在那个位置,可以完美地实现偷窥。
偷窥昼冬的一举一动。
“他一来我就注意到了,他一直在看着你。”
压低鸭舌帽,戴着白色口罩的,伪装技术拙劣的Omega并不能十分清晰地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只能看到相貌清纯的少年不住往昼冬身上贴。
何颂话音落下,Omega像是终于压抑不住情绪,猛地地从位置上站起,直勾勾地盯着昼冬的方向。
何颂飞快地收回视线,小声:“他要过来了。”
昼冬把何颂往外推了推。他实在无法习惯故意让宋舟玉吃醋嫉妒的行为,温声拒绝道:“你别这样,别让他误会了。”
何颂却固执地不放开昼冬的手,“不会的。”
Omega脚步极快,短短三秒就来到了他们身边。
倏尔,一声惊呼。
放在桌子上的滚烫咖啡被碰倒,何颂的皮肤瞬间起了一大片红,他往后闪躲,偎进昼冬怀里,样貌清纯的少年眼含泪花,惊惧地抬头,模样很是可怜。
昼冬没看清楚咖啡是怎么被碰倒的。他皱眉,礼貌地往后躲了躲,手扶着何颂的背,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替何颂擦着溅到衣服上的咖啡。
他问何颂:“你还好吗?”
何颂咬了咬唇,眼睛疼得发红,可怜兮兮道:“没事。”
疑似罪魁祸首的Omega像一座雕像,昼冬没有抬头,而是等何颂坐稳后,退回一个安全距离。平静问:“不道歉吗?”
何颂小心翼翼地吹着伤口,故作轻松地说:“没事的,本来就是我不小心。”
Omega脖颈处黑色阻隔扣发出红光反应Omega极其不稳定的情绪。他盯着昼冬,眼睛发红得可怕,好似随时会哭出来。
不是他碰倒的咖啡。以他和咖啡的距离,他根本碰不到,是那贱人自己碰倒的。
可是昼冬怪他。
都是这个绿茶Beta。
贱人、贱人……!他忘了,除了威胁最大的Alpha,还有Beta。他们共同感觉不到信息素,会有很多共同话题,尤其那个Beta还会做饭。
很多人喜欢昼冬,他一点优势都没有。
宋舟玉妒火攻心,他看着那纠缠了昼冬好几天的Beta,绿茶地往昼冬身上贴。咬牙切齿的同时又觉得委屈,昼冬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地怪他?
他抿唇:“哥,不是我的错。”
昼冬抬头了。他看着宋舟玉。
终于承认跟踪他了吗?跟这么多天爽吗?累吗?监控他的生活有意思吗?
宋舟玉那双湿漉漉的黑瞳总是装了很多,但不管多少,永远都有对他的爱意。疯狂的,要把他燃起来的爱意。
此刻,眼眸里流露出焦躁、不安、还有隐隐的祈求。
昼冬知道宋舟玉这是又嫉妒了。
但他不在乎。他只是和别人正常交往,并没有做什么越界的事情。
嫉妒就嫉妒。
痛了就离开。离他远远的,再也不要靠近他,再也不要提醒他那段过去。
宋舟玉也在看昼冬。
他目光固执地,不愿意错过昼冬每一个微表情。
宋舟玉第一次这么讨厌自己对昼冬的了解。
因为昼冬的表情没有任何动容。昼冬不管他了,还怪他,分明不是他的错。
气氛怪异,何颂目光在昼冬和Omega之间转了转,连忙打圆场,扯扯昼冬的袖子,颇为歉意地脸红红小声解释:“真的不是他的错,是我不小心碰倒了。”
贱人,绿茶、不要脸。
宋舟玉在心里把何颂骂得稀巴烂。他气极了,伸手想要把何颂从昼冬身边拉开,却被昼冬的眼神制止。
他委屈地,悻悻缩回手。
昼冬无视宋舟玉的反应,起身,“有没有冰块?你的伤口必须进行应急处理。”
何颂跟上他,“有,但是我自己可以处理的。”
昼冬:“有人帮忙总是会快一些。”
用什么冰块?烫死他才最好。宋舟玉怨恨,他盯着何颂的手,恨不得上手直接剁了。
何颂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香小动物一般害怕地往昼冬身后缩了缩。
宋舟玉:“……”
贱人!
他当时就应该往自己身上也泼咖啡!
宋舟玉恨得不行,他像是被抛弃的怨O,眼睁睁地看着昼冬和何颂离开。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又愤恨幽怨地跟了上去。
昼冬替何颂撩起袖子,用冷水冲伤口。何颂眼睫轻颤,偷偷地看着昼冬的侧脸。
温润又温柔。
他悄悄地抿了抿唇笑。
却听到昼冬说:“下次不要做这种事了。”
“很危险。”
何颂心底升起被看穿的尴尬窘迫,羞耻得快要哭出来。他嗫嚅,结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昼冬安抚地朝他笑,“我明白的。”
“你是为了我。”
虽然昼冬没有看清楚咖啡是怎么倒的,但是他了解宋舟玉。
“我只是不想你再做这样危险的事。”
“你没必要为了我这样。”
昼冬的拒绝很委婉,何颂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可是、怎么没必要……
何颂肩膀丧气地塌下,“昼冬,我是不是很差劲?”
昼冬顿了顿,“不是,是我的问题。”是他的问题,他无法理清他的内心。
他仔细地避开伤口替何颂擦干手,放上冰袋。
“这样冷敷会舒服很多,之后再涂一些烫伤膏和祛疤膏就好。”
昼冬真的好温柔,就连拒绝也这么没有棱角。何颂更想哭了,他低头,“昼冬,对不起。”
“你没有错,是我的问题。”昼冬依旧是那句话。
何颂孤单地坐在凳子上,眼巴巴地抬头看他,“那我们还能见面吗?”
昼冬只说:“以后会遇见的。”
胡说,以后恐怕昼冬都要避着他走。何颂这回真的忍不住眼泪。
他是不是错了?他是不是不应该告白?
可是他真的好喜欢昼冬。
何颂不想用眼泪绑架昼冬,他转身,不让昼冬看见自己的泪水。
昼冬抿了抿唇,在桌子上放了块手帕,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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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咖啡厅出来,昼冬沿着小路走了一段,到了没什么人的地方,他停下脚步。
“宋舟玉,出来。”
风吹过树梢,没有人回应。
昼冬转身,面无表情。“宋舟玉。”
第二遍,面前的一棵树,偷偷地探出颗脑袋,像是在和主人玩捉迷藏的小狗,悄悄探头偷看主人。
宋舟玉磨磨蹭蹭地从树旁边挪出,表情很欣喜,眼睛很亮。
“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为什么这么开心?凭什么宋舟玉这么开心?他却要每天为了被跟踪被打扰而烦恼?他真的受够了。宋舟玉这几天一直、一直跟着他。
很烦人、烦死人了。
他原本不是这样的,是宋舟玉把他变成了这样。
昼冬突然很想让宋舟玉难过,想要那双眼睛为他哭泣。
他知道这样的自己不正常。
昼冬压下异样的情绪,转身快步离开。
他不要变成这样。远离宋舟玉就好,只要远离宋舟玉。
可是他走一步,宋舟玉又会追上来,像是黏人的小狗。
“哥,你怎么走了?”
“你不是有话对我说吗?”
宋舟玉心情很好,因为昼冬拒绝了那个绿茶Beta,那个不要脸的贱人。
这是不是说明昼冬心里还有他?
“昼冬,你想对我说什么呀?”
在他一步又一步地追问,昼冬脚步停了。
可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伤人。
“宋舟玉,这样有意思吗?天天跟着我,爽吗?”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有多烦人?”
数不清第几次被说烦人,宋舟玉僵住。他小心翼翼地,不敢去看昼冬表情,咬唇:“我只是想看看你,你别赶我走。”
昼冬看着他,“可我不想被你看。”
“你到底能不能离我远点?”
“你是不是忘了我对你说过什么了?”
时光似乎跃迁,回到了他隐瞒、欺骗昼冬的那一段时间。宋舟玉回忆种种,难受得呼吸不过来。他哑声:“对不起。”
宋舟玉清楚。
他记得他和昼冬说过的每一句话。关于垃圾星的一切,他的记忆仍旧不甚明朗。
他记不起那一切,只能模糊地有个大致轮廓。却还要照着那模糊记忆里的自己,模仿那时候的言行举止。
他知道昼冬很喜欢那时候的他。他想要昼冬喜欢他,哪怕只有一点点。
宋舟玉时常会问,记不起来的他,还是他吗?
以往和昼冬在一起的那些时日,他总不愿意承认,不愿意承认那些日子里的人是他,甚至每当昼冬提起,他都像吃醋的无理取闹的妻子抱着昼冬又哭又闹。
可现在分开了,他又想用那段日子挽留这段关系,挽回昼冬。
讽刺又可笑。
宋舟玉哀求,“我以后不会打扰你了,我会站得远远的,不会让你发现的。”
死不悔改。
昼冬知道,他握着伤害宋舟玉的武器。他有宋舟玉的软肋。
只要宋舟玉一天爱他,他握着的武器就永远有效。
宋舟玉的眼睛如愿地有了眼泪,也有了难过。昼冬却不觉得压抑的情绪有丝毫缓解。
“如果你想看着我为了让你难受,然后和其他人在一起,那你就继续跟。”
“我不跟了。”
宋舟玉打断他,魔怔似的重复,“我不跟了。”
“不跟了……”
宋舟玉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滴又一滴地砸在地上。
昼冬已经没有可以递给他的手帕,“宋舟玉,你能走出来的。”
这句话像是说给宋舟玉,又像是说给自己。
能走出来的。
他们都能。
昼冬转身继续往前走,宋舟玉被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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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宋舟玉的跟踪,昼冬安稳地过了几天平静日子。
但在一次研究院聚餐,他又遇到了何颂。
巧的是,何颂又被人抢劫了。
只是这回没等昼冬出手,何颂就自己解决了。等拿回钱财,何颂才看见站在眼前的昼冬。他先是愣了一会儿,而后脸上迸发巨大的欣喜。
“昼冬?”
一旁的江听鹤开口:“你们认识?”
昼冬和何颂打了个招呼,解释:“嗯,一个朋友。”
殷忱好奇:“我怎么没见过。”
江听云:“你一定得见过?”
殷忱:“……”要你管!
何颂看看昼冬身边的Alpha,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的自卑。他尴尬地收回打招呼的手,无措地抓了抓手。
昼冬看出了他的局促,随意闲聊两句后,双方再次告别。
然后更巧的是,在门口遇到了和政客聚餐的宋舟玉。宋舟玉游离在人群外围,姿态慵懒疏离,却没有人敢小觑他。
这时候的宋舟玉很不一样。
冷静、强大,散发运筹帷幄的上位者气息。
昼冬又想起了曾经有人对宋舟玉的评价——天生的政客,理性的阴谋家。
想完,他又抿唇。他不应该再想和宋舟玉有关的事情。
江听鹤在前面蹦跳,问:“今天吃什么啊?”
昼冬收回目光,温声:“我都可以。”
大厅的灯光很亮,擦肩而过的那一刻,昼冬偏头和殷忱说话,恰好错过了宋舟玉看向他的目光。
聚餐进行到一半,昼冬出来透气,又在阳台遇见了何颂。
“昼冬?”
何颂惊讶。
昼冬微微偏头,礼貌地抿唇笑:“何颂。好巧,又遇到了。”
“其实不巧。”
何颂脸红,他解释:“我在这里兼职。”
他自顾自地又说:“我母亲生病了,需要用很多钱。所以我高中辍学出来打工了。”
“嗯。”
这段对话之后,夜色就变得安静。
何颂偏头看向昼冬,很努力地缓和气氛,“上次的表白,我都不在意了,你就不要尴尬啦。”
他知道死缠烂打很难看。
昼冬也笑,表情看着很乖。他无奈:“我没有在意这个。”
“后面也没有刻意躲你,只是太忙了,腾不出时间去咖啡厅。”
昼冬的解释让何颂心里被拒绝的难过少了不少,他脸还是红红的,像是只小兔子。
“昼冬,你、你上次放在桌子上的手帕,原本我想洗干净还给你,但是我后来找不到了。”
“一条手帕而已,找不到也没关系。”
“我会回去再找找的。”
光脑发出响声,何颂看了看表上的时间,小声:“那我先去忙啦,休息时间结束了。”
何颂匆匆离开,阳台又剩下昼冬一个人。
吹着夜风,昼冬闭了闭眼。
他知道有人在看,知道角落里躲着一个人。
但是他没有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无关小剧场
冬崽:“我没有手帕可以给你了”
宋舟玉自己哭唧唧拿出手帕。“我有,我偷的。”
冬崽只是迷茫,后面还有虐宋舟玉的哈。其实他的迷茫也是对宋舟玉的虐(?)
爬上来补充一下:宋舟玉的正常,是在假装正常。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冬崽爱他。他疯死了,一点也不正常。如果昼冬真的和别人在一起了,他会做很极端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