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靳之向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明知道对方看不见门内的情况,做贼心虚的感觉还是迫使程沐则抽离视线。
脚步声继续向上,一切声音止于楼上的关门的声响。
程沐则反复检查了几遍袋子里的东西,尽管里面只装了两瓶酒。
他走到402门口,深呼吸了几下后敲了沈靳之的家门。
“吱——”
屋门开了。
沈靳之还穿着正装,黑衬衫齐整地扎在西装裤里。银色领带夹反射出的暗哑光线,内敛而深沉。
就很,赏心悦目。
几天过去,程沐则已经消化了之前乌龙式的尴尬。这会儿见到沈靳之,竟生出一种好久不见的错觉。
见到他的时候,沈靳之的眉眼间明显有几分惊色。
程沐则低头打开手中的塑料袋,说明来意:今天我心情不太好,能陪我喝点酒吗?”
沈靳之嘴唇微抿,偏身让开:“进来吧。”
他一言不发地取出一双撞色的拖鞋,放在程沐则面前。
程沐则穿上那双和他脚码相合的拖鞋,走进了沈靳之的家门。
上次进来的时候,程沐则根本来不及看,这次再进来,才瞧清楚这间屋子。
屋内的装修很素,仅用了黑白灰三种经典色进行搭配,充斥着满满的性冷淡风。
相比之下,他脚上这双色调明艳的拖鞋,就显得格格不入了。
沈靳之走进厨房,取出两个杯子。
他习惯性地拉开冷冻箱,却在接触到冰块的一刹那收回了手。
等他回来时,程沐则已经在单人沙发上坐好了。
沈靳之选了个距他不远不近的位置坐好,沿着茶几图案上的几何线条摆好杯子。
客厅的灯光花白到刺眼,打在玻璃杯切割的光面上,印下一片苍白又绚丽的光彩。
沈靳之打开酒瓶,在两人的杯子里倒入酒水。
不同的是,程沐则的那杯只有另一杯的三分之一。
原本程沐则还不知道要怎么劝酒,却不承想沈靳之还会自己给自己挖坑。
“为什么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是程沐则一早就想好的说辞,听沈靳之问,便说出了自己事先就准备好的台词:“人总有些矫情的时候,我身边朋友不多,想来想去还是来找你了。”
说完,程沐则端起手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沈靳之隔空对着程沐则的杯子抬起手,没来得及阻拦,那杯酒已下肚。
沈靳之缄默着,跟着喝掉了自己手里的那杯酒。
程沐则没想到沈靳之能这么快陪他开始喝,照这种情况来看,他应该不用多费口舌。
酒气缓缓散开,沿着桌面的棱角扩散。
沈靳之重新倒了半杯,又是一口闷。相比之下,沈靳之才更像那个苦闷的人。
程沐则一惊。
哪怕是会喝酒的人也不能这么喝,何况他还是喝点就会断片的人。
他完全忘了自己来沈靳之家里的目的,在沈靳之再次抬手喝酒时夺下了杯子。
烟黄色的酒水在抢夺下剧烈摇晃,落了几滴在程沐则的虎口上。
程沐则紧捏着杯子,生怕沈靳之夺回去:“酒不能这么喝的,你遇到什么事了?”
沈靳之望过去,眸底里融进几分困惑之色。像是在无声反问,不是你先提起的喝酒吗?
沈靳之迟迟不肯收回视线,审视的意味愈发明显。
程沐则长呼一口气:“行,那就一起。”
他扬起酒杯,咕嘟嘟地就往自己嘴里灌。
大口的高度酒自喉口下灌,像生吞了半颗红碳般烫嗓子。
蓦地,他的杯子晃动了一下。
沈靳之制止住他喝酒的行为,掌心直接捂在杯口,用力下压杯子。
杯子磕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不许喝了。”
那是一种近似命令的语气,态度十分强硬。总之,不像是他们这种关系能说的话。
沈靳之的喉结上下滚动,强行解释道:“那是……我的杯子。”
程沐则快速收手,可动作却延迟了似的,笨拙而迟缓。
多切割的玻璃杯开始变幻移动,光影重叠又分散。
他晃了晃脑袋,头脑却愈加混沌,连近在咫尺的沈靳之都模糊起来。
紧接着,他后脑一沉,直接栽进了身后的沙发里。
“程沐则。”
沈靳之慌忙起身,连唤了他几声。
听着他平稳的呼吸,沈靳之长叹一口气。
客厅的窗户还开着,微风轻拂起程沐则的发丝。
沈靳之起身关窗,手腕突然一暖。
——程沐则拽住了他。
“我去关窗。”
他轻轻拍了拍程沐则的手背,示意他松开。
但事实上并不奏效。
程沐则挣了几下,从沙发上起身,摇摇晃晃地站到了沈靳之对面。
四目相对。
程沐则醉醺醺地看着沈靳之,脸颊上染着红润的酒色。
“想问我什么?”
话音一落,沈靳之的身子一沉,顷刻间失去平衡,跌在了身后的长条沙发上。
他还没适应调整好姿势,程沐则又在他胸口上蹭了两下。
发丝和衣料柔软地相互摩擦,细响轻抚着沈靳之的耳道,却重击在沈靳之心口。
他周身一僵,悬在半空的手暂停般地卡在原地,像是卡住的机械。
蹭完,程沐则又不安分地顺着他的身体往上挪动。
温热的指尖搭上沈靳之眉毛,顺着毛发的纹理一寸寸地向外描摹。
程沐则盯着沈靳之,视线从他的眼睫下降到嘴唇上。
嘴里含混地念叨着:“你长得真好看,我能不能……”
作者有话说:
晚上10点更新哦~
第23章 占了沈教授的便宜?
话说到一半,程沐则的视线忽而下移。
“有东西硌我。”
那声音很委屈,像是品尝最爱的甜品前打翻了桌上的水杯,不得不暂离即将到嘴的食物,处理意外。
程沐则不适地动动腿,挪动了些距离。
沈靳之背脊僵直,一动不动。
直到,他察觉到程沐则碰到了自己的裤腰带。
沈靳之周身一震,忙抓住那只乱摸的手。
他下意识躲开程沐则的视线:“别乱动,快起来。”
可程沐则却还在哼哼,活像个要人命的撒娇精。
“不,我不舒服。”
说着,程沐则又抬起另一只手,继续刚才没完成的事。
等沈靳之在余光里看见程沐则的动作时,已经来不及了。
程沐则抬手胡乱一抓,扯掉硌在两人之间的领带夹。
暗银色的领带夹从程沐则修长的指节间滑落,倚躺在地板和沙发交汇的边缘。
原来是领带夹。
沈靳之闭了闭眼,藏好在一瞬间生出的失措。
清理了障碍,程沐则重新趴回他胸口。
客厅的时钟滴答,融进沈靳之的心跳声中。
片刻后,程沐则微微抬起脸颊,盯着沈靳之的胸口,喃喃道:“这里面怎么有人在打鼓啊?”
说着,程沐则不满意地努努嘴:“他节奏感好差,你雇我来敲吧,我很便宜的。”
沈靳之哭笑不得,半哄道:“好好好,换你。”
程沐则再次心满意足地趴下,却枕在了沈靳之的衬衫扣上。
他抬手扒了几下,没能清除障碍,显然有点不高兴,干脆想上嘴咬掉那颗碍事的扣子。
温热的呼吸隔着薄薄一层衣物传递过来,在沈靳之身上蔓延起一片战栗。
意识到程沐则在干什么的时候,沈靳之的克制几近崩盘。
他虚托着程沐则的后背,强行支起身子。
程沐则却倔强地不肯松嘴,直接咬着扣子半坐了起来。
塞进裤腰里的衬衫被拉出,他就这么叼着衬衫,迷茫地抬头望向沈靳之。
沈靳之的理智立时裂出一道巨大的缝隙,阻隔在外的狂风急速倒灌,在他脑中猎猎作响。
他屏住呼吸,喉结滑动了一下,手掌不自觉地靠近程沐则的脸颊。
气氛越来越浓稠,在空气中拉扯成细密的丝网,捕获着身处其中的人。
抬手间,腕间的袖扣反射回一抹微弱的光芒,那亮度虽低,却也足够提醒沈靳之。
程沐则会断片,不是他可以肆意妄为的借口。
他收回手,拉下程沐则嘴里咬着的衬衫,哑声道:“以后别喝酒了。”
“嗯?”程沐则歪头,贴近自己一侧的肩膀,困惑道,“为什么?”
沈靳之无奈地长叹了口气:“我会折寿。”
“折寿?折寿……”程沐则反复嘀咕了好几遍,终于在他混乱的脑瓜里找到一个解决方式,“那我给你做碗长寿面~”
程沐则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向厨房走去。
沈靳之实在跟不上一个醉鬼的脑回路,劝阻他又不听,只好紧跟在后面,防止他跌倒。
这时,程沐则的手机响了两声。
程沐则拿出手机,倒放在手心。
眼球识别在某种程度上还是有用的,程沐则迷迷糊糊地打开了屏锁,在手机拿反的情况下回复了一条语音消息。
“我,在家。”
那是一句根本没看对方发送内容就回复出去的语音,沈靳之也不知道回话的意义在哪。
收好手机,程沐则在厨房门口分辨良久,才向冰箱走去。
他双手扒在冰箱的一侧,却怎么也打不开门。
沈靳之拉下他扒在冰箱边缘的手,默默打开了从中对开的冰箱门。
冷气扑面而来,他拦下程沐则伸过去的手,沉声道:“凉,想要什么,我帮你拿。”
程沐则怔怔地眨眨眼,迟钝地反应了一会儿,才理解沈靳之话里的内容。
他低头,一根根地掰着手指头数着:“鸡蛋、葱花、面……”
程沐则要的都是最基础的食材,他冰箱里恰好都有。
沈靳之取好东西,越过程沐则的手,把东西放置在厨台上。
程沐则打了个趔趄,歪身倚靠在台子旁边:“我来,我自己来。”
他一边说一边上手抢,最终却只在食材上方划来划去,根本碰不到任何东西。
沈靳之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温和道:“好了,安静会儿,我来煮。”
程沐则却还在坚持。
沈靳之略微收敛笑意,好奇地问道:“我煮不行吗?”
“不行。”程沐则摇头,表情严肃道,“我还欠你一碗……鸡蛋面的。”
沈靳之微怔。
都醉到意识不清了,他怎么还记挂这件事?
就在他愣神的间隙,程沐则终于抓到了食材。可接着,他就脚上一滑,失去了重心。
沈靳之眼疾手快地接住人,程沐则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着急继续做面。
沈靳之叹了口气,看向眼前固执的人,商量道:“那我做一半,你做一半,最后就算是你做的了,这样行吗?”
程沐则不说话,视线略移,算是默许。
他快速动起手,余光时刻观察着程沐则,生怕人再摔一次。
等待水开的那段时间,程沐则肉眼可见地困乏起来,却依旧强撑着眼皮。
程沐则因困顿而迷离的双眼促使沈靳之想起程沐则之前没说完的话。
他想听程沐则说完,哪怕他清楚地知道,那只是一句胡言乱语。
他微微倾身,与程沐则对视:“阿夏,刚刚你说我好看,然后呢,你想做什么?”
锅内,气泡聚集上旋,发出细小的沸腾声。
“哦对。”像是想起了重要的事,程沐则努力睁圆眼睛,认真说道,“你能不能……让我拍两张照片?”
沈靳之倒吸一口气,唇角勾起一个尴尬的弧度。
这个答案,实在很程沐则。
沈靳之转过身,打开锅盖,下面入锅。
等面煮得差不多了,他才把盐盒递到了程沐则手里。
“该你了。”
程沐则看向锅里咕嘟嘟冒着气泡的面,扬起盐盒往里撒了好几下。
细腻的盐面被吞没在淡白色的气雾里,无节制地融入汤汁。
沈靳之没说话,默默在他倒完后关好火。
他拿回程沐则手里的盐盒:“面煮好了,这下安心了吗?”
“嗯。”
程沐则应着,困倦到差不多下一秒就能一头扎进锅里。
“那能回家了吗?”
程沐则乖觉地点点头。
沈靳之扶着他下楼。
一路上,程沐则都在他身上乱抓,直到人彻底躺到床上,沈靳之才结束了这场“煎熬”。
他仔细替程沐则掖好被角,正要关上窗帘,程沐则忽然低语道:“学长……”
刹那间,沈靳之只觉有木板死死钉住他全身每一处能活动的关节,将他困囿在框架里,不得动弹。
良久,他身后都没再有动静。
沈靳之缓慢从冰封中解除,回到床前。
程沐则睡得很熟,月色贴在他的脸颊上,正柔和地哄他安睡。
只是呓语而已。
伫立良久,沈靳之终于缓和过来。
他叹了口气,关上窗帘。
离开前,他无声道了句晚安。
回到家里,沈靳之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整齐的地方。
他下意识抬手整理,却在触碰到衣物时放下了手。
痕迹在替他短暂地储存下某种东西,即便终究会丢失,但能多一刻,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