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处理好相关事宜后,方烁先行离开。
程沐则备份好相关文件后,也关门回去。
前后不过十分钟,天上就下起了小雨。
程沐则讨厌阴潮的天气,尤其是在这个时节,总能带给人一种强烈的窒闷感。
工作室里没有伞,他打算小跑回家。
打开工作室的门,他看见了站在门口等人的沈靳之。
隔着垂帘般的细雨,程沐则问他道:“你怎么在这?”
沈靳之靠近门口,伸伞挡住屋檐处凝结的雨水:“下雨了,来接你。”
那把伞伸得太长,雨水顺着伞面滑下,打在了沈靳之的后背。
程沐则忙迎上去,摆正了伞位。
他道了句谢,没多问沈靳之什么。但他知道,沈靳之是特意来接他的。
看起来,沈靳之似乎在很用心地发展他们之间的关系。
而比起他,自己真的算是一直都“不怀好意”了。
到了出租屋后,程沐则与沈靳之道别。
几天的行程透支了程沐则的精力,以至于他洗好澡扑进床铺就睡着了。
睡梦中,他恍惚听到了一阵振动。
大多数情况下,程沐则都会在晚上关静音,但今天是活动结束的第一晚,他比较担心会有人出现意外状况,便没关掉振动模式。
他反应了一会儿,才挣扎着从脑中捞起一些清醒,拿起了手机。
电话那头的喘息声沉重。
沈靳之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卫铎,我有点发烧,帮我送点药。”
当“发烧”“药”这几个关键词键入耳中,程沐则立刻腾起了身。
手机已经不在通话状态了。
程沐则找到通讯记录,确认电话是沈靳之打来的。
他回拨电话,却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晚上送他回来的时候,沈靳之就不断把伞偏到他头顶。
尽管他有努力在维持平衡,可沈靳之似乎还是浇得不轻,难道是淋雨发烧了?
程沐则掀开被窝,拿起客厅茶几下的药箱,不管不顾地冲出门就往楼上跑。
夜半,滞留在楼道里的风很快打透了程沐则单薄的衣物,他站在沈靳之家门口,几次敲门均无应答。
沈靳之的电话一直拨不通,程沐则转而求助万卫铎。
但那边也无人接听。
一种诡异的慌张感蔓延而上,心口像是数人在同时挖刨,眼泪也从眼角逼仄而出。
就像他正在失去某种至关重要的东西。
看着沈靳之门口泛着蓝色光芒的数字键盘,程沐则忽而想起了沈靳之告诉他的银行卡密码。
1-8-0-6-2-3。
程沐则指尖颤抖地输入着,生怕门锁提示密码错误。
突然,密码锁传来“咔”的一声。
程沐则冲入门内,感应夜灯在他脚边亮起,晕在浅灰色的地板上,反射着暗淡的光线。
他急促地敲着沈靳之的卧室门,确认无人应声后,推门走进卧室。
床头的台灯下,沈靳之躺在床上,只有一半被子盖在身上,双眼紧闭。
程沐则慌张地靠过去,一边轻拍他的脸,一边低声呼唤着:“沈靳之,醒醒。”
见人没反应,程沐则抬手触碰他的额头。
那温度明显超出了正常体温,甚至无需温度计精准测量。
烧成这样,还是去医院比较好。
程沐则收手,手腕处却倏地一紧。
那力道很重,完全不像一个病人该有的力气。
床上,沈靳之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的神志不甚清明,深色的瞳仁像是掺了水,稀释着他紧绷在外的深邃,隐隐透出内里包裹至深的情绪。
“阿夏,是你吗?”
听到这个称呼,程沐则登时一震。
他反手抓住沈靳之,确认式地问着:“你在叫谁?”
作者有话说:
柒柒带小情侣提前祝小可爱们新年快乐啦~
啾咪~
第33章 要么睡我床上
窗外的雨骤而急促起来,冰锥似的撞在玻璃上,暗风妄图鼓动窗边的纱帘,却以失败而告终。
沈靳之努力看向程沐则,言语却答非所问:“别走。”
他捏着程沐则的手腕,半分力道都不肯松。
程沐则松手,转而搭上沈靳之灼烫的手背,安慰道:“好,我不走。”
沈靳之发紧的眼神终于松懈了些许,他缓缓抬起手,朝着程沐则的脸颊靠过去。
程沐则没有闪躲,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沈靳之,又重复了一遍:“你之前在叫谁?”
路灯透着雨水闷闷地从窗口跃进,却被无情地阻隔在床头灯光范围之外。
“嗡——”
程沐则的手机不合时宜地振动起来。
屏幕隔着衣兜亮起,在黑暗里撑起一片不甚明显的光亮。
程沐则点击接听。
“这么晚找我,出事了?”
万卫铎的声音清晰,并不是从睡梦中苏醒的状态。
程沐则没有过分在意这个细节,毕竟沈靳之生病的事情还横亘在前。
接电话的片刻,沈靳之的手已经收回了,眼神里的温度也降了不少。
程沐则撤回视线,借着接电话的姿势直起身。
“沈教授发烧了,给你的求助电话打到了我这里,我这会儿在他家里,准备带他去医院。”
“求助?”
电话那头传来椅子滑地的声音,万卫铎不悦地啧了一声,低声喃喃道:“回来就开始忙活还不够,病了还TM和我说要连夜写材料,就这么着急去见阎王。”
程沐则瞟了一眼床上万卫铎正在吐槽的人:“先别着急,我马上带他去医院。”
“等等。”万卫铎叫住程沐则,“他还能接电话吗?”
程沐则弯身确认,把手机递到了沈靳之耳边。
沈靳之静静地听了几句,嗓音低哑地回复着:“不用去医院。”
接着,手机就像加上了千斤之重,坠在了他枕边。
程沐则拿起手机,继续听万卫铎讲话。
“小程?”
“嗯,您讲。”
“医院就不用去了,你给他吃点药。这事简单点说,就是靳之的父亲是一院院长,他允许靳之为了名望拼命,却不允许他生病。”
万卫铎换了口气,又道:“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离谱的规矩,反正就听靳之的吧。他这么大个人,这点分寸还是有的,就是可能需要你照顾照顾他。”
程沐则没犹豫,直接应了下来。
挂断电话后,程沐则本想开灯,但他担心过强的光线会影响沈靳之的睡意,便提起药箱靠近台灯。
他找出一颗退烧药放在手心,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没有接水。
困惑阻滞着程沐则的语言功能,他一言不发地走出房间,顺利打开客厅灯的开关,来到饮水机前接水。
虽说同一栋楼内的上下楼户型都一致,可直到此刻,程沐则才惊觉,沈靳之家里软装摆放的位置几乎和他租的那间一模一样。
水流下坠于玻璃杯中,规律的声响无法助力程沐则理顺混乱的思绪。
沈靳之刚才是在叫他的小名吗?
但……那怎么可能?
水流落杯的声响终止于三百毫升,程沐则拿起杯子,回到房间。
不管如何,问清楚就知道了。
他刚打开门,就看见沈靳之正努力撑着手,试图起身。
程沐则脑子一空,下意识迎上去。
杯中的水撑不住他大幅度的动作,洒出不少。
程沐则从沈靳之身后给了他一个力,支着他起身。
他这才发现,沈靳之穿的衣服居然还是昨晚那一套。
联系起之前通话时万卫铎的话,程沐则搞清楚了状况。
原来沈靳之一直都有事要忙,是特意抽空去接他的。回来之后连衣服也没换就投入了工作,直到他实在抵不住病痛的侵袭……
程沐则心头酸涩,他伸手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用小拇指扫过杯底残留的大部分水渍,防止它们滴到沈靳之身上。
“谢谢。”
沈靳之的声音很轻,藏着几分虚弱的沙哑。
看着他微微发颤的手,程沐则总觉得他下一秒就能倒过去。
程沐则向前移动了半个身位,让沈靳之彻底靠在他身上。
空气沉默地漂浮着,在灯光下托举起细小的尘埃。
沈靳之身上的热意扑面而来,隐隐带着潮气。
程沐则拿起药片递过去:“先吃药吧。”
沈靳之指尖微动,捻起药片,费力地抬起手。
程沐则看在眼里,还是拿回了药片:“我来吧。”
他拿起药片,缓慢靠近沈靳之的嘴唇。
沈靳之吃得很艰难,干燥的唇瓣不可忽视地扫过他的手心,灼热得发痒。
一次、两次、三次。
他终于吃到了药片。
退烧药很苦,程沐则赶紧递上温水。
比起叼药片,沈靳之喝水的动作就顺畅了很多。
程沐则督促沈靳之喝完了那杯水,才移动水杯放回原位。
“学长。”
程沐则唤了一声,一直纠集在心里的困惑迫使他开口:“刚才你——”
“咳咳咳。”
沈靳之突然咳嗽起来。
发咳的震颤从沈靳之的后背传到程沐则身上,震得他心惊胆战。
他后撤身子,扶着沈靳之重新躺下。
望着沈靳之咳到泛起绯色的脸颊,程沐则还是咽下了嘴边的话。
还是等他病好点了再问吧。
看着沈靳之身上的衣服,程沐则抿了抿嘴。
“学长,家里有新毛巾吗?”
沈靳之偏头,看向立在房间边缘的衣柜。
程沐则会意,靠近过去。
衣柜离床头的台灯很远,照过去的光线都很暗淡。
程沐则看不太清,他随手打开衣柜,视线掠过一排排素色的衬衫西服,停留在几个未拆封的毛巾上。
再往下一层,是几套叠得整齐的睡衣。
程沐则取出其中一套放在沈靳之床角,带着毛巾来到浴室。
回来的时候,他带了两条热毛巾。
程沐则把毛巾暂放在床头,抬手去解沈靳之的衬衫扣。
热水浸泡过的手还冒着热气,不经意掠过沈靳之的皮肤。
衣扣离开束缚,不再守护衣料下的温度。
沈靳之原本失力的眼皮蓦地一抬,下意识攥住解他衣扣的那双手。
他迷蒙的眼底间渐渐聚拢起不可言说的蛊惑,神色也愈发深暗。
“我现在病了,意志力可不够坚定。”
浓稠的暗示顺着黑暗散开,拉开一张捕网。
程沐则注视着他,怔怔地眨眨眼。
意志力?
难道是战胜病痛的意志力?
他抽出一只手,覆在沈靳之异常发烫的手背外:“小病而已,别想那么多。怎么说你也是因为接我才淋了雨,你的病一天不好,我就会照顾你一天。”
他拉开沈靳之的手,放在一旁,继续解他的扣子:“你发烧了,不能穿湿衣服睡觉。”
撒出的捕网终究还是破了洞,漏掉了唯一的捕获目标。
沈靳之长叹了口气,胸口跟随着沉下去。
细腻的触感还在不断往下滑动,沈靳之低眉:“我想开个课题,内容就以《论木头如何开窍》为核心内容,你有兴趣贡献点灵感吗?”
“木头?”程沐则手上的动作不停歇,继续用他劈叉的思维理解着,“经济学教授还要研究生物学的课题吗?”
说完,程沐则立刻感到了不对。
他撩起眼皮,同沈靳之对视。
几秒后,他打开药箱,拿出温度计在沈靳之额头上测试。
温度足足有39℃。
完了,已经烧到开始说胡话了。
他必须快点给沈靳之降温,这要是烧出点毛病,他怎么对得起津大的学弟学妹们。
程沐则连忙拿起床头的毛巾,在沈靳之身上擦拭。
沈靳之无可奈何地闭上眼,心口的那团火却久聚不散。
这时,屋外传来门铃的声响。
沈靳之没睁眼,程沐则无法确认,便默认可以开门。
不多时,程沐则带人打开了房门。
“还活着呢?”说话的是万卫铎。
沈靳之睁开眼,有气无力地说着:“你怎么来了?项目——”
“……”万卫铎不满道,“差不多得了,你就别操心了。”
沈靳之没应声,转而对程沐则道:“给他倒点水喝,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
程沐则看着床头柜上的毛巾,又看看沈靳之:“能行吗……”
沈靳之用沉默代替回答,程沐则只好顺应他的意思,带人去客厅。
一时间,程沐则恍若有了种他也是屋主人之一的错觉。
他正准备倒水,万卫铎却冲着他摆了摆手:“别倒了,我就是来确认一下他还活着,一会儿就走。要是不赶紧回去结了那项目,我都怕他半夜爬起来给做了。”
程沐则有些歉疚:“这事怪我,昨晚沈老师接我下班,走到一半雨下大了,他淋得不轻。”
万卫铎倒不怎么意外:“不用自责,平时淋雨也不见他生病,这回纯粹是他自己折腾的,连着五天不好好睡觉,什么人能撑住?”
“五天?”程沐则不解,“去掉十月一当天和现在,其他时间他应该有睡好的吧?”
“睡?”万卫铎嗤笑一声,“他哪舍得睡?”
程沐则愣了愣:“不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