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笠扬客气地站起来,两个人聊了两句。
晚饭的菜很家常,李庭口味清淡,菜式都做得精致。
姜亦贤和李美华一起做在对面,只是简单地问候了一下陈最,氛围很自然,好像陈最常来家庭聚餐那样。
吃完饭,姜亦贤提议一起去喝一杯,姜闻昼立马说:“正好陈最带了红酒。”
李宜然一听就知道这是自己无法加入的大人的活动,他有些不高兴地说:“又不带我玩。”
“你应该练琴去了。”李少华说。
李宜然毕竟是小孩子,对规矩的练习很不喜欢,一听这个一脸可怜样。
李美华过来哄他:“姑姑陪你。”
于是剩下的人就转场去起居室,姜亦贤给姜闻昼使了个眼色,然后十分亲切地拍陈最的肩膀:“小陈,陪我走走?”
陈最礼貌说“好”。
陈最看到姜亦贤的第一眼,就觉得姜闻昼跟他不太像,有种狐狸爸爸养出了一只可爱小狗儿子的感觉。
姜亦贤领着陈最往外走,在门口拿了牵引绳,边牧跑过来,十分自觉地靠在姜亦贤腿边。
“可乐可真乖。”陈最评价道。
“我的老丈人以前练兵,现在退休了,就在家练狗。”姜亦贤笑起来,“其实可乐小时候很不听话的。”
姜亦贤给边牧套上牵引绳,两个人并肩走出去。
“要不要去湖边走走?姜姜最喜欢看湖,小时候被姥爷揍了,跑到湖边哭,那时候是可乐的妈妈陪着他。”姜亦贤回忆着。
“那时候美华和我都很忙,就把他扔给姥爷,没少挨打,我们一来看他就哭,姥爷嫌弃死了。”姜亦贤姿态很放松,就这么说着话,“他不让我告诉你,大概是想维持自己的光辉形象。”
晚风凉凉的,天边是半明半暗,最后一点日光即将没入湖水。
陈最也放松下来:“他是有点爱哭,心太软了。”
“我很高兴他成为了心肠柔软的人。”姜亦贤转头看湖,“这点像美华,我的父亲是很强势的人,所以我也是个比较铁石心肠的人,但这样的人不容易快乐。”
“说实在的,您跟我想象得不一样。”陈最说。
“以为我是个强硬的混蛋?让你赶紧和我儿子分开?别阻拦我给他订好的家族联姻?”姜亦贤笑眯眯的。
“没有。”陈最有点不好意思地笑。
姜亦贤摇摇头:“我父亲倒是这种人,但我不会把这种痛苦施加给我的儿子,我希望他能享受丰富且自由的人生。”
陈最有些感慨:“您是个好父亲。”
陈最想起了王婷仪,一位不负责任的母亲,通过伤害儿子来让自己获得一点可怜的安慰。
姜亦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陈最,我这话说得可能有些早,但我很欢迎你成为我们的家人。”
陈最有些动容,他眨了下眼睛,慢慢地问:“您不在意我也是个Alpha吗?”
姜亦贤笑了下,姜闻昼的眉眼和他很像,会给人一种亲切感:“能有一个情投意合的人不容易,我希望姜姜快乐就好了,我们不是古板的家庭,没有孩子又怎样呢,世间太苦,不是非要来走一遭。”
“谢谢您。”陈最也笑了,“只是我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姜亦贤看着他:“陈最,如果你很想留住一个人,就要懂得利用,感情里用点小手段是必要的。”
说完他又笑了:“我说这些是不是很为老不尊啊?”
陈最被他看透,倒也不扭捏了:“谢谢您的建议,我会努力留住他的。”
姜亦贤爽朗地笑了笑:“这话说的,我看你已经把我们姜姜迷得五迷三道了。”
“你看,才把你借走一会儿,都找过来了。”姜亦贤指了指远处。
陈最转过脸,看到姜闻昼正急匆匆往这里来,湖边风大,把他的头发吹得乱蓬蓬的。
姜亦贤扯了下边牧的绳子,微笑着说:“我俩就不当电灯泡了,晚安。”
姜亦贤从另一条路折返,陈最往前走去迎接姜闻昼,灯光融融地映着他的脸。
姜闻昼走得又快又急,他的脸有点臭,陈最下意识想问他怎么了,但下一秒就被姜闻昼抱了个满怀,他用得力气太大,陈最被他紧紧箍住了,话也忘记讲。
这个拥抱那么重,让陈最有些慌乱:“怎么了?怎么不高兴?”
姜闻昼听起来很不高兴,闷闷地说:“混蛋,你有事瞒我。”
刚刚在起居室,姜闻昼和何笠扬聊天的时候,何笠扬突然说自己也能算半个媒人。
姜闻昼摸不着头脑,就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何笠扬说:“几年前你不是在昆布碰到陈最了吗?后来跟我说给他介绍个靠谱点的公司,就是新宜签他之前那个啊,老板是我朋友。”
姜闻昼听得一头雾水:“我什么时候?我只帮过一个Omega啊。”
何笠扬眯起眼睛:“陈最没跟你说?当时他那个经纪人给他下药了,所以闻起来像个Omega啊。”
姜闻昼死死抱着陈最,他想起五年前的昆布走廊里,颤抖着抓住他衣角的那只苍白纤细的手;又想起今年夏天的含溪山,他们几个人玩真心话大冒险,问题是最难过是什么时候,陈最一脸淡漠地说是二十六岁的生日;又想起前不久被何扬下了药的陈最,那样颓唐地躺在床上,纤细的手指夹着一根烟。
除了第一次单独相处,陈最之后再也不在姜闻昼面前抽烟,那天不知道是有多难受,才点了一根。
如果乐队再解散一次,姜闻昼觉得自己一定会发疯,可是陈最遭受了同样的事情两次,最难受的时候连眼泪都没有。
姜闻昼只觉得心痛得无法呼吸,那点对陈最隐瞒此事的不解和怨怼,在他触碰到陈最那一刻,全部变成了心疼和后悔。
他后悔为什么那个夜晚如此冷漠,没有多陪一会儿陈最。他后悔为什么跟何笠扬说了之后从未关心过那个人的近况。他更后悔他那些无聊的任性和不满,让他们在录节目的时候错失了太多互相了解的机会。
原本他们可以拥有更多鲜亮美丽的回忆的。
陈最被他紧紧拥抱着,他敏感地感受到有什么潮湿的东西落在了他的侧颈。陈最被吓得不轻,他不知道姜闻昼怎么了,只觉得心尖酸疼,他努力举起被姜闻昼禁锢的手,想给他擦眼泪。
“姜闻昼,不要哭啊。”
第60章
姜闻昼一边哽咽一边说:“我没有哭。”
“到底怎么了?”陈最被他抱得很疼,他莫名有些慌张。
姜闻昼终于松开他,顶着一张哭花的脸,他站在陈最面前看着他,用力地抹眼泪。
“你说你最难过的时候是二十六岁的生日,可那天也不是没有好事发生。”
姜闻昼说得断断续续,但又很真诚:“起码那天你遇到了我啊。”
陈最僵在那里,隔了一会儿,他淡淡地笑起来:“你知道了啊。”
姜闻昼忍不住踢了他一脚:“你这个混蛋,为什么要瞒着我。”
陈最凑过来,用指腹给姜闻昼擦眼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至于吗,哭成这样,因为我没告诉你就这么委屈吗?”
“才不是因为这个。”姜闻昼瞪他一眼。
陈最总是这样,对待一切好像都是很平淡的,姜闻昼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是否有他会留恋的东西。
姜闻昼刚刚匆忙过来的时候,远远地看见陈最立在光下面,漂亮得好像一个虚幻的泡影。
姜闻昼握住陈最的手,垂下头,很委屈地说:“你总是这样,以前我们没在一起,但现在我们已经是恋人了,没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
陈最好像叹了口气,静了一会儿,他说:“我瞒着你,可能是害怕吧,那么狼狈的样子,真不想让你知道是我。”
姜闻昼有些别扭地转过脸:“谁会在意那种事啊,我喜欢你又不是因为你红。”
陈最笑了笑:“出都出来了,要一起散步吗?”
姜闻昼跟着他走,手指卡进陈最的指缝,握得牢牢的:“亏我还......”
姜闻昼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他觉得丢人,不愿意说了。
“亏你还在紧张,以为我心里有个白月光?”陈最却帮他补全了这一句话。
姜闻昼低低地骂他:“一肚子坏水。”
“其实我也是才知道的,但我必须澄清,那不是我的白月光,之前也不是骗你的,只是萍水相逢,遇到相似的人才打听一句。”陈最认真地说。
姜闻昼又不乐意了:“什么啊,我怎么不是你的白月光了?你要是那时候就被我迷住了要直说。”
陈最忍不住笑:“你不是今天还在吃醋吗?”
“谁知道故事的主角是我啊。”姜闻昼特不高兴,开始和陈最算账,“要不是何叔跟我说,我要被你瞒到什么时候去?”
“我还以为自己做了谁的替身呢,信息素一样的替身情人,跟你前段时间上线的那个倒霉电视剧剧情都差不多。”姜闻昼没好气地说。
陈最又笑:“你还看电视剧的啊。”
姜闻昼才不会说这是自己见不到陈最的时候的一种慰藉手段。
“所以刚刚为什么哭?”陈最看他。
姜闻昼转脸看湖面,湖边的灯映在水里,连成一座水底的桥。
“觉得很心疼,也觉得自己太无知。”姜闻昼的声音轻轻的,“你还记得我们在含溪山的时候吗?你说我了解你什么呢,我当时还生气了,但你也没说错,我根本不了解你,那时候甚至不相信你过过苦日子。”
“也有点生气你这个性格,总是那么轻飘飘的,什么都自己咽了,别人想心疼你,好像都没有理由。”
姜闻昼皱着眉,看起来很严肃。
陈最静了一会儿,慢慢地说:“可能因为我母亲的原因吧,我从小到大就觉得言语很没用,说错话了,她就会冷嘲热讽的。而且总给我洗脑,她说Alpha生下来就是善变的骗子,后来长大了,她就会说我这种性格太糟糕了,没有人会喜欢我,没有人会真心待我。”
陈最深呼吸了一下,他想起刚刚姜闻昼的眼泪,那么烫,好像都要把他给灼伤了,他想,他再也不会遇到比姜闻昼更真诚的人了。
“其实我总会想,总有一天你也会走,那时候我一定不会留你。”陈最不明白,怎么这句话现在只是他的胡思乱想,是他的假设,他说出来的时候,还是会这么难过呢。
姜闻昼停住脚步,他有些强势地按住了陈最的肩膀:“陈最,我不是善变的Alpha,我现在正站在你面前,你刚刚和我的家人吃了饭,以后还会有很多次。我很少喜欢上什么东西,但一喜欢上就很长久。”
陈最眼睛很酸,他不敢看姜闻昼的眼睛:“对不起,我太患得患失了,我知道王婷仪说的都是假话,可我真的控制不住会这样想。”
“没关系。”姜闻昼很温柔地说,“反正只要一直喜欢你,你就会知道我的心意了。”
姜闻昼凑过来,很轻地碰了一下陈最的嘴唇。
“如果真的觉得抱歉的话,请从现在开始多依赖我一点。”姜闻昼认真地说。
陈最勾住他的脖子,再一次吻上去。
姜闻昼的嘴唇像软糖,甜得人发晕,陈最闭上了眼睛,他听到夜风把水面吹皱的声音,还有啁啾宛转的鸟叫声,一切显得安宁而和美。
陈最想起很久以前演的一部剧,他演的是一个戏份不重的配角,住在主角隔壁,充当一个工具人。男主角来他的小院里偷花,被他逮个正着,两个人就坐下来喝酒。具体的谈话内容已经记不清楚,只记得男主角说他的花料理得好,而陈最告诉他,其实他本来不喜欢花,他是一个沉闷无趣的人,不懂浪漫也不懂欣赏生活,特别讨厌麻烦。可是他爱上了一个人,这个花园就是那个人的手笔,那是他一生中颜色最鲜艳的一段时间。
男主此时正被爱情所困,于是追问他,那现在他们还在一起吗?
故事里的陈最摇摇头,他平淡地说,那个人已经离去,五年前出的车祸,当场死亡,他们没有最后一面。
五年里,他无数次想要离开这里,这个小院,这个城市,想要逃去一个不会勾起他对已故爱人思念的地方,但是都失败了。
最后的台词陈最印象很深。
“此心安处是吾乡。”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朋友们,有点卡文,就少更一点。
第61章
两个人又在湖边呆了一会儿,才慢慢走回去。走到大门口,正好碰到李少华送何笠扬出来,何笠扬看到他俩就笑了:“我还以为你俩不回来了呢。”
姜闻昼有点脸红,嘴硬着:“我就是找陈最散步而已。”
何笠扬看破不说破,笑眯眯地说:“我先回去了,下次见。”
陈最大大方方地说:“承蒙您的照顾。”
姜闻昼察觉到李少华落在两个人一直牵着的手上的目光,他有些紧张又有点蛮横地讲:“这下是真的了。”
李少华鼻子出气,这个动作和李庭一模一样:“我早知道了。”
姜闻昼超级惊讶:“我没跟你说过啊。”
李少华十分无语:“谁看不出来?当初你妈和你爸谈恋爱的时候,也这个样子,她还让我帮着她瞒着你姥爷,姜姜你果然是美华亲生的。”
姜闻昼听出了李少华话语间的揶揄,有点不高兴地撇撇嘴:“舅舅,当时只是你靠不住,才让姥爷知道我妈居然在跟姜家那只狐狸谈恋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