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朋友说看见过,还差点打起来,不过具体怎么样我也不知道,以你们的关系,你问问她不就行了?”
苏蘅沉思片刻,摇头说:“不行,心理师不可以私下联系来访者。”
靳卓斯不解:“来访者私下怎么样不知道,她的矛盾来源——她的老公怎么样也不知道,全听来访者一面之词,怎么能把握事情真相?”
“不然呢?”苏蘅抬眼看向他,“心理咨询的前提就是要和来访者建立互相信任的关系,我是要像朋友一样帮助来访者解决心理问题,不是要查明事情真相的。不和来访者以及他们的家人朋友私下联系,是为了保护来访者的合法权益,维护咨询关系的纯洁性和中立性。更不可能把和她相关的人都搜罗起来,分别关到审讯室审问调查,那是警察该做的事。”
他眼皮连带着纤长的睫毛微挑,下巴和脖颈弯出柔韧的弧度,眼神在头顶白炽灯照耀下像撒了金粉,闪闪发亮。
就好像游鱼进入了熟悉的水域,他的专业性和那种自信从容的气势令靳卓斯微微一怔。
靳卓斯这时才突然意识到什么,语气讶异,眉头一挑:“你的意思是,你们除了咨询的时候,平时不联系?”
苏蘅敏锐地眯起眼盯着他:“你以为什么?”
靳卓斯心虚地转移视线,举起杯子喝水掩饰。
苏蘅难以置信地瞪着他,腾地涨红了脸,如晚霞烧过云层,那是因为羞辱和气愤而出现的红色,令他浑身灼烧起凌厉的气焰。
“我上次在派出所明明解释过了!”苏蘅气结,他这时才意识到不只吴鸿煊没相信,他所谓的“队友”靳卓斯也没相信!
那,那他就一直以为自己和乔苒有奸情?!
饶是脾气如此好的苏蘅也不由得生气,自己一整个人格都蒙受了羞辱。
“我长得很像勾搭有夫之妇的无耻之徒吗?”
眼下的局面令靳卓斯束手无策,不是因为出现尴尬和剑拔弩张的气氛,而是因为这种气氛让靳卓斯在意。唯一一次处在风暴中心时产生愧疚和无措,若是其他人好好道个歉甚至是撒娇讨饶就没事了,但对靳卓斯来说比跳悬崖还要费劲。
“你刚才说的对……”
苏蘅抱着胳膊不说话。
靳卓斯表情难看,正襟危坐,垂着脑袋瞪着眼,憋来憋去憋不出一句话,耳朵都红了。
苏蘅看他想求和却拉不下脸的拧巴样子,渐渐生不起气了。
“你刚才是什么想法?来访者一面之词是什么意思?”苏蘅挑起另一个话题,给靳卓斯一个台阶下。
靳卓斯抿了抿唇,此刻有种吊诡的劫后余生之感。
“我的意思是,万一来访者自己隐瞒呢?”
苏蘅倏地睁大了眼睛,和靳卓斯一对视,像是暴雨前的闪电撕碎长空,苏蘅猛的站起来拨了一个电话。
“喂,师哥。你能不能帮我再联系乔苒,她的咨询还没有结束,我发现了乔苒和她丈夫婚姻问题的真正矛盾在哪了。”
第8章 哥
酒店包厢内。
一众纨绔二世祖花天酒地、穷奢极欲,怀里都搂着娇艳欲滴的姑娘。
一个个在酒色、音乐之下放浪形骸,好似脱去皮沦为野兽,唯有靳卓斯和霍晓格格不入。
霍晓其实也爱玩,但这局是李南做东,他和靳卓斯见完一个合作商刚好和他碰见,不由分说就拉他们进来。
李南也是京市富二代圈里出名的主,一是太蠢,家里还惯着他,项目每次交到他手里就赔个一干二净;二是太阴,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霍晓和他玩不到一块去,一直不熟。
李南别的不会,除了挥霍家财,就是沉迷酒色。霍晓神色冷淡地喝酒,边上紧挨着一个小男孩,一直在蹭他,霍晓能不露声色地做做样子,靳卓斯就不行了。
靳卓斯西装革履,宽肩窄腰,胸膛和两臂鼓囊囊的,一看就全是肌肉,坐在沙发上支起长腿,显出冷硬的性感。好几个小姐就喜欢他这种脸又臭又冷,拽得看不起人的样,挺着软绵绵的胸脯直往他身上贴。
靳卓斯手臂青筋暴起,胳膊一被抱住,小姐还没来得及发挥,他就像沾上不得了的脏东西,猛的把胳膊甩出去。
小姐吓了一跳,艳俗的高跟鞋颤巍巍地打滑,动静闹得挺大,李南和他那群兄弟都往他那儿看。
“哟,靳总这是不满意?你不会和霍晓一样也只喜欢男的吧?好说好说,”李南推了边上一个小鸭子一把,“你过去伺候伺候靳总,别让人觉得咱们招待不周!”
小鸭子化妆化得娘里娘气,穿着小短裤,小白腿都漏出来,风骚地夹着屁股。
“靳总~”他抛着媚眼挽上靳卓斯的胳膊,“她不行,我活好,我来伺候您。”
说着手里的酒杯突然一歪,酒全撒在靳卓斯衣服上。
这其实是夜场上一个信号,弄湿了衣服抱着人就找个房间换,换着换着再干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不少人眼神猥琐地朝他们瞟。
小鸭子垂涎地盯着靳卓斯的胸肌,心急火燎地要和他打上一炮。
靳卓斯直接脱下西装外套,当着他面扔进垃圾桶里,大手掐住小鸭子后领,直接把他提起来推出老远。
小鸭子跌跌撞撞摔倒在地上,看见靳卓斯铁青的脸色,脸霎时吓白了,猛的打了个哆嗦,也忘了爬起来。
李南砰的一拍桌子,站起来:“靳卓斯!你他妈在谁的地盘撒野呢,别给脸不要脸!”
霍晓眉头气得直跳,也想不到在兄弟面前以这种方式出柜,但现在还是护好靳卓斯重要,顾不得其他,当即站起身拉住李南的手:“南哥,我朋友不喜欢这个,都是一起玩起来的,给我一个面子。”
李南眼神阴冷,哂笑:“不是兄弟我不给你面子,是他太不给我面子。”
旁边吴承站起来煽风点火:“就是啊,霍哥。你们现在一起创业开公司,自己当大老板,不会就看不起我们这些混日子的吧?”
“这样吧,”李南嚣张地看着靳卓斯,“你把桌上这些酒都喝了向我赔罪,兄弟们就当你看得起我们。”
靳卓斯站着不动,眼神凶厉地瞪着李南,全身肌肉暴涨像一只愠怒的狮子,李南也毫不示弱地剜着他,拳头摁得嘎嘎作响,两人剑拔弩张,让人担心下一秒就会抡起拳头踹翻桌子打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霍晓都做好一会儿打起来的准备了,靳卓斯倏忽收敛气焰,拎起酒瓶吹起来,啤的,白的,红的,啥也不看就往嘴里灌。
霍晓拉了一把他的胳膊,靳卓斯没管,就直勾勾盯着李南,一直把桌上的酒都喝完。
“好,好酒量!”李南带头鼓起掌来,一侧嘴角高高吊起,目光如鬣狗把他们来回扫过。
结束一场闹剧,霍晓愁得头疼,靳卓斯喝了得有二十来瓶,今晚有罪受了。
虽然两人身量相差不大,但靳卓斯体格太大,背着抱着都不顺手,霍晓费力把他拖到楼下门口,累得直喘,手一松,靳卓斯就栽倒进花坛里。
霍晓指着他鼻子恨恨地骂:“真想把你给扔这儿!”
但他知道靳卓斯这么做是为他着想。靳卓斯不可能怕事,里面那三瓜俩枣真打起来也打不过他,就是李南本来就和霍晓不对付,明里暗里使绊子,今天再得罪了李南肯定疯狗乱咬人。
他再清楚不过,靳卓斯是为了他,也是为了他们。为了他们连口泡面都来不及吃敲下的一个个代码,为了他们四处求爷爷告奶奶的奔波和伏低做小,为了曾经摇旗呐喊的梦想和不甘居于人下的张扬。
“兄弟,我欠你的。”
霍晓认命地背起他,叫了个代驾,费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搬上车。
*
霍晓几乎是一按门铃门就开了,他把靳卓斯抗在肩上,门一开,微微一愣,他才知道靳卓斯有这么好看的室友。
“这是怎么了,怎么醉成这样?”
“哥,你好,”霍晓带着歉意说,“我是靳卓斯的朋友兼创业伙伴,刚和客户喝多了,麻烦哥您帮忙照顾。”
“好,”苏蘅接过酒气熏天的靳卓斯,嘱咐道,“现在天也晚了,你也快点回家吧。”
“谢谢哥,哥再见。”
苏蘅扛着靳卓斯拖进洗手间,他只穿着一件黑衬衫,西服不知道哪去了,衬衫皱巴巴的,后面还黏着几片叶子。
“这是在地上滚了吗?”
苏蘅搞不明白这么晚回来这是怎么鬼混了一遭,把人抱到厕所,捋着后背问:“喝了多少啊?吐了没?”
靳卓斯表情呆滞,脸色发白,嘴唇殷红,拢起的刘海凌乱地散在额上,使他有种落拓和颓废的美感,像从中世纪的油画里走出来。
苏蘅看他这样子就知道喝得不少,顺着他的后背哄道:“快!把酒吐出来,不然难受。”
“吐,吐啊。”
靳卓斯不为所动,听不见似的。苏蘅一着急,搂着他的腰伸出手,细长的手指拨开靳卓斯的唇瓣,捅进他嘴里,在舌根和扁桃体处按压。
靳卓斯拨开他的手,双手扶着马桶就开始吐。
他的脸上浮出冷汗,像是难受坏了,苏蘅伸手插进黑密的头发里给他按摩。
苏蘅拿了个杯子接满水让他漱口,靳卓斯乖乖含着漱口,两腮鼓动,灯光下皮肤闪着细腻的光泽。
苏蘅不知道怎么着,坏心眼一遇上靳卓斯,就从骨头缝里钻着尖冒出来,都怪靳卓斯脸太臭又不会说话,这么一想,他手伸得更理直气壮一些,多少有点报复之前误会他的意思。
待他漱完口难受地耷拉着脑袋,掐住脸上两边的肉,面团似的,左团三圈,右团三圈,再捏着肉一起拉,拉成一个怪状的小松鼠。
苏蘅作弄得正欢,突然被靳卓斯攥住了手腕。
他吓了一跳,靳卓斯的脸越凑越近,近得连他眉毛细密的走向,和鼻梁上的小痣都看得一清二楚。
苏蘅挣动手腕,却丝毫撼动不了靳卓斯的桎梏,靳卓斯涣散的瞳孔瞬间聚焦,一瞬不瞬盯着苏蘅。
苏蘅心脏砰砰直跳,实在不明白靳卓斯想干什么。
这时靳卓斯瘪起了嘴,眼神脆弱得像个没人疼的小孩子,嘴里委屈地叫着“哥”,一下子就扑上来把他抱住了。
苏蘅被靳卓斯紧紧搂着,力道那么大,像攀住一段触不可及的梦,心脏有力地撞击在他们紧贴的胸膛上,一下一下,快要把苏蘅凿疼了。
他感觉自己被一条摇着尾巴的大狗给扑倒了。
“哥!哥!”靳卓斯期期艾艾地叫,嘴里只会喊哥,但是每一个字都是“我想你”。
苏蘅忽然感到脖颈处一片濡湿,靳卓斯咬着嘴唇埋在他颈肩哭,肩胛因为哽咽一下下抽动。虽然不知道他的哥是谁,但在他伤心的时候,苏蘅愿意装成哥给他安慰。
胸间那一点坏心思全都被这一声声哥给吹散了,苏蘅向来对可怜兮兮的人格外心软。
幸好靳卓斯睡一楼,不然苏蘅要累死。
把他拖上床,暖气很热,扒去衬衫、西裤、鞋袜,摸到手套停顿一下,没有碰,然后拿热毛巾给他擦拭身体。
靳卓斯赤裸着胸膛直勾勾盯着他,像是极为害怕他离开。但他眼神中还多了别的一点东西,看得苏蘅浑身不对劲,赶快给他擦完,就用厚被子把靳卓斯紧紧裹起来。
苏蘅支起身体要下床,靳卓斯伸手把他扯回去。
苏蘅惊呼一声倒在他身上,靳卓斯身上肉很硬,砸得他怪疼。
“你……”
苏蘅震惊地看着自己被拖进被子里,靳卓斯双手双腿齐上,把他紧搂在怀里。
苏蘅干瞪着眼,拿他没办法,心想等他睡着了就趁机跑。
靳卓斯可能察觉到苏蘅不安分的想法,张开嘴朝他脖子咬了一口。
“啊!”
苏蘅身体猛的弹了一下,紧接着被靳卓斯掳回原处,靳卓斯咬着不松口,他气得掰住靳卓斯的下颌往外推。
“松口!松口!”
炽热的呼吸喷在脖颈上,激起细细密密的疙瘩,苏蘅毫无招架之力,无奈地喊了一声:“我疼!”
这时靳卓斯才松开,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苏蘅看着他脸通红,狠狠抽了他大腿两巴掌。
靳卓斯由他抽,死乞白赖地往他怀里钻,爬在苏蘅胸口睡着了。
梦里出现一个唇红齿白、温温柔柔的小哥哥,越过人潮人海向他走来,牵起他脏兮兮的手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第9章 自我中心
靳卓斯觉得奇怪,明明昨晚喝了那么多酒却没有难受的感觉,而且被窝里特别暖和,四肢像生根一样不想起来。
他的眼睫毛簌动,眼前浮动的光斑模糊了视野,等视野清明之后,他才震惊地发现怀里搂着的苏蘅。
靳卓斯惊恐地瞠大眼睛,怀里苏蘅头发柔软蓬松,圆领卫衣被抓得凌乱,白净的脖颈上赫然一个牙印!
他四肢僵硬被锁在靳卓斯怀里,很像一只蜷缩着的毛发柔软的宠物。两手还紧贴在苏蘅腰上,腿霸道地横在苏蘅身上把他环住,这番景象昭示着,罪魁祸首只能是靳卓斯。
靳卓斯胸腔里像在发生星系爆炸,一颗颗星球陨灭时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声音让他无法理性思考。手下的温香软玉变成绵里藏针,扎得他瞬间收回手,跌跌撞撞往后退,然后狼狈地掉下床。
撞到地上脊背发疼,但他顾不上疼,尤其是发现自己还光着,脸烫得自己也要爆炸了,抱着头无声嘶吼一阵,看到床上叠得整齐的衣服,也不管没洗,抓在手里就跑了出去,脚步飞快还不忘压着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