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眼镜的陈滟滟双眸无神,她想朝李成峰翻个白眼,眼泪不知为何却从眼角飙了出来。
李成峰突然手忙脚乱,不敢再说。
“擦擦。”舒年给陈滟滟递纸。陈滟滟道了谢,接过擦掉眼泪,舒年问道,“眼睛怎么了?”
陈滟滟笑起来,配合着微红的眼睛,莫名有些惹人怜。
“我戴了隐性。”陈滟滟吸着鼻子说,“我不想戴框架了,钢琴家说我眼睛漂亮,镜片挡着他不就看不清了嘛。但今天这双隐性好像不大合适,硌地慌。”
梅梓好奇:“钢琴家是谁?”
“钢琴家”是陈滟滟私下里给刚才那位青年起的称呼。蔺佑欢是市里音乐学院的大一学生,平时没课会在琴行里兼职,梦想是当职业的钢琴演奏家。
陈滟滟提起心悦的男孩儿,眼里泪光都变作了憧憬。许恬则有些担心她的眼睛:“眼镜不舒服先摘了吧?”
陈滟滟略微犹豫:“但我没带容器,也没带框架,摘了就看不清了。”
舒年思考片刻,问:“你近视多少度?”
“左边500右边350......”
舒年将眼镜摘下递给陈滟滟:“我度数比你低些,借你凑合戴会儿。”
“可是你......”
“我比你情况好,没关系。”
秦荀在一边看着没说话,他还记得舒年测试时因为没带眼镜而自己跟自己较劲生闷气的样子。
“隐性眼镜摘下来,可以暂时用水泡着放瓶盖里,我的这个给你。”舒年将自己矿泉水的瓶盖拧下来递给陈滟滟,陈滟滟很感激,摘了眼镜,嫌长发披着不大方便,问许恬要头绳,许恬也没有多余的,舒年又将手腕上给佟童备用的头绳捋下来,借给了陈滟滟。
“放学的时候记得还我。”头绳上穿着佟童喜欢的小熊,弄丢的话怕是要闹了。
陈滟滟换好眼镜,助教也差不多叫他们回来上课了。舒年跟在人群之后,看着眼前一个个晃荡的虚影,有些不适地眨巴了下眼睛。
舒年度数比陈滟滟低点儿,但他习惯了戴眼镜,摘下之后需要时间适应。还好现在他被调到了前排,看屏幕也能更近些,只是跟范画的话难度应该不大。
舒年忍不住想伸手揉眼睛,在触碰面部前被人握住手腕。
“手上有铅粉。”秦荀提醒他。
舒年讪讪将手垂下,还是止不住眨眼睛。
“怎么?眼睛不舒服?”
“睫毛好像掉进去了,”舒年眼白微红,轻声说,“有点痛。”
“我刚才洗了手,让我看看。”
秦荀轻轻拨开舒年的眼皮,见舒年下眼睑靠眼尾处有根睫毛卡在缝里,他先试着吹了吹,舒年立刻下意识眨眼,便有星星点点的生理泪随即渗出眼角。秦荀像是晃了神,片刻后,又小心拂了两下,让那根睫毛粘在拇指上被带出来。
“好了吗?”舒年有些不耐地问他。
秦荀没立刻说话。
备考中的舒年,是有些不修边幅的,但这并不代表他本身不好看。秦荀在古镇和舒年同住一屋,偶尔会窥得舒年框架之后的真容,在此之前,他从未相信还有被眼镜封印的颜值一说。
当然,戴着眼镜也挺可爱就是了。
秦荀捧着舒年的脸,像是看什么稀罕物似的仔仔细细端详了半晌,直到舒年忍不住轻扯他的袖子,秦荀才放开他。
“你看。”秦荀将拇指上的睫毛拈下来放在掌心朝舒年示意,“弄出来了。”
舒年点点头,由衷说:“谢谢。”
秦荀笑了一下,收回手。
他跟在舒年身后,收紧了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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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舒年=妇女之友(bushi)
第20章 礼尚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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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和周六,容城一模,整个高三都沉浸在大考的紧张之中。这事儿本应该和校外集训的艺体生们无甚关系,但舒年死脑筋一个,他忧心文化成绩不知掉了多少,跟画室请了两天假,回校考试去了。
裸考。舒年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他只来得及在考前熬半宿记公式,隔天便赶着自己上战场。
结果自然是不大好看的。
舒年不意外,他是个标准的学弱,在学校时除了画画便是学习,成绩也不过堪堪保持在中等偏上的水准。近四个月没碰教材,能收获现在的分数,也算他基础扎实。
但,虽不意外,名次落了这么多,难免会有些失落。
此时距离联考,还有一个半月左右。
各方高压袭来,画室里的任务也越发繁重。据说从十一月开始,和瑞会将半月一次的画室测试改为周考,各科作业也会有增加,压力不可谓不大。
舒年忙里偷闲,午休跑到外头小卖部里买糖。他有用甜食缓解压力的习惯,近期吃糖的次数也多了,连上课的时候,偶尔也会忍不住叼根棒棒糖,或是嚼嚼曼妥思。
舒年付完钱,李成峰和秦荀也前后脚出来买零食。
“哟。”秦荀跟舒年打招呼。
“舒大大买什么?”李成峰随口问他。
舒年扬了下他手里一把阿尔卑斯,嘴里还咬着一个,含糊不清道:“糖。”
李成峰点点头,进去了。秦荀拿了包烟,和舒年站在一块儿站在小卖部外头等李成峰。十月下旬的容城已经挺冷了,最近还在持续降温,舒年手抄进兜里,在凉风中跳了两下,秦荀朝他跨了半步,两个人的手臂就隔着衣服贴在一起。
秦荀高,刚好能帮舒年挡点风。舒年微微偏头看了他一眼,不动了。
秦荀抽出烟,点燃了一根。烟雾混着他的气息吐出,舒年不大喜欢烟味,往常都是避而不及,这会儿却没动。
“舒年你不抽烟的吧。”秦荀突然问道,“介意吗?”
舒年想了想,避重就轻道:“不抽。你太年轻,抽烟对身体不好。”
秦荀哈哈笑了两声,就真的掐了烟,三步并两步跑去垃圾桶将抽了半截的烟丢掉,又跑原位,贴着舒年站着。
“我丢了烟,那你能给我个糖么?”秦荀向舒年摊开手,“嘴里没味儿。”
舒年将手里的阿尔卑斯分给他,两人就一块儿叼着棒棒糖等。
气氛太安静,但并不尴尬,舒年想和秦荀聊天,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舒年惯常于配合别人,是个优秀的倾听者,却不大会开启话题,他的课余生活太单纯,唯一的爱好就是画画,但在闲暇时刻聊刚刚还在学习的东西,又显得太刻板了。
“我可能是个很无趣的人,”舒年忍不住想,“秦荀应该也是这么觉得吧。”
“舒大大是喜欢吃糖吗?”
在舒年思考自己沉默的时间是否太长时,秦荀开口问道。
舒年立刻回答说:“嗯。吃糖可以让人心情变好。”
“喜欢什么味道的?”
“都可以。”关于这个问题,舒年一边用食指尖点着自己的下巴,一边抬眼看天认真思考着说,“阿尔卑斯通常只吃焦糖原味。真知棒带酸味的好吃,像橘子和柠檬......软糖的话,喜欢有嚼劲的奶糖,大白兔金丝猴。哦,瑞士糖也吃。”
秦荀听得认真,他啊了一声说:“还有吗?”
“曼妥思薄荷味不错,还可以提神。”
舒年说到这顿了下,意识到他好像说了关于自己喜好的太多内容,于是及时叫停,调转话题道:“李成峰是要买什么,那么久。”
秦荀像是没察觉,配合舒年说:“不知道,看看去吗?”
“好。”
两人再次进入小超市。李成峰跑到了最里面的生活用品区,手中拿着一包什么和货架上的反复对比,眉头皱成包子褶。
他看到秦荀像看到救星,拉着两人问:“你们帮我看看,这红糖怎么有还有四五种啊,我究竟该买哪一个?”
秦荀满头雾水:“你买这个做什么?”
李成峰边挑边回道:“陈滟滟姨妈痛,我觉得她应该用的上。”
舒年扫了一眼货架,从上头拿出一包女生红糖给李成峰:“拿这个。”又将李成峰手里的抽走,看了看配料表,“你这个是赤砂糖,和红糖不一样,可能不会有用。”
“哦哦,好!”
李成峰拿着舒年选给他的红糖去结账,秦荀意味深长的看了舒年一眼:“舒大大,妇女之友啊。”
舒年奇怪:“怎么?”
秦荀:“你对这些那么清楚,也是因为要买给发小?”
“谁?”舒年反应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般,“你说竺樱?”
“我没给她买过这些东西,”舒年看着秦荀的眼睛,当他想认真说明什么时,便会像现在这样不自觉注视着别人的眼睛,“我们家里,这一辈除了我都是女孩儿,所以我有三个姐姐,还有佟童一个妹妹。”
舒年在女孩儿堆里长大,在舒年还是小孩儿的时候,便经常帮姐姐跑腿,偶尔还要承担照顾她们的义务。因而对于这些事,比平常直男更了解。
秦荀听了,先只是哦了一声。在李成峰买完红糖后,顺手拿了个薄荷味的曼妥思结账。他撕开包装纸,拿了一个分给舒年,舒年摊开手,秦荀将糖放在舒年手心里,却没松开,就这姿势说:
“我在家里是独子。”
“嗯?”舒年抬头,有些不解。这话题起的挺猝不及防的。
秦荀像是没看到,仍然自顾自说:“我是独子,只有个表兄弟,但是不熟,没有其他兄弟姐妹。啊,我爸妈前两年里离的婚,我现在跟着我爸,我爸也是独子,跟我关系一般。”
秦荀突然开始自报家门,舒年疑惑地虚起眼睛,问:“所以?”
“所以如果嫁到我家来,就没有乱七八糟的烦人亲戚,也不存在闹心的婆媳关系。”
秦荀冲舒年眨眨眼,舒年感觉自己有瞬间地凝固,既而抽手夺走那颗曼妥思,塞进嘴里。他快步跟上前方的李成峰,秦荀也跟在后面笑道:“我就是这么说一嘴,你跟我说了你家的事,我也跟你说说我家的才公平,这叫礼尚往来。”
“神经。”
舒年简洁评价道。
但听了秦荀没头没脑异同说,他竟莫名感到点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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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没话说。作者说了也没人看。
谢阅。
第21章 他认真的样子特别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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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还在午休,画室里睡倒一片,连和瑞买来偷闲的躺椅上都躺了两个相拥而眠的小姐妹。其余的要么是窝在椅子上打盹,要么一头栽在画板上小憩。陈滟滟怀抱许恬借给她的热水袋,占了角落里唯一一个带软垫的靠椅,脸色憔悴,嘴唇苍白。
陈滟滟并未睡着。隔壁蔺佑欢来找她,她便撑着精神跟蔺佑欢说话。蔺佑欢在走之前递给陈滟滟一个保温杯,还揉了揉她的头发。
保温杯里是蔺佑欢给陈滟滟提前冲好的红糖水。
陈滟滟有些感动,本没什么血色的脸颊上都染了一层少女害羞时的淡粉。
蔺佑欢离开时和李成峰打了个照面,两人还相互点头对视了下。李成峰面色如常,舒年和这人不熟,跟着秦荀径直走进画室。
秦荀朝陈滟滟道:“滟滟,峰哥他给你......”
话没说完,李成峰从后头一个箭步超过舒年拉住秦荀,摇了摇头轻声说:“算了。”
陈滟滟见状也不好奇,她现在连追问的力气也没有,一手抱着热水袋一手抱着保温杯,喝两口红糖水,嘴角上扬。
“出息。”李成峰放开秦荀,恍若无事发生一般回归了自己的位置,在露过陈滟滟时,故意冲着她放大音量嘲讽道。
陈滟滟翻个白眼,仿佛在说等老娘好透了再收拾你。
“唉......”秦荀见状很惆怅,随便拉了张椅子在陈滟滟旁边坐下。舒年正犹豫着要不要回自己位置,秦荀又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空位说,“舒大大也坐。”
舒年很乖顺地就坐下了。
陈滟滟从兜帽里抬起脸来,大大的眼睛大大的疑惑。
“......你俩干嘛?”
“闲来无事,聊聊嘛。”秦荀说。
“你要聊什么?”
“情感局。”秦荀凑近一点问,“其实我就是单纯好奇,你认识那个‘钢琴家’多久了?才几天啊,就喜欢人家了?”
陈滟滟又翻了个白眼,虚弱的她现在只能用白眼来诠释自己的不满:“什么才几天?一个月了好不好,我们都一起看过电影了。”
“电影?”舒年敏锐道,“你上次说的急事是......”
秦荀故意做出震惊的表情,欠地陈滟滟牙痒痒。他见好就收,又替好兄弟旁敲侧击地问:“那你是喜欢他些什么呢?”
陈滟滟半阖着眼睛想了想。
“嗯......很多啊,会照顾人,也会包容别人的过失,还很有耐心,上他课的小朋友都喜欢他,觉得他非常温柔。”陈滟滟说着说着,就露出了笑,“温柔是一种力量,温柔的人就是很有吸引力嘛。”
舒年对这些话不大感冒,但听陈滟滟讲到这里,他抬头看了下秦荀的侧脸,还是发自内心地点了点头。
秦荀有些诧异地盯了舒年一眼,舒年又不动了。
“就这?”秦荀收回目光,朝陈滟滟道,“还有别的吗?”
“有。他弹钢琴的时候,特——别帅。”陈滟滟眼睛里有些向往。
她喜欢的,是蔺佑欢追求目标、专注于音乐时的样子,那样的男孩,像是会发光,只需一眼,就能将人深深吸引。蔺佑欢是还未经打磨的钻石,是暂时埋在砂砾里的金子,是未来的钢琴家,陈滟滟对此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