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江什么事情都能调侃,但涉及舅舅……三句话以内肯定会绕到他头上来,还是少说为妙。
“我妈那小闺密挺漂亮的,蚕子哥,要不你上呗,你不是放假嘛~”尹江舔了舔槽牙,抬眼就揪着白崇转了话题,女王陛下不在,他越发没有顾忌,“人家小蝴蝶,配你个大蛾子,正好能改善基因!”
白崇差点被噎死,写了满脸能不能管管你儿子望向尹定山,哪知尹定山不光是笑,还附和起来:“这主意还不错,那姑娘人确实挺好的,就是运气不好,总遇人不淑。”
这父子俩一起当媒婆,白崇有点吃不消:“……我怂~”
“怂什么啊真是,别怂啊!”尹江笑嘻嘻地给他蓄满了杯,不过这笑容里除了调侃似乎还有点别的打算,“再喝一杯勇气杠杠滴呢~喝大了,就不会怂……也不会疼~”
不会疼?!
白崇眉头一抽,迅速偏向江寅说:“嗳,神兽小哥,快脱缰了,拴着点儿。”
江寅一直安静的吃东西,并不是很懂他们的对话,但这气氛确实很放松,他也没有紧张,冷不丁被拉进话头,有点懵,他也想努力的融进去,可却不知该说点什么,只能伸手拽了尹江的衣角,眨巴着眼望着这个脱缰的。
“嗳……?”
尹江看了一眼大猫,砸了砸嘴,悻悻地坐回去吃东西,继续听他们哥俩好的聊着最近生活,终究还是按耐不住插嘴问起梅花九:“翟向明是谁啊?”
不会是翟越他爹吧?
尹定山啧了一声:“姓翟还能有谁,不就是那老土豪咯。”
尹江一听还真是翟越他爹,顿时有点毛:“梅花九有渊源?”
白崇说:“那年执行任务的时候,柏哥顺手救了一个姓翟的富豪,后来首长想让柏哥休息,就让他去给这人当了三个月的保镖,大小这也算是个任务,所以任务目标代号梅花九。”
“喔~”尹江摸了摸脖子顿时悟了。
他平时嬉皮笑脸的模样一点也不像江从柏,但冷下来不笑的时候却能给熟人一种江从柏回来了的错觉,也不能怪某些拧不清的胡乱报恩。
但是这梅花九出奇招,不太像是要报恩。
尹定山与白崇的视线不由得停在尹江脸上,视线交错,气氛凝滞,大家又默契的换了话题。白崇说起首长的交代,也没怎么细说,大抵就是江寅能缓解尹江焦躁失眠的病情,最好让他俩呆在一块儿。
听见儿子有救了,尹定山十分动容。
“那我就当多了个儿子是吧!江寅,以后你可就是将将的弟弟了,不要……”他偏向江寅,伸手想要摸一摸江寅的头以示亲近,江寅僵着脖子整个人条件反射的在椅子上一歪,一下就躲开了。
想当爸爸的手顿时失算,尹定山捏了捏落空的手指,也不显尴尬,随手就抓起旁边的牛奶,放到江寅面前,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的继续说:“弟弟就不要跟哥哥客气哈。”
江寅不敢抬头,紧张得有点颤,自以为悄悄的瞄了尹江一眼,又看着牛奶,迟疑了好一会儿,鼓足勇气像是下了个什么决心一样,僵着脖子又把头递了回去。
白崇:“……?”
尹江:“……!”
尹定山已经坐直,被这伸过来的脑袋搞得有点错愕,愣了一下才跟上对方的频道,颇感欣慰的摸了摸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转而对尹江说:“将将,自己找的弟弟,自己要照顾好呀!”
“您放心呐~肯定妥儿了!”尹江一伸手就把江寅揽了脖子薅过去,十分随意的刨了刨被他老爸摸过的头发,拿起牛奶一边叽歪先吃过不管后吃过洗碗,一边拽着江寅起身回对门。
尹定山看着那占有欲极端的小崽子一阵无语,这小子从十二岁起就不让人随便碰自己的东西了,内衣裤被单床罩都自己洗,当然,他们也不轻易进他的房间就是了。
白崇笑了一声:“没事儿,负负得正嘛。”
尹定山:“……”
对门神兽妈妈已经回家了,还给江寅带了套三中的新校服回来,收拾完地上的课本,正在熨烫衣服。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儿子忽然愿意去学校呢,她真比过年还高兴。
看见他们进门,连忙把那衣服拿过来让江寅试试。江寅试穿校服,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激动,穿了两次才穿进袖子,江靖雯帮他理了理衣服,又顺了顺儿子的头发,一脸欣慰的笑容:“挺合身呢,加油哦虎哥儿,一定会好好的。”
“嗯。”江寅点点头,捏着衣角好像更紧张了。
尹江瞧着大猫脑袋,没忍住又伸手揉了他一把,抚着他后脖子靠过去抵着头说:“别紧张了,反正都有我陪着呢,那不跟在网咖差不多嘛,除了上课不能走动,再说你本来也不怎么动弹……没关系的,别怕。”
江寅乖乖的,逐渐平静下来,尹江细细安排:“这两天都没睡好,一会儿早点睡,明天我叫你……”他看了一眼在旁有点局促的神兽妈妈,把喉头那句要不你洗个头吧给压了回去,打气似的亲了江寅额头一下,说:“我也回去休息了,晚安,明天见。”
江寅:“明天见。”
尹江揣着手出门,神兽妈妈前后脚的跟了出来。
江婧雯拿了个小包,明显有话要说,但却不知该哪儿起头。要等她说明白也不容易,尹江这两天心情还不错,就站在那儿十分绅士地问:“阿姨有什么事儿要提醒吗?”
“啊……不不,你已经够好了,我只是……”江婧雯忽然打开小包,掏出一叠红票塞进尹江揣手的兜儿里,“这是江寅这段时间的伙食费,麻烦你了,小江。”
尹江眉梢微抖,在部队里那些与舅舅相熟的人,都不管不顾的叫他小江,这还是第一次听外面的人叫他小江,不过现在也没心情计较这个了。
他抽出那叠红票,打了一脸的问号:“这么多?”
怎么着也有四五千的样子,那这段时间打算是多久?
江婧雯不好意思的尬笑了一下,脖子有些发红,但她也不会拐弯抹角找些客套,直接说了自己的决定:“谢谢你愿意带着江寅……他每次有点好转,好像都是因为我又,又搞砸了,所以,我,我……我觉得我还是少在家坏事好点,我申请了院里的新项目,以后我在家的时间比较少,所以……”
她很紧张,带着鼻音,说得磕磕跘跘的,好像被拒绝就会哭出声来,但意思表达得还算清楚。
这是甩包吗?又不太像……
尹江闷了一下,把钱揣回去:“嗯,行,以后他都在我家吃饭没问题。”
神兽妈妈果然没那么紧张了,他又说:“其实你也不用刻意回避什么,你偶尔还是得回家看看他吧。”
江婧雯又连声道谢。
尹江想了想,尽量放温和道:“阿姨,其实你很厉害的,我们学校老师都说你很不错,大院那边还想聘你去做讲师呢,江寅也很棒,一起上学不一定就全是要我照顾他,很多时候我也需要他帮我的,我跟他算是互取所需。我爸说,就当咱们家多了一个儿子,我把他当兄弟,所以你也不用这么小心翼翼,放轻松点儿,真的。”
尹江难得这么温和的安慰一个人,还是一个不太熟悉的人,说完有点别扭,也不理江婧雯什么反应,扭头就走。
神兽妈妈怔在哪里好久,才搓了搓脸,抹去一脸泪痕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世上还是好人多的,周围一直都有许多人不吝关怀,她却只有今天感受到真正的放松。
第26章 26
江婧雯朝门里看了一眼,江寅已经洗漱完乖乖的躺进沙发床的被窝里。她不由得笑了笑,是从心底放松出来的笑容,衬得那张脸都年轻了好几岁。
白崇靠在门边,一直看着那个女人进屋关了门才顺手把门带上。尹定山嘘他:“咱将将不轻易安慰人,但出口绝对是精准有效,不知道你在担心个啥。”
白崇木着脸:“我没担心啥,我只是看不出这两母子哪儿厉害来着。”
尹定山闷笑:“学术之间都有障壁,你看不出来很正常。”
白崇:“……”
不愧是父子,哪怕外貌上不怎么像,打击人真一个德行。
九月的天,有时候格外的秋高气爽,一大早就能窥出全天的明媚。
尹江载着江寅在筒子楼无数双眼睛的注目中飞奔去了学校。
想着昨天丁淼的汇报,今儿人设包袱一吨重的大佬破天荒的穿了全套校服,还把衣服扣子扣到第一颗,书包丢给江寅抱着,淹没在上学大军的浪潮里一点也不起眼。
普通到刚在固定车位上停好车,就被负责这片儿的保安吼住了:“哎哎,那谁,看不出那是特殊车位吗!停到里面去!”
尹江在学校奉行进出方便,车一般都停在最边上,土拨鼠豪气,没两天那儿就成了他的专属,别的同学停车都会刻意的离他隔一个车位的距离,生怕剐蹭到,这会儿扛把子大帽顶上来,他这块车位就更宽松了。
不过这都是其他同学默认的,尹江没那么在意就还没往那方面想过。
他锁了车回头一脸莫名其妙:“你说啥?”
这不是还空着么?有病啊还要停到里面去。
“哟,将哥呀,咋地今儿不走亮眼路子改这么低调了?我都没认出您来呢!”保安这才看清大佬的脸,一声我擦没兜住,惊讶得下巴差点掉了,连声补救着小跑过来赔笑脸,还帮他把车棚边上的塑料布抖了抖,免得一会儿太阳起来会晒到车。
面对忽然而来的狗腿劲儿,尹江也混不在意,一边揽过江寅朝教学楼那边走,一边还冲那保安嬉皮:“我都已经全身发光了,再亮,万一把你们闪瞎了可怎么办!校园治安责任重大,闪瞎你们我可担不起。”
大佬还是这么‘平易近人’,保安顿时放心了。
进了学校江寅就开始紧张,他对学校非常向往,但又有种特殊的恐惧。
小时候读的私塾,一直接受所谓的一对一式专精教学,学习思维远超同龄人。私塾学校要拿他作天才例子花式炫耀来扩招生员,当然可以满足他一切“古怪嗜好”,等到学校扩充生源的目的达到名气起来的时候,他不能与人正常交流的状态已经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了,他们刻意制造江寅个性不好的问题迅速甩锅,将问题儿童丢回给江靖雯。江靖雯懵逼又抓瞎,听从心理医生的建议又才把他送到普通学校去上学。重点学校当然不可能贸然接受“问题儿童”,江靖雯只能退而求其次,送江寅去只要花钱就能塞进去的学校,在那种除了学习什么都攀比的风气下,听不懂暗示的人听老师的话就成了魔咒,让江寅受到所有人排挤奚落,即便有那种心态比较正常的学生,也会因为他年龄比他们小学习却比他们好而划出非同类界限,江寅的问题越来越严重,好像除了背书就一无是处,一年时间,他虽没有受到任何人身伤害,但却足够摧毁他所剩不多的自信和勇气,根深蒂固的以为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不好。
再次回到久违的‘学校’,江寅不敢抬头,紧紧拽着尹江的书包带子,周围一切都嘤嘤嗡嗡的,好像所有人都盯着他看每个人都在说他,他已经紧张到腿筋打颤并且视力开始模糊,连基本方向也无法辨别,完全没有自主能力一样,尹江往哪边揽他就朝哪边飘,脚下步子都是乱的,跌跌撞撞的踩了自己好几脚,终于在楼梯口打滑一扑,整个人都差点栽倒楼梯上去。
还好尹江手快,给拦腰搂回来了。
尹江才发现他的情况比想象中的严重多了,可都到教室门口了,总不能又折回去吧。现在加油打气都是屁话,尹江缓了缓步子什么话也没说,考虑到班上那群小动物的尿性,自然把‘今天我不太高兴’摆在脸上就揽着他进了教室。
教室里闹哄哄的,基本上都在讨论昨天考试发挥失常和今天一大早又要考试多么变态,居然没人注意到大佬已经来了。
虽然扛把子是咱们学校咱们班的消息很让人兴奋,但卸师兄的威力没有亲自感受过是体会不到其中的恐怖的,三中毕竟还是以学习为重,中二崇拜感在老师们昨天模下来今天还要接着模的压迫下翻不起几朵水花,同学们也就昨天兴奋了一会儿,今天已经只能苦逼兮兮的捧着书偷时狂啃了,谁还能注意得了其他什么。
尹江觉得这样挺好的……
他刚走近自己的座位,忽然有个同学从桌子底下冒出头来,四目相对,一时愣神,再看桌上不属于自己的书本,大佬脸上‘不太高兴’明显了很多。
宁奎拿着刚从地上捡起来的钢笔帽懵圈儿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面前站的是谁,条件反射般起身让出座位,把后桌的书本撞落了一地,这会儿才有人看过来。
一声声带着或者猎奇或者调侃的‘将哥好将哥早’在教室里呼了一阵。江寅缩在尹江身后都快僵成干尸了,尹江却没什么反应,还和平常一样,兜了一眼接着用冷酷的眼神询问宁奎座位是怎么回事,就好像没听见一样根本不搭理别人的话头。
当事人不给反应,咋呼的人就特别尴尬,就算军训那段都是吹牛,也没人敢真的在尹江显得不高兴的时候上前调侃。
毕竟先撩者贱。
现在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大佬在不高兴。那还是学习重要……大家赶紧又埋头读书,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宁奎伸手指着教室另外一边靠窗处,紧张得都磕巴了:“不是,那,那个,昨,昨天,班主任给调、调了座位,你,你坐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