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呜~”
这样的动静吓坏了躲在垃圾桶后的野猫,许未一抬头,就看到那只熟悉的三花,她的身边还有一只瘦弱得几乎只剩下骨头的可怜小狸花。
草。
连猫都有妈。
许未坐在地上,忽然懒得起身了,就这样吧。
他抬头望天,看着纷纷落下的雪花,还有细细的雨丝不停偷袭他的脸。
许未嘻嘻笑了起来。
他第一次这样看风景,好他妈别致。
他对着天空发呆,也没多久,他感觉到有湿淋淋的东西在蹭.他的脚踝,低头一看,却发现三花猫并没有走,而是叼着小狸花,一直往他身上.蹭。
这只三花许未曾经喂过很多次,总觉得她通人性。
三花的眼睛也似乎蒙了水汽,像是在恳求。
许未忽然就懂了,他冷眼看着三花,心里忍不住窜着火:“你想把它丢给我?”
三花还在蹭。
“你自己的孩子,你为什么不要?”
“为什么丢给我?”
“你不是它妈吗?你他妈的为什么不要孩子?”
“你他妈为什么?!”
“为什么???”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越来越大,最后颤抖着吼了出来。
三花被他吓了一跳,叼着小狸花急急后退。
可即使是怕,三花也没有退很远,而是躲在长椅下,朝着许未小声地叫唤。
“草,许未你他妈对猫发什么脾气!”
许未坐在雪地里给自己来了一巴掌,最后盯着三花猫,勉强扯出笑容,放低了声音:“对不起。”
今年冬天太冷了,雪也下了一场又一场,流浪猫确实很难熬。
小狸花算起来应该顶多才三个月大,如果再这样流浪下去,很可能活不过这个冬天。
三花猫是在请求他帮忙,因为信任他。
许未盯着三花猫妈妈和小狸花呆呆出神,好一会儿才低声说,像是解释,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声线沾上了鼻音:
“可是小猫,我自己都没有家了……”
临近十点,江砚白疯了一样在街上找人,最后在便利店的台阶上看到许未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他永生难忘的场景——
空寂的街上,暂停营业的24小时便利店门口,雨雪交加的天气里许未只穿了件单薄的红卫衣,狼狈地坐在台阶上,湿淋淋的拖鞋没有包住的脚跟被冻得发紫。
明明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他却孤零零地抱着一只瘦骨嶙峋的小猫,望着马路发呆。
等江砚白走到他跟前时,空洞的眼神才迟缓地拉回了焦点。
他仰头看着江砚白,眼泪无声滑落下来,声音比飘雪还要轻,他说:
“江砚白,你来了啊。”
心脏狠狠地抽痛了起来,他的许未……
“我好傻啊。”眼泪还在淌落,可许未却在笑,“竟然想到便利店落脚。”
“可是它是24小时便利店诶,为什么现在就关门了?”
“你说它是不是虚假宣传,欺诈消费者?”
江砚白上前一步,许未冻得发白的手捏住了江砚白的衣角。
他望着江砚白,轻若蚊吟道:“江砚白,我没有家了。”
这一刻江砚白终于领略到,原来真的有人能用轻飘飘的语言就剜掉人的心肠。
至少许未做到了,他的心被剜了好几刀。
他在许未身前蹲下,温暖的手包裹住许未的手,声音也带着温暖的气息,坚定又包容:“未未,我带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这个剧情我想很多宝子应该早就猜到了,没啥期待嗐,不过后面就不一定了……
小江和未未的故事真的在收尾啦,已经迫不及待想怎么庆祝完结了,如果抽几个天选读者点梗番外的话会有宝想玩吗?点梗番外是额外的免费番外吼
第73章 过呼吸
一个小时了, 从许未进卫生间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
因为提前知会过家里人的关系,两人回来时才十点半不到, 并没有耽误多少时间, 但此时时钟显示的数字是23:34。
江砚白坐在沙发上,眉心紧蹙着, 灯光映在镜片上,折出比外面的雪还要寒凉的冷芒。
之前在车里,许未一直很沉默, 尽管车内空调温度开得很高,但他仍旧浑身颤抖。
一想到许未当时的样子, 体内的信息素翻涌成了戾气,隐隐有爆发的趋势。
毛衣下的手臂青筋隐现, 江砚白抑制不住地颤抖,仿佛信号延迟般回应着彼时车内的许未的频率, 与他共同承受痛苦的煎熬。
好想破坏什么。
他瞥了眼脚边。
烘干了毛发的小狸花刚喝完羊奶, 正怯怯地在羊毛地毯上试探着划拉。比小狸花打两个月的毛绒团子一般的小三花一点儿也不怕生,更没有圈地似的欺负小狸花,反倒积极示好,最后亲昵地给小狸花舔毛。
才第一次见面就忍不住想亲近么……
江砚白无声笑了笑,暴虐的信息素稍稍缓和了些, 他摘下了金丝眼镜,揉了揉眉心。
天知道他今天有多兴奋,如果不是迫于礼仪, 在宴会上收到许未的信息时他就迫不及待地要去见他了。
那样露骨的邀请让江砚白心不在焉了整个晚上, 好不容易等到宴会结束, 他第一时间便给许未打了电话, 然而那通电话并没有打通。
无人接听。
除夕夜会忙一点这很正常,然而后来还是打不通,一直都无人接听,这并不正常。
江砚白察觉不对,当即往车库走,想立刻自己开车过去,要不是被舒颜拦着必须让司机送,江砚白会不顾一切地在大雪天里飙车。
在路上时他又打了次电话,却得到用户已关机的结果。
江砚白目光阴沉地盯着方向盘,几乎到了阴鸷的地步,司机被他吓了一跳,迫于压力,不得不加快了速度。
大雪纷飞的除夕夜里,高架上只有一辆迈巴赫在飞驰,抛却了沉稳的气质反而像是发了疯的黑豹子。
但江砚白还是觉得慢,太慢了,他恨不得直接飞过去。
事实上是他确实慢了。
当江砚白跑到许未家楼下,抬头看见黑漆漆的窗户时,他就知道自己来迟了。
他抱着一丝侥幸上楼敲门,却半天没有得到回应,他真的迟了。
许未家没有人,那许未在哪呢?
他的许未怎么不见了?
信息素在那一刻有了暴走的趋势,江砚白瞬间红了眼,隐隐要发狂。
可他不能发疯,他要找到许未。
雪雨交加的寒冷冬夜里,他在大街上四处找人,一边找一边暗暗发誓,找到许未后一定要跟他安定位,他不允许他在他的世界里消失。
为什么要克制?凭什么克制!
病态的占有欲在无序的寻找下肆无忌惮地滋长着,一步步蚕食着江砚白的理智,直到他看到了便利店前的许未。
刹那的寂灭,宇宙都好像荒芜了,所有的念头尽数弥散,只剩下了心疼。
那么大的世界里,他的许未只有一个人。
江砚白不知道怎么形容那样的感觉,他只知道他要带许未回家。
二十分钟前江砚白曾隔着门问过一声,许未说没事,江砚白就继续在门外等着。他想许未是需要一点空间的,即便此刻他同时也需要安慰。
江砚白又看了眼时间,23:37了。再给他三分钟,江砚白想。
恰是此时,一声突兀的鞭炮声在窗外炸开,宛如惊雷,紧接着一串串鞭炮声跟着炸响,盛灿的烟火也接连绽放。
明明还没有到十二点,但整个世界都仿佛装不下那满满的喜气了,提前溢了出来,欢天喜地轰鸣一片。
这样的热闹里,他忽然就不忍心让许未一个人了。
江砚白终于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预料中的热腾腾的水雾并没有扑面而来,江砚白一眼就清楚地看到许未此时的模样。
干净得苍白的少年坐在浴缸里,垂头盯着水面发呆。
江砚白连忙上前,伸手触碰,只感受到了刺骨的冰凉。
水早就冷了,即使浴室里有暖气,但放了那么久,只剩了浅浅的温度,根本不足以温暖身体。
许未就这样一直泡在水里。
江砚白忽然有些生气,信息素也跟着叫嚣起来。即使是许未自己,也不能如此伤害自己。
手指捏住许未的下巴,迫使失了魂的人转过头来。
他盯着许未褪尽了血色的脸颊,没有镜片阻碍的眼眸蕴着怒火,声音微沉:“许未。”
似乎被这声呼唤叫回了魂,许未的眼神聚焦,瞳孔里映着江砚白的脸。
木讷的表情在看清来人后终于鲜活了起来,许未露出了一丝极浅的微笑,在江砚白指责之前先开了口。
“孕育生命本质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它会让母亲的身体、心灵备受煎熬,也许会造成不可逆的伤害,也会打破父母原本的生活节奏,是对过往无数习惯的一次重洗,甚至是颠覆……
“因此孕育生命更是伟大的,不仅仅是迎来新的鲜活的生命,还有坚定选择的勇气……
“所有人都是第一次做父母,并没有经验,会紧张害怕,当然也会出错,但即便是面对许多未知的将来,他们还是勇敢地选择了做父母,因为他们并没有放弃你……
“在你诞生于世界的时候,就证明你是被坚定选择的。
“或许是不善表达爱意,或许是教育理念的偏差,有或许是工作压力的影响……即使是成年人也不是完美的,而人格、观点、处事风格都可能随着时间改变,这些是很多矛盾产生的因素,但矛盾是可以解决的,正面的积极的解决……”
许未清澈的音色已然是嘶哑的,但他的语气是平静的,慢慢地诉说着一段又一段话语。
“……许未,你要相信你是被爱的,你是在期待之下降临到这个世界上的,你这么优秀,怎么会不讨人喜欢呢?
“如果你乖一点就更好了,不过有个性也不是坏事,世界本来就是多姿多彩的,优秀也并非只有一个标准……
“你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beta,比alpha还要厉害的beta……”
“……许未,祝你前程似锦,永远在阳光下。”
念到最后,许未抬起手,握住江砚白捏下巴的指尖,拉着他的手掌按住自己被水浸得冰凉的心口。
他轻声问了句:“江砚白,我该相信吗?”
手掌触碰下的心跳一下接着一下,明明是有力的,可江砚白恍惚有种消淡的错觉。
“未未……”
“这些话是老李写给我的,分班时他给每个学生都写了一封信,我的那封,老李足足写了三页纸,一共2347个字,我看了好多好多遍,看到都把它背了下来。”
“我当时真的信了,江砚白,我真的信了!”
胸腔突然剧烈地起伏着,许未一直轻浅的呼吸也激动起来,他按着江砚白手掌的力道加重,重得像是要抓着江砚白的手剖心——
“还有账本!”
“上次离家出走前我算了账,列了四张草稿纸,他们养了我十六年,花了至少两百万。”
“我当时只是赌气,不是想真的分得清清楚楚。”
“没想到这笔债我真的要还。”
许未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话语赶着话语,但他却直直盯着江砚白,即使喘得使不上劲,也还是要说:
“我信了老李的话,我觉得老李不会骗我,可是老李的话没用啊!”
“我的生活原原本本就是个谎言,我的存在,我的身份,一开始就是假的,全是假的!”
“他们骗了我……呼……现在又要告诉我……呼……江砚白……他们为什么要骗我?”
“为什么……不一直骗下去呢?”
“咳咳……骗子……”
“都是骗子!!!”
许未的腰因剧烈地呼吸伛偻了起来,一声急过一声,一下短过一下,他像是被人挤压着肺部,又像是搁浅的鱼。
“呼……呼……”
但他死死地攥着最后的救命稻草,瞳孔亮得惊人,映着江砚白仓皇的脸。
他像是竭尽了浑身的力气,最后颤着声问道:“江砚白……你不会骗我……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
晚上再补一章,九点见
第74章 打电话
“江砚白……你不会骗我……对不对?”
许未恍若呢喃的问询在空荡的浴室里如惊雷般炸开, 窗外零点新年的烟火声轰隆不断,热闹得整个世界都在震颤,却也没有许未这嘶哑的一句来得惊天动地。
掌心之下的触感冰凉, 江砚白却有种被烫伤的错觉, 他甚至有些不敢直视许未明亮的双眼,可他不能避开。
向来游刃有余的alpha终于乱了心神, 连开口都艰难了起来,唇瓣似有千斤重。
喉结滞涩地滚了滚,江砚白的声音也不知不觉沙哑了起来:“未未……我……”
“哈啊——”
但许未似乎根本不是在等一个坚定的回答, 他只是想证明江砚白真实地存在着,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位置。
明明整个人都脱力了, 在冰凉的水里伛偻成溺水的可怜虫,但他仍旧死死按着江砚白的手, 像是要拉着他一起在水中溺毙。
急促的呼吸在这一刻达到了阈值,然后猝然掐断——
砰!
许未一头栽进了满是水的浴缸里, 砸起了大片大片的水花, 冰冷彻骨的水淋湿了江砚白,也刺激了他的神经。他仿佛是应激反应般也扑进了水里,一把拥住昏沉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