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触感刺得他一激灵,紧紧的,链子尽头的坠子还随着节奏不断地敲/击着——仿佛佛门圣地的钟声,用绝对的封印限制了他的释.放……
许未是暂时不想再跟江砚白讲话了,他觉得自己起码得晾这畜生一周,不,两周。
心里正盘算着日期时,掌心猝不及防传来湿湿的触感。
许未像是被虫子咬了一样惊慌收手,然后就看到江砚白还没有收回的舍尖,意犹未尽地忝了忝觜纯。
许未:“……”
这一瞬间,许未是真的起了要家暴的心思,从高二分班时就一直想实施却没能实施起来的关门打狗的念头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
他冷下脸,正要一脚踹过去的时候,教学楼里突然传来尖叫声。
“怎么了怎么了?地震了?”
“不会是有人跳楼了吧?”
“卧槽不会吧!”
一班顿时乱了,隔壁班也有嘈杂的动静传来。
教室里的人不由都涌了出去,这时才发现所谓的尖叫声并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隔着广阔的中庭,远远的教学楼的那端,最顶层的艺术班的位置,从窗户里照来了明亮的射灯,将晚上八点的雨幕照成了闪着光的从天穹散落的银色丝线,细细密密的。
艺考结束后艺术班的学生已经回校大半学期了,因为临近高考,曾今那些特立独行的走路带风的艺术生们也都埋头苦学了起来,渐渐的大家都忘了这些人当初是怎样的意气风发。
但今晚,沉寂了许久的艺术生们忽然又鲜活了起来。大概是连下了近一周的雨把人憋坏了,艺术班里孩子们在教室里连了小音响,还带了吉他贝斯,在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即将敲响的时候,突然开始整活。
插了电的吉他声霎时间冲破雨幕,传遍了整座校园。
不知道是哪位同学还拿了话筒,在一段流畅的intro弹奏完后,动听的人声进入了旋律,他先是solo了一段,紧接着又有新的声音加进来,还是音乐班的学生。
不仅仅是吉他,隐约中大家似乎还听到了琵琶声、笛声、二胡声,淅淅沥沥的雨声被动听的旋律盖去,整座校园都浸在了音乐里。
不得不说音乐班的同学们整活十分高端,且引人入胜,越来越多班级里自习的学生或跑出教室来到走廊上,或打开窗户朝外探。
明明没有提前计划,但这一刻,青春躁动的少年们格外地有默契,都纷纷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对着天幕挥了起来,一时间明高突然就变成了露天live的现场。
拿着话筒的那位同学打着节拍对着教学楼这边大喊:“你你你你要唱歌吗?”
“要!!!”此起彼伏的声音回荡开来。
吉他声第一时间回应,然后和弦一变,当所有人都耳熟能详的音乐声响起时,整座教学楼沸腾了,欢呼声持续了好几秒,直到前奏结束时人声接入时,所有人才加入了这场自发的大合唱。
这一夜大概是明高所有人毕业前最开心的一夜了,没有人再埋头在教室里刷题,大家都走了出来,呼吸着被雨水冲刷干净的空气,大合唱的声音更是把雨天压抑的氛围都冲散了,他们从《晴天》唱到《起风了》,从《七里香》唱到《最初的梦想》……
放学铃什么时候敲响的没有人在意,这时候,所有人都在放声歌唱。
唱到后来,不少人抱着哭了起来,但更多人是畅快地高歌。
距离高考还有二十来天,他们终于清晰地意识到,他们真的要毕业了。
许未和江砚白也在走廊上,不停歇地歌声里,晃动如星点的手灯中,江砚白忽然对着夜幕大喊:“许未,我喜欢你!”
这一声在这一片实在突兀,尤其是歌声恰好收尾,音乐进入了间奏。
当众人听清了江砚白的声音后,全都起哄地尖叫了起来。
许未诧异地看向江砚白,便撞进了他比星空还要深邃温柔的眼眸。他亲眼看到江砚白朝他笑了,比从前任何一次都笑得灿烂,好像这一刻,江砚白才有了十八岁少年该有的模样。
他的江砚白牵起了他的手,再次在音乐声中,在欢呼声里,对着天空宣誓般又喊了句:“特别特别喜欢你!”
“whoooooooooo!”
“亲一个!亲一个!”
“许神!上啊!”
明明不久前还下定决定要晾江砚白半个月的许未在人群的簇拥下也笑了,伸手捧着江砚白的脸,在他的男孩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轻的,却仿佛永恒的吻。
这晚过后,持续了一周的暴雨终于停歇,温度也嗖的热了起来,夏天在耀眼的晴空下高调袭来。
教室里黑板上的倒计时数字变成了二十开头。
毕业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在倒计时15天的时候,高三年级照了毕业照。
这一届的毕业生不仅有照片,还有视频,是专门请的摄影师给他们拍的纪录片一样的微电影。
除了毕业照,学生们还在校园里四处拍照,将过往三年走过的所有角落都记录在了胶片里。
许未也拉着江砚白照了好多照片,一边拍一边翻旧账,比如江砚白在这里抓他没穿校服,在那里逮到他逃课,又在那里堵他扣纪律分……
翻旧账翻到最后,许未忽然好难过,他想,他的高中生涯,是真的要结束了。
黑板上的倒计时数字变成0这天,前几天还有些躁动的高三生们忽然都沉寂了,教室里隐隐有种压抑的气氛,像是即将达到沸点的被盖子闷着的水。
从高三解脱无疑是快乐的,可是告别,却是不容易的。
这天的每一堂课,老师们都不再讲题了,反倒跟同学们聊起天来,语文老师带着全班念了一首慷慨激昂的诗,英语老师则是带着全班看了场电影……
那是一部喜剧,可看到后来,班里不少人都哭了。
这是他们在明高的最后一天,也是他们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天。
也是没有晚自习的一天。
从早上七点到下午五点半,满打满算的十个半小时,嗖的一下就没了。
当最后的放学铃声敲响时,高三年级二十三个班里冲出来不少学生,将堆积如山的试卷抛上天空,给明高校园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纸雨。
教导主任在楼下拿着喇叭喊,警告他们不要乱来,被抓到要批评教育,可这次没有人怕他了,该扔的还在扔,最后教导主任都放弃了。
许未没有加入扔卷子的行列,他在慢慢地收拾着自己的桌子。
这张陪了他奋斗了整个高三的课桌,上面全是他和江砚白的回忆,在那些被试卷和书籍塞满的桌洞的角落里,还有一个罐子,里面全是他和江砚白上课传过的小纸条,被他一张张叠成了星星。
他小心翼翼地拿出罐子,将满满的星星递到江砚白面前,笑着说:“小江同学,许神赐你的好运buff。”
“高考加油呀。”
江砚白也从桌洞里拿出了个纸盒子,里面全是许未这一年里吃过的水果糖的糖纸,洗净的剔透的琉璃纸被叠成了心心,满满的一盒心。
他学着许未的样子,也将心捧到了许未面前,笑着说:“礼尚往来,小许同学,同桌为你准备的爱的补给。”
“高考加油呀。”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还有最后一章,我正在写,写完就发!
爱你们!!!
第96章 毕业了
……
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玄学, 每年高考这两天都会下雨,今年也不例外。不过雨不算大,雨丝细细的, 天也只是淡淡的灰, 气氛不算压抑,天气倒是清爽。
第一场考试结束时, 许未从考场走出来的时候,深深地嗅了一下带着细微泥土味道的空气,然后站在一棵香樟下, 等着江砚白过来。
他俩很幸运地分在了同一个考场,都在实验中学, 只是考室不同,分在教学楼两侧, 隔着大大的操场。
实验的校园对许未来说并不算陌生,因为曾经参加各种竞赛考试的时候, 光是考场就让他走遍了市内顶尖的高中。上一次来实验中学的时候, 许未记得是高一上学期参加的某个英语竞赛。
那一次江砚白也在,当时他提前交了卷,没想到出来时看到了江砚白,这家伙也提前交了卷。
冤家路窄,阴魂不散, 这是许未的第一想法。
两个人从不同的考场走出来,却刚好在同一个楼梯下楼。
一开始其实是并行的,因为本来也是差不多的时间, 分不出个前后, 但许未没走两级台阶就不乐意了, 心想他才不要跟江砚白并驾齐驱, 于是三步跨两步,跳着下了楼。
对,就是那一次,最后一趟楼梯他实在是不耐烦了,直接撑着扶手横腰翻过,动作十分轻松潇洒,少侠一样落了地。
然后许未揣兜里的钥匙掉了……
他是听到了哐当的一声的,但是回头一瞥却没找到钥匙的影子,这时江砚白的下楼声近了,在之字型的上下楼梯中,透过来回的缝隙,隔着一层楼高度的两人仿佛错身,又仿佛迎面。
草,江砚白看到了?
这还怎么让他捡钥匙!
不长眼的钥匙好像滑进了楼梯后的黑沉沉的角落,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好找。如果江砚白不在,他找也就找了,偏偏刚刚那一波操作,不就是为了甩掉江砚白吗?
这要是钻进去找了,在江砚白眼里,自己不就是个弱智?
找是不可能找的,大不了先不回家了,真Alpha从不回头看爆炸。
于是在江砚白继续下楼越来越近的时候,许未迈开步子走出了楼梯间。
在经过楼梯间口子时,余光瞥了眼监督礼仪的镜子,许未一时被晃了眼——
明媚的阳光鎏金一样从教学楼外倾洒进来,被镜子锁在了画面里,还有不远处的树影投在镜面上,但不管是光还是影,只是给平常的校园场景加了层梦一样的滤镜,在这样琉璃一样的梦境里,穿着白色衬衫的江砚白缓缓下楼,视线有意无意地穿过镜子看来,正好与许未的余光撞上……
不是刻意回忆的话,许未还真没意识到,自己和江砚白过往的交集竟如此之多,而那些渐渐远去的时光里,令他印象最深的场景里,竟都有江砚白的影子。
原来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自己的过去已经和江砚白绑在了一起。
每一次回忆,似乎都是在细数关于江砚白的点滴。
江砚白……
风摇晃了树影,沙沙摇下一片雨滴。
许未没有躲,而是看着朝自己一步步走来的江砚白,忍不住笑了。
纷纷扬扬的雨幕里,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他的视线里只有穿着白衬衫的江砚白,他只一眼就能看进对方的眼里。
这一瞬许未恍惚觉得当年的江砚白在踏过时光向他走来。
“笑什么?”江砚白一走近就抽了片纸巾,亲手给许未擦脸上的雨水,“有雨也不躲?”
“你不也没打伞吗?”许未心情颇好,还故意添了句腻歪的情话,“即使不在一起,但至少我们一起淋过同一场雨。”
江砚白擦完雨水,手指故意刮了刮许未的鼻尖,调笑道:“考得挺好?”
许未笑意更盛,意气风发道:“不,是非常好。”
“小江同学,我觉得我这波稳了。”
“金榜题名我预定了,你准备好嫁了吗?”
江砚白倒是没有纠正许未话语里的某些用词,牵起许未的手,拉着他一起朝校外走。在看到早已等候在外的舒颜还有许子昀,温声道:“嗯,考完跟我回家吧?”
轻飘飘的回家二字一下子就敲动了许未的心。
他已经忘记了各种比赛后从考场里走出来有人等待的感觉了,就连中考那次,也是自己一个人,即使是放假了的许子昀也被押在了辅导班里。短短两天的考试,中午的休息时间,许未都是一个人在网吧里打游戏,等熬过了漫长的午休,这才继续赴考。
但这一次有人等他,以家人的名义。
在两人即将走出校门的时候,许未轻轻应了声:“好,回家。”
*
毕业典礼那天早上,六点四十,许未收到了一条信息,来自秦朝昳。
他发来一张照片,是明高的表彰栏。
然后是他的一句话:看看,像不像你俩的结婚证?
结婚证三个字一下子将意识还有些混沌的许未刺激清醒了,他再仔细一看,才发现照片里的他和江砚白,红底白衬衫,对着镜头微笑,要不是这是两张并排放在一起的单人照,许未还真要信了秦朝昳的鬼话。
“你发癫?通知是九点到校,十点开始毕业典礼?你他妈六点四十就到了???”许未发了串语音过去。
“嘿嘿,激动,我就是激动,一不小心蒙到了个普本,我可不得早点过来挨个炫耀!”
许未服了,但他也睡不着了,用脚踹了踹身边的江砚白。
“嗯?”江砚白还没睁眼,但手已经伸来,揽着许未的腰将人捞进怀里,脑袋还在许未的颈间ceng了ceng。
“还想要?”低低的嗓音咬着许未的耳朵,那只手也有些不安分。
“……”这他妈到底是谁想???
许未本来只是瞬间的心血来潮,但此刻他坚定了想法,他是不能再躺下去了,否则毕业典礼上优秀毕业生发言都没人了。
最后两人还是闹了一会儿,到明高时已经快八点了。
只是半个月没见,再次来到明高校园门口时,许未竟生出了一丝陌生感。门口的树好像更高更绿了,大片的树荫投下来,在耀眼的夏日阳光下给人最清凉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