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啦?”他冲我笑:“任务完成得不错嘛,要不是你那位少校朋友帮你处理了现场,你就把咱们整个史塔西交代出去啦!”
“啧啧啧,我们小信使别的不行,就运气好,讨大人物喜欢。”
他眯起阴测测的眼睛,放下双脚,双手合十撑起头,冷冰冰地盯着我。
我早就对他的揶揄没有任何感觉,冷笑问:“菲利普在哪里?”
他勾了勾嘴角:“还能在哪里?当然是在监狱里。”
“见鬼!”我狠狠盯住他:“他是一名优秀的警长,尽职尽责,你不能这么对他!”
“哦,穆勒警长,我想你会后悔用这种态度和我说话的。”他挑起一边眉毛,一只手百无聊奈地转着枪,漫不经心地说:“加上我们马库斯·沃尔夫警员,你一共有两个人在我手上了,你就不怕我……”
他拿起枪做了个射击的手势,我心下一寒。
“不,你不可以……”
“我可以!”他站起来笑:“我当然可以。亲爱的穆勒同志,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话吗?你是苏联人的狗,说不准有一天也会成为我的狗……”
他似乎被自己的话给乐到了,眉飞色舞起来:“当狗呢,最重要的就是听话。我以前觉得你很听阿兹雷尔将军的话,后来一看也不过如此,知道吗?像这种不听话的狗,就要好好驯养,必要的时候抽上几鞭,这样才能变乖,不是吗?”
“是啊。”我冷起眸子,扬起嘴角:“当然是,在做狗这方面我实在是不足,要向您学习呢。我想乌布利希总书记抽过您不少鞭子吧……”
我走上前,一步步靠近他,贴住他,就像尤利安平常恐吓我时那样——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或许是因为愤怒,但我就这样做了,并且毫不后悔。我把他环在办公桌前,凑近他的耳边,声音前所未有的冰冷。
“如果您动我的人,那么……”
“除非您能保证,您在这世上没有任何在意的人。”
我凝视他的眼眸笑了笑,然后径直走出了办公室。直到走出一号大楼,我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已冷汗涔涔。
但我不后悔,也无任何恐惧,抬头看向这片灰色的天,我想,如果失去是注定的,那么至少该抗争一下。
握紧拳头,我朝13号大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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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格鲁乌,军事情报总局,始建于20世纪50年代,当时的国防部长朱可夫元帅向苏共中央政治局提出建议,在边防军区建立特种情报颠覆部队,一旦发生战争或战前危机,该部队可以潜入敌后进行破坏活动。主要为军队服务,旗下有各种特种部队,例如最著名的“阿尔法”。并且,和克格勃不同的是,格鲁乌并没有受到苏联解体的影响,存在至今。
但由于苏联体系复杂且庞大,本故事中只会在后期稍稍提到,主要还是集中于克格勃,特此说明一下。
第35章 Chapter 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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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东柏林北郊,我站在熟悉的宅邸前,仰望这栋爬满枯藤的灰色小楼。这里,曾经留下我不少真心实意的笑容,让我感受到无数切切温暖。如今人去楼空,一切都不复存在,只有把守在门口的军警手上森寒的枪支和冷峻的眼眸。
我不被允许进去,甚至站在外面都会受到警告,直到我出示了自己的史塔西高级警长证,他们才容许我在外面观望。
冷风吹痛了我的眼鼻,我躲开军警的目光偷偷揩泪,然后走向停在路边的吉普,转身的刹那便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萨沙穿一身深灰色柴斯特大衣,安静地站在车边,嘴角衔笑地看着我。
“萨沙。”我走过去拥抱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萨沙回赠我拥抱,摸了摸我的头,说:“几分钟前。”
“上车吧,尤利安说今晚在‘莱茵河畔’见。”
萨沙微笑点头,坐上了我的副驾驶。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启动发动机。
“猜的。”
他含笑注视前方,清冷的阳光跳跃在他卷翘的棕色睫毛上,像极了教廷中满含怜悯的圣徒。他总是这么温柔,老实说,这世界上我还没见过这么温柔的人,任谁都不敢相信看上去有些柔美的萨沙居然是克格勃上校,尽管过了这么长时间,我依然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每次见到他,我的心总会不自觉地柔软起来,就像秋风吹过白桦林时簌簌作响,回首间看到心爱的人站在林中深处注视你的那种感觉。
我一直认为他能够医治的不仅是肉体上的伤病,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只消对你望上一眼,心中的伤痛仿佛也能得到抚慰。
“莱茵。”
“嗯?”
“伤口还痛吗?”
我一愣,然后反应过来,摇摇头说:“好多了。”
“痛就说出来。”他伸手抚摸我放在方向盘上的手,让我的心不争气地跳了跳:“别让我太心疼。”
“萨沙……你……”
我有些惊讶地看他,他淡淡移开了目光。
“尤利安是个不怎么会表露感情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去心疼人,他知道你和蔡塞尔关系很好,他也曾为他争取过。”
他低下头,顿了顿说:“但因为贝利亚的事情我们被牵涉其中,所以我们也很无力,你明白吗?”
我点头:“明白的。”
“你们当时也很危险吧,我还为你们添了那么多麻烦,很抱歉。”
萨沙笑着摇头:“谈不上危险,我们和贝利亚的关系也没那么深,过往的不代表现在,特别是……”
他轻笑一声,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莱茵,以后你就会明白,能决定你立场的,只有利益。”
“那感情呢?“我几乎有些天真地说:“如果是你,你永远不会站在和尤利安相反地立场上吧,至少我,永远不会站在和你们相反的立场上,哪怕威胁到我的利益。”
萨沙眼睛微微睁大,随后神色放缓微笑起来:“这就是我们为什么喜欢你,莱茵,你是个好孩子。”
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然后结束了话题。
我知道,只要萨沙说我是个“好孩子”时,我们之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就戛然而止。
来到“莱茵河畔”,我和萨沙径直上了二楼的高级区域,尤利安和叶甫根尼已经落坐在边缘处的雅座上。见我们到来,叶甫根尼站起身和萨沙打招呼,我也恭敬地向他们问好。
全程尤利安都是神情淡然地用餐,偶尔会和萨沙说上几句话,他们几乎不怎么照顾我,全程都用俄语交谈,我得费好大的劲儿才能勉强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听着听着我也没了兴趣,无非就是关于东德的政治情况等,说什么赫鲁晓夫虽然干掉了贝利亚顺利上台,但仍旧准备执行贝利亚生前的一些政策,尤其对东德,为了堵上西方世界的嘴,苏联准备放权了,乌布利希终于争取到他想要的了,虽然实权仍掌握在苏联军方,但对东德的控制权在明面上得放到苏联文官手里了……
“听说……贝利亚……枪决……痛哭……”
我捕捉到叶甫根尼凑前小声说话时的一些只言片语,眼睛不自觉地瞪大,然后惊讶地发现尤利安和萨沙竟不约而同地露出浅笑。
仿佛是阴谋得逞之后欣慰的笑容。
我不明白了……
饭吃到一半,尤利安突然为我叫了一杯茴香酒,我心里涌上一股窃喜,这人表面上看起来不怎么在意我,心里还一直惦记着我呢。
可那喜悦稍纵即逝,喝着茴香酒,我看向下方,想起了艾伦。
自我从西柏林回来,我就发现艾伦有些低迷。按他的话说是因为那该死的伦勃朗教授一直在无端刁难他,让他的论文始终无法通过。我不知道该怎么帮助他,只能劝他放宽心,可以多和娜塔莎交流交流。
毕竟娜塔莎可是洪堡大学医学院公认的天才,据说深得那个什么伦勃朗教授的喜欢。
我正在神思之际,突然听到尤利安在叫我的名字。
“莱茵。”
“嗯?”
“为什么不好好听?”
“啊?”我脸一红:“听你们谈话吗?”
“嗯。”尤利安看我一眼:“你得学着用俄语来获取信息,还有,我们交流的内容你也得多听听,对你有好处。”
“嗯。”我有些拘谨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听见叶甫根尼哈哈笑了起来,用德语说:“好啦阿兹雷尔将军,您就别为难我们穆勒警长了,他也没系统地学过俄语嘛,史塔西的教学简直就是垃圾……”
“不过。”萨沙抿下一口酒:“现在东西成了自己的,就会更上心了,我听说米尔克不是打算开办一所专门学校?”
叶夫根尼耸肩,眼里隐现鄙夷与不屑:“谁知道呢?”
然后这顿饭就再对我来说十分痛苦的煎熬中度过,我根本跟不上他们的速度,好不容易挨到结束,尤利安命我上他的车一同回白色宅邸。
在车上他很沉默,氛围有点压抑,我不是很明白。
“白天都和萨沙在一起吗?”他突然问。
“啊?”我摇头:“没有,只是一起过来的。”
他转身看我,牵住了我的手,似乎有点欲言又止,半天挤出一句:“算了,回去再说。”
我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
回到白色宅邸,几乎是一关上琴房的门,他就把我摁在门上疯狂地亲吻。我被他的动作吓到,这亲吻中的怒气与不满快要溢了出来。
我坏笑地推了推他:“喂,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你以前不是说我可以喜欢别人的吗?”
在他紧俏的屁股上摸了一把,我搂住他的腰:“怎么,现在不行啦?”
他微眯绿眸,然后松开了我,嘴角上扬到一个迷死人的角度:“嗯,你说的对,你可以喜欢别人。”
“何况那是萨沙,谁喜欢萨沙都不奇怪。”
我一愣,然后抓住了他:“那你也喜欢萨沙?”
他冷起眸子,甩掉了我的手,不耐地说:“谁知道呢?”
“哇!”怒火瞬间淹没了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揪住了他,他没想到我突然动作毫无防备,居然一下就被我摔在沙发上,碧眼中的震惊还来不及转化为愤怒,就被我重重地压在了身下。
我摁住他的手狠狠在他唇上啃了一口,威胁说:“你要敢喜欢别人,我就上了你!”
他似乎被我逗笑了,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笑声,弯起眼睛说:“我就说你是一个很有勇气的人,但可惜的是,你的勇气从来只存在于冲动的那一刻。”
他突然一个翻身就把我压在了身下,我力气敌不过他,被他摁得死死的。
“莱茵,你怎么还像个小孩呢。”他低头在我眼睛上吻了吻。
我乐了起来:”是啊,和你比我年轻得很呢!等你老了,我还身强力壮,那个时候……嘿嘿嘿……”
他眼眸突然闪烁了几下,然后抚住我的脸:“你要和我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吗?”
“当然!”我睁大眼睛,突然反应过来:“见鬼,你不会想甩了我吧?!”
我的表情肯定在一瞬间就切换到了恶狠狠的威胁模式,咬牙切齿地说:“你要敢甩了我,天涯海角我都追杀你!”
话语刚落,他的吻就如疾风骤雨般落下,我的腰带三下两下被抽出,然后他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他距离老弱无力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我累得大汗涔涔,但搂住他不放。
“你就让我也体验一次嘛!”我眨着眼睛可怜巴巴地央求他。
他饶有意味地挑眉:“等你比我强大了再说。”
“比你强大?什么方面?你可都是将军了!”我不满地嘟囔:“这辈子我都当不上比你还大的官儿了!”
他微微侧头,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我望着他雕刻般的下颌线,不禁又心神荡漾起来。
啧,好一个迷人的斯拉夫美人儿。
“或许……”思考了老半天,他说:“或许在格斗术方面。”
他俯下身亲吻我:“毕竟,这是个力量层面的问题,不是吗?”
“啧。”我坏笑着在他腰上摸来摸去:“你可不要后悔!”
他笑意盈盈:“我可是个守信的人。”
然后第二天索尼娅就告诉我某人在苏联红军中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无情现实。
“当然啦,你见过这么年轻的将军么。”索尼娅抽着烟,眼里噙满了笑意:“尤利安揍起人来可狠了,谢尔盖最怕他了。”
我内心里疯狂点头,是的,没错,揍起人来的确挺狠。
“那萨沙呢?挨过尤利安的揍吗?”
索尼娅愣了愣,然后饶有意味地看向我:“尤利安是绝对不会对萨沙动手。”
“为什么?”我追问道:“他们俩以前是什么关系?是不是……”
我坏笑一下:“尤利安是不是喜欢萨沙?”
索尼娅瞪了我一眼,伸出手指戳我的头,说:“你们德国人一天到晚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他们俩是从小的朋友,一起走过非常辛苦的日子,他们……”
索尼娅深吸了口气,感慨道:“他们之间的感情很复杂,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解释通的。”
我撇了撇嘴,心想那不就是那种关系?
心里突然有些烦闷,我闷闷不乐地回到家。
“很简单,你去调查一下他们俩上过床没。”艾伦躺在沙发上笑眯眯地说:“从小就呆在一起,如果真有那意思,肯定该做的就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