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顾执伸出手指挠了挠沈念的膝盖:“念念是这个世界上最心软的人了。”
“所以只是心软,我说的并不对?”
“念念是要听我的意见吗?确定吗?我可是一个小疯子啊。”
“你现在哪里疯了?”沈念说:“你在我的面前,顶多就是一只小狐狸。”
“小狐狸?”顾执笑了起来:“我喜欢,我喜欢你这么叫我,就算是狐狸,也是你一个人的狐狸。”
沈念看着他没说话,顾执却起了身,坐在了沈念的旁边,看着正对面的窗户,今天天气不错,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了书桌上,光线里漂浮的灰尘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他就看着那束光,开口:
“念念原谅他了,对吗?”
“我还是不会对他有期待,因为我知道他也给不了我任何的回应。”沈念也看向了那道光,声音很轻:“我只是觉得如果不是因为我,他的生活也许会比现在好很多。今天你跟他说那些话的时候,我有隐隐的快感,觉得出了口气,可是回头想想,我凭什么呢?他可能已经尽力了,但也只能做到这样。”
有些人就是天生比别人迟钝,不够敏感,不善表达,他明明已经尽力在做了,却也不够别人的及格线,但却不能说他不够努力。
沈崇山原本是可以不承担这份责任的,他担下来了,没有做到最好,也不全是他的错。
任何的关系都是需要交流沟通的,沈念如果把所有的需求都告诉沈崇山,沈崇山也能做到的,他就是那种不会主动给,但被索取的时候也从不吝啬的人,他就是比别人迟钝一些,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可在这段关系中,沈念也从来没说过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一直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养子的位置上本分,却又期待沈崇山能像亲生父亲那样疼爱他,这本身就不太公平。
所以,不怨谁,也怨不了谁,他们成了现在这样,都有责任。
“以后就正常生活吧,我不会再有今天的心态,也想让他轻松点。”沈念说:“他在外面已经够累了。”
小孩子的世界很容易不被大人所理解,可大人的世界小孩子也未必就能明白。
相互体谅吧,这样才会轻松一些。
“我明白了。”顾执侧脸看着沈念:“按照念念的想法来看,沈崇山也没有欠我什么,你还是他的养子,我却只是朋友的儿子,他能从孤儿院把我带回来给我一个家,甚至因为我可以忽略你,我早该满足了。”
沈念看着顾执,顾执便对他笑笑:“他没有做到答应我的事情,可是也因为这样我才能知道你的好,成为你的唯一。或许他把我带回来又放弃我,就是为了让我遇见你啊。”
“我不怪他了。”顾执说:“我要和念念一样。”
“我没让你这么做。”沈念说,脸上带着点不易察觉到的笑意,顾执看到了,便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也是让沈念舒服的。
“对,念念没让我这么做,是我不想再针对了,继续这样下去,你怕是连饭都吃不好了。”顾执起了身站在沈念面前:“中午没吃饱吧?我给你留了饭,我给你端来再吃点好不好?”
沈念中午吃的确实不多,那样的氛围能吃的下去才怪,但他现在也不饿,只是看着顾执满心满眼都是为自己的模样,沈念就说不出拒绝的话,给出去的情谊被人接受妥善安放也会让人欣喜的。
“好。”沈念说。
顾执笑着出了门,沈念坐在床边的位置又想起了顾执在饭桌上跟自己说的那句话,他问自己,想不想知道他变成一个疯子的原因。
沈念也有好奇心,对于那些过往他不是不想知道,甚至还有自己的猜测,但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呢?
顾执的疼不会因为说出来而消失,反而会因为把伤口重新翻出来而更疼,而他自己怕是也给不了什么帮助。
况且顾执也是随口一问罢了,他未必就是真的想说,这些日子的相处让沈念明白,如果顾执真的想让沈念知道什么事情,根本就不会询问自己的意见,想说就直接说了。
他会问,是因为他自己也没想好。
但他会问,就表示他有告诉自己的心思了。这代表什么,沈念不愿意深想。
他和顾执现在的相处很不错,沈念有意维持这个现状。
沈崇山临近傍晚的时候才回来,跟着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辆拖拉机,沈念和顾执听到声音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沈崇山刚好进门,大概是中午吃饭时候发生的事情对他来说还有阴影,所以也只是看了两人一样没说别的,然后就自己动手收拾起了东边花池里的空地。
“爸在做什么?”沈念问了句。
“买了一车煤。”沈崇山边收拾边说:“今年走的太急,事儿太多了都没想起来你们冬天怎么办,虽说过去一半了,但能暖和几天是几天吧。”
空地上没多少东西,不一会儿就收拾了出来,送煤的师傅开始用小车一趟趟的的从门外往空地上倒,沈崇山没帮忙,把从拖拉机后斗上卸下来的东西搬到了小院,他看了一眼顾执,眼神又仓皇的躲开,对沈念说:
“你房间里的床太窄了,两个人睡挤了点,我买了上下铺,等下给你们组装起来,这样都能暖和,睡的也舒服点。”
沈念想起了顾执刚到家里的第二天,沈崇山的确跟自己说过要买一个上下铺让他和顾执一起吹空调,沈念知道沈崇山是真的这么想的,但后来不知道顾执说了什么,这件事儿沈崇山一直都没有再提过。
但沈念也从来没想过,这上下铺虽然迟了一年多,却终究还是买了。
只是顾执看着有点不太爽快,沈念侧脸看过去,顾执察觉到他的目光也看过来,轻声说:“比起上下铺,我更想和你挤在一张床上。”
更近。
沈念当是没听到这句话,但他觉得挺好的,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到底不是一回事儿。
晚点的时候顾执和沈念把房间里的单人床搬了出去,在屋里折腾上下铺,沈崇山去生火烧暖气。
双人床带着安装说明,安装起来并不费力,两个人敲敲打打的差不多用了一个小时也就好了,期间沈崇山生好了火,站在门口询问用不用帮忙,不管是他的语气还是表情看起来都有些小心翼翼,带着明显的讨好。
可他才是一家之主,是长辈,原本没必要这样的。
“不用了。”沈念说:“快好了,您去休息会儿吧。”
“好。”沈崇山没进来,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弄了一会儿确定真的不用帮忙之后就走了,顾执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没说什么,继续折腾,等安装好,也铺好床的时候已经又过去了半个小时。
沈念在下铺,顾执睡上铺,电热毯还在沈念的床上,顾执说:“晚上冷了我就爬下来。”
沈念说了声好,转身离开的时候顾执却抓住了沈念的手,在沈念回头看他的时候问:
“念念年后还会住校吗?”
顾执的眼睛里是怎么遮掩都很明显的期待,沈念就在这样的视线里回应了他的期待,说:
“不住了,我回家。”
第39章 听话
沈念又在家里休息了几天, 水痘结的痂才算是彻底脱落干净了。
沈崇山来去匆匆,把顾执入学的手续办好,又给两人买了两套新衣之后在一个早晨又去跑车了, 他离开的时候心情还算不错, 顾执虽然没有和他亲近, 但到底也没有再像那天一样针锋相对,沈念看得出来, 这样的相处模式沈崇山已经很满足了。
这样的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沈念要回去学校参加期末考试,考完也就彻底放假了, 顾执虽然办理了入学手续,但正式入学是要到新学期,所以他还是没有办法跟沈念一起回学校,但进不去学校,也还有别的办法。
他送沈念到校门口,又在放假允许家长去学校接孩子的时候跑去了沈念的宿舍, 开开心心的将他的被褥行李一起拎回了家, 他开心的毫不遮掩,打车回家的时候他都在笑,连司机师傅都忍不住问他:
“这遇到什么开心的事儿了, 这么乐呵?”
对于陌生人的话顾执一般都是不回应的,但这一次他的心情可能是太好了,以至于他难得说了句:“放假了呀,可以好好玩了呀。”
司机师傅啊了一声:“对,放假对于你们学生来说可是再开心不过的事情了。”
沈念闻言微微笑了, 微微侧头看向窗外, 他感觉到顾执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即便没有去看, 沈念也能感觉出他的满足。
他真的是一个很容易就被满足的小孩儿。
或许是之前沈念已经在家里住过快半个月,所以开始假期之后也和之前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他也会偶尔做饭了,虽然顾执大部分时候还是不会同意,但沈念不会再被顾执强行留在屋里了。
他们会一起出门买菜,一起做饭,一起做功课,一起打扫小院儿,一起去看秦奶奶。
沈念很喜欢这样的生活,这大概是他这么多年以来,过的最自在,最放松的一个假期了。他忘了很多事情,忘了以前为什么会难过。
顾执也很喜欢,他每天都是笑的,他每天都要跟沈念说他好喜欢这样的日子,那个曾经阴鸷心机的小疯子似乎消失了。
可沈念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小疯子只是被小狐狸藏了起来。
沈念之前曾担心过,担心和顾执朝夕相处之后他会对自己越来越依赖,占有欲也会越来越强,沈念以为就算会如此,也会经过一段不短的时间才能见到,因为信任这回事儿是需要一点点建立起来的。
可事实上并不是这样,顾执根本就没有这个过程。
从他决定用真心对待沈念的时候,在他的思维里,沈念就已经是他一个人的了。
只不过那时候两个人的相处因为水痘,因为刚和好,沈念见不到其他人,顾执也不敢太过分,所以占有欲也并没有多少显现,但如今沈念好起来了,见到的人多了,顾执的占有欲也慢慢的一点点露出来。
只有两个人的时候,顾执很正常,不疯也没什么占有欲,在生活上也会事无巨细的照顾沈念,可一旦有别的人来分走沈念的注意力,顾执还是会不舒服,就连沈念去看秦奶奶,在秦奶奶家里时间长了,顾执都会有点小情绪。
买菜找钱的时候老板不过碰了一下沈念的手顾执都要拿纸巾擦好久,从此付钱这种事再也没让沈念做过,从巷口聊天的人群经过,那些人把目光落在沈念身上他都要走在一侧遮挡,梁秋电话打来的时候他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停下来看着沈念,想听却又知道沈念不高兴,只能在一旁不安的等着。
他做这些事情沈念都知道,他也会明里暗里的告诉顾执放松下来,可以不用这么紧张,可不管怎么说,似乎对顾执并没有什么效果,他很听沈念的话,但在这件事情上又尤其的固执。
沈念纵然不想顾执越依赖越深,但也没有办法,顾执对他越来越占有,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也离不开顾执。
好在他们相处的很好,好在顾执足够听话。
昨夜又下了一场大雪,半夜大概是冷,顾执从上铺下来,连被子也没带,哆哆嗦嗦的直接钻进了沈念的被窝里,被子不算太大,两个人盖着挤在一起都还有些四处透风,后来沈念开了电热毯,倒也没觉得多冷。
早晨吃过早饭之后沈念就拿着笤帚去了屋顶,将屋顶上厚厚的一层雪扫到了院子里,顾执在西屋门口蹲着看着屋顶上的沈念,雪一堆堆的落下来砸在北屋门口,他看看雪又看看沈念,阳光出来了,暖洋洋的,光照着雪,雪白映着沈念,让本就白净的他看起来像是发着光的。
顾执的视线目不转睛的落在他身上,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大概是神,拯救自己的神。
这样的生活对于沈念来说或许是难得自在,可顾执又何尝不是呢?他几乎已经不记得上次这么什么都不用想,不用防备,不用算计是什么时候了。
原来他也可以不做疯子,只做狐狸的。
顾执走神走的着迷,完全没注意到沈念已经扫完了北屋的屋顶,跳到了西屋,更没听到他提醒的一声‘让开’,沈念以为他听到了让开了,便直接将雪推了下来,好巧不巧的正落在顾执的头上,雪顺着衣领钻进了他的脖颈后背,他没忍住叫了一声:
“念念——”
沈念闻声停下来,站在房檐往下看了一眼,笑了:“不是说让你让开了吗?”
顾执顶着一头一身的雪,像个小老头一样的站在院里跟屋顶上的沈念对视,眼睛里没有不满,更没有生气,倒装着满满的笑意,好像这雪这刺骨的寒只要是沈念给的,就无所谓,就能全然接受。
“我没听到。”顾执说:“我想你来着。”
“嗯?”沈念有些不理解,看着底下的顾执:“想我什么?”
想什么,其实好像也没想什么,杂七杂八的,顾执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就看着他笑,沈念无所谓听不听他想自己什么,但他知道顾执身上的雪再不处理很可能就要感冒了:
“快去换衣服吧。”
“好。”顾执听话的抖了抖身上的雪,跑进了北屋。
顾执再出来的时候沈念已经从屋顶上下来了,正拿着铁锹铲雪,顾执也走过来帮忙,差不多铲了一半的时候顾执转过头跟沈念打商量,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