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南谨竟然一动没动,灵魂抽离了一样,听不见任何人说话,手里的蛋糕没拿住,全部倒栽到脚边。
“请律师?他才是最怕律师的人!当年他的事情闹那么大,你们居然不知道?”傅思的领口被陆辰紧紧揪起,“他能是什么好东西,你们问问他……他和人裸.聊出事,照片现在还能找到!”
这一句话彻底点燃了陆辰的怒火,信息素带有侵略性地爆发了,陈笑笑动手更快,一个响亮的耳光抽到了傅思的脸上,安保再次将人往电梯间的方向拖拽。
信息素检测仪闪起了红灯,在场所有omega暂时管不了别人,相继逃往逃生出口,以免被波及。一场生日宴会变成了一场灾难,地上是打翻的蛋糕、没来得及拆开的礼物,还有景澄方才抱着的花束。
留在原地的只有beta,还有一个腺体快要失去作用的omega南谨。
忽然间,景澄的身体往旁边歪了两下,如同一颗怒放的花树被人掘了根,连根拔掉,支离破碎。花瓣掉落一地,捡不起来,南谨和陆辰发现他要摔倒急忙冲过来扶他。
眼前只是一片漆黑,像是低血糖,他能听到那两个人的脚步声,但是又觉得有点来不及。手掌撑在桌沿上,后腰疼起来仿佛被人狠狠推了一把,酸楚穿过了他的脊椎骨,丝丝缕缕深入肚脐下方。
冰凉的疼痛感忽然又变成了一种奇怪的力量,命令着他的视觉尽快恢复。景澄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愣是撑住了身体,腹部后缩,一只手扣在桌沿上,手腕撑得生疼,一只手护在肚子上。
对孩子的强烈保护欲让他站住了脚,等到视觉恢复,他刚好看到傅思那张扭曲的脸。视线再一次对撞,景澄的眼神竟然萌生出了从未有过的近乎奇异的强大感,就像一株被冰雹打得七零八落的花株再一次笔直笔直地站了起来,扛得住人世间的摧残。
时间凝固,他和傅思隔着十几米,曾经的旧案被翻出,而他选择在这一天来闹事,原因已经不言而喻。
景澄慢慢站稳,如同和过去的事情对峙,和这个世界对峙。想让我和孩子一尸三命,你做梦。
南谨和陆辰同时跑到了他的身边,一左一右地扶住了他。南谨的语速因为着急而变得过快,不停地询问着景澄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叫医生,可是那一连串的急问都没有进到陆辰的耳朵里,反而他只觉得世界静悄悄,一切归于无声。
安静到诡异。
他了解景澄的为人,相信他不会作出那些事情来,可是他又太了解景澄,明白景澄现在的反应代表着什么。
傅思说的事情,很有可能是真的。
南谨脸色惨白,紧紧抓住景澄的手臂,景澄用尽最后的力气看向他,眼神和语气同样坚定:“不关你的事,记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狗狗们:和爸比一起撑住!
第92章 染血的16岁
生日会彻底被搞砸, 陆辰带着景澄和南谨在安保的护送下进入非客用电梯,直达地下一层。上了车之后景澄的手机一个劲儿地响,陆辰拿过来看了一眼, 是范英涵。
“我帮你接一下。”陆辰说。
后座宽大, 景澄横躺着, 微微缩着腿,闭着眼睛点了点头。南谨问他要不要去医院, 他又摇了摇头。而本应该负责开车的南谨陪他坐在后座,左手一直牢牢地抓住他的右手不放。
手指一紧再紧,南谨看向前方掌控方向盘的陆辰, 忽然开口:“其实这件事……”
紧接着手指一疼, 景澄已经满脸冷汗, 眼睛却微微睁开。“说了不关你的事就不关你的事, 好好坐着。”
这时车辆驶出地下停车场,车厢里装满了信息素,陆辰顾不上收敛, 按下了通话键。
“刚才出什么事了?”范英涵以为接电话的人是景澄。
“是我。”陆辰说,前面刚好是红灯,他转身看向后侧。景澄的侧脸压在南谨的大腿上, 盖着他的西装外套。因为今天是宣布喜讯的日子,景澄特意穿了贴身的白衬衫, 侧躺时孕肚很明显。
“你在就好,帮我照顾一下景澄。”范英涵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刚刚烟海商刊的商用公众号发布了一则短视频, 标题就是英臻集团总裁旧事曝光, 我还没来得及看,到底怎么回事?”
“有人冲上来闹事。”陆辰将车里的冷气关小, 商用公众号和每家企业都有互动,不同于普通公众号,这属于是特别渠道,时时推送,”这件事我去处理。”
“好,你去处理工事,我去处理私事,一会儿我会去调取公司监控录像。”范英涵说,精明如他又感知到一丝不对劲的氛围,“小澄呢?他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不用调取了,我大概知道是谁在暗中指使。”陆辰目光幽深,傅思那个疯子不会有多少能耐,他背后必定是窦阳和张子豪。
“谁?你给我一个名字,这件事我去办。”范英涵继续问,“小澄呢?”
“一会儿我把详细信息发给你……景澄受到了一些惊吓,我先送他回家,把他安顿好咱们再联系。”陆辰又看向后侧,景澄像是睡着了,在信息素的帮助下放松许多,肢体也没有那么紧张。这件事情可大可小,暂时不能让范英涵插手,但是公司是范英涵的,他迟早会知道。
“好吧,你好好照顾他,一会儿再联系。”范英涵说了几句再挂断电话,车厢的情境犹如带有胶质的默片。南谨一张素白的脸挂满汗水,眼神闪躲,这再一次验证了陆辰的猜测。
傅思的话是真的。极有可能,这件事就是景澄当年狠心扔下自己的理由。
这一路可谓惊心动魄,开车的人和坐车的人一样僵硬。陆辰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开回铂锐壹号的,停好车就下去开车门,将景澄扶出来。
“要不要直接去医院?”陆辰问。
景澄摇摇头,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现在他只需要好好休息,回回血。“先上楼吧……这件事情,等我休息好了会和你解释。”
“先休息,我不用你解释。”既然已经有了线索,陆辰相信自己完全可以查清楚,当务之急是送景澄上楼。到了电梯间,往常机灵伶俐的南谨仿佛反应不过来了,干什么都是慢半拍,就连电梯按钮都忘记按,还是陆辰提醒他一下,他才恍如隔世惊醒,赶忙将15层的按钮按亮。
1层、2层……一层层往上升,陆辰的心跳也随之上升,总觉得还有另外的事情要发生了。这预感十分不妙,他宁愿是自己多想了,可是当电梯门在眼前分开的刹那还是灵验。
出现在眼前的是自己一家人,离他们最近的人是于星瀚,后面是于迎萱,再后面是西装领带的陆光齐。
“你们怎么回来了?”陆辰这回完全傻眼,爸妈不应该是这个月回国啊,怎么单单撞在了这一天。
“你这叫什么话?你妈妈还天天担心你在国内不适应工作强度,你倒好……”陆光齐不知道兄弟俩在搞什么鬼,一个电话打不通,一个拦着不让回家。忽然间两夫妻一起怔住,看清了陆辰身后的那张脸。
巴掌大小的脸,银框眼镜,没改变过的发型……这个人明明已经淡出他们全家的回忆了,可是又顷刻冲出,鲜活地站在眼前。
“你是……景澄?”于迎萱先开了口,再定睛一瞧就立刻确认了。就是当年那个景澄,甩了自己大儿子的人。可是再下一秒,在烟海市开天辟地又能言善辩的精英夫妻一个字都蹦不出来,于迎萱像是谈判会上卡了壳,陆光齐像是被对方律师堵了嘴。
因为他们都看到了景澄明显的身材……改变。
单薄的上身却有明显的孕肚。
“这……这……”于星瀚最急,他也不知道爸妈临时决定回国,拦不住了,“这个咱们以后再说,咱们……”
可是他的话也没说完,景澄在看清陆光齐的半分钟后还是不可自控地干呕起来,反应剧烈,瞬间抓住了南谨的手。
所有的事情都乱了套。
陆辰顾不上和自己的父母打招呼,先顾着景澄这一边。明明已经不怎么吐的人忽然开始干呕,可是因为肚子里面没有什么东西,什么都吐不出来。干呕声被脚步声覆盖,景澄方才无事的面颊仿佛泪迹斑斑,吐不出而产生的泪水汇在眼眶里。
捂住嘴的那只手冒出了淡青色的血管。
15B门口顿时乱作一团,景澄的手摸了半天都摸不到密码锁,开不了门,最后还是在南谨的帮助下按对了位置。刚一进屋他就冲进了洗手间,两只手压在盥洗台的边上,像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身了,要把自己的胃吐出来。
“景澄?景澄?”陆辰不敢动他,右手不断轻滑着他的后背。南谨赶忙去接温水,等到端着一杯水回来的时候被陆辰一把抓住。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忍心去问景澄,想问的事情不止这一件,不止是景澄看到自己父母后的反应,还有傅思说过的那些话,再加上当年他为什么狠心抛弃自己。事态乱糟糟,他心里也乱糟糟,还要强迫自己稳得住,无奈一石激起千层浪,重重回忆全部翻出,或许自己早就该发现端倪。
景澄见过于迎萱和于星瀚,都没事,唯独见过自己父亲之后就态度改变了。
南谨只是摇摇头,已经说不出话来。陆辰出了一层汗,紧抓不放的手从用足力气到逐渐脱力,再轻轻松开。现在不是较真的时候,等到他们转过身景澄已经站不住,耗尽体力快要滑到地上。
陆辰一把接住了他,将他的脸紧紧贴在自己胸口。随后咬着牙将人抱起,走进了卧室。
卧室还没收拾,残留着两人早起的痕迹。陆辰将地上的靠枕一脚踢开,像怀抱一片随时就要飞走的羽毛。他将这片羽毛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景澄立刻缩起来,转过身,将脸埋进了被子里。
“你什么都不用和我解释,不用说话,不用着急……”陆辰怕他误以为自己马上要询问,拉高被子帮景澄盖好了脸,给他创造一个相对安全的空间。又怕憋着他,再轻轻拽动被角,弄出一条手指宽的缝隙方便空气进出。
“我和南谨都在,你别怕。”陆辰隔着被子将他抱住,分不清是他在打颤还是自己,又或者是两个人都在颤抖,“别怕,这回我哪里都不去,我再也不走了。”
被子里面的人躲起来,没有回应,陆辰仿佛抱着一个鸟蛋。这一层被子就是景澄的壳,一掀就开,一碰就碎,可是它暂时可以帮助人类逃避现实,被景澄紧抓不放。
“睡一觉就好了。”陆辰有规律地拍着被子,手掌和被子接触就是和景澄接触了,他想哭,特别想哭,可是又不断提醒自己这时候不能哭。
该承担的责任要承担,这个家必须由自己撑住,景澄和孩子,以后都需要他的保护。
“等你睡醒了,咱们就回老城区。”陆辰像是在梦里说话,梦呓一般,“回故春街,找爷爷去。我在庭院里骑自行车,带着你绕树转圈,一巷口那家茶楼我还没去过呢,傍晚时分咱们带着爷爷去煮一壶茶。街心公园就不要去了,抱一下都会被举报,咱们去野曦公园,带着芝芝去钓鱼。晚上我来做饭,鱿鱼烧蛋和海鲜烩饭,都给你做……”
声音穿透密织的布料,不知道能不能抵达景澄的听力范围。但是陆辰不在乎,他小时候没哄过于星瀚,哄起大自己几岁的景澄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他一遍遍地说,多希望景澄能够放松下来,原先他还想要一个解释,现在解释也可以不要了。
如果是这么惨痛的解释,如果解释起来需要撕心裂肺的疼痛,如果疼痛背后是血淋淋的伤痕,他不要了,就让景澄带着这个秘密一辈子吧,不要说。
“等我们的孩子出生,我就把爷爷隔壁的房子买下来,再翻修,我们带着爷爷,芝芝,再养两条大狗,几只小猫,好不好?”说了不知道多少遍,陆辰感觉被子里紧成一团的人放松了一些,有可能是真放松,有可能是睡着了。他回头看向客厅,南谨不知道在给谁打电话,说话虽然很小声,听不见,可是从表情上来看也是无计可施。
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景澄如果身体不舒服必须送去医院……就在陆辰同样无计可施的时候,一只手从被子里面伸了出来,将他牢牢抓住。
这只手刚才必定攥成了拳,指甲将掌心硌出红印。而指肚因为用力过猛正在回血,微微水肿的指关节就显得格外红。陆辰立刻将它反握,不知道景澄想和自己说什么。
“没事。”景澄的声音从缝隙内传出,坚强又稳定,笃信又镇定,“我不会有事,孩子也没事。”
陆辰抓住那只手不住喘气,这根羽毛又在他手里了。景澄只比自己大3岁,可是却还记着在破碎边缘照顾自己的情绪。“好,我哪里都不去了。”
“没事,我心里有数。”景澄在被子里动了动,指尖滑过陆辰的手背处,停在他的腕表上拍了拍,“睡一觉就好,我好困。”
腕表的指针仍旧不动,它总是不动,景澄的表一直没有修好,等待着它重新计算时间的时机,否则它宁愿停留在坏掉的一瞬间,让之后的时间流逝都不作数。
它单方面宣布不作数,是因为有一个人不肯作数。8年都是假的,那个人要回过去。
没过一会儿,被子里传出均匀的呼吸声,抓住陆辰的手指也逐渐松弛。陆辰缓缓将手抽出,再扒开被子,确认里面的人是真的睡着才起身。
谁料跪在床边的姿势太久了,左腿已经僵麻,刚站起来就差点重新跪回去。这时身边一只手搀住了他,陆辰抬头一看,是南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