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增长。”许真诚说。
许志忠:“……”
舒芸:“钱够不够?让你爸再给你打点?我们家什么都没有,就钱比较多了。”
“不够,”许真诚不客气地伸出手,“许总,多来点吧。”
许志忠一巴掌打在他掌心里。许真诚甩了甩手,嬉皮笑脸地看着他。
范哲安观察了一下许志忠,许志忠年过半百,除了面部合理的皱纹外,看不出多少老去的痕迹,更看不出来有要人命的心脏病。
他们一家人感情很好。
除了许真诚特别注意的那一点外,几乎挑不出刺儿的感情好。
偏偏就是那一点,挡在他们中间,目前找不到方法解决。
范哲安肉眼可见地情绪低迷。许真诚看出来了。
舒芸拉着许志忠开了两台电脑,玩起了十多年前特别火的一款PVP游戏,他们是老到不能再老的骨灰级玩家,好像还在游戏里充了不少钱。游戏公司每年都会给他们寄纪念品。
许真诚从小爱打游戏,多半有遗传因素。
许真诚和范哲安进了休息室,关上门后,刚才连衣角都不碰一下的两个人又滚到了一起。
许真诚咬了一下范哲安的下嘴唇,“你这小孩儿怎么回事,心情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的?天气预报啊?”
“我在想,你这么开明的父母,真的不能接受吗?”
“接受什么?”许真诚不老实的手在乱摸着。
“接受我。”
许真诚:“我妈好像很喜欢你。”
“我的荣幸。”范哲安拨开他的头发,“真诚哥,弯在你手里,我不亏。我现在觉得你越来越好了,怎么办?”
许真诚笑了笑,“这还需要觉得啊?哥一直很好。”
“那你什么时候承认,我是你男朋友?”范哲安句句引导,“不是开玩笑那种,很认真认真。”
许真诚在靠近他唇时说:“等我说的时机到了,我会告诉你我的答案。”
许真诚低下头想吻他,范哲安却别过脸不让他亲。许真诚捏着他的下巴,霸道地印了一个缠绵的吻。
情动是很正常的,都是生理正常的男人。
特别是在这种窄到完全睡不下两个人的床上,动动手就能触碰到对方。空间太小,连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但是。
白日宣淫不可取。
亲了几下后,他们便不情不愿地起来了。
虽然很刺激,但老情侣还在外面玩游戏。
“我们他妈的是在偷情吗?”许真诚咬下发圈,把凌乱的头发绑了起来。
范哲安摸了摸有点破皮的嘴角,“还挺刺激的。”
门似乎没合拢,开了一条缝,他们也没太注意。
出去后,老情侣已经玩尽兴了,正在水吧处聊着顶部放着的红酒牌子,来自于某国某地,哪个酒庄的酒味道更好。
很有逼格的对话。
“爸妈,你们今天想去哪儿逛逛吗?”许真诚说,“江市没什么景点,只有处景区还不错,算是4a,但得爬山,你们想去的话我就去开车。”
许志忠搂着舒芸的肩膀说:“我和你妈下午的机票回B市。”
许真诚心里高兴,假装惊讶道:“这么突然?再玩儿几天吧。”
许志忠:“好,那我们再玩几天。”
许真诚看向别处吹了声口哨,“我刚才说什么了?舌头好像打结了。”
舒芸柔声道:“小范,你嘴巴有点上火,记得去买点药来擦擦。”
范哲安感觉嘴边是有点破皮。这是刚刚厮混的时候许真诚咬的。不过看舒芸自然的样子,应该没看出来。
许真诚看了看范哲安,说:“说真的,你们走这么快干什么,不是说多玩几天?”
许志忠说:“你上次不是说你和艾叶分手了吗?你妈妈怕你伤心,一直想过来陪你几天,但你好像……不怎么伤心?”
在老情侣的视角里,艾叶是许真诚谈了两年的女朋友。而且他们只知道许真诚谈过一次恋爱,所以认为这段感情对他来说很重要。
一个谎言果然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圆。
许真诚:“爸妈,有件事儿我跟你们坦白。我和艾叶没谈过恋爱,我和她是好朋友,你们多待一天的话,我还可以叫她出来一起吃个饭。”
老情侣先是震惊了一下,而后竟然露出了轻松地笑。
许真诚不太懂他们的意思。
还好还好许志忠的小心脏没事儿。
“我当时想来江市,怕你们不同意,所以就说女朋友在江市,就这么简单。”许真诚说。
舒芸走过来,目光温柔,“真诚,你可以不用那么懂事,对我们,你也不需要小心翼翼。”
许真诚愣住了。他从来没想过舒芸会对他说这种话。
“你小子,跟你说过无数次了,我的心脏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许志忠也走近了些,“你那点小事,气不到我的。”
许真诚眨了一下眼睛,“爸,万一把你气得翘辫子,你还能说这话?”
许志忠又往他后脑勺来了一下。
许老板一生怼天怼地怼空气,只有对着老子的时候,挨打还要赔笑。
“多的话我们就不多说了,你也这么大了,”许志忠郑重道,“你只要记住,你只需要为你自己的人生负责,怎么选择都是你自己的事,我和你妈不需要你操心。”
许真诚把笑脸收起来,同样认真道:“知道了许总。”
送老情侣去机场的路上,许真诚带上了范哲安。
舒芸和范哲安坐在后排,她一路上跟范哲安聊个不停,坐在前排的许志忠很不爽,常常回头看,但他的不爽总能被老婆的一个眼神消灭掉。
许家男人的地位。
舒芸:“我们昨晚上住的那个房间,是你平常住的地方吧?”
范哲安:“是的,床单被套都换过了,卫生打扫过。”
舒芸:“你猜我怎么发现的?”
范哲安摇了摇头,“不知道。”
舒芸拿出手机,点开相册。
范哲安看到手机屏幕上的照片跟着舒芸一起笑了起来。
之前有段时间在想和许真诚的事情,脑子不够清晰,贺宇给他说了一道数学题短暂地难住了他。睡到半夜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了解题思路,但是手边没有纸,便捞了一支笔在墙壁上把答案写了出来。
答案写在床边的,他忘了处理掉。
“这一看就不可能是真诚写的。”舒芸笑道,“他没那么爱学习。”
“啊对对对,”许真诚说,“我不爱学习,我能进B大,全靠摇骰子。”
范哲安说:“前段时间脑子不太好使,让你见笑了。”
“这题看起来很难啊,这还脑子不好使,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谦虚吗?”
听到舒芸说范哲安谦虚,许真诚偷笑道:“妈,那是因为他的高调你没见过。”
“我也想高调,”范哲安调整了一下坐姿,“就看某人允不允许了。”
许真诚看了看车内后视镜,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第49章
“你说我给阿姨什么备注比较好?”
送完老情侣后,范哲安坐回了副驾,他们在前往医院的路上。
许真诚说:“随便你。我叫你妈叫莉姐,你叫我妈叫阿姨,不是差辈分了吗?”
“现在无所谓,以后迟早要统一叫法。”范哲安在手机上输入了备注:许老板的亲妈。
许真诚放在车上充电的手机亮了起来,是艾叶给他打了电话。
许真诚把电话转接到了车载显示器上面,点了接通。
“许真诚,你上次跟我聊的事儿,我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对劲,你说那个人,不会是范哲安吧?”
范哲安本安就坐在旁边。
许真诚:“对,就是范哲安,叶姐聪明。”
“你老牛吃嫩草!你你你!”艾叶骂了一句就词穷了,“范哲安你也下得去手,你能拿捏得住别人?!”
范哲安声音极小地笑了一声。
艾叶停了几秒钟,“范哲安在你旁边啊?”
许真诚斜了一眼笑点很低的小范同学,让他接话。
“艾老师你好,我是范哲安,我听我六中的朋友提起过你。”
艾叶干笑两声,“哪个朋友啊?”
“乔铮。”
许真诚不认识,但艾叶很熟。
“乔铮?你和他认识?我们班上的混子,几天没来上课了,他还想不想高考了?你要遇上他,替我转达一下,让他有空联系一下我。”
范哲安:“好,我会替你转达的。”
“行了啊你们,聊偏题了,”许真诚说,“叶姐,我委托你那事儿,你帮我弄得怎么样了?”
艾叶:“放心,最晚后天。”
“好,让那边送过来就行。”
挂了电话后,范哲安没有问是什么事,许真诚自己说了,“过两天送你一个惊喜。”
“怎么突然送我惊喜,过两天什么日子?”范哲安有些讶异。
“六一儿童节,给我家小孩儿过节,”许真诚算了算时间,“其实不是因为六一,单纯想送你礼物。”
“好,那我期待一下。”
还没进病房,就听见了女孩儿抽抽噎噎地哭泣声。许真诚心头一紧,大步走进去。
福福正坐在椅子上,脖子处绑了一块布,一双平时亮晶晶的眼睛哭成了兔子眼。
桌上放了一个电推子,院长正在帮福福梳着头。福福哭得很伤心,“真诚哥哥,我又要剃头发了,我又要成一颗鸡蛋啦!别的小朋友又会说我是小秃头。”
许真诚蹲在她面前,“谁说我们福福是小秃头?我下次帮你揍他屁股。”
福福抽泣了一声,哽咽道:“真诚哥哥、小范哥哥,我跟你,跟你们说哦,今天打针我都没有哭!我可坚强啦!”
许真诚看了看院长。院长说:“为了后面能顺利进行骨髓移植,福福今天开始化疗了。”
化疗比普通的输液痛苦许多,福福没有哭,但是此刻却为了她并不算长的头发,哭到令在场的人都感觉到了难过。
范哲安弯下上半身,揉了揉她的发顶,“福福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马上要到儿童节了。”
“想听小范哥哥给我唱歌!”福福仰着头,努力挤出笑容。
“好,明天就来给你唱。”范哲安怜惜道,“你乖乖治病,病好了哥哥教你弹琴。”
福福点了点头。
许真诚问:“可以不剃头吗?”
院长亦抚摸着福福柔顺的头发,“不提前剃头的话,福福后面看见自己的头发一点点掉完,会更难过,她是一个爱美的姑娘。”
“福福是一个漂亮的姑娘。”许真诚心里有些难过,“怎么都好看。”
院长:“医院旁边有卖假发的,我明天去给福福买顶假发。”
福福理解道:“没事真诚哥哥!我习惯当鸡蛋啦!嘿嘿嘿,等我病好了,头发还会长出来的。”
小小年纪的福福,说着安慰别人的话,小脸却是藏不住的悲伤。她用力眨了两下眼睛,止住了哭泣,“我不怕!剃头发一点都不痛,但是你们能不看我吗,小秃头的我太丑啦!”
许真诚垂下眼帘,说:“哥哥明天再来看你。”
说完他站了起来,拉着范哲安走出了病房。
回到家后,许真诚没有多说话,到了阳台边站着抽了两根烟。
范哲安从他手中的烟盒里抽了一根烟出来,贴着他嘴边的烟点上了。他已经过了觉得抽烟很酷的年纪了,现在在觉得偶尔抽根烟可以排解压力的年纪。
两人各怀心事地吞云吐雾着。
“你现在还想当医生吗?”许真诚吐了一个烟圈,“我不经常看见这样的事儿,但看见一次都受不了,医生要每天都看见。”
范哲安学着他吐了一个烟圈,然后把烟圈打散,说:“我还是会当医生。”
“我说的是你想不想,而不是你会不会。”许真诚勾起自己的长发说,“你认定的事儿肯定不会改变,但你真的会喜欢这份职业吗?”
范哲安没有立刻回答,香烟在他指缝里一点点变短,他又深吸了一口。心里笼罩的朦胧雾气在慢慢消散,一切都在变得豁然开朗。
这都得感谢许真诚,在无意间教会了他很多。
当医生不单单是一份职业,更是一份责任,既然选择了,就要承担那份沉重的责任。
对他人负责就是对自己负责。
但需要的不单单只有责任感,还有能恒久坚持的信念感。
许真诚走到客厅里,拿出了一把剪刀。
当范哲安看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任何征兆地剪下一把头发了。
范哲安睁大了眼睛,看着许真诚就这么轻易地把那头让很多人艳羡的长发一点点剪了下来。
心中一痛。
范哲安走过去,把烟头摁进烟灰缸,“许真诚,你剪的好丑,我帮你剪。”
许真诚把手里的头发收集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这些头发给福福做顶漂亮的假发正合适。”
许真诚总是能用轻松的语气说出沉重的话。
范哲安拿过剪刀,看着他一边长一边短的头发,竟然无从下手。
许真诚在手机里找了一个发型,语气轻快道:“也别剪太短了,给我剪成我大学时那种狼尾吧,不然我一下子不适应。”
范哲安看了一眼图片的发型,记住了,“我手艺也不是特别好。”
许真诚又点了一根烟,“没事儿,你随便发挥,反正你看着我不嫌弃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