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也不乱花,除了必要消费以外都自己存下来。
高铁等候区乌泱泱都是人。
检票开启,林星站在队伍的最末端,差点没来得及挤上高铁,在车门即将关闭的预警声中,林星终于把自己的箱子拖了进去。
等终于坐下来以后,林星才擦了一把脖子上的汗水。高铁上的空调似乎都因为人太多而运转不力了。
这还是在高铁上,等下高铁站时人潮更是汹涌,手扶电梯前乌泱泱一大片人,摩肩擦踵快要看不到头。
林星几乎不用自主迈步,人潮就绑架他往前走了。
待到终于检票出站,林星才得空站在角落里松了一口气。等出租也不好等,等坐出租的人排着看不见头还绕了几绕的长队,林星想了想还是转头去等地铁。
地铁站人虽然也多,可是来几趟车以后排在末尾的人总能被换到前面去。
林星手脚快,在等过三趟车以后,不仅成功上车还抢到一个空座位。虽然空座位他总共就坐了三十秒就起身让给了一个面色不太好看,可能有点低血糖的女生。
女生道谢后坐下,她的朋友随后努力挤过来:“你是不是要吃点东西?”
脸色发白的女生说:“我没有带吃的啊,而且地铁上不能吃东西吧。”
“紧急情况紧急对待啊。”她朋友讲,“我帮你问问其他人好了。”
林星站在旁边不等她问就主动说:“我有吃的。”
他把行李箱打开一条缝,记得上面一排好像是果干,强行从中抽出一包,看清是香蕉干后递给了那个女生:“给。”
女生的朋友连声谢他。
女生吃了几片香蕉干,休息了几分钟好像好了一些,还主动帮林星扶住行李箱:“真的谢谢你呀。”她说。
林星对她笑了笑:“没事的。”
似乎是真的没有不舒服了,两个女生低声聊起天来。林星本来是漫不经心抓牢扶手站着而已,直到耳畔听见“半池”二字,他才侧耳。
“听说cy战队的老板已经把账号私密了,你说这是不是欲盖弥彰啊?”
“你说半池会不会出道啊?听说他之前发的那个冰淇淋可能是广告喔。”
“广告?”林星脱口而出,不知道这种传闻怎么来的。
两个女生也不介意他加入话题,而是和他解释:“是啊,你不知道吗,现在d网的新热点就是打卡那个冰淇淋店的凤梨味冰淇淋啊。”
女生还思考着讲:“如果半池去认真拍个冰淇淋广告,我觉得应该还挺有吸引力的。”
“我觉得不像广告。”林星不好和陌生人讲,是以解释也只能这样点到为止。
两个女生并不是真的在意那张图片和文案是不是广告,顺着林星的话点头:“或许他家就是那家冰淇淋连锁幕后的老板?”
越说越奇怪了,林星想要叫停两人的脑洞,不过两个女孩已经准备起身,要下车了。被林星让座位的女声把座位还给林星,临走前还对他笑了笑:“真的谢谢你。”
不管女生们讨论的是什么,林星不得不承认在被又扒出热帖以后,池桐好像是真的出圈了。
本来不算特别高清的视频中的半池和现实中的半池还算有次元壁,大家不会当面直接认出池桐,现在可能就不一定了。
林星拖着行李箱回到寝室,把滴滴答答的雨伞先放到阳台上。
室友们都习惯他每次回来会带很多吃的了,就算是不回家,林星家里也老是给他寄这个寄那个,林星也习惯到寝室就开箱子让室友自己拿想吃的。
他自己坐车坐累了,简单清洁一下就去睡觉。昨天晚上他睡得虽然早,但做了一晚上的梦也没怎么睡好。
这会儿上床以后沾枕头就睡着了,一直到晚餐时间才被罗腾飞叫醒:“星星,我去食堂了,要不要我给你带点吃的?”
林星看了一眼手机,才发现自己把中午都睡过去了。但林星也不太饿:“不用了,我等下自己点外卖。”
他下床洗把脸,照镜子却发现睡太多脸有点睡肿了,本来就白生生的显得脸圆,现在越发了。
窗外阴雨连绵,淅淅沥沥一直没有停顿的意思。林星走到阳台上感觉短袖短裤已经明显挨不住这冷了,他回寝室里拿外套,套上以后才想起点点外卖的事情。
进软件里左挑右选,一时不知选哪家好。本来在选外卖的,林星抬眼又看见罗腾飞桌上的日历。上面隔着几天会加一个小爱心,那就是他和他女朋友出去约会的时间。
罗腾飞和他女朋友虽然同校,但也不是每天都见面。林星掰着指头算了算,自己和池桐已经有十几天没有见了。
好像是可以见面了,林星盘算着,又猜想池桐会不会也有这样想见面的心情。
微信忽然跳了条消息出来。
池桐:你在学校吗?
林星本来在打字回复了,看见微信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也没觉得如何,直到池桐的下一条消息又跳了出来。
池桐:可能有点冒失,但我现在在你们学校南门。
林星大脑宕机两秒,心中忽然绽放出无边的喜悦,使他几乎忘我。
林星迅速拿起雨伞往楼下冲,人字拖经过小花坛旁的低洼处溅起几滩水花,他也顾不得去想有没有弄脏自己的衣服,快乐穿过雨幕直冲云汉。
好像不是错觉,而是真的我在想他的时候他也在想我。
第27章
尽管是阴天,晨曦的光还是门窗斜照进来,细细洒在餐桌上,落在花瓶中色彩娇艳的鲜花上。
花上还带着水滴,是一早有人新鲜送过来的。
以往任凭外面的花开得多热闹,家里总缺有闲情雅致赏花的人,久未布置过这样的东西了。
上次池桐带的那束满天星放在他房间的书桌上。池桐的书桌久未添置东西,忽然多了这么一样,让沉寂已久的房间都多了一抹亮色。
尽管后来那束花干枯下去,可池桐自己不去动,刘阿姨每次打扫的时候都尽力维持原样。倒是刘阿姨受到影响,觉得在家里多添几样亮色也无妨。
家里几个重要房间都由刘阿姨单独打扫和布置。一楼书房里,刘阿姨手持清洁布在书柜里擦拭,直到擦拭的轨迹延伸至书架第二层的几个相框旁,刘阿姨小心拿起相框,将相框也仔细擦过一遍,然后照着原本的陈设继续放回去。
头一个被放回的相框里是一家四口的合影。刘阿姨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见这张照片的时候,还以为照片里最小的那个男孩就是池桐。但相片里的夫妻显然是年轻时候的池老先生与夫人,相框里的另一个小男孩无意外应该是池桐的父亲池光泽。
他稚气未脱被母亲抱着,脸庞与自己的母亲又有八分像,一家四口笑望镜头,时光冻结在那一瞬间,成了这张照片。
在这张相片旁还有一张单人照,这是唯一一张被放在池老先生书房的单人照片。刘阿姨托起那张照片,用布轻轻擦拭书架。临了放回去前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这张照片是池光泽青年时所拍,最接近现在池桐的年纪。但是这个阶段的池光泽和池桐便完全不会被人误解成同一个人了。
相片里的青年笑容和煦又温柔,仅凭照片也可以推想他曾经是怎样一个温和的人。池桐完全不像他父亲,刘阿姨熟悉他,关心也疼爱他,但同时也对池桐有一丝畏惧。
池桐这孩子漂亮又聪明,可他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缺乏与这个世界的连结。就好像剖开皮囊以后要么会看到空洞,要么会看见失去束缚的黑暗灵魂。
池老先生接连失去了心爱的妻子与疼爱的孩子。刘阿姨理解他转而投注在孙子身上的情感,但她心里总有隐隐忧虑。
池桐并不是一个乐于受摆布的孩子。
等刘阿姨回神,她已经在书架前站了一会儿。刘阿姨摇了摇头转身往外轻轻带上书房的门,在小杂物间放下自己手中的清洁用具,又穿过长廊,她绕回到一楼的餐厅。
池桐正坐在餐桌前吃早餐。餐盘旁不远就放着崭新的花瓶与素雅的花,是满天星,比池桐上次带回来的那一束品相要好看许多。
刘阿姨走上前说:“之前看你带了花回家,我想在楼下也能布置几束花,你的房间我还没有摆,要给你换一束新花吗?满天星或者你有其他喜欢的花吗?”
池桐仰头喝完牛奶,他放下杯子抬眸看了一眼餐桌上的满天星,目光无动于衷,但开口十分客气:“谢谢阿姨,楼下你看着办,我房间就不用了。”
刘阿姨有些意外。那束满天星在池桐的书桌上放到了今天,干枯后连落下的叶片与花碎都没有被丢弃。她以为至少池桐对满天星是有偏爱的。
早上以后本市的雨又接接连连下个不住,中午的天就阴得像傍晚。好像雨都知道这是国庆的最后一天,以之作为假期结束的宣告曲。
池桐站在二楼客厅的落地窗前往外看,整个前院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草,还有几株不知年份的果树,据说是他过世很久的奶奶要种的,如今还被花匠小心维护着,每年产出的水果都会被小心摘取下来。
斜风细雨打在锦簇的花团上,伴着微风在园中轻轻摇曳,以嫩绿色的草坪为依托,色彩鲜妍又招摇。但池桐的目光落在其上却并没有流连,他看花与回头看光线沉闷的室内没有区别。
“糟糕的天气,”黑猫蹲坐在池桐脚边,“无聊的花。”
“有时候我真觉得那束满天星是假的,送花的那个人也是假的。”黑猫的瞳仁狡黠,“你有这种感觉吗?”
“万一真的是假的怎么办?”
池桐的确有这样的感觉。在想象和现实的边界模糊以后,明知林星真实存在,也会忧恐他失实。
特别是在十多天没有见面以后,失实感尤其浓烈。
车辆加速闯过雨阵,一路急驶过路和街,在超速的边缘压制着车速,直至停在林星的学校侧门给林星发出微信,池桐的心也没有落到实处。
——
林星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握着伞柄,黑色的折叠伞面够大,却也没料想执伞人会这么不在意它的平衡,使它在左摇右晃间几乎失去了遮蔽风雨的主要功能。
人字拖跨过一个个小小的积水滩,主校区年久不经考验的下水功能每每到下雨天就要被学生骂一次。但这样的积水滩现在也让林星感觉可爱又可亲。
水花伴着他每一下跑跃而往四面绽开,一点都没让林星觉得困扰。
南门距离生活区不算太远,下雨天折损了林星的一半速度,又多让他花了一倍的力气。等他终于跑到南门口时也是止不住气喘吁吁。
临了要到校门口了,林星晓得要讲究点形象了,于是放慢脚步改成快走,又把伞正正打好。校外的车没法开进学校,林星绕过校门口的粗大门柱,人还没有完全走到学校外面,脑袋就已经先探了出去,目光在外面的街道上逡巡一圈。
下雨天影响出行,街道上除了车辆外没有多少走动的人。林星还记得上次池桐送自己回来的时候开的那辆车,此时一眼就看见了它。
林星本来是要装一装的,可是双脚违背大脑意愿,又改为快跑往前,直至在车前门处停下来去拉副驾驶的车门,林星的心情都像是开了一朵小花。
然后他看见了自己小腿上星星点点的黑色小泥点,是在他来时路上无数次毫不在意跨过积水滩的后果。
林星动作一顿,下意识转身往自己身后看了眼,顿时五雷轰顶。不止是小腿,连他外套上都多少有小泥点的痕迹。而且刚才伞也没有打好,他身上几处都沾着水气,脚上的人字拖也湿哒哒的,看上去并不是特别干净。
林星出门前完全没有考虑到换件衣服,当下除了外套和人字拖,他还穿着夏天的宽松沙滩裤,整个就是不修边幅的代名词。
更别提他睡了一下午以后,睡眼惺忪困顿微肿的脸。形象不过关,这样脏兮兮上车好像也不礼貌。
林星的手已经放在了门把手上内心却陷入了极其两难的境地。
副驾驶的车窗被降了下来,林星看见池桐正看着自己这边,似乎目带疑惑。
“我身上有水,不是很干净。”林星解释,心中懊恼又窘迫。
他刚才只想到快点跑过来见池桐,都没想着收拾一下自己。
池桐没说话但是意思明确,因为随即副驾的门被从车内打开了。
林星只好打开门钻进去,又把雨伞收起来甩了甩,但伞一被放到地上还是淌出几道水痕。
“没关系的。”池桐伸手拦住林星想去整理的手,“不用管它。”
两人的指尖在伞面上短暂接触了一瞬,林星感觉浑身酥麻麻的,他到现在还是惊喜的情绪占上风,忍不住要问池桐:“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啊,是顺路吗?”
就算是顺路而已,但主动拐进来看他,这也是很有心的,林星想。
池桐盯着林星的脸,笑着摇摇头:“不是顺路。”
他的视线一点点在林星身上聚焦,将林星收入眼底。失实感也慢慢消散,林星的狼狈与不加修饰是最真实直接的证据。
林星听见不顺路这句话,心里本来是胀满了喜悦的,可又被池桐过分专注的目光盯得发虚。
到嘴边的话就变成了:“我脸上是不是不太干净?”
难不成一脚踏下去的泥点子都飞到他脸上啦?林星很忧虑。
池桐依旧摇头:“没有。”
那大约就是在看我的肿脸了。林星立刻解释:“那个,有时候我下午睡觉就会这样的,等到晚上就会消下去的,我是水肿体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