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迟没参加,因为他不擅长扑克就跟余燃不擅长唱歌一样。以至于他和余燃打扑克,唯一的游戏体验就是给余燃喂牌。余燃被喂得开心,他也就玩得开心。
三个人打到了半夜十二点,最后以余燃被沈迟提溜进被窝而结束。
第二天一早,余燃去大部队集合,沈迟去闭幕表演现场准备,表演顺序按班级来,所以沈迟是第一个上场的。
余燃在心里暗暗搓手,真不错,第一个就能看见他哥。
学生集合后就开始陆续进场,班级不同位置也不同,一班坐在一二排。
余燃的位置本来排在旁边,但还没等他坐下,苏幼幼就跑过来拉住了他。
“燃哥燃哥,和你换个位置。”苏幼幼指了指自己第一排正中间的座位,娇俏的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意。
余燃怔然,随后立即反应过来。
他弯起眼笑了笑:“谢谢!”
“不谢不谢,小事而已。”
余燃被换到了苏幼幼的位置上,这里的视野很好,舞台上的一切尽入眼底。
他的目光扫向周围,终于在台边的角落看见了正朝他勾起唇角的沈迟。
他的手里拿着一把吉他,站在旁边的老师似乎正在和他交代些什么,但他的视线依然落在余燃身上。
直到最后他才错开目光看着对方说了两句,等老师离开后,他又望向了余燃。
眼睛简直像长在余燃身上似的。
所有班级的学生陆续来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虽然这个基地很破,但这个会场却布置得很豪华。
座椅是海绵的,坐上去又弹又软,椅背也高,不同排之间的高度差十分合理,前面的同学不用担心挡到后面人的视线。
突然,头顶的灯光“啪”地熄灭了,闭幕表演正式开始。
余燃定了定心神,微微挺直腰背,整个人变得万分专注。
最先上台的是主持人,余燃看清对方后略略睁大了眼。
果然,他们班长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此刻,站在舞台上面的女主持人赫然就是许雅唐。
身兼数职,非常不容易。
她站在舞台中央,一举一动落落大方,有些时候甚至不用看台本,似乎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来。
主持人发言很快结束,那么接下来当然是——
领导发言。
闭幕式沿袭了开幕式的传统,领导的讲话冗长又无聊,能睡倒一大片人。
但余燃不仅不能睡,还得全神贯注地听着,生怕下一秒就换到他哥登台。
他的眼神飘忽不定,但现在整个场馆都很昏暗,完全看不清沈迟在哪里。目光逡巡一圈后毫无收获,只能收了回来。
缓了接近十来分钟,终于,最后一个领导讲话也结束了。
余燃逐渐紧张起来,身形微绷,胸口的心跳声剧烈汹涌。
小声点。他对自己说。
别影响他听他哥的表演。
“现在有请高二一班的沈迟同学,给大家带来吉他弹唱。”
许雅唐上台报幕,或许是提前商量过,她并未道出歌曲的名字。
只见舞台上的灯光只在中心留下了一束,后勤人员把麦和椅子安在了灯光中心,紧接着,一抹高挑的身形从暗处徐徐出现,进入了众人的视线。
他自如地坐在椅子上,抬手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高度。
台下静得落针可闻。
方才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也停了下来,从沈迟出现在台上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不禁屏住了呼吸。
前后不过一分多钟的时间,会场内的气氛变得截然不同。
沈迟调好了高度,他微微一笑,对着麦克风轻声道:“我给你带来的歌曲是,《告白》。”
余燃倏然一愣,心跳的节奏乱了一瞬。
沈迟把手指自然地搭在弦上,旋即,他抬起眼,二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清俊的少年坐在舞台中央,他被笼罩在耀眼的灯光下,眼底的温柔浓到化不开,全部赠予了台下坐着的余燃。
他很吝啬,连方才那短短的一句话都说的是“你”,而不是“你们”。
纤长的手指拨弄着吉他弦,他紧紧盯着余燃,柔软磁性的嗓音在安静的空气中荡漾开来。
“空的蝉壳悄悄摇落,檐下垂铃听风吹过
为何迟到了海边的焰火
今晚的我稍许笨拙
粗心丢了夏的线索
可你只是笑着 眼角处却有流星闪烁
好想去捕捉最耀眼的那颗。”
他的音调仿若在暖洋里浸泡过,顺着耳道缓缓淌进心间。
心口被温柔地轻触着,余燃看着沈迟柔和的目光,指尖微微一动。
“因为你爱上整个夏末
我开始迷上你暖暖酒窝
你和我光脚并排着坐
天南地北什么话都说
我的小心思比你想象得还要多
自己都难琢磨
没想到你却使坏骗我合上双眼
偷偷,吻了我耳朵。”
青涩又浓烈的情感通过演奏宣泄而出,少年的目光从温柔变得坚定,嘴角依然衔着似有若无的微笑。
余燃的喉结滚了滚,眼底情绪翻涌。
此时此刻,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了他们二人。周围的一切都褪色、变淡、消融,画面里只留下了动情演唱和认真倾听的少年。
或许,很多年以后,这副场景始终都会清晰地镌刻在余燃脑海里,就连投落下的那轮光影,都成为了记忆里不可缺少的珍宝。
他很喜欢眼前这个人,他希望剩下的一辈子都能和他携手同行。
这是余燃眼下唯一的想法,也是他未来惟有的祈愿。
窗外和煦的阳光缠绕在枝桠间,一缕清风拂过,吹乱了满地的光斑。
有一只新生的夏蝉从肥沃的泥土里悄然钻出。
春天就在这里结束。
夏天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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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告白》
原唱:王欣宇
(没有完结!!!)
第76章
这是余燃回来后迎来的第一个夏天。
基于他们预备毕业生的身份,暑假这种事情并未纳入学校考虑的范畴。
除了七月初放了七天,以及八月末的一周假期外,其他时候他们都保持着上五休二的频率。
课业变得更加繁重,课程内容也被压缩,学校也希望能够尽快结束所有内容,早日开始系统性复习。
不止齐安如此,北城中学的压力也顶了天,余燃每天都能听见苏昂在电话里抓狂的声音。
他说他已经不敢上课睡觉了,上次数学课就眯了十分钟,接下的半节课他再也没有听懂过。
所有人都面临着同样严峻的压力,未来这两个字第一次如此清晰,化身为了讲台上写满公式的黑板和笔下算不出结果的难题。
烈日炎炎,教室内的空调呼呼送着冷风,余燃撑着下颌,望着眼前的窗户发起呆来。
外面的天空如水洗,像面漆过的镜子,瓦蓝地倒悬在头顶,看不见一丝云的踪迹。
窗外的蝉声嘶鸣,听上去很热闹,余燃任由思绪飘散了一会,直到手腕被人轻轻握住。
“是累了吗?”沈迟低低问他。
现在是上午的最后一节自习课,教室里很安静,余燃呆了两秒后,随即摇了摇脑袋。
“还行,只是放松一下。”
其实还没到需要拼命奋斗的时候,虽然即将步入高三,但暑假的补课,学校还是贴心地给他们留足了喘口气的时间。
每周周末的时候,余燃会和他哥在一起休息放松,两人在一起看个电影,或是在家里一边看电视一边啃冰棍。
值得一提的是,余燃爸妈已经完全接受了沈迟,苏阿姨不在家的时候沈迟就会去余燃家吃中饭、午憩。
对他们而言,梦寐以求的生活早已触手可及。
随着少年时代落幕的,是他们再好不过的结局。
思及此处,余燃莞尔一笑。
他看向沈迟略微诧异的神色,扬眉道:“卷子写完啦?”
“还没,不过不急。”
“哦——”余燃拉长了尾音,“最近我们迟哥的学习好像有些懈怠呢。”
“啊——”沈迟也学余燃,他翘起唇角,好笑道:“可能是最近缺乏了些动力吧。”
这话是真的,因为沈迟的自行车前段时间光荣就义,近些日子他都是乘公交车上学,早晨到校时,学校里已经热闹起来了。
早晨的幽会被迫扼杀,整天看得到吃不到,小情侣感到很忧愁。
于是余燃用“学习最重要,我不能看我哥这样低迷下去”的想法蒙蔽自己,趁着今天沈迟去他家的机会,借着午休偷偷尝了点肉味。
嗯……
他的嘴一果然被啃肿了。
余燃躺在床上无语地瞪着天花板。
小时候觉得他哥可怜兮兮,现在想来那简直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错觉。
一转眼,余燃回到齐安已经一周年了。
开学考试后的第一个升旗仪式是个大晴天,天空开阔而澄净,红旗在蓝天下飘扬。
余燃坐在主席台旁,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念出来的那一刻,时光似乎在此时重叠了。
他走上主席台,看着唇边带笑望着他的沈迟,脚下的步伐默默加快。
在接过麦克风的那瞬间,他听见沈迟在他耳边道了一句:“好久不见。”
余燃一怔,脸上随即浮现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嗯,好久不见,我很想你。”
兜兜转转,当时深埋在心底的那句话最终还是被他说了出来。
余燃站在主席台中央看着底下乌泱泱的人群,他站得笔直,身上落着金灿灿的晨光。
“大家好,我是来自高三一班的余燃。”
“距离我第一次站在这里,已经过去了一年。但今天依然还是想长话短说。”
台下的众人连声嘶气,生怕这位祖宗又说出怎样惊世骇俗的话来。
尤其是一班,他们听得最认真,所有人都暗暗兴奋,想着接下来无论余燃说什么他们都要鼓掌捧场,然后喊上两句“燃哥牛逼”。
余燃装逼,约等于他们也一块装了。
这面子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余燃朝底下的人群微微一笑:“我很感谢这一年来我所遇见的所有人和事。”
“尤其要感谢沈迟。”
“我会珍惜接下来和大家一起加油努力的时光。也希望大家的青春都能拥有一个没有遗憾的落幕。”
“谢谢大家,我的讲话完毕。”
他的嗓音少了过往的嚣张不羁,多了几分温暖的笑意和真诚。
话语刚落,台下的掌声便如雷鸣般响起。
“燃哥牛逼!”秦可在底下挥手呐喊。
“虽然你只把沈迟单独拎出来了,但我是不会吃醋的。”
卓夏阳一边鼓掌一边抬腿踹了他一脚:“你和人家男朋友比起来算个屁啊。”
“怎么了?你管天管地还管老子吃醋啊。”秦可不甘示弱地踢了回去。
站在他俩前面的苏幼幼眼含热泪地疯狂鼓掌,然后在心里呐喊了第一千遍:我的cp是真的。
余燃笑着转身,将麦克风递给沈迟,冲他显摆般地眨了眨眼。
“算表白吗?”沈迟忽然问。
余燃歪了歪脑袋:“怎么不算?底下这么多人呢。”
沈迟轻轻一笑,然后拿开覆在麦克风上的手掌:“嗯,我很开心。”
低沉的声音透过音响传进了在场每个人的耳里。
余燃:……
操,真的骚不过。
*
高三生活让所有人都见识到了自己到底是有多牛逼。
有一回晚自习,大家正写着作业,秦可忽然冲着卷子感慨了一句:
“我觉得就算有人拿枪对着我的太阳穴逼着我写题,也比不上这些考试在我后面催命似的赶。”
考试频率大幅度提高——这是高三带给所有人的第一印象。
小测小考大考来回切换,几天不考试身上就跟皮痒一样,想着学校是不是在憋着什么大招。
就连余燃也晕了脑袋,一听到考试两个字就立马趴去沈迟的肩窝里猛吸两大口平复心情。
妈的,太恐怖了,先吸两口他哥回回血再说。
连一向对他们二人成绩紧密关注的余景承同志也被考试搞昏了头,他戴着眼镜指着手里的三张成绩单其中的一张问:“这是什么?”
“周考成绩。”
他又指着第二张问:“那这是什么?”
“小测成绩。”
余景承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指着第三张:“那这呢?”
“摸底成绩。”
他幽幽地问:“这三者,有什么区别吗?”
余燃露出没有感情的微笑:“没有。”
“……好的,以后只用给大考成绩给我看就行了。”
不然的话,他都快对分数失去认知了。
他怕以后和同事聊孩子成绩时嘴里下意识蹦出一句:一百三很高吗?一百四一百五那不都是洒洒水的事吗?
……肯定会被打的吧。
但事实上,由于考试次数多了起来,就连余燃也不免在成绩上被爆了冷门。
也不算是冷门,只是他第一名的宝座被踹了而已。
余燃站在学校门口的月考表彰栏前,抬头望着第一名上面印着的熟悉的脸,有些忍不住落泪的冲动。
沈迟小心翼翼地用余光观察着余燃,虽然他知道余燃肯定不会因为这种事生他的气,但他也害怕对方会因此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