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了闭眼,就突然想起了裴烬说的,所有人都是小丑。
宁辞愣了下,距离上次见着裴烬,都已经一个多星期了,这段时间,他过得特别平静。
“宁辞?”路让有些意外。
裴哥都一个多星期没来上课了,也算是常态,也不知道裴哥有没有和宁辞分手,裴哥都没提起,他不提,他们也不会问,就是挺意外,能在这里碰上宁辞。
路让不像陈放,话多,就是闲得有点无聊,多嘴了一句:“裴哥也在,你见着他没?”
宁辞不太清楚今天是什么场合,别说见到裴烬,他都不知道裴烬在,诚实地摇头。
路让笑了:“你知道今天什么情况吗?”
看宁辞穿这样,应当也是哪家少爷,不过就是一个人待着,就宁辞这个性格,也挺正常。
“今天,是裴哥父亲生日。”路让语气淡淡的,感觉说了一半话就没再说下去了。
宁辞愣了下。
怪不得,进来的时候,立着什么生日快乐的牌子,他那会儿,太紧张了,就没看过,只匆匆瞥了一眼,也只知道宁岚拿了个很精致的盒子,说是送给人家的礼物。
“那,祝裴叔叔生日快乐。”
宁辞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保持基本的礼貌。
“这话,你可别在裴烬面前提。”路让也就多嘴了几句,最近裴烬心情都不太好,每次见他们,都跟吃了炸药似的,一点就炸。
他这,应该也算是,好心提醒?
毕竟,裴烬也没说是不是和宁辞分手了。
他这么一说,宁辞也能猜到,裴烬大概和家里关系不太好,但这个也和他没什么关系,不是他应该关心的。
宁辞抿了抿唇,路让也不准备在这里多待,免得一会儿给宁辞惹什么麻烦,正准备走,台上,主持就开始讲话了。
一大堆废话。
什么庆祝裴远先生生日快乐的场面话。
灯暗下来,宁辞下意识看了眼宁岚刚刚离开的方向,人不在那儿了,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那么最后,让我们邀请裴远先生……”
有钱人,就喜欢搞这种场面上的东西。
“等等。”
熟悉的懒洋洋的声调。
宁辞愣了下,抬眼。
裴烬穿一身黑色,不太像参加生日穿的,倒像是参加葬礼穿的那种西装,灯光正好打在他头顶,人潮安静,他是中心。
十分礼貌地从主持手里抢过话筒,裴烬表情认真,“欢迎大家来到我父亲裴远先生的生日会。”像个大孝子,“我给我父亲献上一曲,生日快乐。”
他说完,就有几个面露痛苦的服务生,搬了台纯白色的钢琴上来。
人群渐渐议论起来了。
本来想离开的路让嘴角僵住:“完了。”
宁辞不解。
路让:“裴哥玩好大。”
宁辞:“?”
宁辞还以为是自己理解错了路让的意思,裴烬不是还特意给他父亲弹生日快乐?
然而,音乐响起的那一秒,他就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裴烬弹的,不是“生日快乐”,而是丧乐。
这是得关系多不好?
宁辞已经懵了,而其他宾客,也差不多的慌乱。
他们是知道裴家继承人脾气不好的,裴烬生母早就去世了,裴远在圈子里名声其实也不太好,自从妻子去世后,他就不怎么遮掩了,喜欢男人,隔三差五就换男对象,还总是带出去玩,他老婆那会儿,除了结婚,就几乎没人见过。
但谁都没想过,儿子能在老子生日会上搞这出。
裴烬弹得还挺悲伤的,本来喜气洋洋的场所,气氛变得怪异起来。
一直到裴远怒气冲冲冲上台。
裴烬也没停,朝着裴远冷漠地笑了笑:“生日快乐啊,父亲。”
裴远快被气死了,他被裴烬关在休息室,找了保镖破的门,结果一出来,就给他整这么一出。
但又不能在那么多宾客面前丢了脸面,虽然裴家家大业大,顶多就是因为这种事被大家谈论几天。
“你跟我下来。”
裴远勾了勾唇角,完全没有要动弹的意思,难得温和地朝裴远笑了:“没弹完呢。”
裴烬还能一心二用,曲子也快接近尾声,越发悲昂,似乎在哀痛着,裴烬盯着裴远勾了勾唇角,“您是不是忘了,今天也是我妈的忌日。”
生日和忌日,在同一天,也真是有够讽刺的。
他一提这个,裴远整个人就僵住了,这也是他之前那么多年不过生日的原因。
听着越来越悲鸣的曲子,裴远脸色铁青,在他忍不住之前,裴烬摁下了最后一个音符,干脆利落地站了起来,他比裴远高了一点,垂眼看他,有种居高临下的鄙夷,擦肩而过的瞬间,裴烬讽刺:“父亲,生日快乐。”
“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希望你喜欢。”
裴远:“你……”
宴会厅似乎被按下了静默按键。
几秒后,才有人不知所措地拍起手,拍了,又放下。
“实在不好意思……”
裴远和主持人立马开始维持场面。
像是一场闹剧。
宁辞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裴烬身上。
灯还是没完全开,角落里只能被光照到一点,裴烬的身影消失在了昏暗里,头都没有回过一次。
看起来,有点落寞。
和平时的裴烬,不太一样。
但想想,这种事,好像也就裴烬这样的人能做出来。
第20章 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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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辞下意识摸了摸口袋。
宿舍的钥匙还带在身上。
“看什么呢小辞?”宁岚的声音断了宁辞思路,宁岚顺着他视线看过去,什么也没看见,但也跟他提了刚才的事情:“我们看看就好了,他们的家事,我们管不了的。”
何振虽然有钱,但和裴家比差距还是很大。
宁辞也没有想管,只低低嗯了声。
宁岚也无意和宁辞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拉着宁辞的手,“刚刚我接了个电话,你知道是谁的吗?”
“你班主任打过来的,他问我,平时有没有关注你的心理健康,他觉得你有点内向。”
宁岚提这个,就觉得有点好笑。
班主任突然联系她,她还是挺意外的,还以为宁辞在学校怎么了,不过听班主任的意思,好像是他们学校刚开完会,正好提起了学生心理健康问题,让他们作为老师,多关心一下学生,也不单单是关注宁辞一个人,每个学生他们都会关心过去。
叶平原话其实说得很委婉,提了一句宁辞平时很乖很听话,表现也不错,就是不爱说话,叶平也是无奈,主要是林奇的事情搞得学校开始重视起了学生的心理问题,他确实觉得宁辞性子有点问题,但也不会直接和家长提,怕家长过于偏激,只一点点地试探。
宁辞愣了下。
宁岚没提叶平夸宁辞的话,笑了笑,“不知道你班主任为什么会这样想。”她摸了摸宁辞的脑袋,没再继续这个问题,在她看来没什么必要,她并不觉得宁辞这样有什么问题,宁辞也不需要朋友,所谓的朋友,到头来还是会背刺,宁岚转而道“嗯对了,他还跟我提了一下,你们学校校庆的事情。”
“他说,他想让你去参加表演,但是你不太愿意,是这样吗?”
宁岚说话的时候真的很温柔。
宁辞在她面前,也几乎是没有保留的,没有要欺瞒宁岚的想法,他点点头,垂下眼,捏着口袋里的钥匙,“我不想去。”
“为什么?”宁岚很了解他,“你是想说,你不敢吗?”
“没有什么不敢的,小辞,就是跳舞而已,你以前跳得很好呀。”
宁辞觉得宁岚应该会自己很失望,但,又不想在这个事情上妥协。
宁岚以前很喜欢跳舞,但后来因为他,再也没法跳了,宁辞一直记得宁岚卖掉那些漂亮衣服的时候,哭得有多难受,那段时间宁岚不仅要承受着没办法再跳舞的痛楚,还要照顾他。
宁岚没了收入来源,他也没办法去学校了,休学了一年。
那大概是他们母子俩过得最艰难的一段时光,但宁岚带着宁辞硬生生撑了下来。
怕宁岚伤心,宁辞不想提这个,只小声说:“我不敢,人太多了,我不敢,而、而且,已经很久没跳了。”
“我只是让你不要轻信别人,没让你自卑,你懂吗?”宁岚语气有点重了,又渐渐恢复温和:“你跳了,到时候妈妈和你何叔叔可以去现场给你录像,你确实很久没有碰了,但是……”
宁辞咬住唇肉。
“但是,可以练,还有那么久的时间呢。”宁岚摸了摸宁辞的脑袋,像在安抚他的不安。
“我、我还是不想。”宁辞嗫喏着,躲避着宁岚失望的目光。
他倔起来是真的很倔,不管宁岚怎么说,都不会改变主意。
宁岚愣了下,表情变了变,忍不住抬起手。
宁辞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呼吸都变轻了,他知道宁岚是为了自己好,也没想过要反抗。
但就在宁辞脸颊上方的位置,宁岚又堪堪停下。
四周那么多人,宁岚闭了闭眼收回手,按捺着性子:“你自己在这好好想一想,好吗?不要让妈妈失望,你何叔叔应该也会很高兴看见你表演的。”
宁辞紧紧抿着唇,轻颤的指腹在衣角摩挲,把话都咽了进去,紧紧握住了口袋里的钥匙。
“怎么样?看见了吗裴哥。”二楼,路让朝楼下看了眼。
裴烬懒懒地靠在栏杆上。
视野范围里,宁辞身边的女人,不知道和宁辞说了什么,似乎挺生气,好像,还要对宁辞动手。
裴烬冷冷收回视线,“没看见。”
路让:“……”
你当我瞎吗,你明明看那边了。
但他不好直说,突然觉得,裴烬可能腻了吧,路让笑了下:“又分手了?”
“那,给你介绍个新的?”
裴烬神色淡淡的,“分手?”
“我还没玩腻,有分手这么一说?”
裴烬又看了眼楼下。
裴远虚伪的演讲结束了,主持人还在说着场面话,灯也还没有完全打开,热闹的人群,在等待着裴远生日蛋糕的到来,裴总生日快乐的话此起彼伏,他这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而宁辞那边,只能被灯光照到一点,身影都快埋进黑暗里,看不见影子也听不见热闹。
那个女人,似乎把宁辞一个人给扔下了。
像失去了主人的猫一样,蜷缩在角落里。
裴烬迈出去的腿,又拐了回来,冷冷地盯着。
路让都习惯他这副谈恋爱的态度了,哦了声:“我都忘了问你了,之前你让我给你搞的那个锁,特意给他弄的?”
“你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对他这么好?”
路让是真的觉得裴烬不对劲,裴烬以前谈恋爱的时候,对人好的时候,确实也挺好,至少挺能迷惑人,但也没干过这种让人住自己宿舍的事情,这就算了,还特意去给宁辞宿舍换了个锁,把他们宿舍原本的人,搞别的宿舍去了。
锁。
钥匙。
“你有病?”裴烬觉得,路让今天脑子和陈放一样进水了。
路让:“……”
路让被无缘无故骂了一句,但也习惯了,最近裴烬基本天天都这个状态,轻咳了声,“比陈放好点。”
“我说真的啊裴哥,你最近状态……”
“和他有什么关系?”裴烬断了路让的话,“你脑子不清醒就去多看点家庭伦理剧。”
路让:“……”路让想了想,也是。
最主要的是,今天是裴烬母亲的忌日,每年的这段时间,裴烬都跟吃了火药一样,无差别攻击。
就去年,裴烬这个时间段还有个男朋友,裴烬消失了一段时间,对方闹别扭了,当然也就是对方单方面闹别扭,觉得裴烬不重视自己,不想搭理裴烬了,裴烬倒好,顺理成章地把人给踹了。
说觉得烦。
现在看来,要是宁辞稍微缠上来点,裴烬估计就受不了了。
“他最近住哪?”裴烬翻了下手机。
宁辞还真的是没有良心,这一个多星期,连一句问候都没给他发过。
“自己宿舍吧,我没看你宿舍灯亮过。”
路让没关心过这个,不过倒是听说,实验班那三个搬宿舍的,第二天还去找老师理论去了,最后,不了了之。
也不知道裴烬怎么威胁老师的。
裴烬淡淡哦了声,半搭着眉眼,轻嘲:“第一次见比我还没良心的。”
路让:“?”
“裴烬,你跟我过来。”裴远打断了他俩的聊天。
闹了裴远的生日会,裴烬就跟没事人一样,裴远刚才和那些生意伙伴聊天,都觉得他们明里暗里在嘲笑自己。
但没人提,也确实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裴家家大业大,几乎垄断行业,没人敢得罪裴家。
也没人敢在他面前提一句裴烬这事儿做得不地道。
路让愣了下,虚伪地叫了一声:“裴叔叔。”
裴远在外人面前好歹还保持着绅士风格,朝他礼貌地笑了下。
裴烬却一点面子都不给他,靠着栏杆漫不经心的,直接嘲他:“别笑,笑起来,更像禽兽。”
裴远脸色瞬间铁青:“过来!”
路让憋着笑。
裴烬哦了声,“走了。”
他知道裴远找自己干什么,无非就是算账,他也正好心情不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