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赧然,眼睫微颤,自己也觉得难以启齿,“……是。”
“若是可以,我倒希望那不是谣言。”
“我没和你说过吗?”桑落,“因为我喜欢你啊,我对你——”
“一见钟情。”
我的眼瞳惊愕骤缩。
良晌,我才像是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开口:“可是……”
“你是担心腹中的孩子?”桑落的神情柔软得不像话,“我们魔族不介意这个。”
“我喜欢你,我不在意你过去的十九二十年,”桑落腔调柔软,多情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看着我,温柔得简直要将人溺毙。
“我在意的是我们的将来。我们会有更多的十九年,上百上千年……”
说话的时候,桑落温润多情的桃花眼一直都注视着我,他的唇角翘起一丝温暖的弧度,语气轻柔。
“我会爱你,护你,对你腹中的孩子视如己出,魔生苦长,你可愿与我共度?”
第89章 只有一点点喜欢(内容有更改)
“我会爱你,护你,对你腹中的孩子视如己出……魔生苦长,你可愿与我共度?”
一声声,一句句,如南屏晚钟,撞进我的耳中,震耳欲聋,直击心神。
思绪被搅成一团乱麻,心脏在胸腔深处疯狂地跳动着,耳膜被血流冲撞得满是嘈杂吵闹的声响,犹如擂鼓般激烈。
我从未想过,会有谁能对我承诺这些。
会……爱我……
会……护我……
会……接纳我的所有,甚至还愿意对我的孩子视如己出……
我很久不曾有过如此强烈的情绪,这种陌生感觉同野草那般的疯长,几乎要将我整个人的灼烧殆尽。
就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我情不自禁地朝桑落的眼底望去,他的眼瞳里满满都是我……
对上桑落的深情眼眸,我的心突然猝然停跳了一瞬。
我张了张口,有些仓皇的别开眼,声音局促,心乱如麻,脑子里更是乱成一团,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我……”
“晚晚?”桑落缓缓的勾住我的指尖,桃花似的双眸里像是盛着光,又软又暖。
而他的语调比春风更暖更柔,直叫人为曾沾酒,便已如醉酒一般的熏熏然。
“你愿意吗?”
我不是没有同桑落有过更亲密的接触,他替我运功的时候,我们手心对着手心,抵足而坐。
但在这个时候,在桑落说了这样一通话之后,仅仅只是指尖的触碰,我便禁不住微微发起抖来。
明明……桑落指尖的温度算不上高,但被他触碰到的肌肤,就像是被燎原的烈火舔过,烫得惊人。
我的掌心无意识攥紧了,还微微渗出汗来。
“我……你……”
桑落这个魔尊比我在修真界见过的诸多大能好上太多太多。
同样是修为高深,身份高贵,桑落贵为魔域尊主,却从未以权谋私,仗势欺人。
我在修真界见到最多的是恃强凌弱,强者为尊。
身为弱者活该被强者欺凌,活该被强者掌控命运……
没有谁会低下头去看弱者的拼死挣扎,没有谁会停下来去听弱者的泣血号哭。
因为我是弱者,所以我所遭受的所有不公,都是我咎由自取,我活该……
就像我被当做剑尊情劫养在择天宗的十余年,就同我被灌下洗前尘在一无所知里同洛无尘结的那份道侣契约……
从来没有人问我愿不愿意。
我虽弱小,却也同天底下所有人一般有血有肉,受了委屈会难过,受伤了也流血,也会疼。
所以我恨!
我恨所有的推波助澜,恨所有的高高挂起,更恨所有欺我,负我的那些混蛋。
背叛我害我毁容跛腿修为不得寸进的苏涟漪。
苏涟漪狂热追求者,疯狗一样处处针对我的慕礼。
轻易就被苏涟漪迷惑,对身处深渊的我不闻不问的顾临。
还有,洛无尘……
那个时候,我是真的恨透了他们。
我恨不得饮其血,噬其肉,把他们挫骨扬灰,可我没有本事,我谁都杀不了。
我只能忍着,受着,被拖进更深的深渊。
有些恨意被消磨,而有些恨意则在时光的打磨里变得更深更浓。
慕礼欺过我,可他也帮过我,我恨他,也感激他。
而苏涟漪,我既恨他,也觉得他心机深沉,实在可怕。
至于顾临,我对他却没有恨了。
我过去恨他,是因为他明明是我师兄却从来偏袒苏涟漪,甚至在我死生一线的时候选择苏涟漪。
可后来我发现自己从来不是洛无尘的弟子,顾临自然也不会是我的师兄。
既是如此,顾临便从来都没有照顾我偏私我的理由。
我也自然没有理由再恨他。
我不恨他,却也不会原谅他。
……
但桑落是不一样的。
而桑落在我面前,从来都是这样的温和,从来都是尊重我的意愿。
无论是要教我魔族修行之道,还是邀请我来魔宫小住……就像是现在,他说喜欢我,想要同我在一起,也是问我愿不愿意,从来不会逼迫我。
这样温柔的桑落,仍谁也是无法拒绝的吧?…
我满脸涨红,手足无措,嘴唇咬的发白,“我……我自然……”
突然,我感觉肚皮里有什么东西突然蹬了一下,动作不轻不重,却足够将我从神魂颠倒中猛然惊醒。
“怎么了?小家伙又闹你了?”桑落的声音最是温柔多情,同谁说话都天然的带着亲近与宠溺的感觉。
我的手在日益圆润的腹部轻轻抚摸着,只是言语提及,我的心头便能升起无限的柔情,“没有,宝宝很乖。”
我已经习惯胎动,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手已经下意识抚在隆起的腹部。
不觉,我腹中的孩儿已满七月,算不上特别小,却也确实不大,圆溜溜的,像是藏了一个小西瓜,有时候,它会有它小小的手同我隔着肚皮打招呼。
“小家伙倒挺有活力,我先前……还担心养不好,”桑落眼波温柔,映到他的眼中,月色都会柔和几分,“还好,你没有跟我受委屈。”
我怔怔看着桑落,这个时候,我突然反应过来,我现在还怀着孩子,而这个孩子的父亲并不是桑落。
若我答应了桑落,岂不是委屈了他?
他这样好,理应值得更好的。
我心里原本动摇不定的念头又缓缓偏向了某一个方向。
“对不起……”我咬了咬嘴唇,“我,我现在还没有做好……准备……”
“没关系,我同你说这些,并没有挟恩图报的意思,晚晚愿意接受我,我自然欣喜,就是拒绝也不会有什么关系。”
桑落语调温柔,轻轻的摸一摸我的头发,眉眼含笑看我,“从前我们如何,以后还是如何。”
听到桑落这样说,我的身心不由自主的松懈了几分,心头情绪翻涌,最多的是感动。
“我喜欢你,是我自己擅自动了心,又怎么能要求你也同样喜欢我,那太霸道了。”
桑落眸光温软,“我不会这样要求你,这也不公平。”
“可……可这样,我不是辜负了你吗?”
“这又如何能够怪你。”
“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情,若你也正好喜欢我,自然是我的幸运,你不喜欢我,也只是万千可能里的一个。”
“我既然喜欢你,自然也会接受你不喜欢我的事情。”
“……是我不好,叫你为难了。”桑落脸上浅笑淡去,“只是晚晚……我是真的喜欢你。”
“晚晚,我的眼睛说喜欢你,所以看着你的时候会露出爱意。”
“我的舌头喜欢你,所以才会对你吐露爱语。”
“喜欢……是藏不住的。”
“我喜欢你,这不需要隐藏。”
我的脸蓦地红了个透,舌头彻底打了结,心在胸腔里东逃西窜,到处撞了个遍,“你怎么这么会说情话啊……是不是已经和别人说过很多遍了?”
“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桑落怔然片刻,随即俊脸微皱,颜色委屈,“晚晚莫非以为我是那些巧言令色花言巧语之辈不成?”
“我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喜欢人,该说些什么,该怎么做,我也全无经验,全凭着本能的指引。”
倏然间,有一阵大风低低地刮过,吹得庭院里的一树繁花花枝乱颤。
而这一瞬间,我的耳边却只剩下桑落说话的声音以及……在我胸膛疯狂跳动的心跳声。
“晚晚,”桑落眼中浮起一层患得患失的薄光,“你才十九岁,还这么小……你会不会……”
“会不会嫌我年纪大?”
我讶然,他怎么会担心这个,随即我反应过来,摇头道:“不会。”
魔族本就寿数极长,若是顺遂,活上千载万年都是寻常,更何况桑落还有渡劫修为。
就是人族修士筑基,便可享两百的寿元,结丹后寿元再增三百,若结了婴,则可再增五百寿元,修为越高,寿数便越长。
“那晚晚……”桑落压低了声音,眼眸里藏着温柔的光。
我有一种诡异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的名字像被他含在齿间……我的耳尖不由一热。
他还说是第一次动心,明明那么熟练……
我咬着唇,羞赧看他,声音细若蚊喃:“什么?”
“你对我,”桑落拾起落在桌案上的花瓣,仔细拢在一起,叠成不算厚的一小堆,轻声轻语的问道:“有没有……一点点的喜欢?”
我的脸彻底红了,在他殷切的视线里,我就像是被精魅迷惑了心神的凡人,缓缓点了点头。
见我点头,桑落脸上的笑容变得明媚清晰了几分。
“那我这样,就不算是被辜负了。”
“多谢晚晚,愿意……”桑落眸光熠熠,朝我浅笑,缱绻低语:“喜欢我。”
我脸上热气腾腾,“你,你怎么,我没有,我,我……”
我支支吾吾,含含糊糊,吞吞吐吐,最后还是选择自暴自弃。
“行吧,我是有一点喜欢你。”
“你那么好,谁不会喜欢你。”我嘴硬道。
“但是,”我企图为自己找回些许的清醒,叫自己不至于像一个毛头小子一样方寸大乱,“就只有一点点喜欢,没有更多了。”
而自始至终,桑落都只含笑看我,像无声的纵容。
我本来就对桑落没有任何不满,头脑稍微冷静下来,我就又别扭起来,只觉得自己方才在无理取闹。
于是,我又不动声色把被风吹的有些散了的花瓣重新拢在一起,还往偷偷里面添了一点。
桑落一片一片的将那堆花瓣尽数收入掌心,像是收起什么珍贵的宝物那样的小心仔细。
似是察觉我的不解,他抬头朝我微微一笑,“我会继续努力,努力……叫你对我的喜欢再多一点。”
这个时候,其实不论是真是假,我确实有想过要试着去接受……
可惜,总是事与愿违。
第90章 晚晚害怕
我幼时曾有一个半瞎的老道非要替我卜卦算命,扯着我疯疯癫癫的说了一大通我听不懂的胡话。
什么煞,什么骨,乱七八糟的,我听不明白,只觉得自己被抓得生疼,心里害怕,哭闹着喊爹娘救我。
爹娘听到我的哭喊,抄起院子里的笤帚把那老道赶跑了。
那老道一边抱头鼠窜,一边还不忘指着我说狸猫太子奸人之类的胡话。
从来都秉奉和气生财,对谁都和和气气的爹娘第一次在我面前爆了粗口,骂了好一通脏话。
也不怪我爹娘那样生气,那日他们本好好要替过生辰,来了一个不说人话的疯道人,毁了一天的好心情不说,还给大家的心里留下一道刺。
“好晚晚,你可别听那老叫花子胡说,他哪有什么算命本事,净知道胡言乱语。”我娘搂着我,捂着我的耳朵,哄我,“咱不理他,啊。”
“对,别理那老东西,我看他是老糊涂了,脑子不清醒。”我爹也附和道。
那个时候我年纪小,也不知事,被最亲近的爹娘一哄,很快就把那个道士以及他所说的那些话都忘在了脑后。
可谁知道,才没过多久,我便先是亡了国,又是没了家,至此颠沛流离,所遇尽是坎坷挫折。
是我来到魔域起,我就很少想起往事,也不知怎的,我就常常想起还在世俗界时,那个疯道士给我的箴语。
他说按照我的八字,我理应是已死之人,我活下去的每一天都是从老天爷借来的命。
既说借,那必定要还,借得多了,要还的也就多了。
从自己,到亲近之人,我每多活一日,天道便会相应的从我身上夺去什么。
“你会害死所有人,所有人——”
那疯道人被我爹娘驱赶时死死盯着我喊的那一句,在隔了这样多的时光后,再一次成为我的梦魇。
我醒来的时候,心脏像是因为某种恐慌而疯狂的跳动,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那样的急。
在无光的夜色里,我静静的躺在床上,长长吐息。
又梦见这个了。
都过去那么久了,我以为自己早就已经忘记了,原来……我记得是那么清吗?
那道人居然还说了这些话吗?
我的脑子没有边际的胡思乱想着,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额角,感觉自己的后脑在一跳一跳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