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熠微却微微一笑,虽然已经站起身来,宽大的手掌还放在小姑娘的头顶,“你棠哥哥还挺喜欢我的,还追着要嫁给我,甚至宁愿背上投敌叛国的骂名。”
宁海棠听罢怒瞪他一眼,这狗东西简直把自己不要脸的特质发挥到了淋漓尽致!
谁料,宁海棠还没来得及解释,周围的人群竟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宁海棠:……
他真的服了,索性闭嘴装死,拉着段熠微赶紧从人群中撤了出来。
再不跑,过会儿指不定都能被他们按着当街跟段熠微拜堂成亲!
逢场作戏和不要脸可是段熠微的拿手绝活儿,要是真拜完堂,他肯定要做些禽兽不如的事!
一想到要跟段熠微拜堂成亲……呸呸呸,为什么要跟他拜堂成亲啊!
宁海棠的脸又烫了起来。
该死的段熠微,整天就知道非礼轻薄自己,搞得自己现在心乱如麻。
不行还是得杀了他!
狗东西!
*
两人去了西郊。
宁海棠听段熠微说,他把宁飞廉安置在了偏僻的西郊,那里人烟稀少,连普通农户都没有,因为那边有很凶猛的野兽出没。
宁海棠起初还埋怨他怎么能把自己弟弟丢在那种地方,但段熠微却解释说,他给宁飞廉涂了一种野兽害怕的药,而且野兽还能保护他不让其他人靠近。
如果派人日夜守着,很容易被人发现这个地方有可疑,不如就让天然的动物成为保护,还安全一些。
宁海棠竟然被他说服了,而且他也知道西郊的野兽确实凶猛,连他都不一定能制得住。
可是到了西郊,他刚进树林,他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随即心头一紧,顺着血腥味的源头跑去,在一处隐蔽的农庄外,发现了一大片血迹。
宁海棠连忙蹲下身查看血迹,发觉似乎不是人血。
他稍微松了口气,刚要抬头,段熠微的声音抢先进入耳朵。
段熠微道:“来晚了。”
他这才抬头,发现面前不远处,躺了一地的尸体。
但这并不是人的尸体,而是那些凶猛异常的野兽的尸体。
宁海棠缓缓站起身,朝那一地的尸体走过去,他警惕着,掌心放在剑柄,蓄势待发,随时出鞘。
但他没感受到任何杀气,甚至周围连一个活物的气息都没有,段熠微不算。
待他走到一头黑熊的面前,竟看到这头黑熊的头部有一个黑漆漆的血洞,其他地方毫发无损,就这样四仰八叉的躺倒在血泊里。
已经死了,血汩汩的从漆黑的血洞里流出。
不仅仅是黑熊,周围那些老虎野狼亦是如此。
这是……
“火器。”段熠微随后跟上来,在他身后幽幽摇着手里的琉璃扇,“一击致命,只要发射,没有活物能躲得过。”
“竟这么厉害?”
宁海棠震惊不已,他对这种没有概念的东西原本没什么惧怕,可是此情此景又让他内心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寒意。
“不厉害,怎么会被禁掉?”段熠微顿了下,继续道:“太过于超前的东西,势必会对这个世界带来灾难。”
“是你禁的?”
“嗯。”
“那你……以你的身手,躲的了吗?”宁海棠又问。
段熠微摇了摇头,“难。”
他又接着道:“速度的快慢,其实是有数值的,也就是说我们可以用一个很确定的数字确定你行进的速度。”
宁海棠听的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假如你出招和反应的速度是一,那么火器发射弹药的速度就是十。是你的十倍,所以你不可能躲得了。”
“那怎么办……对了。”宁海棠这才想起来,他是来找弟弟的。
于是话都没说完,便不顾一切的朝农庄木屋的方向跑去。
他忐忑不安,因为他刚才没有感受到活物,难不成飞廉也被……
在推开屋门的那一刹那,他大喊了一声“飞廉”,却发现屋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张空荡荡的小木桌,还有一张叠着整整齐齐被褥的小床。
桌子上放着一朵朵纸折的海棠花,大概四五朵,还有一朵折了一半,就那样散在了桌面。
周围没有血迹,也没有血腥味。
地板上有一点点挣扎的痕迹,还有一些人进来留下的杂乱脚印。
宁海棠走过去,拿起“海棠花”看了一眼,发现每一朵花上面,都好像写了什么东西。
他一朵朵展开来看,是宁飞廉那歪七扭八稚嫩的字体。
「哥,我想吃小松饼了,可是这地方什么都没有,只有几个陌生大哥哥会在特定时间给我送来些吃的,也不理我。」
「我听说那个叫段熠微的男人把你带走了,我也被他抓了关在这里,你还好吗?」
「你总是说让我练武,可我就是懒不想练,现在我好后悔,要是我会武功,就能保护你了。」
「哥,我好想你。」
宁海棠的手在止不住颤抖,他看完后愤怒的把这些折皱的纸拍在桌子上,质问段熠微:“你骗我,段熠微?我弟弟人呢!”
“我刚说了,来晚了。”段熠微合上手里的扇子,悠然自得的靠着门槛,逆光中,在朝他微笑。
“什么来晚了?”
“你弟弟明显已经被那帮黑龙寨的山匪带走了。”
这个结果宁海棠刚才已经差不多想到了,但他觉得是段熠微指使的。
他愤然道:“你根本不想让我见我弟弟,你从头到尾都在耍我!”
“你这次还真冤枉我了。”段熠微用扇子指了指床上,“你看看那个。”
宁海棠进来只顾看桌子,竟没发现,床上还有一个信封躺在那。
他眼疾手快的抓过来,信封上只写了“宁海棠亲启”这五个字,字体还算能看,中规中矩。
打开来看,里面写了一段话。
「宁海棠,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我是你曾经的手下败将龙傲天,但那也只是曾经。你不是有能耐吗?有种一个人上山来,再跟我一较高下一次,我这次要打穿你的头,把你的头吊在我黑龙寨的寨门口,我要一雪前耻!
奥对了,你弟弟在我手里,你要是不想他出事,就立刻马上给我滚上山来。
还有,再次强调只能你一个人来,要是让我发现有除你之外的人,我就立刻撕票,懂了吗?
赶紧来,我都等不及看你痛哭流涕的求我饶你一命的表情了呢!」
宁海棠看完,猛地想起,今日一大早,严晖已经带着人奔着黑龙山去了!
他收了信赶紧往屋外走,他要去追严晖,把他拦在黑龙山脚下。
路过门口的时候,却被段熠微伸手拽住,“信上怎么说?”
宁海棠没空跟他解释,直接把信塞给了他,“自己看。”
段熠微拿过信大致扫了一眼,便知道了什么意思,他看宁海棠已经匆匆走远,也知道他是要拦严晖。
他冲宁海棠的背影喊,“严晖的脚力,你是赶不上的,他常年带兵打仗,比你更懂得怎么提高行军速度。”
宁海棠一拍脑门,幽怨道:“坏了!忘了这个了!”
严晖确实是一名非常厉害的大将,虽然他在武力方面也就跟自己打个不相上下,可是他其他方面的能力,要比自己强很多。
至于那条手臂,也是个意外。
宁海棠一时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无奈下也只好再次求助段熠微:“你有什么办法?”
“我当然有,但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段熠微看着宁海棠急不可耐的样子,反而不紧不慢的继续摇扇子,“你刚才还冤枉我了呢~”
宁海棠就知道,他就会拿这种事威胁自己。
他也没什么耐心跟段熠微耗,开门见山道:“你想要什么直说,或者……或者小树林里解决一次也行。”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把刚才那句话说出口的,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被段熠微这个骚气满满的狗东西污染多了,就变成了跟他一样的不要脸。
太堕落了!
“小树林?”段熠微假装没听懂的模样,故意懵懂的问:“再说详细一点,我不知道小树林里能干什么。”
“你——”宁海棠又急又气,却又拿段熠微一点办法都没有。
“哈哈哈……”段熠微竟笑了起来,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周围冰冷的血腥味里。
他以前所有的笑都是那种淡淡的微笑,要么就是意味不明阴冷的坏笑,这还是他第一次笑这么开心。
笑过后,他看着宁海棠越来越黑的脸色,突然弯曲了自己右手的手指,轻轻的在琉璃扇的扇面上,扣了三下。
“噔、噔、噔。”随着三声清脆的敲击声响起,不远处,传来了一声若隐若现的鸟啼声。
声音在朝他们俩的方向靠近,很快,宁海棠的视线里就出现了一只金色的鸟儿。
第44章 万一你死在了山上,我还能留个念想(这次标题不搞s了)
这鸟儿长得很奇特,圆头圆脑,却长着尖嘴黄喙,看起来样子还有些蠢,可全身的淡金色羽毛被光一照,熠熠生辉,又显得高贵无比。
“这是什么?看起来像……鸮,但为什么是金色的?”
“是鸮,金丝鸮,我特别培育的品种。”段熠微抬起手臂,让金丝鸮落在了自己的下臂上。
小小的金丝鸮比巴掌还小,轻啄着段熠微手臂上的衣物,又冲他挥舞翅膀,活蹦乱跳很不安生。
宁海棠听段熠微说过,他会自己栽种庭院的花草,没想到他还会培育鸟类品种。
这种奇特的小型鸮,还是金色的,绝对是世间独一只。
想到这里,宁海棠甚至产生了一个更加夸张的想法。
他脱口而出:“你别告诉我,火器也是你研发的。”
段熠微说这东西发源地在云国,他又这么懂,肯定跟他有关系。
谁知段熠微却否定道:“这个真跟我没关系。”
“我也不是什么都会,虽然我知道你崇拜我爱慕我,但也不能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盲目崇拜。”
宁海棠:“……”
他觉得自己耳朵坏掉了,直接忽略了段熠微刚才那句话,又问:“你要用金丝鸮给严晖送信吗?”
“嗯。”
段熠微应完,便把宁海棠刚才丢给自己的那封信原封不动的封了回去,然后卷起来,放入了金丝鸮爪子上系着的小信筒里。
又轻柔的拍了拍它蠢萌的小脑瓜,冲它笑道:“去吧。”
小金丝鸮晃晃悠悠的拍拍翅膀,啼鸣一声,展翅离开了段熠微的手臂。
别看它身型小,速度却快如闪电,一眨眼就飞的没了踪影。
“我只能帮你到这儿,剩下看你了。”段熠微还靠着门槛,完全没有要动的意思。
宁海棠回身看着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虽然这模样早就见怪不怪也理所当然,但他还是有些心寒。
他冷声问:“不是你没看好我弟弟,害他被抓吗?”
段熠微知道他什么意思,却只是慵懒的答:“信上说,只让你一个人去,我跟严晖都帮不了你。”
既然他如此不情愿,宁海棠也没打算勉强他,不能求仁得仁也在情理之中,本来他就不是自己能请的动的人。
不过宁海棠想了想,又道:“黑龙山距黎阳城二百里,我需要一匹好马。”
刚才他走的急,只顾想着要追严晖,根本没在意坐骑的问题。
冷静下来,才觉得自己刚才的确是有些冲动了。
段熠微道:“我的马可以借你,回来你拿身体还。”
对于“拿身体还”这几个字,宁海棠简直跟听普通话语没什么区别,他对段熠微这种时不时来一句的骚话早就免疫了。
反正就算不是拿身体换马,也是被他肆意糟蹋。
“行,我都可以。”他答应的果断。
“都可以啊?”段熠微面上透着笑意,又朝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宁海棠心里疑惑段熠微的忽然招手,但也没多想,况且他也不敢再继续耽搁,便快速走回了段熠微身边。
与他分立在门框左右,互相对视。
段熠微比他高了半头,所以他要微微抬些眼眸,才能跟他恰好对上视线。
那深不可测的眼眸里,有光,还有自己的影子,倒映在里面,经久不息。
段熠微依旧是单手执扇靠着门槛,却弯了眉眼,冲他给了一个口型,“亲我一口,再走。”
宁海棠以为自己看错了,“你说什么?”
“每次都是我主动,你总该要主动一次。”段熠微理直气壮的说着,又道:“万一你死在了山上,我还能留个念想。”
“你咒我死?”宁海棠很快抓住了“重点”。
“我估摸你八成是有去无回,严晖这次可是带了一整个营的人去,我都觉得够呛。你一个人,几乎没什么生还希望。”
“不过你要是死了,马我就不让你还了。”
宁海棠拧眉,他听着段熠微无情的话,心里的寒意更是滔天泛滥,要把他彻底淹没。
不过他最终,还是默默的上前,轻轻的落了一吻,在段熠微侧脸。
但他只是轻轻点了一下,便迅速撤开,仿佛碰了炮烙一般。
很敷衍。
亲完这下,他转身就走,一刻都不想停留。
身后的马尾飘荡在温和又冰冷的长风中,傍晚的树林里混杂着一地的斑驳血迹,被冠冕堂皇的染上清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