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顺着苏元的目光看去,看到了柳玉等在门外的半边身影,顿时了然,摆手叹道:“去吧去吧。”
苏元终于露出笑容,向周正告完别后,他迫不及待地向柳玉走去。
周正背着双手,心里颇为惋惜。
柳玉那么乖巧好看的孩子,要是个姑娘就好了,和苏元登对得很。
可惜了啊。
柳玉在外面等了没多久,就听见苏元大步流星走近的脚步声。
苏元长得浓眉大眼,皮肤有些黝黑,板着脸时气势唬人,可一笑起来就有些可爱了,能看见一颗尖尖的虎牙,他眼眸发亮地望着柳玉:“小玉,你在等我吗?”
柳玉犹豫地嗯了一声。
苏元眉眼间的笑意多得几乎溢出来。
可没等他开口说话,又听得柳玉小声开口:“元哥哥,你放我家里的那几只野兔野鸡,我已经帮你处理好了,你得空去我那儿拿回去吧。”
闻言,苏元笑容一僵:“那是我送给你的。”
柳玉摇头:“我不要。”
苏元上扬的嘴角肉眼可见地下沉,很快,笑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惊讶和不可置信:“我进山就是为了捉些野兔野鸡给你补补身子,你太瘦了。”
柳玉还是摇头:“可我不要。”
“为什么?”
柳玉沉默了下,突然说道:“元哥哥,你是连才的哥哥,你该对连才更好一些。”
苏元僵在原地。
柳玉等了一会儿,见苏元没有说话,便道:“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完,他背着背篓跑得飞快。
……
然而柳玉等到晚上都没等来苏元。
干了一天的活,他精疲力竭,烧了热水擦洗一番,换了身干净衣服后,他坐到桌前摸出之前里长给的铜板。
虽然家里备有油灯和蜡烛,但是没到必要时候,柳玉基本不用,能省则省。
清冷的月光从敞开的窗外洒进来,勉强照亮屋里的摆设。
柳玉小心翼翼地数了几遍铜板。
他洗了六件衣服,一件衣服四文钱,一共是二十四文钱,可周正直接给了他四十文钱。
院里还晾了八件衣服,能得三十二文钱,把前些天在山里采的药草清理出来拿去县城里的集市上卖了,也能得三十文钱左右。
林林总总加起来,都有一百文钱了。
到时候顺道在集市上买些粗米和猪肉回来,再买些便宜的粗布,他向张婶子学过针线活,可以试着自己缝一床被套,把找人弹过的碎布和棉花往里一塞,新被褥就有了。
柳玉算数不好,需要掰着手指头慢吞吞地算,时不时还要用石子儿做个记号。
等他算完,夜已深。
他点来油灯,把铜板收好放在匣子里,匣子藏在卧房床底深处,用了一堆秸秆作遮掩。
为了藏好匣子,他几乎整个人都钻到床底。
等他出来,头发和衣服都有些凌乱,油灯放在脚边,微弱的烛光填满了这间不大的卧房。
在这片落针可闻的空气中,只有他衣服摩擦秸秆时发出的窸窸窣窣声音。
柳玉一只手撑在床沿,另一只手撑在地上。
他抬起头。
下一刻,冷不丁地对上了一双正在直勾勾看着他的深沉黑眸。
柳玉动作顿住,连呼吸都有瞬间的停滞。
男人醒了?
什么时候醒的?
他大气不敢喘一下,表情紧绷地和那双眼眸对视。
男人的脸色依然苍白得很,嘴唇微微开裂,但审视的眼神宛若刀片一般从柳玉身上刮过。
柳玉双膝跪得发麻,他不动声色地把撑在地上的手放到床沿,慢慢起身:“你醒了,我——”
话未说完,眼前蓦然一黑。
男人竟然翻身而起,掌住他的肩膀将他转了半圈后,五指扣上了他的脖子。
疼痛伴随着窒息席卷而来。
柳玉的后背抵着男人坚硬的胸膛,突如其来的缺氧让他整张脸迅速涨红起来,并张着嘴不断咳嗽。
他试图挣扎,却被男人看出了他的意图,不仅扣着他脖子的五指猛地收紧,还轻而易举地将他的双手反扣在身后。
男人的力气极大,让柳玉不得不仰起脖子,神色痛苦,呼吸急促,连话都说不了。
半晌,身后传来男人嘶哑的嗓音:“你是谁?”
“我——”柳玉刚挤出一个字,又剧烈咳嗽起来。
咳嗽了一会儿,扣着他脖子的手才放松些许。
“我、我叫柳玉。”
男人沉默下来,似乎正在记忆中搜索一个名叫柳玉的人。
“你先放开我。”柳玉的眼角渗出泪水,打湿了抖得厉害的睫毛,他无比艰涩地开口,“你这样掐得我好难受啊。”
可男人没有放开他的意思,贴在他耳边问道:“谁派你来的?”
“没人派我来。”
“说。”
“真的没人派我来。”柳玉的泪水流个不停,顺着脸颊往下淌,淌进男人扣着他脖子的指缝里,他在巨大的恐惧笼罩下勉强想出一个回答,“是里长安排的。”
“里长是谁?”
“里长姓周,单名正,他是我们村的里长,人很好,是他让我暂时收留你的。”
听到这里,男人终于品出了什么,话音一沉:“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桐溪县附近的玉潭村,相邻玉潭峰。”柳玉停顿了下,调整好了呼吸,接着说道,“我在玉潭峰下面捡到了你,就把你带回来了。”
捡到他?
把他带回来了?
宋殊禹眉头紧皱,尝试顺着柳玉的话回忆起些什么,可当他用力一想,只觉头疼欲裂。
他的记忆几乎全部缺失。
*
作者有话要说:
下篇应该先写这个《不好意思,我更喜欢正品》,在专栏~感兴趣的伙伴点个收藏呀
1.
520到来,校草方稚公开出柜,表示自己已有男友。
大受震撼的室友们把人逮住质问。
“你男朋友帅吗?”
“还行。”
“高吗?”
“还行。”
“家里有钱吗?”
“还行吧。”
“是谁?”
“a大那个国外回来读研的陈矜之,你们认识吗?”
室友们:“……”
传说中曜飞集团的太子爷、富二代中的超级富二代叫还行?!!
2.
曜飞集团年会,室友费拿到两个名额,说是带方稚碰碰机会,结果碰到了冷暴力方稚已有一个月的男朋友。
室友激动地指着一个人:“快看你男朋友!”
方稚看过去。
很帅、很高、一看就很有钱。
“可他不是我男朋友啊。”方稚指了下旁边那个没那么帅、没那么高、看上去也没那么有钱的人,“他才是我男朋友。”
室友表情尴尬:“兄弟,他不是陈矜之,他是陈矜之后妈带的拖油瓶侄子,叫什么曲野来着……”
方稚这才知道他男朋友的名字、身份、学历都是假的——他被骗了。
3.
方稚还没找曲野算账,曲野先在微信上和他提出了分手,理由是他不够热情、不够主动。
方稚沉默许久,同意了。
随手拉黑并删除曲野的微信后,他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另一个几天前刚加上的微信。
备注是陈矜之。
【方稚:在吗?】
【陈矜之:?】
【方稚:处对象吗?】
【陈矜之:???】
第7章 害怕跟猫儿似的
柳玉单薄的身体因恐惧而颤抖,宛若在暴风中找不到方向的一只脆弱的蝴蝶,大颗大颗的泪水接连不断地涌出,浸湿了宋殊禹贴在柳玉皮肤上的手心。
手心上传来湿漉漉的触感。
这让宋殊禹有些晃神。
他突然发现身前这个年轻人太瘦了,尤其是被他扣住的一双手腕,细得他稍作用力就能将其折断。
从他的角度,正好看清柳玉沾湿泪水后根根分明的眼睫,往下垂着,勉强掩住了眼中的骇意。
放在地上的油灯还在安静地燃烧,昏暗的光线映着柳玉那张过分苍白的面容。
宋殊禹的目光扫过柳玉的侧脸。
许久,他确定了什么一般,缓缓松开双手。
如蒙大赦的柳玉已是满身冷汗,他张着嘴巴用力喘息,摆脱束缚的身体也不自觉地往前倾去,眼看要栽到地上。
这时,宋殊禹从后面拉了下他的手臂。
柳玉打了个激灵,却没敢挣扎。
还好宋殊禹的动作并未维持太久,柳玉刚一站稳,他便迅速收回了手,似乎不愿再和柳玉有过多接触。
柳玉深吸口气,撑着发软的双腿,哆哆嗦嗦地蹲下身捧起油灯。
等他站直,宋殊禹已经坐到床边,他身上的衣服早被郎中剪得东一块西一块,之前柳玉替他擦拭身体时觉得碎布碍事,索性把剪碎的衣服全部拿去扔了,只让他穿了一条裤子。
不过有包了整片胸膛的白布做遮挡,看着也没那么不像话。
宋殊禹默不作声地坐着,柳玉战战兢兢地站着。
乍一看,竟然有些像是下属面对上级。
在柳玉皱着一张脸斟酌言辞的同时,宋殊禹也在打量这个陌生的地方以及站在自己面前这个陌生的人。
虽然他几乎丧失全部记忆,但脑海中还是残留了一些隐隐约约的片段,只是那些片段十分模糊,且时有时无,叫他无法从中顺藤摸瓜地抓住什么。
不过片段中的那些人都身着华服、穿金戴银,或坐或站在金碧辉煌的厅堂里,身旁有下人服侍,姿态端庄、高高在上。
再看这个地方——
布帘隔成的小小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个靠墙而立的老旧柜子。
床不结实,他稍微一动就能听见咯吱声响,随时都能被他坐散架似的,柜子也不知从哪儿搬来的,面上磕碰出了很多坑坑洼洼的痕迹,小小的柜脚支撑着硕大的柜身,摇摇欲坠的样子。
又看面前这个人——
穿着不合身的鹅黄衣袍,腰间系了一条三指宽的米黄长带,肩膀松垮,衣摆长了一截,走路就会拖地,脚上的布鞋尖头似乎被磨破了,分别打了一两个补丁。
宋殊禹面色冷淡地垂着眼皮,目光在柳玉的布鞋上停留良久才挪开。
他的眉头慢慢皱起。
他感觉哪里不对,可一时半会儿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
“那个……”柳玉忐忑地打破沉默,“你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宋殊禹抬眸看了眼柳玉藏在油灯后的脸,反应过来柳玉在问他胸上的伤口,于是点了点头:“应该没有大碍了。”
柳玉闻言,眼中漫出一丝喜色:“那我去找里长,让里长叫郎中过来给你看看,要是没事,你就可以回家了。”
说完,柳玉把油灯放到床头的地上,准备摸黑出去。
然而才走出两步,就听见宋殊禹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站住。”
柳玉脚步一顿,僵硬转身,他眼中的喜色已然凝固,嘴唇紧抿,惴惴不安地望着宋殊禹,他眼眶泛红,眼角还有泪水的痕迹,看着真是可怜巴巴,仿佛被人揪住了后颈皮肉的猫儿。
他低声问道:“大哥还有吩咐吗?”
宋殊禹单手撑在膝盖上,即便没穿上衣且头发散乱,也有种迫人的气势。
柳玉最怕的就是这种长相偏凶的人了,不管对方的脾气好或坏,只要和对方打上照面,他就会本能地退缩和躲避。
以前他只觉得苏元凶,没想到如今碰着一个比苏元更凶的人。
柳玉连眼神都不敢乱瞟一下。
很快,他听见宋殊禹问道:“是你救了我吗?”
柳玉犹豫了下,轻轻点头。
“谢谢你。”宋殊禹说,“你的救命之恩,我会一直铭记在心,若有机会,我也会报答你的。”
柳玉连忙摇头:“举手之劳,大哥言重了。”
“还有方才的事,我很抱歉。”
柳玉继续摇头:“都过去了。”
“你的脖子……”宋殊禹抬了下手。
柳玉立即抬手捂住自己的脖子,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其实他的脖子还有些痛,方才快要窒息的恐惧到现在都未完全消散。
见宋殊禹抬手,他身体快于脑子地后退两步。
宋殊禹的手在半空中停顿片刻,慢慢放了下去。
柳玉背贴布帘,飞快地说:“既然大哥没有别的事,那我先去找里长了。”
说完又要往外头跑。
这次他甚至没能迈出脚步,宋殊禹的声音再次响起:“站住。”
柳玉哭丧着一张脸,好像快哭了:“大哥,我再不去找里长的话,里长就要睡了,那么只有等明儿天亮再找他了。“
“可惜你这么急着找了他也没用。”宋殊禹顿了顿,直视着柳玉乌黑的眼睛,慢条斯理地说,“我不记得我是谁了。”
“……”柳玉眼中最后一抹喜色散尽,只剩无尽的惶恐,“啊?!”
……
柳玉几乎一宿没能合眼。
翌日,天还未亮,他便顶着两个发青的眼圈去找周正了。
周正听闻消息,赶紧招呼自家的小儿子去找郎中,随后领着郎中和柳玉匆匆忙忙地往柳玉家里赶。
宋殊禹也起来了,由于没有多余的衣服可穿,他只能保持着上半身包着白布、下半身只穿了一条裤子的形象坐在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