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顺着长坡跑下,一路跑进荒地,还没到家就先喊了:“颜颜。”
屋里正准备做饭的朝颜听见他的声音,也放下手里的锅,快步走了出去。
方木跑到家门前,见到他在门口站着,脚步更快,冲着他飞奔过来一把将他抱住。
朝颜被他抱得紧紧的,简直要喘不过气:“你怎么了?”
方木激动不已地亲了亲他的耳朵,说:“我想你了。”
朝颜笑道:“我也想你,你怎么回事啊,以前你出门半个月,回来都没这么激动。”
“不一样,以前回家就能看见你,现在却不是。”
朝颜想到他的木哥居然还有这么不稳重的一面,就被可爱的忍不住笑。
他还是第一次见方木也会跑向他来拥抱他。
“进屋吧,我正准备做饭。”
方木又抱了会才把他松开,牵着人进屋:“几时回来的?”
朝颜道:“大概是下午申时。”
炉灶里生起了火,煲水的锅火光明亮,而煮饭的锅在灶头上,朝颜刚刚应该是正打米淘洗。
饭不急这一时吃,先把人好好看看。
方木按着他坐在长凳上,自己在他面前蹲下,与他目光相触。
方木看了看他的脸,夏日山上蚊虫多,哪怕带了防虫粉,朝颜脸上也被叮了几个红红的包。
其它倒是没什么,只是脸色有些憔悴,在山里风餐露宿的,吃不好睡不好,憔悴也正常。
方木又牵着他的手看了看,果不其然,看到好几道口子。
很细,有旧伤也有新伤。
最严重的是巴掌处的那一道,应该是刚划的,外翻的肉都还新鲜。
朝颜自上次建茅草屋时受过伤此后就没伤过,平日里连切到手都少有,现在割了这么大一道口子,把方木心疼的不行。
“别处可还有?”
朝颜摇摇头,说道:“这是围剿山猪时不小心被荆棘划的。”
方木不信,又拉过他另外一只手看了看,见确实是没有才放心,就起身去拿药,好在伤药家里一直备了有。
他走回来在另一头坐下,牵过朝颜的手放在桌面上,借着微弱的光撒下一层帮助伤口愈合的药粉。
伤药撒在伤口上带来一阵刺痛,朝颜抽了口气,被方木听到了:“很疼?”
朝颜实话实说:“就那一下。”
方木道:“这几日别沾水,饭我会做,衣服我会洗,你先把伤养好。”
朝颜道:“这点小伤...”
他还没说完就被方木打断了:“在我这就不是小伤。”
朝颜一愣,呆呆看着一本正经的方木,半晌后反应过来,笑道:“那你可别嫌辛苦。”
方木嗯了声:“我去做饭。”
他先把伤药放回去,然后才接过朝颜之前没做完的活,淘米下锅煮饭。
朝颜在山里待了这么多日,吃喝都很随便,因为怕食物的香气会引来野兽,他们还不敢做饭,这几日都是啃得馒头大饼送野菜汤。
也就是现在夏季,野菜多,还能喝上一口热汤。
朝颜先前翻篮子时发现方木买了有肉放着,他本打算红烧的,肉拿出来了还没切,方木就回来了。
方木也注意到了那块肉,转过身来问他:“想吃什么?”
“红烧吧,我馋了。”
方木照办。
简单的菜色方木都会做,毕竟他一个人生活那么多年,加之两人又一个屋檐下生活这么久,即使他的厨艺比不上朝颜,但在朝颜的指点下也进步不少。
方木心疼他在山里苦了这么多日,席间一直给他夹菜。
差不多一斤的肉,大半都是进了朝颜的肚子。
一不小心就把朝颜吃撑了。
见方木在洗碗,自己去翻出过年那时买的山楂片泡水喝。
山楂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没有加糖的山楂水只有它本身的酸甜味,朝颜喝了一碗,甚是解腻。
方木想着他伤了手,把碗筷和灶头清理干净,见他坐了那么久,也该消食了,就去打水让他沐浴。
朝颜去拿衣服,去洗澡间的时候方木跟着进来。
朝颜问他:“你做什么?”
方木看了眼他的手:“不能沾水。”
“...”朝颜这会很有理由怀疑他是故意的:“你是不是想要了?”
方木真是败给他了:“你不累?”
“累。”
方木把他手里的衣服拿过来放在凳子上,说道:“那还不抓紧洗完休息。”
“...”怎么搞的像是他在猴急?
为了表明自己的淡定,朝颜解了衣服踏进浴盆背対着方木坐下。
他光滑的脊背在烛光的映照下披了一层暖光,方木看着这段自己在上面留下不少痕迹又会消失无踪的美背,眼眸暗了暗。
可他确实不想动朝颜,就想让他洗个热水澡去去乏好休息。
端来凳子坐下,用水瓢舀了水,沿着他的肩背淋下...
水光潋滟,这段颜色就更好看了。
方木的喉结滚了滚,手上依旧正人君子。
朝颜也纳闷,要是以往,木哥哪会真的只是给他洗澡。
这人怎么了?
他偷偷地回过头看了眼方木,対上他的眼神,立马又转了过来,木哥还是那个木哥,没被掉包。
第84章
朝颜手上的伤口其实并不严重,只是因着新伤的关系看着可怖,加之方木那会跟他久别未见,心里头稀罕他,把事态说的严重。
那道口子敷上药养几天便结痂了。
他这次进山虽然受了点‘小伤’,但得到的更多。
阔别半年的猎捕让几人大赚了一笔。
这次可是有五两银子,之所以有这么多,是因为那头成年山猪的缘故。
张民来送钱那会方木不在家,傍晚等他回来知道这事,便有些感叹。
打猎是危险,可挣的也的确多,这样一来他就更理解朝颜要去打猎的想法。
一次就挣够他几个月的工钱,就算一年两次,那也不愁吃喝。
朝颜晚上跟他睡觉那会,还算了笔账。
家里本来就有十四两整银,后来方木每个月还有工钱,朝颜花钱又省,这大半年下来存了就有二十多两,再加上他这次打猎的五两,就有二十七八两的银子。
这还不算钱庄的二十两,有了这笔钱,哪怕朝颜现在就有了身子,他们也不怕饿着娃。
确实可以考虑要孩子了。
屋里黑灯瞎火的,朝颜趴在方木的胸口上,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我们成亲也快一年了,现在还没个动静,是不是真得找大夫看看?”虽说哥儿怀孕不易,可他家木哥要的勤,刚成亲那会还可以说是两人聚少离多的原因,可这半年两人几乎每天都在一起,方木也鲜少克制过,却什么反应都没有,让朝颜害怕自己一语成谶。
他一开始在一笔一笔算着账,结果不知怎么就聊到孩子身上去了,让方木一头雾水,险些没跟上他的思路:“看什么?”
“万一真是我身体不好,不能生...”他爹娘在世时没想过让他外嫁,所以也从没让大夫检查过他的身体,后面因缘际会跟方木成了亲,也没去在意过,现在想要孩子了,他自个才来着急。
方木抚了抚他的背,安慰道:“你要说去找大夫开点药调理身体我不反对,但不至于为了这事着急,我还想跟你过多两年的自在生活,有了孩子就得围着他转了。”
“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担心?”朝颜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他的手就放在方木的胸口上,只要方木说谎,他就能察觉到。
方木道:“担心什么?哥儿虽说可以生子,可毕竟比女子艰难,你真要是怀了我才怕。”
手下的心跳平稳,较之先前并没有变化,朝颜一时察觉不出,但他相信方木对他的情意:“那就随缘吧,该来的时候他就来了。”
方木把他抱过来,两人共枕着一个枕头,说道:“睡吧。”
“嗯。”朝颜紧紧依偎着他,哪怕两人成亲都一年了,他还是喜欢这样的睡姿。
方木搂着他,虽然说了睡,眼睛也闭着,心里却还想着事。
他刚刚说的是心里话,至于孩子在成亲前方木就表明过态度,拥有了是他的荣幸,没有他也不怨。
但颜颜似乎不这么认为...他思来想去,觉得这事还真就是像颜颜说的那样,只能随缘。
不过现在家里不缺钱,要生也是可以的。
方木就把这事按在心底,暂时不去想。
..................
春风绿了芭蕉很快又红了樱桃,转眼便到了金秋时节。
中秋佳节过后,八月十九就是乔松与李会元成亲的日子。
方木和朝颜两人既是朋友也是娘家人,可乔松那边先来请,方木就应了乔松的约,带着朝颜去镇上赴宴。
他们成亲那会,乔松包了宴席用到的猪肉,鉴于那会乔松就说过不许他这样还礼,方木就换成份子钱给他。
他随的多,是一两银子,但真要说起来,乔松那会给的更多。
可以两人的交情,也不应该再计较这些,只是方木是成了亲的人,知道成亲后要花钱的地方多,他也没什么好回报乔松的,兄弟多年,一两银子也不过分。
份子钱没交到乔松手上,方木就是仗着这点不怕他拒绝才大胆给的。
两人在乔家吃了酒席,趁着天色还早就赶紧回家去。
今日要赴宴,方木都没有去县城上工。
回到家,朝颜就感觉胃不是很舒服,想要吐的感觉。
方木问他:“是不是吃错东西了?”
朝颜揉着肚子回想了下今日的吃食:“跟你吃的都是一样的。”
这倒是,他今日请假一直在家,所以早饭是家里吃的,午饭也是,傍晚这顿是吃的宴席,他都没事,那就不应该是吃错东西。
方木过来摸了摸他的肚子,手不小心划过他的腹部,摸到一点弧度,又问:“吃撑了?”
朝颜也想不明白,但他今日吃的确实有点多:“应该吧。”
方木就说:“我记得你买了山楂片,我去看看还有没有,给你泡水喝。”
朝颜点点头。
方木就去放零嘴的小箱子里翻,结果山楂片早吃完了,朝颜没补,但是有一小包梅干。
他也给拿了出来,把箱子盖上,走过来对朝颜道:“只有梅干了。”
一听到是梅干,朝颜便下意识咽口水,他一手搭在肚子上,一手去拿梅干。
梅干是前不久才上市的,还是今年的新梅子,这款梅干是酸咸口味,朝颜前几日就开始胃口不好,总想吃酸的,前日才让方木买回来。
梅干去掉了核,他捻了一块放进嘴里,酸味刚进肚子,就感觉好一些了。
方木见状便把一包梅干给他:“你歇会,要还是难受就跟我说,我去找大夫过来。”
朝颜点点头,问他:“你要不要?”
方木还没吃过,想着刚刚在宴席上确实吃了很多肉,就拿了一块放进嘴里,一到嘴就酸到面目扭曲。
“这么酸?”
朝颜看他脸都扭成了一团,笑道:“还好啊。”
明明很酸,酸到方木想要吐了,可到底是钱买的,还不便宜,他舍不得,只能含了一口水进嘴里。
过了会感觉好点了才说:“你这几日的口味有些重。”
朝颜想了想,好像确实是,以往他爱吃甜,可上次两人去县城,方木要给他买糖他都没答应。
因为那会一点吃糖的欲望都没有。
“不会身子出问题了吧?”朝颜有些担心。
方木道:“你能吃能喝有什么问题?你这症状倒像是酸儿...等等,颜颜,你该不会是害喜了?”
朝颜一愣,一瞬间仿佛听不懂害喜这个词。
方木又瞥了眼他的腹部。
衣衫宽大,看是看不出问题,但他还记得刚刚手摸过的感觉,好像确实是比以往大了点。
震惊过后,朝颜反应过来,一骨碌站起来,六神无主:“怎么办?我不会真的有了?木哥...”
方木看他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忙抓住他的手安慰道:“别怕别怕,我在。”
朝颜心里很慌,他是怕真的有了又怕是假的,很矛盾。
方木说道:“时辰还早,我去请大夫过来给你把把脉,你在家等我。”
朝颜拉住他的手:“我跟你一起去。”
他这状态方木也确实不放心他自己一个人在家,就去拿了钥匙,重新锁上门,牵着他的手去村里。
西水村是有一位大夫的,他家世代都在西水村行医,因着传承有限,医术算不上多高明,但一般的小病找他们家也能解决。
到了大夫家,方木说明来意,就见四十多岁的大夫诡异地看了他们一眼。
但是大夫没有拒诊,而是把人请进院子里,让朝颜坐下给他把脉。
院子里晒着草药,香气浓郁,沁人心脾,方木此时的心思却都在朝颜身上:“怎么样?”
大夫面色有异,又担心自己误诊,便让朝颜换了只手,再一把,还是那个脉象:“确实是有了,刚两个月。”
听到大夫确认,方木松了口气。
朝颜收起手,又不由自主地寻求方木的依靠。
方木的手被他拉着,还顺势把人搂住,他问大夫:“颜颜这两日开始害喜,可有什么法子抑制?”
大夫摇摇头:“这都是正常的,再过多一段时日就好了。”他还是好奇,忍不住问道:“村里都说你找了个男人过日子,怎变成哥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