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让我待一会儿吧,喝两口酒就走。”暮玄没有走,因为现在走了他也不知道去哪里。
曾经,霁琨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归处,但现在轩辕澈是属于千悦的,他已经无处可去了。
回去一个人守着肃王府吗?呵,那还不如在这里一醉方休呢。
“恩公?!”白安宁愕然转身,惊得手里的抹布都掉在了地上。
第160章 (三)醉酒现真身
白安宁关上店门,请他落座于干净的席位上,取了店内最好的酒水招待他。
想着空饮无趣,白安宁特意去后厨炒了几个佐酒的小菜,谁知回来的时候暮玄已经醉倒,趴在桌上不省人事了。
酒杯空了,白安宁走到桌边晃了晃酒壶,几乎是满的。
恩公的酒量怎么这么差呀?
瞧这样子,大概自己精心酿制的酒他也没来得及好好品尝吧。
白安宁有些丧气,他对着暮玄无奈地叹了口气,轻拍他的肩膀道:“恩公?恩公你醒醒……”
“嗯~”暮玄吧唧两下嘴,把头转向另一侧又趴倒睡了。
白安宁打算再叫叫他,却忽然觉得小腿上有些痒,他便扭头往身后看去,这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是尾巴!雪白的尾巴!
他吓得当场愣住,目眦欲裂地愣愣看着那一团雪白的尾巴,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恩公……是妖怪吗?”
……
日上三竿,断片儿了的暮玄在白安宁的床榻上醒过来,待头疼缓和后他循着人声来到了前院,也就是白安宁的酒铺。
“掌柜的,来二两烧刀子。”
“哎,好嘞!”
正值饭点,来铺子里买酒的客人甚多,白安宁正忙活地脚不沾地,以致于暮玄来了他都没有发现。
暮玄兀自站在角落里,观察着店内的情况,过了一会儿,他走近了柜台。
“掌柜,上回那个桃花酿还有没有呀?我家夫人很是喜欢呐。”
白安宁忙着手头上的事,正要想说“客官稍等”却发现不知何时店内多了一道白衣身影,正在帮他招呼客人。
这可是对他有着救命之恩的人啊,哪里能帮他做这些琐事?
“你是掌柜的朋友吧?从前倒是没见过。”客人一开始以为他是新来的伙计,但举止之间的气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说朋友都是在抬举白安宁了。
“额……他不是……”
“在下是,此来看望他,店内繁忙便顺带给他打个下手,帮衬一二。”店里的生意火热,但暮玄一举一动却是不紧不慢,尤其那举止之间的气度叫人看了养眼,等的人光是看着他都不会失了耐心。
“看先生的样子倒是对店里熟得很呐。”
暮玄没有接话,只是把他要的桃花酿交到他手里,说道:“您的酒,拿好,莫让夫人久等了。”
白安宁不大识字,酒柜上的酒瓶也没有贴名字,白安宁全凭记忆拿取,但暮玄却是闻都不闻一下就一拿一个准,怎么看都不像个新来的,但白安宁知道他确实是第一次来到铺子里。
“恩公,您去后头歇着吧,这些粗活我来做就好了。”
恩公的手可是用来弹琴的,怎么能像他这样呢……
“无妨的。”暮玄倒是不以为意,简短婉拒便又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午后,酒铺终于消停下来,白安宁把暮玄请到后院,烧了几个拿手菜招待他。
“恩公。”
“嗯?”
“以后莫要在人前饮酒了……尾巴,会露出来的。”说这话,白安宁其实心里很怕的,万一暮玄要杀人灭口呢?他可是妖精啊,当初徐员外的死他就做得天衣无缝,若是他要杀自己,自己是断然没有还手之力的。
但是他在赌,赌暮玄是一只好妖精,不会伤他的。
暮玄停下了吃饭的动作,安安静静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恩公,我不会出卖你的。”白安宁小心翼翼地补充道。
“我是只狐狸,那个人……是我剑下死的第一个人。”快速吃完碗中的饭,暮玄道:“多谢款待,告辞。”
说罢,暮玄放下碗筷,孑然而去。
白安宁甚是不舍,对着他的背影大喊道:“恩公,日后还能再相见否?”
“有缘,自会再见。”
……
暮玄独自来到了南风馆,此时此刻这座前夜还在灯火辉煌的建筑已经被火海吞噬,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样貌。
他隐了身形,挥袖收走了鸨母和崔老爷的魂魄,并把他们扔进了乌竟都——十八层地狱的第九层,油锅地狱,是专门给***嫖娼之人处刑的地方。
做完这些,他回到了肃王府,而再次见到千悦和轩辕澈已经是数日之后的事情了。
不出所料,千悦的毒已经解了。
他与霁琨是曾经缔结过契约的,作为契约的凭证,霁琨将一滴心头血抹在了他右眼下方,契约缔结完成之后,那滴血便化为了鎏金色的羽翼印记。
这意味着他成为了霁琨的所有物,能受霁琨神息滋养,放眼六界也只有他才可以。
契约缔结于魂灵,哪怕再世轮回也不会消解,只是凡人轩辕澈对千悦的影响力小了许多,但压制箍心之毒足矣。
所以,只要留在轩辕澈身边,千悦便不会有事,而他们圆房……箍心之毒再霸道也敌不过神的恩泽。
而且,如他所愿,千悦怀孕了,只不过孩子还很小,小到身为凡人的他们根本无法感知到他的存在。
从此之后,他要守护的便不只是轩辕澈和千悦,还有他们的孩子。
也不知道霁琨归位之后会否喜欢这个孩子,或许他会看在那是他的骨血的份上对自己网开一面,又或许会憎恶他玷污了他身为启天圣子的身份,像从前那般折磨他。
在感情这件事上,他只会比千悦更卑微,哪怕偃月告诉他从前霁琨做的那些都是为了保护他,可他……
可他要怎么相信霁琨的爱呢?
可怎么敢继续爱霁琨呢?
霁琨没有对他说过一句喜欢,而他甚至不敢在心里想“喜欢霁琨”这四个字。
抬头望天,天上有世外天,有霁琨的从前,而他在地上,宛若一颗尘埃。
呵,千悦和轩辕澈的那点身份差距算什么?他和霁琨才是真正的天差地别。
隐身坐在房顶上,看着千悦和轩辕澈恩爱的模样,眼眶一酸便落下泪来。
他心里头难受,便从袖中掏出了临走时从白安宁那里带回来的桂花酿。狐狸的嗅觉很灵敏,酒不开盖在几里之外他都能轻而易举地分辨出气味的不同,在白安宁的酒铺里,他最喜欢的味道便是手中的桂花酿。
拔开盖子,他仰头猛灌了自己一口。
他知道的,自己的酒量很不好,一口就倒。也正因如此,他可以借酒浇愁,醉了便能不再想这些伤心事了。
美酒入喉,他很快醉得不省人事。
隐身术法失效,他的尾巴也露了出来,亏得他选了房顶这个好位置,夜深人静的,也没人发现他。
“唉,这只小狐狸的酒量真是一点也没变啊……”偃月无奈地提起暮玄,把他拎回了房间,挥手布下一个直到他醒来才会自动解除的结界,偃月悄然离去,就好像从来不曾来过一般。
第164章 【幻境】1若如初见
夏末秋初,三国边境。
千悦安然坐在马车内,风扬起车帘,灌入风沙,他却惶然未觉,只是紧紧握着手里的剑低头发呆。
忽而,车轮被一块石子儿硌了一下,他的身体随着车身微晃一下。
抬眸看向车窗,原来已经进入到峡谷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峡谷,虽然心里排斥这次的远行,但他还是被眼前萧瑟但前所未见的新奇景色触动。
微微抬头往上看去,忽见峡谷最顶上有金光一闪,似有人影闪动,他本能地感觉到不寻常,正想要开口示警,一人却已然顺着绳索飞驰而下,冲杀过来,而紧随他之后的是数十名黑衣人。
不消多说,他拔剑飞身而出,对上了为首那个带银鬼面具的黑衣人。
叮!
双方的剑刃撞在了一起,擦出零星火花,他本想试探一下便推开,谁知那人用的力气不大却没有退,如此,他自然也不能退,否则无异于是在向对方示弱。
那人没有更多的动作,仿佛单纯只想同他僵持而已,千悦摸不清他的路数又碍于他的实力深不可测,因而不敢轻举妄动。
千悦同他对视对视着,那双眼睛中的神采同他从前所见的万般对手皆不相同,锐利却没有杀意,温柔却又凌厉。
银鬼面具只遮住了他半张脸,忽然他勾起嘴角笑了,千悦一惊,怔愣瞬间。
随即,手中突然一空,那人竟是趁着他怔愣的瞬间将他手中的兵器挑飞了出去。
“千悦。”
“啊?”那人唤我什么?千悦?他是谁?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一堆疑问涌上心头,千悦顿时不知所措,剑被挑飞了也没去捡,在原地呆成了木头人。
面具人收起长剑,将其背到身后,笑意盈盈地凝视着千悦。
四周的杀戮还在继续,千悦和面具人却仿佛同处于另一方天地,对周遭的一切嘈杂置若罔闻。
“小悦儿,你的天神哥哥来带你回家了。”面具人说着向他伸出了左手。
千悦的目光在他的眼睛和伸出的左手之间跳转数个回合,终于抬起了右手想去触他的左手,但是犹豫许久还是不敢。
“你真的是天神哥哥吗?那年……”
时隔多年,他已经不对天神哥哥当年的承诺抱希望了,可偏偏现在这个人就活生生出现在他眼前了,还说要带他回家。
握紧拳头,他拼命用指甲扣着掌心,如果这是一场美梦,那么快点让他醒过来吧,要不然梦里太美好,等梦醒的时候他该如何再去面对现实的残酷呢?
“是我,千悦,千山悦君心。我叫轩辕澈,表字君辞,君辞故里赴戎机。”面具人一点一点靠过来,“我来带你回家,跟我走吧。”
他的话极具蛊惑力,千悦觉得自己应该后退同他保持距离,但双脚仿佛黏在了地上,根本抬不起来。
他们交兵之时本就离得极近,眼下轩辕澈只朝他走了几步,就几乎要贴到他身上了。
“啊!你……”
他竟然抱住了自己!千悦双眸圆瞪,双手僵在半空,理智上他认为自己应当立刻马上推开他,但是情感上——不得不说,他的心被这举动触动了。
他是活在冰冷中,黑暗中,可他也是渴望温暖的呀,只是害怕被灼伤从来不敢争,取,而且在那暗无天日的暗卫营里也无处可寻温暖呀。
“千悦,我的小悦儿,不要怕,我带你回家,我会好好爱你的。”
男人蛊惑的嗓音荡漾在他耳畔,说完之后,男人低头埋首于他脖颈出细嗅着他的气息,嗅过之后又呼出温热的鼻息,呼地他后颈发痒发烫。
这么诡异的情景怎么可能发生在现实中?可若只是梦境,又为何如此真实?
千悦陷入了迷茫。
口哨嘹亮,纷乱之中他听得马蹄飞踏之声,而且那声音渐行渐近,最终停在了他身畔。
腰被握住,短暂的失重之后千悦发现自己已经坐上了马背。他只坐过马车,没骑过马,骤然到了马背上不由得心慌,尤其坐下这匹马似乎格外壮硕,他本能地躬身降下重心,离地面近一些安全感就稍微多一点。
轩辕澈随即翻身上马,右手执缰绳,肘部揽住他让他靠到自己身上,左手则扬鞭抽打马臀,马儿吃痛立时撒开蹄子奔去。
千悦很害怕,但现在马速这么快,他若是跳下去不死也得摔断腿。更要命的是,他的佩剑不在身边,而身后之人又是如此的内力深厚,没有剑,他甚至没有一战之力。
抓住轩辕澈的手臂,千悦怯怯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轩辕澈嘴角依旧噙着浅笑,道:“不是说了吗?带你回家呀。”
“那……家在哪里?”千悦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怎么就把佩剑丢了还莫名其妙上了陌生人的马?!
“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说着,轩辕澈侧首在千悦脸上偷了个香。
“你!”千悦甚至有种把这登徒子生吞活剥了的冲动,但是随即又想起这可能是他的天神哥哥,不能冲动,不能冲动,绝对不能冲动。
最终,马匹停在了阳宁军营门前。
轩辕澈把千悦抱下来,千悦看着眼前成群结队的阳宁士兵只觉得自己是掉进了贼窝,他本能地往后退。
但是又能退到哪里去呢?他背后就是轩辕澈,根本退无可退!
“参见大人!”士兵们整齐划一地呼喊着跪了一地。
千悦躲到了轩辕澈背后,拉着他的手臂怯怯问道:“这里是阳宁军营啊!你是天神哥哥没错吧?你没有骗我的吧?”
在这趟行程之前,他从来没有出国西黎,现在失了佩剑,身陷敌国军营,他不可能不怕的。
“别怕别怕,小悦儿。”轩辕澈柔声安抚着,揽住了他的后背,而后动作轻缓地将他打横抱起。
“十几年前的一个冬天,我在西黎皇宫的湖旁边见到了落水的你,我跳下去救你了,还给你取了千悦这个名字。我说过会来找你的,我来晚了,对不起。”语毕,轩辕澈踏入自己营帐的同时在千悦眉心落下一吻。
【作者有话说:元旦惊喜~惊不惊喜~意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