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笙,我会忘了的。”许是昏迷了一段时间,楚俞的嗓音听起来有些嘶哑。
宋笙得了楚俞的回复,下意识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转念又被楚俞原谅他而兴奋不已。
宋笙激动之下,又搂紧了些。所幸,这次楚俞回抱了他。这个认知让宋笙以为一切如从前般,两人已前嫌尽释。
可在宋笙看不到的地方,楚俞的黑眸中仍不见一点亮光,如漆黑的夜般寒凉刺骨。
门口的敲门声打断了二人,“宋将军,王爷的药老奴煎好了。”
随着屋内宋笙传来的声音,“刘管家,送进来吧。”刘管家便端着汤药进入了卧房内。
此时的宋笙早已坐回了床铺前的椅子上。楚俞则闭目休息着。
刘管家不知楚俞已经清醒了,对宋笙道:“宋将军,王爷喝了药便暂时无碍了,将军不必太过忧虑。恒远药园那边让老奴帮去弄弄,老奴稍后再过去一趟。”
“管家放心去吧,楚俞这边有我照顾,不会出差错。”宋笙点点头道。
刘管家把药碗送至宋笙掌心中,便告退下去了。
一时间卧房内又只剩下宋笙和楚俞二人,无言的沉默在卧房中弥漫。
宋笙不知道为何会出现现在这种莫名的沉默和尴尬。只是直觉十分不喜。
手里的药碗还热着。再放一会就凉了,影响药性。索性不顾二人之间的氛围开口道:“楚俞,趁热喝吧。”
边说边舀了勺药,放至唇边吹凉了些。才送至楚俞的唇边。楚俞不言不语,启唇喝下。似是一个十分听话的孩子。
因在喂药期间,宋笙只一心盼着楚俞能将温热的药喝完。注意力全在喂药一事上,看着楚俞一勺一勺的喝完,满意至极。
直至喂完一整碗,宋笙心中一直有一种莫名的违和感围围绕绕。不甚清晰却又一直存在。
但又嘲笑自己可能是有些草木皆兵。总是担心之前被楚俞放弃的情景出现,所以太过担心。
宋笙见楚俞喝完药之后,面色还有些发白,想着楚俞现在这种情况需要休息才是。便为楚俞掖好被子,打算到卧房外间,免得影响楚俞休息。
宋笙语气温和的对楚俞道:“楚俞,你之前发病。现在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你睡一觉吧,我就在外间守着。有事你叫我一声就行。”
楚俞面色淡然的应声道:“好,我记得了。”
看着楚俞这样的神情,宋笙有些欲言又止,似是想说什么,又默默收回。
最后上前一步抱了楚俞一下,楚俞放在床铺间的手指克制的紧握,生怕主动狠狠的抱住宋笙,然后再也不松开。
宋笙只是抱了几瞬,便起身离开至卧房外间。楚俞握紧的手指渐渐松开,无力的摊开在床铺上。
他至今记得宋笙甩开他手时的感觉。那种被抛弃的感觉,真的再一次在他身上实现。
宋笙不想给他想要的。以拒绝的姿态决绝的离开他的世界。喜庆的婚房在那时也显得黯然无光,颜色尽失。所见一片灰色。
原本以为宋笙在他醒来后,是想说喜欢他的话。尽管知道宋笙的性子,依然忍不住去期待。果然,不应该期待的。
宋笙,你还是迫切的希望远离我吗?那便成全你吧!
第37章 前去药园
尽管这个结果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可既然宋笙希望,他又如何能够拒绝?他在宋笙面前,从来都是卑微如尘!
他不愿强迫宋笙分毫。从前如此,现今亦如是!
那是他心中神祗般的存在。他怎忍心去逼迫他,使他为难。
他一直耐心等待宋笙爱上他。可宋笙甩开他手时露出的抗拒,时时烙印在心间,挥之不去。宋笙原来对他当真无半点爱意!
他本有自信能让宋笙爱上他,最多也不过是时间长短的的问题。
一个人不掺尽分毫杂念的真心和爱意,世间又有几人能够真正的拒绝,而不心生动摇。
可他算遗了宋笙,他的将军便是那个例外。他用世人之心来测宋笙之心。原是他一开始便错了吗?
也对,即使他再对宋笙一片真情,可终究是个残疾之人。宋笙又怎能真正的做到毫无芥蒂,继而爱上他。
本以为父皇下旨赐婚,于他而言是上天赐予的一个绝佳机会。却原来从头到尾,只是他一场妄念罢了!
楚俞的四肢酸软无力,连聚拢手指的动作做的都有些勉强。毒素发作的痛楚还在四肢百骸中不断蔓延。
可这点痛哪及得上主动放开宋笙来的痛极!那是一种如同剜心之痛的极刑。一遍一遍的凌迟和重组,循环往复,不复生还。
楚俞心中所思所想,隔壁床榻上的宋笙一概不知。宋笙一直未曾入睡,心中一直萦绕的违和感让他无法安睡。
宋笙揉揉额角,闭上双眸细细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试图找到蛛丝马迹,拨开迷雾。弄清楚感受到的那丝违和感究竟缘何。
脑中的记忆慢慢回放,特别是和楚俞相处的情景。他直觉是楚俞哪里变的不太对劲。
楚俞自从醒过来后,便对他和从前不尽相同,总觉得似乎少了些什么。但具体是什么,他又迷惑不已,无从分辨。
忽然脑中嗡鸣一声,所有的记忆画面戛然而止。是了,他终于明白了。楚俞眸子间的暗沉,是对什么失望至极后的绝望。
虽然最后楚俞开口原谅了他,并且回抱了他。可楚俞醒来后,从头到尾对他淡淡的疏离感,从未变过。
不对,楚俞还是没有原谅他!现在去隔屋解释,诉说他的感情?楚俞能真正的原谅并接受他吗?
他生性内敛,这样直白明了的说明情谊有些难以启齿。况且楚俞病发醒来不久,也需要时间修息养生,补充精力。他更不应此时前去打扰。
便明日找个适宜时辰前去解释。尽管此事宋笙做好了打算,可依旧无法释怀。总觉得有什么变故要发生,心下慌乱的很。
可随即又嘲笑自己,恐是自己太过紧张楚俞,才会如此。一晚上而已,又能真的出什么事?
何况楚俞就在一屋之隔,发生什么他都能及时知晓。
现在最为要紧的是楚俞毒发一事。他对楚俞知之甚少,连他深中剧毒至今未解都一无所知。
或许他应前去林大夫那里去详细打听下。宋笙迫切想知道楚俞如今的病情。当即起身下榻,拿起屏风上的深蓝色常服。快速披上,大步走了出去。
楚俞听到隔壁的门咯吱声,猜到宋笙是出去了。心下更加失望,宋笙连住在他隔屋都觉得无法忍受。
估计是掐好时间觉得他已入睡,才打开房门离开。宋笙啊宋笙,我果真应该放手还你自由!
宋笙出门后询问守夜的小厮,林大夫的住处在哪。小厮大晚上见到宋笙此时的样子,起初吓了一跳。
后听宋笙用清冷的声音问他话,才回过神来,擦擦冷汗快速回答了。许是怕宋笙不熟悉路,还用手指了指方向。
宋笙无心顾及小厮的失态。听到回话,便向林大夫的住处抬步而去。
原来林大夫就住在药园内,听小厮说是为了方便照顾草药。权因林大夫此人相当痴迷医术,只愿与药香为伴。
尽管夜色暗黑,宋笙依然如同白日行走,毫无障碍。药园离苍澜阁不是太远,宋笙走了半盏茶的时间便到了。
到了药园院门处,只见不大不小的院子中有三间木屋。其中一间亮着的木屋窗前影影绰绰,能看见两个人影在烛下映着。
宋笙心生疑惑,不知另一人是谁,以至深夜还在和林大夫夜谈。宋笙反思自己是否来的太过突然。
可楚俞的病情像根刺一样立在心尖,时刻令人担忧不已。不及时问清楚,实在寝食难安。
宋笙想到此处,便不再犹豫。打开木门,大步走入清幽的庭院。
一路走过小径来到木屋前。宋笙深夜来访,出于礼貌和歉意,正打算敲门。
谁知小屋的门此时从里面应声而开。随即映入眼帘的是刘管家笑眯眯的脸庞。
宋笙见此情景下意识怔了下,但只一瞬便恢复如常。倒是刘管家在门口怔了会儿。
许是出来的太过匆忙,宋笙身上虽然披了件外衣,但墨发并未束起,直直的披散着。
刘管家从未见过这样的宋笙,一时竟有些恍惚,怀疑是不是宋将军。
宋笙的墨发散落肩侧,使得宋笙面容上平日的凌厉之美少了两分,倒是温和柔美许多。
刘管家定了定神,宋将军怎会有人冒名顶替。必是有什么要紧事才让将军不顾衣冠是否整齐来到此处。
难道是王爷才醒来毒性又发作了不成?刘管家心下再急也知道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
随即收了脸上的笑意,恭敬的请宋笙入内。
宋笙刚一入屋,便看到初见时严肃非常的林大夫,此时神情放松的椅靠在窗前的软榻上闭目养神。
宋笙见此情景望了眼刘管家。刘管家点了点头,脚步轻缓的上前几步。走到林大夫面前。
不太记得刘管家平时的声音是高是低,只见他低着嗓音对林大夫道:“恒远,宋将军来了,醒醒。”
明明是极低的声音,可林大夫只过了几瞬便睁开了双眼。那双沧海桑田的双眼仿佛盈了几分暖意。在烛光下一时竟有几分超越时世的美。
第38章 知晓病情
刚睡醒的林大夫声音还有些沙哑,只听他用和缓的声音轻喊了两个字“魏之......”
一旁的宋笙默不作声,他只知刘管家姓氏,具体姓名倒不知晓。
刘管家回了一声“我在......”,后咳嗽了一声,拍了拍林大夫肩膀。
林大夫大概是初醒,还有些茫然。但也察觉到刘管家神情有异。不自觉皱了皱眉头,往屋内四周看去。
见是宋笙来了。似是为了避嫌一般,推了面前的刘管家一下。之后坐直身子,正襟危坐着。脸上又恢复成宋笙初见时的严肃神情。
刘管家无奈的笑了下,倒也浑不在意。凛然想起宋笙还站着,忙请宋笙入座。
待宋笙坐下后,林大夫这才道:“宋将军深夜前来,必是有要紧事。何事将军请说?”
宋笙拢了拢身上的深蓝色常服道:“林大夫,您是王府的府医。想必对楚俞的病情极为了解。请您告诉我他的实际病情。说来惭愧,我对此知之又少。”
林大夫听得宋笙如此说,面色逐渐变的凝重。双手抚着白胡须,确是迟迟不开口。
刘管家看出林大夫为何犹豫。直接抢过话头道:“宋将军,此事说来长远。不紧事关重大,且王爷一定不希望您知道此时。更深露重,您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宋笙见二人迟迟不说明情况。心里咯噔一下,如果不是楚俞的病情严重,二人不会到现在还不松口。
毕竟他是皇上亲封的残王妃,再怎么二人也不至于因为此等小事,便草率决定欺瞒于他。
宋笙握紧双拳,稳定心神道:“刘管家,林大夫。请二位不要瞒我。我既与楚俞成婚,便是夫夫一体。不管什么结果,我都能接受。我只要实情!”
话落,宋笙双眼坚定的看着林大夫。林大夫看出宋笙对楚俞情根已种,便决定具实告知。
“宋将军应该听说过这一切都是王爷十七岁那年埋下的祸根。当年王爷被人毒害,不仅仅是中了毒,同时还中了蛊毒。且”蚀心蛊“和”噬骨毒“均毒性极为霸道。当时几乎要了王爷的命,幸好得当时的医圣相助,才得以保住性命。”
宋笙没想到年少的楚俞同时中了剧毒和蛊毒。心里一阵阵的抽痛,让人觉得难以忍受。两道剑眉也跟着皱的死死的。
林大夫瞥了一眼宋笙,继续说道:“世人对于王爷的病情只之其一,不知其二。当年的确是医圣出手。才使王爷废了双腿但保住了性命。可两个同样霸道的毒,怎会如此轻易解开。何况当初的解药并不完整,还缺一味至关重要的”灵回草“。”
刘管家听到“灵回草”,也跟着说道:“是的,因为当时缺了”灵回草“,所以配的解药并不完整。使得王爷的毒并未完全解开。只解了”噬骨毒“。”蚀心蛊“却还存在。且每月十五蛊毒便会发作一次,痛楚常人无法承受。”
宋笙听到这里,只觉得心脏抽搐的更加厉害。原来楚俞每月都要承受一次毒发。他二人成亲已有月余,他竟未察觉到一丝一毫。
让楚俞摆脱痛楚,便是找到“灵回草”吗?宋笙急切的想知道草药在何处。“刘管家,那现在”灵回草“在哪?如何能得到?”
“宋将军,如若草药易寻,王爷的蛊毒早已解除。只是那”灵回草“三年一长成,三年一花开。当年急需灵回草时,派无数暗卫寻找过。最终确定”灵回草“只生长在东临国的灵山上。可灵回草当时已过花期。需知灵回草只有在花开之际才可入药。否则便不是灵药,而是彻彻底底的毒药。”一旁的林大夫娓娓道来。
林大夫用手指掐算了下时间,继续说道:“若老夫记得不错,再过小半年时间即是”灵回草“花开之际,便可采摘入药。”
宋笙听到这里,这才终于放下心来。只是还觉得有些心痛,楚俞受了将近六年的蛊毒折磨。为什么要对楚俞如此残忍?
宋笙终于知道了想要知道的事。天色过晚,也未多加寒暄,便起身告辞离开。
在宋笙离开后,林大夫面上的凝重依旧没有散去。刘管家上前握住他的手道:“恒远,你放心,采”灵回草“一事不会出什么差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