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呢,想过么?"
"没有。"他的声音开始哽咽,"都来不及想。"
"后悔么?"这是重点。
"不,不后悔。"
"那就好。"
如果现在后悔的话,那就太不值得了。
不快不慢的探视时间结束,王显被带回来时的地方。临走的时候,他微笑着说如果见到了田树让他来看我一次好么,这样的话谁又能拒绝呢?
说实话,肖寒雁还是不懂,就算他是真的爱他又怎么能做到这个地步?
走出监守所,外面的空气也比里面的要自由许多,在比那里更不自由的地方待两年的时间是怎样的一种折磨。在灰色的高墙里,他寂寞么?经过拐角的时候,撞到一个人,为了说对不起而抬起头来,发现那个人居然是田树。
"你怎么在这里?"他毫不掩饰地问着。
"来看一个朋友,你呢?"他是来看王显的吧。
"只是碰巧路过罢了。"
"是么。"没有半点挑衅的意味。
他去或者不去对肖寒雁来说都没有意义,不过对王显来说就不同了。
"王显他......希望你能去看看他。"
他睁大了眼睛看过来,半天没有反应。然后开始掩饰起来,"我正要去,你知道什么?"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只想笑一笑,然后就勾起嘴角笑了。
突然很想听一听左威的声音,就打电话过去,响了两声之后挂掉,再打过去,像以前约定的一样,第二次一接通就听到了他的声音。
"喂喂,寒雁么?"
"是我。"
"......有什么事么?"他的声音。
"没有。"
"那......"他的声音。
"决定什么时候走了么?"
"嗯,下周三。寒雁来送我么?"有些哽咽了。
"好,那天我会请假过去。"
"记得不要说让我留下来。"哽咽得厉害了。
"嗯。"
"那我挂了。"有抽噎的声音。
"给我打电话吧,到了那边给我打电话。"
啪的一声通话结束,肖寒雁开始觉得自己有些冷血,喜欢的人隔着电话哭了,他却可以不动摇的面不改色,还说得出那些伤人的话。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回到住处见到洛正宜一脸的不相信。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他是在说自己么?接过他递来的镜子,里面映出一张熟悉的脸,脸色却异常的苍白。这是他么?难道一直都是自以为是的坚强和无所畏?
"低头吧,说你离不开他,让他留下来。"
他说的是实话么?肖寒雁不明白,他搞不清楚,一直都搞不清楚。
"送他什么礼物好呢?如果去送机的话,还是应该送礼物的吧。"
故意地说给他听,然后回到房间里把推拉门关好,这是他仅存的任性,也是他仅存的坚强。
从周末到第二周的星期三,并不是很长的间隔,但如果换算成秒的话,也应该是一个天文数字。大概是总是看表看日历,肖寒雁居然觉得有些焦躁,一如窗外鸣叫声声的夏蝉。
一大早就起床,像往常一样的洗漱穿衣,换了一件新买的衬衫和一条刚从干洗店取回来的西裤,很认真的洗脸,也多用了一些牙膏把牙齿刷得干干净净可以拍牙膏的广告,梳子沾些水把头发梳理得伏贴,然后低头看看腕表,才发现比平常多用了十分钟。
简单地吃了早餐,提起随身携带的提包,和洛正宜一起出门到机场去送左威。一路上也没有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有些紧张,不知道见了面该说些什么比较好,或者干脆就不要说话。车子急刹车的时候,洛正宜的手肘碰到肖寒雁的胳膊,猛地一惊,侧过头看见他正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己。
可是却什么也没有说,是因为知道说什么也没用吧。
到机场乘机和送行的人很多,专程来送左威一家的人却很少,见到肖寒雁的时候,左威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奇怪又很快的恢复。
"谢谢你来送我。"声音是很平静的。
"到了美国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你也一样。"
"听说那边的人性格都很开放,要和他们交朋友。"
"你也要找到新的朋友。"
"有了好的女孩子男孩子的,就放手追吧。"
"......"
"记得写信,打电话也好。"
"嗯。"
"如果有了恋人,记得寄张照片回来让我看看。"
看看是什么样的人得到了他的爱情。
"这个,送给你。"
从衣袋里拿出来那枚白银戒指,这是他仅存的最有意义最有价值的东西,是他的希望,把它放在左威的手心。
"希望有一天你能梦想成真。"像是接力一样传递给他。
"寒雁,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
"我可以吻你么?"他的脸很认真,眼睛也很认真。
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可以。"
转过头去,不想看到他难过的或是哀愁的眼神,害怕自己会坚持不住地答应他,害怕让他知道自己多么在乎他多么不想失去他。
害怕他只是因为同情自己的寂寞和孤单才决定喜欢自己。
一直到他被父母拉走,走过那条长长的通道,肖寒雁都没有再看他的脸,他曾经表示过他肯爱他,他曾经认真地对他说过我喜欢你,他的眼泪曾经浸透了他的衣衫,他曾经违背父母的意愿留在他的身边,但是现在他已经离开他了,离开他的生活,离开他生活的城市,伸手捂上胸口,别在那里的钢笔和身体一样泛着热度,刚才他看见了么?会不会发现他的坚强其实很脆弱?
洛正宜开始笑,很优雅地笑着,说,"你是个傻瓜。"
肖寒雁无从辩驳。
他又问,"刚才为什么不答应吻他?"
"我不想出卖自己。"
如果吻了,或许就抑制不住自己想要留下他的心情。
其实也并不明白为什么决定不留下他,为什么要平静的送他走,或许只是出自一种自我保护,孤独的人害怕被别人看透,害怕与别人分享自己的孤独。
回到事务所继续工作,一切很快恢复到正常,只是回到房间的时候,习惯在门口停留片刻看看对面曾经住过左威的房间和原来一样的摆设并且被打扫得干净明亮。
左威并没有打过电话给他,也没有寄信回来。
一天和往常一样的在九点整坐到办公桌的前面,对面却坐着一个陌生人,他微笑着和肖寒雁打招呼。
"你好,我是新来的。"
"郑恒文呢?"
"他辞职了,听说是到K集团下属的一个分公司就职。"
平凡的生活中,有什么东西在改变着,被唤醒的人会开始行动。虽然有些不满郑恒文在离开之前没有和自己说一声再见,但是却不惊讶他会离开,或许这次他们能够面对问题,并且得到想要的结果,如果是那样,就太好了。
下一个刺激,是在回到住处之后,看到洛正宜一脸笑容地让他看手里的信,信封上盖着波浪形状的邮戳,是左威从美国寄回来的,只有一封,收信人是洛正宜。
"想知道信的内容么?"
"不,不想。"
逃到房间里拉上门,浑身抖动着,他害怕,害怕承认自己是妒嫉的。
其实对面房间会空出来,并不出乎他的意料。
当天晚上肖寒雁决定从这里搬出去,收拾好不多的行李和衣物,在大门口停下来对坐在客厅的两个人说再见。
崔昊元挥了挥手,洛正宜却站起来。
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走到面前,抬起手伸到自己的颈后,沉默的吻,有些灼热的感觉。
"留下来吧,我们平静的生活。"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肖寒雁继续留住在那个白的凄凉的房子里,有过几次想提议涂上别的颜色的油漆,最后都没有开口。和洛正宜生活在一起,他们过着正常的日子,和左威还在的时候一样,他每天上班,然后下班回来,规则而有序。
有好几次梦到左威在樱树下消失,不过肖寒雁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洛正宜。他也相信自己的生活不会一直这么平静,因为身体里有些东西被唤醒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