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有意扶持龙景年,他也知道,龙景年并不像表面上这样逆来顺顺,但是,在龙景年完全展露锋芒之前,为了不必要的麻烦,他还是要保持多年的中立。
“可是我已经答应逸王了啊,失信不好吧。”
他爹说的他也想过,只是他觉得,再去做最后一顿饭而已,日后也不会再走近了,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麻烦。
沈途叹了口气,道: “既然答应了就必须得去。”
做人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一个诚字,不允诺便算了,可一旦应允了,就必须要去做到。
若是失信于人,无异于叫旁人也能随便对你失信。
“不过,今日去不许再随便应承什么了,路上也多多留心些。”
“好,爹,那我去了。”沈元齐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门。
沈途哪知道,沈元齐在龙景年面前,就是个过脑子不过心的,愣是把他的嘱托忘了个一干二净。
路上,沈元齐买了龙景年点名要吃的小黄鱼,看到有卖野果子的,也顺带买了一些。
来到逸王府门口,直接推了门进去,昨日韩殷同他讲过,他们王府没有安排人守门,来了直接推门就行。
被安排盯梢的韩殷见到沈元齐,从房顶上直接跃进了内院。
“王爷,沈将军来了。”韩殷冲着主座上的龙景年回禀道。
龙景年听了,淡漠的面上立刻带着了浅浅的笑意,轻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起身走出了大堂。
韩殷默默跟了上去,王爷还真是迫不及待,一大早上的就让他去房顶上盯着。
说起来,这么些年除了婉公主,好像还从来没有什么能让王爷这么挂心了。
如今,看样子王爷又多了一个挂心的人,沈将军人是不错,就是不知道这沈将军的出现,对王爷来说,是好是坏。
沈元齐走进内院,也看到了迎面走过来的龙景年,连忙加快了步子:“末将见过逸王。”
“沈将军不必如此。”龙景年赶紧止住了沈元齐下跪行礼,“日后,沈将军不必对我行礼,显得倒是生分。”
“不可,礼数不可废。”沈元齐不赞同的说道。
而且……他们好像本来就不熟吧?哪里就显得生分了?
龙景年看见沈元齐脸上的别扭,沉思了一下道:“这样吧,若是在外面,咱们就以君臣之礼,但是在私底下,就当是好友如何?”
沈元齐皱了皱眉,显然不赞同,刚要张口说话,就被龙景年截了过去。
“我知道我一介落魄王爷无权无势,被很多人瞧不上,但是我是真心想与将军相交,罢了,终究是我痴心妄想,拎不清自己的重量,将军请回吧。”
龙景年说这话的时候面上很痛苦,话说完,转身迈着踉踉跄跄的步子往回走,那蔫头巴脑的背影,就好像受了很致命的打击一样。
第67章 王爷不哭,沈哥在
沈元齐顿时感觉自己被一种罪恶感给紧紧包围住,他怎么每次来都能勾起人家的伤心事?真是蠢笨!
眼瞧着龙景年走出了很远,沈元齐连忙追了上去,无意识的就伸出手去拉住了龙景年的手。
两股温度蓦然碰撞,二人皆是一僵,对视着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韩殷是急了啊,小跑着就蹿到了二人身旁,不露痕迹的分开二人牵着的手,接过沈元齐手里的东西。
“哎呀,外边天多冷,沈将军还拎着这么些东西,不如,王爷和沈将军去大堂里坐谈?”
什么情况?!
虽说这沈将军对他们王爷是不错,可也不能随随便便就上手乱摸啊。
他们王爷生的好看,气质也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虽说这地位不高,可终究是一个王爷不是?
话说这沈小公子喜欢男人,沈元齐不会也……… !!!
这想法一出,韩殷看沈元齐的目光登时就带上了警惕,颇有一种别家的猪崽子拱了自家大白菜的愤愤感。
“咳咳………”龙景年干咳了两声,面颊微红的撇过了头,不敢看沈元齐的脸。
沈元齐也不比龙景年好到哪儿去,面上也是难得的染上了一层红晕,干笑着开口道:“末将是心急了,唐突了王爷。”
两个大男人碰一下手很正常啊,可是为什么他心跳的这么快?而且……龙景年的手腕好细啊,他甚至感觉,他一只手都能攥住龙景年两只手。
“无碍。”龙景年轻声回答了一句,半掩在袖袍下的另一只手,却一直摸着沈元齐碰过的地方。
“末将不是嫌弃王爷您,是末将觉得高攀了王爷,这才拒绝的。”
生怕龙景年再次误解,沈元齐又继续道:“若是……若是王爷坚持,末将同意就是。”
他是发现了,龙景年心思过于细腻,他要是再继续拒绝,龙景年不定会想到哪儿去。
况且,今日之后,私底下见面的机会大概是没有了吧,同意不同意他觉得也没差别了。
闻言,龙景年唇角带上了一抹极浅的笑意,弱着声音继续道:“那既然算是好友,你也别唤我王爷了,直接叫我名字,我………可以叫你……沈哥……吗?”
话到后面,语气已经是带上了小心翼翼的恳求。
龙景年顾不得什么,热切的眸子紧盯着沈元齐,生怕错过沈元齐脸上任何一个表情,他怕沈元齐为难,更害怕沈元齐会拒绝。
“末将不敢直唤王爷名字,不过王爷可以随便称呼……我。”
沈元齐主动改了自称,但是对于直唤龙景年名字这一要求,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
他年龄本就比龙景年大,私底下被唤沈哥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要说有什么不合适的,大概就是身份相差悬殊,他一个小将军被一个王爷这么叫,多少还是有点受宠若惊的。
听了沈元齐的话,龙景年终于是轻松的笑了:“好,沈哥。”
只是这样………还不够,他想要的不只是一个称呼。
“站很久了,咱们进屋吧。”龙景年笑着说。
“好。”
目睹全程的韩殷:“…………”
再进屋的路上,趁着沈元齐不注意,龙景年扭过头冲一旁跟着的韩殷低声道:“下次不管沈哥碰我哪里,你不许再插手。”
韩殷顿时就跟雷劈了似的僵住了,一脸空白的看着二人渐走渐远。
完了,王爷他…………是不是断袖了!
饭桌上,沈元齐埋头扒拉着自己碗里的饭,但是他总感觉有一股目光刺在自己身上,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就是很难受。
煎熬了一会儿,沈元齐终于忍不住了,望向龙景年,支支吾吾的开口:“王爷,您………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有吗?”龙景年不移目光,轻笑着回答。
见着沈元齐窘迫的垂下了头,龙景年这才收回目光,眉梢轻挑,缓缓道:“沈哥,今天我很高兴能跟你结为好友。”
沈元齐放下筷子,咽下嘴里的饭抬起头看着龙景年,显然不太明白龙景年干嘛要突然说这个。
“你知道吗沈哥,我人微言轻,人人可欺,虽是有了封王,可谁都知道是怎么来的,也知道我也只是有这么一个虚名而已。”
沈元齐静静的听着,也看着龙景年的目光一点点暗沉了下来,他想劝龙景年,但是,这毕竟也是皇家之事,他不好置喙,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说,我这么活着,是不是挺没有意思的?”
是没意思啊,被母妃亲口说你为什么不去死,父皇也转变了态度,他甚至都能从父皇看他的眼睛里看到……对他的恶心,明明不久前他还是父皇最宠爱的皇子。
他或许曾经想过死的,但是现在,他有了想要的,怎么可能还舍得去死。
听了龙景年说的,沈元齐微微有些愤怒,急促道:“王爷,为什么要死?你死了最高兴的就是踩低你的那些人,真正关心你的人你有考虑过吗?”
龙景年一愣,这个场景很熟悉………曾经也有过,是他,也是沈哥……
真正关心他的人…………
“那你……会关心我………吗?”
心跳的飞快,身上的每一处都紧绷着,那个答案,他还想再听一次。
“会。”
同样的答案在耳边响起,紧绷的心弦瞬间松懈开来,龙景年低下了头,紧蹙着眉低喘着。
沈哥说会,还是像八年前那样毫不犹豫的说了会。
狂喜在心头蔓延,他抑制不住的笑出了声。
“王爷,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沈元齐吓到了,直接扔下了手中的碗,起身到了龙景年身边,伸手抬起了他一直低着的头。
一张满是泪痕的脸印入眼帘,龙景年的全身都在微微颤抖着,细而浓长的眉微蹙,被泪水浸透了的凤目就那么望着自己。那目光里有开心,委屈,感激,还有不甘。
那一瞬,泪珠突然滑下,擦过他的手指,也带走了龙景年眼睛里所有的情绪,唯独只剩下了无限的委屈。
沈元齐被这种目光撞的心脏骤紧,胸口闷痛间绞得他更是几乎无法呼吸。
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拇指轻轻拂去了了龙景年眼角溢出的泪珠,用着哄小孩子的语气道:“王爷不哭,沈哥在。”
第68章 不会再放开你
他知道龙景年的一些事,可具体的大概只有龙景年本人才清楚吧,龙景年所经历的,要有多痛,才会有这么委屈的目光。
他还记得,小宁也曾经有过这样的目光,那是在母亲刚过世的时候,小宁他还差点……
那时候,他才真正知道了心痛的感觉。
可是,小宁有家人陪着,开导着,甚至还借用了药物,才忘却了那段记忆。
而这皇家深宫之中哪有什么真情在,龙景年一个人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该有多艰难。
或许是沈宁的那段记忆唤起了沈元齐的怜悯,也或许是只是单单的心疼眼前这个人,他不想再顾着什么君臣之别,他只知道,现在龙景年需要人安慰。
沈元齐伸出颤巍着的手臂,缓缓抱住了龙景年,将龙景年的头轻按在了他的胸口上,温和的声音说着:“小年,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生的很好看,尤其是笑起来的样子,是那么的温柔,好像天地间的所有,都随着你的笑变得那么明亮。”
“可是,你哭起来,皱起了脸,就一点也不好看了。”
龙景年睫毛一颤,泪水滑出眼眶,朦胧的双眼陡然清晰起来,他抬起头,看着沈元齐脸上熟悉的笑容,愣愣地问:“那……那我笑笑,沈哥会喜欢我吗?”
“永远都会。”
“永远都会。”
八年前的声音和现在的声音隔破时间的鸿跃交织在一起,一遍遍回响在龙景年脑海里,心底的坚强也在被一点点撞破。
“小年,你怎么……别哭了,是……是沈哥又说错什么话了吗?”
龙景年哭的似乎比方才更凶,沈元齐麻爪了,他是见不得人在他面前哭的,别人一哭他就嘴笨,嘴笨就爱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有时候连他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沈哥……沈哥……”
龙景年抱住沈元齐的腰,将脸深埋进了沈元齐的衣衫里低低的呜咽着。
沈哥又这样再次暖了他的心,这样的沈哥,他怎么会再放过第二次,他做不到,再也做不到了。
沈元齐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笑着轻轻的摸着龙景年柔软的青丝,就好像大哥哥对自己的弟弟一般。
等着龙景年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些,沈元齐说道:“这样的场景我总感觉有点熟悉,就好像曾经经历过一样。”
还有小年这个称呼,他似乎以前也喊过,可是他记不起来具体的。
“是吗?”龙景年低低的语气问。
“嗯,就是感觉很朦胧,可能是小时候的那次发热烧坏了脑袋吧,我爹经常说我脑子烧坏了。”
龙景年眼睫颤了颤,不记得了?不记得也好,总归现在还是可以在一起的,以前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以后。
“哐当!”
猛地一声响动,惊醒了二人,沈元齐慌乱的把龙景年从怀里推开,一脸无措的望向了门口。
万一来了什么人,看到他跟龙景年抱在一起,这算什么?怎么解释?
看到进来的是韩殷,沈元齐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被推开的龙景年,眉毛微微一皱,眼底泛起一层冷意,不悦的情绪已经写满了脸。
“王爷啊!!!”
韩殷当即就跪了,悲怆的声音大喊了一声。
他就去拿了个茶水的功夫,王爷怎么就……怎么就被………
龙景年是气的额角青筋直跳,掩下情绪,冲着韩殷道:“大呼小叫的做什么?还不赶紧把地收拾干净,再去重新沏一壶茶进来。”
韩殷本来是打算再说两句,可是他看到了龙景年眼底的警告,哪里还敢说话,缩着脖子迅速捡干净了碎片,离开了大堂。
“王爷………我……”
经过那么一打断,沈元齐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刚才有多么逾矩。
“沈哥,你都唤我小年这样亲昵的称呼了我以为我们的关系很好了,沈哥不用再这么小心拘谨。”
龙景年已经擦干净了脸上的泪痕,带着浅浅的笑,平静的说着。
沈元齐干笑着,那是他情急之下,没有意识的就喊出来的啊,现在再让他叫小年这个称呼,是打死他他也叫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