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错误的事情,何必任由它萌芽生长呢。”
周弦青停下前行的脚步,隐藏了身影,他听到林子中两个对话的声音,认出来其中一个是云照初的声音,另外一个是一道女人的声音,周弦青并不认识。
不过,听他们言语之间的情绪流动,周弦青猜测对方大概就是那位谢氏的姑娘,他对偷听这件事情并没兴趣,然而他追随魔气到了这里,却只看到云照初这几个人,那难道是说——释放魔气的就在他们中间么。
周弦青再要感应,却追踪不到丝毫的魔气了。
他正沉思的时候,便听见云照初忽然喊了一声;
“什么人?!”
周弦青看过去,便见了云照初正看着自己所在的方向,既然被发现了,那无论是待在原地又或者立刻离开都不太合适了,周弦青便只好走了过去,而后更加清晰的看的出当下的情形,那是站着三个人,二男一女,其中一个男子自然是云照初,另外一男一女,其一是华贵雍容的年轻女子,神色之中却是难掩急切,另外一位素衣萧索,束手垂眉,站在女子的身后,当是这女子的侍从。
那侍从普普通通,本不起眼,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周弦青却下意识多看了他两眼。
云照初看到周弦青出现的时候,也很有些意外;
“周弦青?你怎么在这里。”
周弦青收回视线,回答道;
“莫挽真一夜未归,我出来寻他,误打误撞找到了这里,这位是——”
周弦青看向那女子,对方朝他浅浅行礼,而后道;
“奴家谢氏舞容,周道君可是流光宗的大师兄?真是久仰大名。奴在家中时,曾经听闻兄长提起过您的威名。”
果然是谢氏的小姐。
只是她说的后半句让周弦青意外,所谓久仰大名不过是客气的话,然而竟然提起来她的兄长也认识自己,这让周弦青实在意想不到,一则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能进入她兄长的眼中。
大概是察觉到周弦青意外的情绪,云照初倒是好心的解释;
“弦青,看来你与悬春崖与海域的言行,早已经出现在谢氏的书案上了,不要觉得惊讶,谢氏真心想要了解一个人,或许能比你还知道你的下一步要做什么。”
虽然云照初对和谢氏联姻这件事情敬谢不敏,言谈之间倒是对谢氏十分的钦佩,闻言,谢舞容也是一脸与有荣焉的笑意,又十分愉快和云照初说道;
“是了,我兄长有这样的本事,可见我是早知道你是怎样的人,我自然是想好了才请兄长去你们玄女谷的。”
云照初:怎么又说到了自己身上,说到这个事情了呢。
云照初感到一阵的头疼,而后他眼神转了转,才又说道;
“我并不想让你伤心,周道君也在这里,我倒是没必要骗你了,其实,我不接受你的另外一个原因是——”
云照初忽然深深呼出一口气,手中浮现了当初鲛人族王女——此刻该称之为鲛人王送他的那只剑,又故作伤感的说道;
“你应该也注意到了,这几日此剑我贴身携带,从未离开,此剑名叫相思——你该知晓是什么意思了,弦青也在这里,我并不敢说假话哄你,更不想耽误你。”
谢舞容:……
谢舞容蓦然睁大双眼,显然不相信。
第132章
◎就当是帮我一个忙吧◎
谢舞容下意识便觉得云照初是故意找个理由来搪塞他, 然而她看那支剑波光粼粼,鱼龙游走,显然并非是随手拿来的凡品,她愣了一会儿, 忽然以及其犀利的目光看向了周弦青, 随后目光又变得有些难以言喻, 倒是让周弦青感到莫名其妙的, 以眼神询问她为何如此。
不过对视片刻,谢舞容神色躲闪了两下, 却是脸色微微赤红,移开了目光,又拽了拽衣裙,回头有些佯怒的看了看身后的侍从,哼了一声,又回过头来看向云照初, 却是有些强做气势的道;
“你——你就算是现在不喜欢我, 你何必编这种话来搪塞我 ,我兄长若知道你喜欢男的, 怎么可能不告诉你,你又招惹全天下的女孩,现在又这么说……这么说,难道我会信吗?!就算,就算你是后来遇见他所以——哼!我虽然相貌比不过, 但是云照初,你可记得你们玄女谷只有你一个嫡亲的长子, 你总是要成家生子的!”
云照初:……
周弦青:……
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一时间周弦青忽然觉得自己或许来的并不是时候。
这一番惊世骇俗的言论, 将云照初与周弦青都砸的一阵头晕目眩,难以理解。
“你想到哪里去了。”
云照初反应过来谢舞容的意思,有些哭笑不得扶额,大概是并没有想到她竟然能猜得这么离谱,看来暗示无用,于是只好再直接一点说;
“这是我在海域之中时,那里的故人所赠,我是不可能终身留在海域,所以带走了这只剑,谢姑娘,你若和一个人成亲,难道对你夫君藏着另外一个女人的东西,会毫无芥蒂么,尤其他们之间,有过旧情。”
谢舞容:……
这无疑是一个残酷的问题,直白的戳破一些幻想,叫谢舞容很有些落寞,乃至于泫然欲泣,是格外的引人垂怜了,然而她兀自伤感了一会儿,便哽咽着说;
“是有过旧情——那就是现在没了,况且,你既然不能留在海域,她也没跟你出海域,便是说明你们之间的感情没有延续的可能了,既然你们之间既然没有可能,为何你我不能有新的未来呢?”
云照初:他竟无言以对。
周弦青旁听者,竟然也有些惊讶,他有些小看这位谢姑娘,当真是思维敏捷,牙尖嘴利了,只是太过于执拗了,而且,让人无法理解她这种执拗是为何而来。
突如其来的,没有道理的坚持,那宛若爱意早已经根深蒂固,所以其余任何的情绪都无法留存,只剩下唯一的情绪——周弦青抬起头直直的看着谢舞容,嘴角的笑意渐渐收敛,也让本一心在云照初身上的谢舞容注意到了,有些奇怪的看向他,问道;
“周道君,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周弦青便弯了弯眼睛,笑容甚是真诚的说;
“我只是觉得——若彼此并不了解便定下终身,自然太过于仓促且莽撞,照初不能轻易答应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既然如此,你们多多相处,不就互相了解的更多了么,正是恰巧,云照初元夕的时候要去忘禅寺游历一番,欣赏那里的人俗风景,谢姑娘不若到时候一起来啊。”
谢舞容听他说前半句话的时候还忍不住皱眉,听到后半句话神色便渐渐喜悦甚至兴奋了起来;
“周道君,你说的可真的吗?”
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有去忘禅寺的想法!
一旁云照初的神情却从认同变作不可思议的迷茫,外带着无比的震惊,大概不知道周弦青怎么就帮他安排了未来的行程,且要他强行和谢舞容同游,云照初拼命的给周弦青使眼色,然而后者却好像完全没看到一样,仍然笑意盈盈的和谢舞容说;
“当然是真的,届时我也会与友人前去,那么,就期待与谢姑娘在忘禅寺的相遇了。”
“好啊!”
谢舞容身侧的侍从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然而他声音太低,而谢舞容又十分的激动兴奋,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当下便立刻重重点头,说;
“那就到时候见吧,周道君,你可真是一个大好人!”
“……”
似乎是怕云照初出口否认反驳,说完这句话之后,谢舞容单方面宣布与云照初的约定,而后便带着人头也不回的快速离开,是真的一点辩解和拒绝的时间都没留给云照初。
云照初瞠目结舌的来回看着,直到谢舞容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云照初才朝着莫挽真懊悔不已的说;
“哇!周弦青!没想到你竟然跟着莫挽真那家伙学坏了!你是端正之人,怎么也学会他这种喜欢幸灾乐祸的恶趣味了!”
“不是幸灾乐祸……就当是帮我一个忙吧,有一件事情需要请谢姑娘去忘禅寺一趟,才能确定我的猜测,以你的名义,便不必让我再编纂其他容易露馅的话术。”
周弦青安抚了他几句,又问他道;
“说起来,你们既然没怎么见过面,你对他没什么欢喜之情,也能理解,只是若如此来说,她怎么会对你如此痴情?”
云照初便耸了耸肩,说道;
“你问我,我哪里知道——哎其实我知道一些,但是却更觉得无言以对了。”
周弦青立刻警觉起来,问;
“怎么说?”
云照初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也很是无奈的说;
“大概是她从她兄长哪里听说过我的事情,也不知道是怎么和她描述的我,在她心中,我却是怜香惜玉,拯救天下女子的伟岸无私之人,所以她大概因此而迷恋我——并非是我自夸,这是事实,过去我们之间除却偶尔几次跟着长辈走动见过几面,再没其他交往,那么能记住的大概也只有相貌,更多的却是她想象之中越发美好的幻象了,然而我自知我这样的人,若做知己朋友,那自然可以相交,若托付终身,实在不值,我若说成亲之后必然手心,再不与旁的姑娘有任何牵扯,那只怕谁也不信,且今日说着不介意,成亲之后,却难免多心了,既是如此,何苦非要等未来后悔呢。”
倒也不是不信……周弦青是信的,只是他信的基础,是因为听说过云照初成亲之后便几乎不出玄女谷,只一心向着家中妻子,且钻研阵法了。
然而他却不可能将这种理由说出口,因此只能沉默微笑。
云照初说完他心中郁结之事后,心情倒是好了不少,反倒是又问周弦青;
“你找谢舞容,又是为了确认什么事情?”
第133章
◎我不会让他死在你的手中◎
周弦青说道;
“与谢姑娘关系倒是不大, 我只是对她身边那位侍从有些好奇。”
云照初便奇怪道;
“一个侍从,有什么值得你在意的?我也见过他几次,是沉默寡言的人,没有觉得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啊。”
周弦青道;
“我总觉得他像认识的人, 只是不确定, 也许是我多想, 一切还需要等他跟着去忘禅寺才先能见了分晓, 届时,我会详细和你说个分明。”
云照初便「哦」了一声, 猜测道;
“所以你是为了不打草惊蛇,才这样迂回,请谢舞容往忘禅寺去。”
周弦青点了点头,云照初便说道;
“既是如此,你要请谢舞容去,也不和她说请她的真正原因, 若这位侍从不跟着去, 你又如何?”
周弦青笑道;
“不跟着去,那就等下一次机会好了, 至于这次,就帮你说服谢姑娘放弃嫁给你的想法。世人总有争胜之心,未经尝试便说不行,自然让人非要试不试看是不是真的不行,倒不如真的相处一段时间, 抛去一应干扰,究竟合不合适, 也就一清二楚了。”
云照初:……
说来说去, 又说到了这件事情;
云照初深深的看了周弦青一眼, 幽幽的说;
“周道君,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改行做红娘月老了,是非要把我利用殆尽才好。”
周弦青便哈哈哈大笑,眼睛弯如新月,说道;
“那就请伟岸无私的云少主,也施舍我一次恩惠吧。”
云照初: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的难以入耳呢,自己刚才说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被周弦青这样一重复,便感觉实在是受不了,于是连忙喊停,认输道;
“我不和你们这些人说话,我是说不过你们的。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便匆匆离去了。
……
周弦青与告别之后,便又去找莫挽真,玉凝光与云生结海楼是早就不见了的,也不知道玉凝光去了什么地方,不过,应该是不会带着莫挽真一道离开了吧。
周弦青按了按眉心,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而在他沉思之间,便感觉到了一阵灵气波动,他顺着那方向追去,便先听到有人说话;
“偷学我藏星派咒术之人,必死无疑。”
那声音既轻且柔,却听得人心中发凉,汗毛倒竖,周弦青未见其人,便知对方必然是难缠之人,而后便听到了属于莫挽真的声音;
“这种追杀的事情,竟然也要一派之主亲自上阵吗?”
对方呵呵笑道;
“自然是看得起你,吾才特意亲自出马啊。”
周弦青快步掠空追去,不过十几丈外,便看到莫挽真飘忽如风的身影,他在那一道道袭来的咒术之中穿梭,只做躲避之态,无论对方怎样的攻击,莫挽真却并未出手反击。
再抬眼看对他出招的人,缥缈幽灵之态,手提幽蓝莲花灵灯,面若素纸,全无血色,看起来好像病弱无力,然而他行动敏捷,手中提灯灵火纷飞如乱叶迷眼,双手结印施咒若花影缭乱,叫人只看着便感觉目不暇接,其人自然是半分和病弱没有关系。
而在莫挽真迟迟不肯出手的时候,他更是心中愤恨聚笼,冷刺刺的讽道;
“怎么,只守不攻,闻名天下的莫挽真,难道也有做贼心虚的时候。”
他只守不攻原因是——莫挽真看了一眼周弦青的方向,露出了等待许久的微笑,说;
“师兄,你可算是来了,再不来,我还真不知道,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