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读书人[古代架空]——BY:长生千叶

作者:长生千叶  录入:11-28

  田谨之刚刚坐下,“哗啦——”一声,辎车帘子便被打起,詹儿钻上辎车,道:“公子。”
  田谨之端着架子,点点头,道:“前方如何?”
  詹儿回话道:“是五个刺客前来行刺,已然被悉数擒拿。”
  詹儿说罢,嗅到了一股酸涩的味道,他一上车便闻到了,道:“公子,你的衣裳怎么湿了?”
  田谨之的衣裳是陈慎之的,以免被发现,所以换了陈慎之的衣裳,陈慎之方才挣扎之时,打翻了辎车上的苦酒,衣裳自然浸湿了一片,何止是湿了,还有些酸涩。
  田谨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衣裳外袍湿了,但是里衣干干松松的,这若是被发现,岂不是露馅儿了?
  田谨之当即道:“无妨,方才惊慌,打翻了苦酒……”
  田谨之怕詹儿是个聪明的,发现自己的端倪,突然捂住自己的心口,“呵——呵——”夸张的喘了两口气,道:“詹儿,我胸口憋闷得紧。”
  “公子!”詹儿扶住田谨之,紧张的道:“公子,您怎么了?!詹儿这便去叫医官来!”
  他说着,也不敢下车,生怕自己走了之后,公子会有个好歹,打起车帘子,大喊着:“医官!!医官!快去叫医官!”
  医官火急火燎的跑过来,登上车给田谨之查看,并未有外伤,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田慎之本就是打岔,此时装作万千不胜的模样儿,反正陈慎之的身子骨素来很差,也不会露馅。
  医官诊脉半天,并未发现太多不好,只能道:“必然是因着刺客之事,上士受了一些惊吓,请上士无须过于担心,老臣开一副凝神静气的汤药,上士饮用之后,今儿个晚上好生安歇,明日便能大好了。”
  田谨之气息虚弱的道:“有劳了……”
  如今的田慎之可是陛下眼前的红人,医官赶紧拱手道:“上士言重了,老臣这就去开药。”
  ……
  “惊吓?”
  嬴政乍一听公子婴说,陈慎之受到了惊吓,有一些小小的惊讶,什么样的毛贼,竟能给贼大胆子的陈慎之惊吓?
  平日里的陈慎之看起来文质彬彬,完全是个肩不能抗手不能太挑的文弱书生,但其实呢,贼大胆子,十足有主见,是那种暗搓搓不显山不露水之人。
  嬴政收起嘲讽的笑容,转念一想,陈慎之都受了惊吓,怕是受了什么伤,他心中有些放心不下,毕竟陈慎之那身子,有一半还是自己个儿的,每到晚上,自己都要与陈慎之对换。
  嬴政当即道:“就地扎营,今日不走了,明日再行出发。”
  “敬诺,陛下。”
  公子婴立刻传令,便听到传令官们一声声跑马传令的声音:“陛下有令!就地扎营!”
  “就地扎营——”
  扈行的队伍很快停下来,就地扎营,嬴政从辎车上下来,本想遣人去看看陈慎之,但左右一想,旁人去看,朕也不放心。
  于是便亲自往陈慎之那面儿去。
  嬴政来到陈慎之的膳夫营帐门前,正巧医官来送汤药,医官见到陛下,立刻作礼道:“老臣拜见陛下。”
  嬴政盯着他手中的汤药,道:“这是给何人的?”
  医官回话道:“回陛下,这是为膳夫上士熬得汤药。”
  嬴政道:“上士受伤了?”
  “回陛下,”医官又道:“并非受伤,上士因着行刺之事,受了一些惊吓,并未有什么大碍,老臣开副凝神静气的汤药。”
  嬴政点点头,没有再多说,让人打起帐帘子,走了进去。
  田谨之坐在营帐中,他本听说陈慎之乃是嬴政眼前的大红人儿,又是齐国的幼公子,因而住的用的,应该都是最好的才是,他过来是享清福的。
  然,哪里知道,这一入营帐,根本不见奢华,放眼望去整个营帐朴素的厉害,身边侍奉之人,也只有一个小臣詹儿,其余再也没有什么特殊,完完全全便是一个普通的膳夫。
  田谨之哪里知道,陈慎之这个人,本就不追求什么物质享受,毕竟对他来说,高枕和低枕没有任何区别,锦被和粗被也没有任何区别,他缺乏五感,感受不到这些劳什子的东西,所以一切从简。
  田谨之正感觉不满,营帐帘子突然被打起来了,没成想嬴政亲自前来。
  田谨之吓了一跳,生怕被嬴政看出端倪,他是头一次这般近距离的见到嬴政,只见秦皇身材高挑,肩膀宽阔,一看便是练家子,一股子上位者的威严,整张面目虽俊美,却十足严肃,尤其是那双狼目,正视之时微微露着三白,更显不苟言笑。
  田谨之一时心慌,生怕露了马脚,“咕咚”一声,双腿一软,竟然不自主的跪了下来,行大礼道:“慎之谒见陛下。”
  嬴政刚一进去,便看到陈慎之给自己跪了,挑了挑眉,奇怪的道:“三弟今儿个……礼数怎么的如此周全?”


第88章 试探
  田谨之因着是冒牌货, 心虚的紧,听嬴政这么一说,心窍一突,赶紧辩解道:“小臣……”
  “小臣?”
  哪知道他只说了两个字, 还没来得及说其他, 便听嬴政反问了一句, 嬴政的眉头紧紧蹙起, 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妥。
  而田谨之虽一直以来都在模仿田慎之, 但也仅仅是模仿田慎之, 他哪里知道田慎之早就换了瓤子,变成了陈慎之,因而说话的口吻、语气与措辞是一丁点子亦不一样。
  田谨之拢共便说了两句话,两句话都说错了, 可谓是多说多错。
  起初嬴政并没有多疑什么,但听田谨之这两句话开口,登时觉得不太对劲, 便多留了一个心眼儿,也没有点破。
  嬴政状似亲和的道:“行了,医官不是说你受了惊吓么?便别跪着了, 起身来说话。”
  “是,多谢陛下。”田谨之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儿, 但偷偷观察嬴政的脸色, 仿佛没有什么不妥,反而嬴政对他还很是温和。
  田谨之心中得意,必然是陈慎之平日里得宠的缘故, 果然诚不欺我, 往后里混在秦廷之中, 那必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哪里像往日里,还要看旁人脸色?
  田谨之愈发的欢心起来,完全不知嬴政已然怀疑了他。
  嬴政坐下来,道:“医官如何说法?”
  其实嬴政方才在门口已然遇到了医官,现在还要问田谨之,根本便是试探。
  田谨之还在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学的很像,道:“回陛下,也没什么大碍,只怪慎之的身子骨儿,一向便是如此,方才刺客来袭,冷不丁受了一些惊吓,还要多谢陛下的关怀。”
  嬴政道:“三弟何必与朕说一些客套话呢,你安心将养便是了。”
  他说着,站起身来,道:“是了,朕还有一些政务要处理,便不在你这儿多留了。”
  “恭送陛下。”田谨之赶紧起身。
  嬴政方要走出去,突然顿住了脚步,稍微做了深吸气的动作,好似随口一问的道:“三弟的营帐里,这是什么味道?”
  “味道?”田谨之赶紧也深吸了两口气,随即恍然大悟的道:“哦是了,回陛下,是苦酒的味道,方才刺客来袭,慎之受了惊吓,不小心打翻了膳房辎车中的苦酒,虽已经换了外裳,还是留下了苦酒的酸涩,冲撞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啊!”
  嬴政眯着眼睛,若有所思的道:“哦?原是苦酒的味道。”
  方才嬴政便觉得“陈慎之”不对劲儿,如今“陈慎之”又说是苦酒的酸涩,那便是千真万确的不对劲!
  旁人不知请,嬴政还能不知情么?陈慎之丧失五感,根本是个无知无感之人,闻不到是酸是涩。
  而眼前的假陈慎之,显然不知陈慎之无知无感之时,瞬间便漏了陷。
  嬴政仍然不动声色,但已经确认眼前这个陈慎之是假的,他上下打量了一眼田谨之,随即道:“朕先走了,三弟好生歇息。”
  “恭送陛下。”
  寺人打起帐帘子,嬴政从里面走出来,亲和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氤氲着乌云一般的黑气,快速回到了幕府大帐。
  嬴政回去没多久,有人便走了进来,作礼道:“詹儿拜见陛下,不知陛下寻詹儿前来,是否有什么吩咐。”
  嬴政突然叫来了魏詹,不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詹儿平日里都跟在陈慎之身边,嬴政从来不叫他过去。
  嬴政道:“魏詹,你今日可曾一直跟着你家公子?”
  詹儿想了想,道:“詹儿的确一直跟随公子。”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道:“只是刺客来袭之时,詹儿下车去确认了一回刺客,但是也没有多久,便返回公子身边。”
  嬴政一听,心中恍然,詹儿并未一直跟在陈慎之身边,这说明陈慎之的确有被掉包的机会,而眼下的陈慎之,旁人看不出端倪,嬴政却可以肯定,绝非真的陈慎之,在嬴政眼里漏洞百出。
  “陛下?”詹儿奇怪的看向嬴政,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不妥?”嬴政笑了一声,唇角噙着冷笑:“自然是大大的不妥。”
  嬴政等魏詹离开之后,又把公子婴叫来,公子婴作礼道:“拜见君父。”
  “子婴。”嬴政道:“你去查查今日行刺的这行刺客。”
  公子婴心中有些疑问,刺客已经全部落网,而且这些刺客机警的很,落网之后立刻自尽,不留一点子端倪。
  公子婴虽有疑问,但并不多问,道:“是,子婴敬诺。”
  嬴政又道:“还有,查一查行刺前后,扈行队伍的情况,有没有人员出入,最细枝末节之人,也不要放过。”
  能神不知鬼不觉,将陈慎之掉包之人,必定是营中的细作,嬴政深知这一点,因此并没有声张,这件事情只让公子婴一个人去查,旁的多余一个人也没有透露。
  公子婴向来嘴巴牢靠,道:“是,子婴这就去。”
  “记住,”嬴政道:“便宜行事,不要声张。”
  “请君父安心。”
  ……
  哒哒哒——
  是马蹄的声音。
  一骑快马飞奔在荒野之中,打马之人穿着一身秦公膳夫的粗衣,仔细一看,他的马背上,竟还挂着一个人,那人四肢松散,显然是昏厥过去,还未醒来的陈慎之!
  陈慎之面朝下挂在马背上,整个人昏昏沉沉,马背十足颠簸,陈慎之很快便被颠醒了。
  他虽没有五感,但还是能感觉自己的身子整个都不对劲儿,浑身提不起劲而来,软塌塌的没力气,稍微一动,原双手还被捆了起来。
  陈慎之的两只手捆在一起,拴在马辔头上,一方面防止陈慎之从马背上掉落下去,另外一方面也能防止陈慎之逃跑。
  陈慎之一动,那假膳夫十分机警,立刻便发现了,但只是垂头看了陈慎之一眼,并没有说话,继续策马狂奔。
  陈慎之当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显然是被绑架了,这已然不是第一次,陈慎之自嘲一笑,看来自己个儿做个膳夫,也是命运多舛的,一刻也消停不了。
  那膳夫催马狂奔,专门往偏僻的地方走,四周荒芜人烟,膳夫突然将马停下来,自己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索,一看便是练家子。
  他并不理会陈慎之,让陈慎之便那样挂在马背上,自己下了马,从一棵枯死的大树里掏出一只破烂的包袱,动作麻利的解开包袱,原里面整齐的叠着一套粗衣。
  那膳夫将粗衣拿出来,“唰唰”两下退下自己的膳夫衣裳,动作依然干脆利索,毫不拖泥带水,换上准备好的衣服。
  陈慎之趴在马背上,使劲抬头才能看到假膳夫的动作,不由挑了挑眉,这个假膳夫竟然如此谨慎,他必然是知道膳夫的衣裳太过惹眼,所以特意藏了一套衣裳在这里,看来是做足了准备的。
  陈慎之并不惊慌,反而气定神闲,感叹道:“我早就该猜到你并非真正的膳夫。”
  那假膳夫正在给自己系衣带,听到陈慎之的话,终于施舍给陈慎之一个眼神,那眼神冰凉凉的,仿佛冰凉的死水,不兴一丝波澜,又如深不见底的寒潭,或许是一方牢狱,而被关在其中的,正是他自己本人。
  陈慎之笑道:“因着你长得太好看了,一路上你一直低着头,我都没仔细看,这么一看下来,不止生得好看,身材也好,嗯……还有一股独特的气质。”
  那假膳夫觉得陈慎之是在“调戏”自己,眯起眼目,冷冷的凝视着陈慎之。
  任何一个正常人,被假膳夫这样刀片子一样的眼神冷冷的盯着,都会感觉到寒冷和畏惧,但陈慎之偏偏不是个正常人,他压根儿没有五感,别说是畏惧了,寒冷对于他来说都是奢侈。
  陈慎之直视着假膳夫不善的目光,笑道:“你能混入扈行的队伍,应该是有内应罢?”
  假膳夫没有搭理他,收回了目光,仿佛陈慎之就是一团空气。
  陈慎之自娱自乐的道:“我猜,这个内应还很了不得,能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偷梁换柱,说明他起码有两把刷子,且在军中行事十足便宜。”
  假膳夫多看了陈慎之一眼,只是一眼,陈慎之立刻笑道:“看来是慎之猜对了。”
  假膳夫不再看陈慎之,他瞬间明白了陈慎之的用意,想来陈慎之没有证据,胡乱猜测,想要炸胡。
  假膳夫十足聪明,不让他得意,换好衣裳走过去,翻身上马,一个马鞭抽下去,继续策马赶路。
  陈慎之道:“诶,你可别抽到我。”
  他说着,却不像是害怕的模样,反而脸上挂着笑意,一点子没有被绑架的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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