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方旬就兴冲冲地对着邵奕确认起来:“先生你说的,往后科举会侧重策论可是真的?”
方旬这不是怀疑邵奕,只是这消息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过于重要了,史书经义他们这些协同会的学子确实是懈怠了不少,但策论可以说是翻了好几倍的加强。
“那是自然,至少在现今这位陛下在上的时候,都会如此。”乡试的事情涉及到各地方大佬,邵奕不会去插手太多,但会试都是统一在京都城这边来进行科考的,只要邵奕他想,就是他拿出现代高考的数学卷出来都可以。
问就是昏君!
叶共谦和方旬略微思索了下邵奕这话,也觉得确实是如此。
他们这些协同会的书生在协同会之中做的时间越长,越能够体会到他们学到的那么多史书经义,在真实治理地方的时候能够用到的反而了了,倒是很多教授怎么为人为臣为君子的内容。
策论这东西其实在他们看来也是比较虚的了,可相对于其他科考内容,就已经是属于比较实用的东西了。以当今圣上的做事风格,确实是不太喜欢现在朝堂之上那些文采斐然的大臣,更倾向于做实事的李将军些,所以在这位圣上再世之前,确实大概率都会以策论为主。
方旬激动地对着邵奕道了个谢,他对科举之事也是期待又紧张,邵奕这番话可算是让他安心了不少。随后他就瞄了眼邵奕的身侧,有些疑惑:“猪肘子兄没有跟着先生吗?”
“他老家之中出了些事,暂且回去了。”邵奕完全没有半分撒谎地说道。
面对这个答案方旬愣了愣,立即对着邵奕问道:“可有什么事情我等可以帮上忙的?”
苏芳基本跟随在邵奕身边,大约是怕暴露出邵奕的身份,其实也很少和协同会其他人接触多聊些什么,但苏芳这个做事处理公务的小能手,哪怕只是稍微顺手帮协同会一下,也能解决掉他们很多麻烦。
——比如协同会建立之初时候,那么多劳工的就业问题,就是苏芳顺手牵线拉桥了下。
这么能做事的人,在协同会里头那就是非常了不起的存在,天然就会受到欢迎。甚至有些协同会里的人,暗戳戳还对着苏芳挖过墙脚。
他们协同会做事情也是有发饷银的!
当时苏芳还很无语地反问过这些人,待在先生身边,每天十二个时辰接受先生的教导,和在协同会干活,他们选择哪个,彻底噎得这些人没话说。
这也算是协同会里头的一个趣闻了。
“未有什么大事,他可以解决干净的。”邵奕回应道。
方旬一想也是,以猪肘子兄的本事,确实是很少有他所不能解决的问题,即便是有,也有先生给猪肘子兄撑腰呢。
方旬放下心来,他心思便重新转回到了叶共谦科举这事情上,再次高兴起来,连蹦带跳地对着邵奕和叶共谦挥了挥手:“先生、共谦,我先告知大家一下共谦决定参加科考这好消息去。”
话音刚落地,方旬就在这屋子里头消失地无影无踪,邵奕看着这风风火火地身影摇了摇头,旋即就听到来自身后叶共谦的声音:“先生,我若是科考中第,恐怕津东码头之事共谦要爽约了。”
最终叶共谦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方旬一离开就把心里头这话对着邵奕说了出来。
邵奕这时候才知道叶共谦还在惦念着这事,不过依旧还是没有怎么在意,毕竟津东码头这个地方是叶共谦定的,去那边还得要考虑考虑李意晚这些人也在,肯定也不会比在京都城这边轻松。
于是邵奕对着叶共谦笑了笑,语气十分轻松地说道:“无妨,去不了津东码头,和共谦去河东郡也是一样,都是和京都城之中不一样的风景。”
叶共谦愣愣地看着邵奕的笑靥,心头砰砰砰跳动着。
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那句话,能够得到邵奕这样的回应。
“不知道河东郡那边有什么好玩有趣的东西,到时候共谦可得要带着我好好去瞧瞧……”邵奕一无所觉地继续说着自己的畅想。
“先生。”叶共谦忽得出声道。
“嗯?”邵奕不解地回过头,看向叶共谦,只见对方目光怔怔地看着自己,带着仿佛自己是对方珍宝一般的味道,莫名得邵奕感觉到了一种略显奇怪的氛围萦绕在他们周围。
邵奕模模糊糊地想着。
“先生对我可真好啊。”叶共谦觉得自己有千般话语想要对邵奕说,但真要说的时候,却笨拙不已,最终只说出来这句完全不能表达自己真实情感的话来。
邵奕还想着叶共谦这个样子看着他,会说出来什么样的话呢,噗嗤一笑,伸手拍了拍叶共谦肩膀:“大家对共谦也是如此。”邵奕想起对方也和自己一样是个孤家寡人,觉得自己还是很能理解叶共谦的心理的。
“……嗯。”叶共谦觉得自己的话语并不是这个意思,但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对先生解释自己心里头的情绪,最终只能伸手轻轻抓住邵奕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低低应了声。
邵奕哭笑不得地看着叶共谦的动作,在脑海里对着系统吐槽道:[这家伙不会真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把我当做长辈了吧!]
系统听到邵奕这个抱怨,在系统之中努力分析运转了好一阵,最终得出来的答案都颇为离谱。
它本身就对人类情感这事情很薄弱,已经被邵奕吐槽过好几回了,为了维持住自己可靠的形象,在邵奕没有主动要求的时候,系统隐瞒下了一系列有关‘求偶行为’的分析结果,对着邵奕很肯定地说道:[绝对是这样的!]
[那他也太厉害了……这个身体的年龄可比叶共谦这家伙还年轻四岁呢。]邵奕表达着对古代人精神状态的钦佩,反正他是做不到,他只能做到给某个两千多岁的小朋友做爸爸(bushi)。
等叶共谦情绪缓和下来之后,他给邵奕带来了一个并不太好的消息。
“先生,再过段时间各郡府乡试要开了,我们会里还有一些人没有过乡试的,到时候要回去一趟,在他们回来之前,先生能不能再帮个忙?”
科举说是停了十多年,但那是会试,乡试其实只停了十年,叶共谦十四岁的时候正好赶上了当地最后的一届乡试,这个年龄在当地也算是个小神童了。
而协同会里头的人有些并没有这么好运,还是要去参加乡试的。
会试考完中了是要做官的,不合适留在协同会之中,但乡试就不太影响,只要请个假短时间离开就可以了。万一这次乡试没有中,还有下次机会,不耽误以后科考。
这邵奕还能说什么呢。
每次他极力避免的事情,最终还是都能扎到自己身上……
科考这事对于那些书生来说是好消息,但对于被邵奕贬谪出京的那些朝臣们却并非如此。
不管是李慎在河东郡大开杀戒,还是召开科举,都毫无疑问在给予这些朝臣们一个讯号,陛下已经没有什么耐心了,他可以把朝中那些职位留上一年,留上两年,但不可能一直给他们留着。
第95章
这个年代科举还没那么成熟, 录取多少人也没有切实定数,朝廷可以只招收河东郡那边需要的人数, 也可以招收到能把京都城内那些空缺职务都填上的数, 这就全看陛下心里是怎么想的了。
即便是这一次科举确实只招收了河东郡那边的,陛下想的话,明年也可以再继续开科取士。
不成熟的科举这个时代想要用,在各方面都可以随意。
这些被贬谪出去的朝臣们不约而同的感觉到自己被陛下给威胁了。
这些朝臣们不乏脾气冲的, 尤其是那第一批被贬谪的, 若不是他们就是这样的脾气, 也不至于成为第一批被贬谪的人, 当即这些县府之间的信使就开始疯狂来回跑动,书信之中各种表达他们愤怒的文书络绎不绝。
当地那些大佬们看到这信使忙碌的样子一开始觉得奇怪, 想方设法弄清楚这些书信的内容, 结果一看里头文章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说什么。
谁能不觉得这些被贬谪出来的大佬们摊上这么一个皇帝不惨呢。
这些朝中大佬们不过才出来一年,就是赶着驴拉磨,也得给驴时间才能磨出面来不是?这要在地方上做出成绩来哪是一年两年能做出来的事啊。
地方大佬这样想着,又很快想起只一年就已经出了很大成绩的京都城……
嗯……
陛下是陛下,我们都是凡人,陛下不能要求所有人都有和自己一样的能力不是?
然后这些地方大佬们又想起了现在红红火火的津东码头, 以及不断朝着他们这边输送着各类果蔬布匹的南贞郡……
地方大佬们:“……”
相比之下,确实这些被贬谪下来的大臣们效率有些低下了。
不过认真想起来也不能说这些朝臣们低下, 只是相比于这些地方的事迹没有那么亮眼了,要知道一年前这些大臣们所在的县府都是贫困的穷山恶水,他们到任上不过是治理了一年, 就已经整个太平下来,有安康之象了。
放在过去的年岁里, 这些朝臣们做出来的成果也绝对能被称赞一声亮眼。
只能说去岁的情况,真的是有些邪性的。
这些都不重要,反正这事对于这些地方大佬们来说是乐见其成的,他们当然不会希望朝中的大臣们和皇帝是一条心,这些大臣们和皇帝有嫌隙,才会管不上他们这些在外头做土皇帝的,就和以前大邵的那些皇帝一样。
有一些外地大佬们甚至觉得这是个有机可乘的机会,趁机想要和这些贬谪出来的大臣们达成同盟关系。
原本这些朝中来的大臣安心在各地方搞建设,相互之间帮衬着,弄得都挺不错的,以至于他们原本打算先让这些朝中来的大臣吃一吃苦头后,再来个雪中送炭的想法落了个空。
锦上添花总是没有那么好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陛下什么都好,就是太心急了。地方大佬们心想着,并对着这些被贬谪的大臣们施以‘援手’。
毕竟这些和他们有了一点交情的大臣们回去,对于他们来说肯定是比现在完全陌生的朝堂大臣更加有利的,更何况他们也不想这些自己地盘里留着这么多自个儿指挥不动也得罪不起的大爷。
而后赵知县那边就收到了来自郡府的宴请。
赵知县一开始没有把这个宴请当回事,毕竟以自己的身份,郡府那边隔三差五地就会宴请他一次,他还是比较关心夹杂在书信言语之中,真实传递出来有关于原晏那块地方讯息。
他们对陛下的愤怒是真实的,但陛下会一步算很多步,他们做朝臣的当然也不能太落后给陛下丢脸,自然也借口这事,不引起这些人注意加大了相互之间的信息传播量。
原晏那边果不其然之前税收的文书都被处理过了,看不出来问题,可官方这边的记录可以被修改,民间那些乡绅和豪商们记录却也还都在。
而原晏盯上的就是豪商。
原晏在京都府之中忙归忙,但偶尔还是会有休沐日这稀有的东西的,而且多多少少也会从同僚和家里人那边听到一些来自协同会那边传出来的话语。
——谁让协同会这东西存在就十分的传奇,京都城各处消息传到协同会内的很多,而反过来协同会这么开放,传出去的思想也多。
比如原晏就知道了从‘商人逐利’这句话之中,延伸出来相关的话语,什么只要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能把自己送上断头台之类的。
士农工商嘛,原晏不觉得这个话语有什么不好不对的,还觉得协同会那边很深刻的分析出来了这些商人的本性,并且他就果断给予了利用。
原晏没有走前辈对县府内种种治理的事情,毕竟他被安排到的这个地方各方面还是很‘好’的,只稍微提了减免苛捐杂税和佃租的事情,而和那些地主乡绅的交换条件也不是其他朝臣们选择的教育,而是走经济路线。
借着自己安泽县和南贞郡海岸线极近的关系,对面也能说得上是自己熟人,于是协同会、自由贸易港之类的在安泽县拔地而起,飞速壮大起来,很快原晏那边就和安泽县,甚至附近其他县府的商人士绅们走到了一起。
并没有人怀疑原晏这番行径目的,毕竟在大家看来,原晏是要长久留在安泽县一直到告老才会离开的,所以和这些地头蛇打成一片非常的明智且正常。
原晏也利用于此,隐晦着从这些地头蛇那边去了解过去年岁一些数据和情况。
现在这些商人士绅们和原晏也并没有完全交心,心头还是戒备着的,可即便如此,以原晏现有知道的讯息推算,这些地方贪墨的至少会有十倍以上。
什么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啊,这些人连百分之一千的利润都可以搞的出来。
只要苦一苦百姓,反正百姓多的是,死了就换一批,只要和上面哭一哭,反正上头下来也是两眼一蒙,他们巡视也只能看出来百姓们确实是过得不容易,收上来的税这么低很正常。
赵知县看着那些讯息,心里头发寒。
他们作为世家自然是知道下头不可能真那么干净,毕竟水至清则无鱼嘛,这些懂的都得,本质上他们这些世家官老爷的立场也不会是百姓们那一边,尤其他们还是第二批被贬的,并没有第一批敢指着皇帝鼻子骂的朝臣们来得高尚。
可有这么夸张,还是让赵知县整个人都震撼住了。
这是真的把地皮都移平三尺的程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