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奕并不需要什么证据,他是确切知道大邵在正常历史之中,是要亡国的,一个亡国政权的地方是有多阴暗肮脏也不用多说。在这个时候和那些人讲证据,都没有什么比一场公平的考试,一切用数据说话更加合适。
[宿主,你准备要怎么做?]系统当然能感受到邵奕心头怒火,小心翼翼地说道。
[放心,我不会误事。]邵奕知道系统在担心什么,他正经的工作是要去亡国,而不是去清理大邵的蛀虫。
但作弊这事,邵奕也不可能让自己接受,目光冷冽地说道,[先出成绩来,然后我会把这一届乡试所有中第的学子功名都废了。]
邵奕当然知道里头肯定是有无辜的人在,比如协同会之中就有一个过了乡试的,但现在没办法去彻查什么的。
真能查出来,邵奕当初在朝廷上说要查税收,那些被贬谪出去的官员,也不会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所以也就只能是干脆把这次乡试的结果都作废。
邵奕侧过目光看向一侧开始准备印刷答案的宦官们,对着系统说道:[在此之前,先看看我那些卿家们改出来的成绩,会不会和这份名单的结果一样吧。]
[若是有今年乡试的考生在三十人的名单上……]邵奕并没有把这话说完,但其中是什么意思不管邵奕还是系统都很清楚。
尚书省那边终于是收到来自宫里头传递下来的答案,负责本次会试的考官们并不知道自己头顶上已经悬挂起来了断头闸,随时都可能会落下,他们十分感恩地谢过送答案的宦官,一个个手速飞快的拿了份答案飞速阅读起来。
面对这次陛下出的卷子,这些考官们也会在忙碌处理公务之余和同僚们说起这题目。
作为书生,求知也是他们的本能。
他们也很想解开陛下出的这些题目,但是肯定没有办法如同考生那样花费大量时间绞尽脑汁去琢磨,不过他们可以集群策之力一起来琢磨。
只是这些题目太过于玄妙,官员们也不确定自己所得出来的答案,是否是陛下所出题目真正的解。
现在答案出来了,已经憋了四天的好奇心促使他们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官员们看着那些史书经义题所给的答案,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原来如此,是从这个地方理解的,陛下所给解答确实让人心服口服。
——这种说法很有意思,被某大人说中了,陛下确实在此题下了陷阱,不知道这次有没有考生看出来。
官员们看完一直困扰着他们的史书经义两场考试的答案后,相互讨论了一番,都对陛下给出来的这份答案没有任何异议,甚至有人已经开始夸赞起来他们陛下对史书经义研究的真是透彻,便是称呼陛下为一代大儒也不为过什么的溜须拍马之话也冒了出来。
心中疑惑得以解答,官员们身心都得到了放松,而后才翻开了策论题的答案。
前面史书经义的回答只有一个方向,也就是除了正确之外就都是错误,但策论不一样,每个人都可以对一件事情有不同的解法,很多时候不能以对错来划分,只能说是上中下之类的区分。
在没有真实实践的时候,有的时候也不好说某些看起来天花乱坠的答案,究竟是属于哪一个等级。
但陛下给出来的这份答案却有了明确,这一题可能会有什么样的策论,每种可能都给予了分值。
朝臣们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策论题,也是可以给出来评分标准。
而负责审阅批卷的考臣们面面相觑,最终有人问道:“若是考生的答案超出陛下所给范围怎么办?”
“那便请示陛下吧。”很快就有人回答道。
也只得如此。
五千多人三场考试,这批改的工作量并不低,不过有了标准答案之后,还是相对来说轻松了很多。
尤其史书经义这两场考试,很多考生都没有写满题目的情况下。
不过朝臣们并没有关注负责批改的史书经义那边,而是将目光聚集在负责策论那边的三位阅卷考官身上,这三位考官分别负责三道策论题批阅。
一开始大家也没有怎么在意,但看着负责策论的考官们飞速一张张根据答案批改卷子,从未有安排人去咨询陛下应该怎么评分之后,就逐渐开始在意起来了。
“宋大人,钱大人,你们那边批阅的卷子,也都在陛下所给的标准之内吗?”最终先发出声音的,是同样批阅策论的考官。
一天的时间,他已经改完三分之一的卷子了,试卷之中很多考生思想是有相似之处,但也没有少见突然冒出来一个奇思妙想的,让阅卷考官都惊奇的策论出现。
——当然这些策论大多数都是很离谱,会让人怀疑这人脑子是怎么长的。
可即便是这样的策论,也在他们陛下所给的标准答案之中。
另外两位官员们也在震惊,只不过他们城府更加深一些,并没有率先开口,但在那位考官张口之后,也目光深深地点了点头:“我这儿也是一样。”
“这些考生们所思所想,均在陛下意料之中。”
其他关注着这边批阅卷子的朝臣们听到这些发言,也不由哗然,但这件事究竟有多离谱震惊到令人恐惧,只有真实参与了阅卷的三位考官们才能清晰的感受到。
这种程度,已经是除了陛下真的是仙人下凡之外,没有其他可能能解释的程度了吧。
天佑大邵!
确实如同邵奕所设想的那样,在知道这次会试主要科考内容是策论之后,真的有有能耐的家族,甚至就是自己家族里的人让他们这些负责策论的考官们给予一个更好的结果出来。
不管这些人之前是答应还是没答应,总之在现在这位陛下面前,他们现在都不敢去多做什么小动作,甚至以后也不敢再去做什么小动作。
会试每份卷子都有两位考官进行审阅,最终花费了十日终于是批改完毕,又用了三日时间对这些人的成绩进行排序。
其实照过往的习惯,在批阅过程中遇到成绩优秀的卷子选出来,然后对这些卷子做排序,最终选出前三十就可以了,这样弄的话工作量就不大,可能都用不了半天时间,但陛下既然提出要给所有考生都全排序,他们这些朝臣们当然没有资格说太麻烦了不干。
于是系统一分钟不到就出来的名单,这些朝臣们花费了十三天终于送呈到了邵奕手中。
第104章
看到这名单之后, 一直以来脸色都不算好看的邵奕终于神色舒缓了些。
这份名单和系统的名单还是有些差别的,毕竟对于考官来说, 阅卷的过程中书生行文的流畅性以及字体优美程度, 都可能会有一定分数上下浮动,属于邵奕能接受的正常情况。
总体来说这份名单和系统的结果并没有太大差别,最终录取的三十人也是那么几个,只是名次略有浮动, 但叶共谦还是高高位于第一, 甚至于因为行文方面还有了些加成, 比系统那边的分数还高出了一些出来。
随名单附送到邵奕面前的, 还有前三十名的卷子,邵奕目光一扫就看到最上面叶共谦那熟悉的字迹。
然后邵奕就看到那经义卷上, 因为个错字, 丢了一分。
噗。
怎么说呢,这个时代的繁体字确实是有些难写。
但看到叶共谦因为这个事情丢分数,莫名就是让邵奕有些想笑,这些天来不愉快的心情也算舒缓了些。
起码京都城这里没有给他搞什么妖蛾子。
邵奕拿出玉玺,盖在了这封确认无误送呈的名单上,只是随着这份名单返还到尚书省去的,还有一道取消所有郡县此次乡试中举书生功名的圣旨。
收到这份圣旨的尚书省全体惊愕不已, 尤其是对陛下圣旨中所言‘佑安二年举子此次皆为倒数’这个内容感到难以置信。
他们怎么敢!
朝中诸位大臣丝毫没有对陛下圣旨中的内容有过任何怀疑,哪怕他们都知道他们送呈上去会试成绩的名单里面, 压根就没有各个考生是哪一年过乡试的相关文字。
他们早就在种种迹象中深深知晓,他们陛下就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上天之子。
这些朝臣们愤怒地是这些人怎么敢这样做!
若只是略有关照,只是一个两个名额, 在这个人情社会之中,以他们的思想还是能够理解的, 但看着现在这个情况,这哪里只是略微关照,这简直就是直接在中举的名单上直接填名字了。
是啊,各地方乡试也累积了十年没有开了,各郡县里的那些家族子弟又不比他们这些世家,在前几位皇帝在的时候,还有很多举荐的权力,让自己的子弟做官。
现在各郡县内略有成才的子弟,大约也都在此期间已经走了些门路,从他们这边拿到了举荐权,毕竟京都城内这些世家,也需要和地方上有些来往。
如今在郡县之中等着这一次乡试的,大多数都是不上不下,或者干脆就是不怎么样的子弟,要想这些人出人头地,对于这些地方豪强来说,没有比他们主持的乡试更好办理了。
只是十年前乡试两三年就有一届,可以一次就加几个人,所以没那么看得出来,现在这些人十有八.九就是担心这次陛下因为河东郡的事情点头才开科举,之后要开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关系,所以才一口气把这些人都塞进来了吧。
这些朝臣们略略一想,很快就猜出来是什么情况了。
而之前收到要求要给自己人评分略微宽松一些的考官们冷汗都冒了出来,还好他们最终回头是岸,没有在陛下面前搞这些小动作,之前陛下要求让大家把所有考生的成绩都做一个排名,是早就知道现在这个情况了吧。
面对着这份圣旨,尚书省内静默了好一阵,最终也没有人对现在这个情况说一句什么话来,大家无声的按照流程开始安排起来张榜的工作。
只是这一次张榜就不仅仅只是和过去一样只粘贴前三十名,而是将所有参与考试的学子成绩全都粘贴了上去。
五千多人,近六十张告示,原本砌筑的公告栏没有办法贴下,最终这份巨大的名单直接贴在了之前会试的考场外面的围墙上,将那长长的围墙几乎都全部贴满了。
这是放榜的日子,考生们自然也早早的都过来看看自己成绩了,结果就瞧见了现在这壮观的场景。
“怎么会有这么多告示?今年会试不是说就取用三十人吗?”跟着叶共谦一起来的书生语气里都是疑惑。
今天放榜的日子邵奕没有过来,这个关键日子里没有看到先生的叶共谦情绪并不太高,听了这个话没什么精神地随意回答道:“肯定是陛下的关系,看这告示的数量,只怕所有人都在这告示上了。”
“应该是。”书生应和了声,“若是这样,倒是可以看看那几位女子和宦官们到底考了多少。”
这话他说得其实没有什么敌意,但这些被皇帝特批参与到会试之中的那些人总是会被特别关注的,这也是人之常情,和这书生一样想法的人也很多。
看着最后一张告示被衙役粘贴完毕,等待京都城内守卫放他们过去观看,然而等到衙役带着浆糊桶回去考场内,守卫也没有松开放书生们进去,倒是一位身着三品官服的朝臣从考场大门内走出来,目光冷冷看起来完全不带什么善意地扫过这些期待看榜的考生们。
“出事了。”见着这位朝臣,叶共谦立即低声说了一句。他知道这位是今次会试的主考官,并且素来以温和好脾气著称。
而其他协同会的书生们也是同样意识到不对,相互看了看,在心中揣测了很多情况。
但不管这外头的人是什么样的揣测,主考官都没有做出什么额外反应,冷着脸张开了圣旨,大声对着外头那数千见到圣旨陆续跪下的人群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佑安二年乡试举子……”
跪地聆听圣谕的众多书生们一字一句听清楚这圣旨内容,一个个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即便是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做出诸多揣测的协同会诸位,也都没有想过是这样的情况。
——难怪。
协同会书生不由自主在心头飞起这个念头,他们在协同会共同奋斗的那些兄弟们回乡科考,几乎都没有中是因为这个。
居然是因为这个。
圣旨中无一字表明舞弊两个字,却字字都在说着两个字。
人潮之中那些书生们很多人都转过头,看向身边自己认识的,在佑安二年过乡试来参与会试的那些学子们。
这些佑安二年的考生们眼神克制不住慌乱,自家人自然是知道自家的情况,很快就有人承受不住这样的目光,不等上头主考官把冗长的圣旨念完,就猛地从地面上窜了起来大声又崩溃地喊着:“我不是,我是自己考中乡试的,你们不能夺我功名,我是举人老爷,你们不能这样做!我真的是自己考的!!”
这个书生很快就被守卫猛地按到地上,可即便按在地上,他也在叫嚣着‘不公’‘没有作弊’‘不能这样做’之类的话,他在家里受宠了一辈子,怎么能够忍受被人这样质疑。
主考官没有理会这人的言语,以不变的语调将手中的圣旨宣读完毕,而已经知道现在情况,安排大量守卫出现在这考场前的李慎缓步走到这位书生跟前,对着前面那些书生们大声问道:“此人姓甚名谁?”
舞弊之事自然是这些参与科考的书生们所不能容忍的,每次乡试所选中的人数也是固定的,佑安二年的乡试举子也加起来也不过数百人,在这众多考生面前也不过是少数而已,在李慎的质问面前,很快就有人大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此人为乐合郡虞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