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摄政王府书房。
“不见了?”南云铮捏着黑色棋子的顿住,抬眸与温白疏对视一眼,然后看向暗十,眸底多了些严肃:“细细道来。”
暗十的表情也难得严肃:“当天晚上,属下带着人去了凌溪镇,发现整个杂技班已经人去楼空,去打听,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客栈的掌柜说,他们还在店里用了晚饭,之后就回了房,直到属下找上他,他才发现柜台上多了银子和退房的纸条。”
温白疏摸了摸下巴,轻声道:“王爷,我有个猜测……”
“什么?”南云铮看向他。
“他是看到我的脸才那般反应……”温白疏垂眸继续说:“但说实话,我跟我娘虽有几分相似,却达不到让人一眼就看出来的程度……”
看赵景烨就知道了,他是在他喊了舅舅之后才认出他的身份。
“那会不会……我长得很像另一个人?”
第25章 阿六的主人
另一个人……指的是温白疏的生父?
南云铮瞬间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想到可能存在对温白疏不利的潜在危险,他不禁眸色微沉。
“看来,我娘还是隐瞒了一些事……”温白疏撑着下巴道。
关于他亲爹,那日问这件事时,他娘的表情就有些异样,如今想来,极有可能他的生父尚在人世。
“长公主孤身一人在魏国生活十几年,或许和你父亲有关。”南云铮思忖着,说出自己的猜测。
身为赵国长公主,却鲜有人知,甚至还藏身于魏国丞相的后院之中,定然是有不得已的原因。
温白疏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秋猎的时候再去问下我娘好了。”
私下见面太过麻烦,摄政王府和绫华长公主所住的别院都有不少人盯着,正好马上就是秋猎的日子,到那时再找机会问下他亲爹的事。
“这几日就先在府里待着……”南云铮微微颔首,神色略显凝重。
据暗十所言,整个杂技班的人都在短时间内悄无声息地离去,这显然不是一般的势力培养出来的。而王府守卫森严,他能保证不会有不怀好意之人进来。
“对了。”温白疏突然一拍脑门,想到什么眼睛微微一亮,“我可以先问问阿六!”
“阿六?”南云铮微微抬眸,眸中略含疑惑,听温白疏话中的意思阿六或许知道关于他亲爹的事?
温白疏点了点头,解释道:“自我记事起,阿六就被我娘派来照顾我,我想,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事不宜迟,南云铮看向一旁站着的暗十,吩咐他去把阿六找来。
暗十欲哭无泪:我明明才刚从凌溪镇回来?!
“把人找来后,你可以在王府歇几天。”南云铮面色平静的加了一句。
暗十表情一正:“属下马上就去。”
说完跟打了鸡血似的急匆匆去找人,前后态度转变快得像两个人……
“他这是……”温白疏有些茫然又有些好奇。
“暗十喜欢的人在王府的暗卫营里。”南云铮跟他解释。
喜欢的人在王府,而暗十自己却在别院,又同为暗卫,没有主人命令几个月也见不了一回。
果然,有了南云铮那句承诺,暗十难掩兴奋,马不停蹄地就把阿六给找来了,然后风风火火地去见心上人。
阿六被一路拉过来,见到南云铮和温白疏,表情也依旧未变,只微微低头喊了声:“小主人。”
“阿六,我有件事想问你。”温白疏微微正色道。
“小主人请讲。”阿六。
“你知道我亲爹是谁吗?”
话音刚落,阿六身形忽地一僵,沉默不语,南云铮和温白疏都注意到了这一幕,心道看来阿六确实知道……
看他不说,温白疏眼珠微微转了转,又问:“他是不是还活着?”
阿六依旧沉默不语,温白疏摸了摸下巴:“看来确实是还活着啊……”
闻言,阿六终于开口:“小主人这些问题不如直接去问长公主。”
“我也想问啊,但……”温白疏话说到一半,却突然被南云铮按住,抬眸有些疑惑地看过去。
南云铮按住他的手,眸中带着某种思量看向阿六,缓缓道:“你叫温白疏小主人,却称呼他母亲为长公主?”
此话一出,阿六神情忽地僵住,温白疏也蓦地反应过来,眼睛睁大,仔细回想下,确实如南云铮所言,阿六一直喊他小主人,却从未叫过长公主一声主人……
他轻声“嘶”了一下,带着某种猜测问他:“阿六,你真正的主人是谁?不是我娘对不对?”
阿六:“……”
看他反应,两人也都明白了,阿六的主人就是温白疏的亲爹……
“……”温白疏不禁幽幽地叹了口气,很难想象他亲爹到底什么身份,以至于他们一点都不跟他透露。
想了想,还是决定把杂技班的事告诉阿六,他开口:“昨天,我跟王爷碰到一个杂技班……”
将昨天那人见到他的奇怪反应,以及杂技班突然悄无声息离去的事尽数讲了一遍后,温白疏抬眼:“我怀疑,他们通过我的脸认出了些什么,我是不是跟你的主人长得很像?”
“杂技班……”阿六终于变了表情,眉头紧锁:“小主人可否将那人的长相描述一番?”
长相……温白疏回想了下,然后发现他当时被吓了一跳,根本没注意人长啥样,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看向南云铮:“王爷还记得吗?”
南云铮闭眼思忖,脑中回想了一遍昨日的场景,然后缓缓睁开眼眸,声音微沉:“那个班主,耳后有三道斜纹样式的疤。”
那个班主和他徒弟的长相皆平平无奇,只有在他踢徒弟两脚时,不经意间露出了耳后的奇特疤痕,让他留意到。
“三道斜纹疤痕……”阿六低声重复南云铮的话,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情愈来愈凝重。
见状,温白疏悄悄与南云铮对了个眼神,心道有戏,转而看向阿六,问:“我知道你们瞒着我定是有什么原因,但现下这个情况,也该告诉我了吧。”
阿六低头不语,温白疏也就一直盯着他看,好半晌,阿六叹了口气,突然抬手解开外衣。
南云铮和温白疏同时露出惊疑的神情:“?”
下一瞬,两人目光骤然一凝,盯着阿六的胸口,上边赫然是一个“六”字,似乎是拿薄而锋利的刀刃所划出,疤痕极细,却又很明显地印在皮肤上。
阿六沉声问道:“敢问摄政王见到的可是与我身上相似的斜纹。”
“不错。”南云铮微微颔首,眸中闪过一道暗光。
不用阿六再解释,在场的人都懂了其中意思,温白疏:“他们是我亲爹的人?”
阿六点头,语气郑重:“小主人,此事需尽快告知长公主。”
直到现在阿六也不肯说出他主人的身份,温白疏心知,恐怕只能从他娘那里问出来了,他微微点头:“你先将此事跟我娘说一声,过几日就是秋猎,到那时我们再详谈。”
“等等!”
等阿六要走时,温白疏又出声喊住他,神情说不出的严肃:“我还有个问题……”
“他会对我不利吗?”
这个“他”指的是谁,在场三人接心知肚明。
阿六顿住,表情似纠结似悲叹,他回答:“我不知道。”
“小主人,人是会变的。”
第26章 真实身份
“王爷,皇上的仪仗已经动身了,正在往围场去。”管家。
“嗯。”南云铮微微颔首,看了看天色,吩咐:“去问下温白疏是否准备妥当。”
说完不等管家回应,他又突然自己起身:“算了,本王亲自去看看吧。”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团绯红撞了过来,他眼疾手快抓住温白疏的肩膀,才不至于让他撞到脑袋。
待看清后,他忽地一怔,温白疏身穿浅白色的衣服,一眼让人注意到的绯红则是衣边袖口处绣上的焰纹,明亮耀目。
南云铮眸光微动,目光从焰纹掠至他在焰纹映衬下更显莹白的脸上,低声问:“怎么穿了这件?”
温白疏微微睁大眼,才发现南云铮今日也一反常态,不再是一身黑,而是穿了件绣着同样焰纹的墨色华服,他眼含新奇:“这是王爷前段时间让人送来的新衣服,我还没穿过,想着正好这次围猎穿。”
“没想到,跟王爷想一块了!”温白疏笑道,语气中隐隐含着一丝兴奋。
听他这么说,南云铮也想起前段时间让人做了几套衣衫,他不曾吩咐过衣服的样式,应是下人私下揣摩,给他与温白疏做了样式一样的衣服。
与温白疏穿一样的衣服,貌似……还不错?
他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马车已经备好了,走吧。”
……
皇家围场离得并不远,皇帝的仪仗走得慢,南云铮和温白疏晚上马车却先皇帝一步到了围场。
围场上满是守卫,朝臣们也早就已经到了,摄政王府的马车驶来,众人的目光也随之看过来。
一只手撩开帘子,传闻中“病未愈居家静养”的摄政王从里边走了出来,然后站在原地将丞相府的庶子扶下马车。
“多谢王爷。”温白疏粲然一笑。
其他人这才发现,两人穿得竟然还是同样样式花纹的华服,又见南云铮垂眸看向温白疏,一个目光柔和一个抿唇浅笑的样子,不知道为何有种吃撑了的感觉……
这时,赵国一个官员走上前:“见过摄政王。”
“有何事?”南云铮微微敛了笑,淡淡问。
“长公主有请。”
“带路吧。”南云铮脸色平静,带着温白疏一同进了绫华长公主的帐子,没有丝毫遮掩,其他人见到也只会以为长公主是因为借粮一事要找摄政王,而不会怀疑他们之间是否有其他关系……
帐内只有绫华和兰芷两人,一个正坐着,一个端了茶在一旁侯着。
“你先下去吧。”绫华对那个赵国官员说,官员点头退下。
待人走了,她给兰芷递了个眼神,兰芷微微点头,将珠帘垂下,绫华抬头仔细看了眼两人,嘴角噙上一抹笑:“疏儿过来。”又让兰芷给南云铮看座。
温白疏乖巧走到她面前,绫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南云铮,挑了挑眉:“这衣服……看起来不错。”
闻言,两人同时微微僵住,莫名的尴尬蔓延开来,温白疏抬手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娘,先谈正事。”
“你这次总该告诉我,我亲爹是谁了吧?”
这下尴尬的人变成了绫华,她顿了下,后表情复杂道:“你应该已经猜到,你亲爹他还活着……”
温白疏点点头,就听绫华继续说:“十八年前,赵国与齐国之间势如水火,时常交战。我跟你爹是在一起之后,才发现彼此的身份……”
她顿了下继续道:“你娘我是赵国太子的长女,而你爹……则是齐国太子。”
闻言,南云铮与温白疏皆是一惊,南云铮心中震惊更甚,据他所知,绫华长公主口中的“齐国太子”齐景暄早已登基为帝,并且一直没有子嗣……
如此说来,温白疏的真实身份不仅是赵国世子,还是齐国皇子?!
本应水火不容的两人却机缘巧合走在一起,势必要经历诸多磨难,绫华撑着额头,缓缓道来:“父皇知道了此事,逼我嫁人,我在母后的帮助下逃了出去,跟你爹去了齐国……”
既然如此,又怎么会沦落到一个人带着温白疏远走他乡,难道他亲爹是个渣男……?!温白疏心里暗自揣摩着。
但是绫华说到这里却没有细讲:“后来发生了一些意外,我跟你爹闹翻,也没有脸面再回赵国,就来了魏国。”
“那阿六呢?”温白疏眼含疑惑,阿六是他亲爹的人,却跟着绫华来了魏国?
“我走的时候,恰巧被阿六看到。”绫华脸上闪过一丝回忆:“他拦不住我,又知我有了身孕,只好跟着我一起到了魏国。”
听完她的讲述,南云铮微微抬眸,问:“长公主,除了阿六,可还有其他齐国人知晓温白疏的身份?”
绫华神色微微凝重:“摄政王的意思是?”
说着他眸中闪过一道暗芒,声音微沉:“本王怀疑,当年除了阿六,齐皇的其他手下甚至于他本人,也知道温白疏的存在。”
“不会,他不会知道。”绫华缓缓摇了摇头,忽然又想起什么,说:“不过,我记得他的手下中有个精于医术之人,他或许会看出端倪。”毕竟,那时她已经是两个多月的身孕。
虽然不知道为何长公主如此笃定齐景暄不知道温白疏的存在,南云铮垂眸思忖片刻,开口:“长公主可知,齐国皇帝齐景暄至今没有子嗣?”
时隔十几年,再次听到这个名字,绫华眼中闪过一抹复杂,她颔首道:“摄政王的意思是,他没有子嗣,于是惦记上了我的疏儿?”
她忽地冷笑一声:“若他们真是这个目的,可别怪我不客气!”
“啪啪啪——”
鼓掌声冲散了有些凝重的氛围,南云铮抬眸看去,温白疏正大力拍着手,脸上带着惊叹:“娘,你刚才够霸气!不愧是我娘!”
看他表面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南云铮不由得嘴角微扬,绫华一腔气势也被他尽数冲散,笑着抬手轻戳了下他的脑门。
“娘,你怎么也敲我额头……”温白疏捂着脑门,嘟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