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白疏猛点头,紧跟着他,然而进去后,石门忽地关上,眼前一片黑暗,温白疏下意识地伸手攥住南云铮的衣服。
袖子一沉,南云铮微微回头:“莫怕。”
“我不怕。”嘴上说着,手却攥得死紧,紧跟着南云铮,几乎要贴上去。
走了一会,前面隐隐可见一抹微弱的光,渐渐地,视线明亮起来,温白疏这才缓缓松开南云铮的衣袖,见被自己攥得皱巴巴的,还心虚的抻了两下。
将他的小动作收入眼中,南云铮眼底浮起浅淡的笑意。
“好大。”温白疏惊叹一声,这的确是间密室,但却是个好几间房子那么大的密室,四周是一排靠墙的木制桌,中间还有数排木架,皆放着许多一看就很值钱的东西。
南云铮走至一个木架前,在最高层取下一个深色木盒,约莫两个手掌大,递给温白疏。
“打开看看。”
温白疏接过,小心翼翼地扭动锁扣,下一瞬眼睛睁大,小声惊叹一声。
“好漂亮的扇子!”
扇骨为白玉,雕刻着精致的图案,打开后,扇面上水墨丹青细细描绘了一幅秀丽山水图,一行白鹤穿游在山水之间。
看他爱不释手,眼含欢喜,南云铮嘴角微扬,拿过扇子:“这不仅仅是把扇子。”
说着,手指在某处扇骨上划了一下,轻轻扭动扇钉,再猛地一按。
“刷——”
一道寒光乍泄而出,闪过二人的眼眸。
第13章 卸磨杀驴
利刃出鞘,银白的刀锋瞬间从扇骨中划出,冰冷刺目,晃了二人的眼。
温白疏嘴巴微张,表情呆愣。
“赠予你防身之用。”南云铮收回刀刃,将扇子还给他,温白疏小心翼翼的接过。
“哇。”仿佛才反应过来,温白疏发出了没见过世面的声音,然后学着他的操作步骤,满心新奇把刀刃放出来又收回去,玩得不亦乐乎……
看温白疏对他准备的生辰礼物还算满意,南云铮垂下的墨眸中闪过一丝浅笑,心里也觉得十分满意。
这柄扇刀外表看上去精致无害,其中暗藏的刀刃却是用陨铁所制,极为锋利,对于不通武功的温白疏来说,正好防身之用。
想得微微出神时,南云铮忽然感觉袖口一沉,下意识低头看去,一只白皙的手抓上他的墨色衣袖,黑白交映间,只显得手指纤长,指节分明。
微微抬眸看向手的主人,不知何时,温白疏已然收起了扇刀,一手拉着他的衣袖,表情乖巧,眼神诚挚:“多谢王爷为我准备生辰礼物。”
认识温白疏以来,他还是第一次露出如此乖巧的表情,有一瞬间,南云铮觉得心口被击了一下,就像……
就像他遇到了一只聪明的小狐狸,一开始小狐狸对他戒心满满,渐渐地放下戒心,直到有一天小狐狸愿意把爪子递给他让他捏两下……
“咳咳……”南云铮猛地收回思绪,干咳了两声,将脑子里想的奇奇怪怪的东西丢出去,眼神却还是忍不住飘到了抓着他袖口的手上,声音微沉:“不必跟本王客气。”
二人离开库房后,暗卫有消息回报,温白疏十分有眼力见的想要离开,却被南云铮拦住:“你在此听着无妨。”
温白疏只好坐回去。
“说吧。”南云铮看向暗卫。
“回王爷,今日早朝,刘御史提及王爷身体与重返朝堂一事,皇帝以王爷病未痊愈为由拒绝了。”
刘御史?他记得刘御史是右相的人,也就是那群老狐狸其中的一个,自他放权后,右相一脉与皇帝之间明争暗斗不断,安王一脉倒是没多少动静。
皇帝想要集权,右相一脉多为老臣,官场沉浮数十年,说是老奸巨猾也不为过。但如今,右相一脉主动提及让他上朝的事,想必,是因为小看了皇帝,或者说是小看了林初,从而栽了跟头。
想让他回去压制魏非朝,想得倒挺美!
南云铮思索着,右手拿着杯盖轻轻撇着茶沫,片刻后手一顿,抬眸道:“明日放出消息,说本王突然得了怪症,不得见风,需静养半月。”
“是。”暗卫。
暗卫退下后,南云铮吟了口茶,看到温白疏眉头紧锁,嘴唇快抿成了一条直线,略顿了下,开口道:“在想什么?”说着放下手中的茶盏,看着他。
温白疏犹豫片刻,问:“王爷,你装病是因为皇上吗?”
“不错。”南云铮微微扬眉。
听到回答,温白疏眉毛皱得更紧了,试探道:“王爷,可听过一句话,狡兔死,走狗烹……”
说完仔细瞅了瞅南云铮,见他神色不动,继续开口:“鸟尽弓藏,卸磨杀驴……”
“你还挺大胆。”南云铮自然理解他话中的意思,但是……
“竟敢说本王是驴。”
温白疏:重点不是这个啊王爷!
这时他看到南云铮嘴角隐隐噙着笑,才反应过来他是故意的,嘴角一撇:“看来王爷早已胸有沟壑,还假装听不懂我的话……”
南云铮也从不知自己也会如此促狭,从前温白疏捉弄他,他只觉得新奇,如今反过来,看温白疏被他捉弄的样子,倒觉得极为愉悦……
轻咳了一声,他正色解释道:“本王懂你所言,但我这么做,表面上是为了皇帝,实际上……”
“有一句话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本王虽不做渔翁,但也绝不会成为鹬和蚌。”
而且,他不会一直留在京城……
这句话南云铮没有说出来,总觉得,现在说出来会产生些什么不好的影响……
“啪啪——”温白疏用力鼓了两下掌,表情夸张:“说得好,说得太好了!”
南云铮:倒也不必如此捧场。
翌日,摄政王身患怪症需静养且不可见人的消息传遍了京城。
众大臣:昨天刚想让你上朝,今天就病了,骗鬼呢!
但他们没有证据,哪怕所有人都认为摄政王在装病,也没人敢直说出来。如此一来,反倒还有些大臣真的信了摄政王有意放权一事,不禁对皇帝的手段有些唏嘘。
皇宫内,魏非朝在殿内走来走去,最终停下看向夜御风和林初二人,神色凝重:“你们说,他究竟是何用意?难道摄政王真的……”
“臣不这么认为。”林初上前一步说。
“怎么说?”魏非朝。
“回皇上,昨日刚有人提及摄政王回朝一事,今日就传出摄政王得了怪症,由此可见,摄政王仍在密切关注朝政,臣认为,摄政王此举不过掩人耳目,为的就是打消皇上您的戒心。”
林初眼神阴冷:“为了皇上重振朝纲,摄政王必须废掉。”
大臣们和皇帝会如何想,南云铮心中也能猜个大概,不过倒也无碍,他们想得再多,也不会真有人明面上指出来他装病的事实。
哪怕不能消磨皇帝的戒心也无所谓,他此举更多的是为了离京前少点麻烦,上了朝,既要应付那群老狐狸,还要应付皇帝一行人,想想都让南云铮觉得累得很。
既然都想废掉他这个摄政王,那就如他们所愿……
当然,如果是必要的场合,他还是会出面,比如半个月后的赵国使团,不出意外到时应当还有一场好戏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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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明日午时就能到魏国都城了。”花容月貌的侍女一边帮绫华长公主按着额角,一边柔声道。
绫华长公主,也就是曾经的柳姨娘抬起玉臂轻搭在浴桶边缘,两三片嫣红的花瓣沾在白皙的肌肤上,她微抬头,露出艳丽绝色的脸,眼睛半闭着:“听说疏儿现在住在摄政王府……”
“是的,世子半个多月前就已经搬到摄政王府了。”
闻言,绫华展颜一笑:“他这次应当玩得挺开心。”
他这个儿子,冰雪聪明,但不爱财不爱名,兴趣多变,却能在摄政王府住上这么久,看来是碰到了极感兴趣的事。
知子莫若母,温白疏的确是碰到了极感兴趣的事,准确的说是极感兴趣的人,但他没想到的是,在摄政王府咸鱼了没几天后,他的生活开始变得水深火热起来。
“你的身体太弱了,从今天起跟着本王一起练武。”送完生辰礼物之后的某一天,南云铮看了看温白疏的小胳膊小腿,突然萌生让温白疏跟他练武的想法。
也不指望他能杀人防身之类,能强身健体即可,南云铮这样想着,也就说了出来。
温白疏顿住,然后猛摇头:“我不。”他最讨厌运动了。
“不会很累。”南云铮按住见势不妙想要溜走的温白疏,宽慰道。
“看着就很累。”
“做起来就不累了。”南云铮铁了心想让温白疏练武,略思忖片刻,压低声音蛊惑道:“你不是羡慕本王有腹肌吗,等你练一段时间也可以……”
当初在相国寺后山帮温白疏下树时,曾听他提过“腹肌”这个词,却不知其意。温白疏住进摄政王府后,每日看他练武又提起这个词,经他解释一番终于知道了什么是腹肌。
果不其然,温白疏眼睛一亮,目光移至南云铮的腹部,又不动声色地用手摸了摸自己一整块的小肚子,脸上明显有些意动,不过……
“那……”温白疏微微仰头,有些犹疑的样子。
“嗯?”南云铮。
温白疏眼睛眨了眨:“我能先看看王爷的腹肌吗?”
闻言,南云铮尽管以为自己够了解温白疏的不按常理来,但还是被这句话惊了一下,他上下打量着温白疏,眼神莫名:“你胆子倒是不小。”什么话都敢说……
温白疏表情无辜:“不行吗?”
南云铮算是发现了,自从温白疏住进王府以来,尤其是送了扇刀之后,便越来越肆意,越来越不怕他了。
“想看本王的腹肌,也不是不行……”南云铮微微扬眉,话音一转:“但是,你要跟着本王练武。”
“成交!”
作者有话要说:
稍微修改了一下这章,然后今天的更新就勉强算我完成了叭!祝大家节日快乐!
第14章 使团入京
书房内,南云铮正欲穿上衣衫,却被一只手拦住。
“等一下。”
他看向温白疏,却见温白疏双眼微微睁大,伸出手:“王爷,你这道疤?”
手指指向南云铮腰间一道手掌大的疤痕,看起来像是刀伤所留,疤痕颜色浅淡,可见是很久之前受伤所致,但温白疏盯着那道刀痕,表情有些异样。
温热的指腹覆上刀痕,微痒又有些微麻,南云铮忽地一怔,低头看去,温白疏白皙纤瘦的手指正轻抚伤痕,眉毛微微皱起。
“这是刀伤。”南云铮看着他的手,也不制止他的动作:“在一次剿匪中留下的。”
“剿匪……”温白疏闻言,神情自然的收回手,低眸不知在想什么:“王爷武功如此厉害,还会被山匪伤到吗?”
腰间的温度骤然离去,南云铮心底竟莫名地生出些遗憾来,他一边整理衣着,一边解释:“那山匪挟持了个孩童……”
那次剿匪,还是南云铮刚成为摄政王不久,第一次亲自带兵去的,一切都很顺利,只最后在抓几个匪首时,那匪首劫持着一个看起来粉雕玉琢的小孩,不知是哪家的小少爷这么倒霉被山匪抓了。
所幸过程有惊无险,小少爷安全被救了过来,但南云铮腰上一时不察被山匪划了一下,伤口虽不深,却也留了许多血,浸透了南云铮的衣裳盔甲,吓得那小少爷还以为他要死了,泪眼汪汪的抱住他不松手,最后解释清楚了才堪堪止住眼泪。
“后来呢?”温白疏听得认真,眼中闪过莫名的光彩。
“后来,他被家里人接了回去,本王也回京城了。”南云铮说完,看温白疏还在微微出神,伸手轻敲了下他的额头,把人弄回神,说:“看也看完了,故事也听完了,跟本王去练武。”
条件反射地捂住额头,温白疏回过神来,但还是有些愣愣的,目光还停留在南云铮的腰上,片刻后眼睛渐渐变亮,嘴角也冒出一抹笑来,看向他,使劲点了点头:“好,去练武!”
只是看个腹肌,有这么高兴?南云铮心中疑惑,但也被他的欢快感染到,嘴角微勾,暗道,若是温白疏好好练武,那再给他看一次也未尝不可……
二人朝练武场走去,温白疏忽然开口:“王爷可还记得那个孩子长什么样?”
什么孩子?南云铮疑惑半瞬才反应过来温白疏问的是,他当年从山匪手里救下的那个小少爷,微微摇头:“都是十年前的事了……”
他已经忘了那小孩什么模样,只隐约记得长得唇红齿白,细皮嫩肉,跟温白疏似的。
“没关系……”闻言,温白疏眼神微动,低声呢喃:“我记得就行……”
“什么?”南云铮只听见他小声嘟囔了句什么,却听不真切。
“没什么。”温白疏冲他笑了下,脚步却愈发轻快。
南云铮垂眸看他:“这么高兴?”
“是啊!”
“看来是本王误会你了,还以为你不喜练武……”南云铮嘴角微勾:“这样也好,方才还担心你会半途而废,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温白疏欲哭无泪:“……”他高兴不是因为练武啊!但是……暂时还不能说他高兴的真正原因,他只好老老实实跟着南云铮练武去了。
……
半个月时间一晃而过,摄政王一直称病不参与朝事,皇帝与右相一脉暗暗较劲,表面上看起来倒也还算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