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昭微提了满手的东西,火盆子、木炭、两个汤婆子——一个暖手,一个暖脚、两包糕点,腰间还塞了两条朴素的束发带,这导致他们都没法敲,还是书店伙计帮他敲的门。
不过他也没干等着,而是扯开嗓子喊殷鉴水来给他开门,“阿水!我回来了!快来开门啊!”
就连书店的伙计都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弱的人嗓门居然可以那么大,那中气十足的声音,他一时间没防备,竟然被晋昭微吵的有些脑袋发晕,这让他不禁默默的远离了晋昭微几步,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来了来了。”
殷鉴水一打开门便看到晋昭微满怀的东西,这不由得让他皱了皱眉头。
“你怎么又买了那么多东西?”
“我可没乱花钱啊,这火盆木炭汤婆子的,是拿来取暖的,你体寒怕冷,我可不能让你挨冻。”晋昭微连忙解释。
“那那两包东西呢?”殷鉴水没好气的瞥了一眼那两包糕点。
“是大夫说不能在吃食上亏待你的,自打你怀孕以来,不就喜欢在嘴里塞上点酸酸的东西慢慢吃吗,昨日的糕点买的甜了,所以我今日特地挑了这些以酸梅为材料制作而成的糕点的,你肯定会喜欢的,哎呀,你先让我进去吧,在门口站着,这算个什么事儿啊?”
晋昭微忍不住朝殷鉴水,挤眉弄眼,示意给他留点面子,他身边还跟着外人呢。
对于晋昭微的暗示,殷鉴水也是没好气的撇了他一眼,若是他真的没看到他身边跟着的一个陌生人,他怕是早就朝晋昭微发火了,因为他又在乱花钱,根本就没有把他之前的话给放在心上。
殷鉴水将门推得大一些,朝着那书店的伙计礼貌又疏离的一点头,撂下一句,“我去给你们准备茶水”,就走了。
晋昭微先进门,不好意思的对书店伙计一点头,请他帮忙替自己把门给关上。
“实在是不好意思啊,自打夫人怀孕以来脾气变大了不少,他总是怪我乱花钱。”晋昭微无奈的摇头叹气。
“我就算花钱,这钱也没用在我身上呀。”说到这里,晋昭微十分委屈的摇摇头。
看的书店伙计都有些不忍心了,正打算安慰他呢,却被晋昭微抢了话头。
“其实我也明白夫人的意思,毕竟我们初来乍到的,这才堪堪找到适合自己的伙活计,在没有收入的情况下,理应能省则省,可是我们这边新家刚刚落成,什么东西都缺着呢,夫人才查出有孕没多久,我实在是不忍心他跟着我吃苦啊。”
“钱没了可以再赚,反正我是不能让他跟着我吃苦,他若是生我气就生气吧,一会儿也就过去了,男子汉大丈夫的,若是连这点都扛不住,做不到,娶了夫人,不是让人家跟着你遭罪呢吗?还不如不去祸害人家。”
晋昭微的这一番言论说的大义凛然,却让跟在他后面的那个书店伙计狠狠的翻了个白眼儿。
感情你是在我面前炫耀来着?这位兄台,你若是想自夸大可直白一些,不必如此拐弯抹角,难道你是在欺负我至今未娶吗?
这位书店伙计前些日子刚行了弱冠礼,家里还没来得及给安排一门亲事呢,便被晋昭微在眼前狠狠的炫耀了一把,倒是给他那脆弱幼小的心灵来了致命一击,此时此刻他又想起来殷鉴水的容貌气度,顿时觉得心里更加不舒服了。
他失落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不要求家里能给自己安排一门怎样的好亲事,只希望他未来的夫人能有殷鉴水一半的容貌气质,这便满足了。
等事情都办完,安排妥当之后,在临走之前那伙计终究还是没忍住,他停下脚步犹犹豫豫的问了殷鉴水一句。
“敢问晋夫人家里可还有其他未婚未嫁的兄弟姐妹?”
殷鉴水和晋昭微均是被他问的一愣,然后只见殷鉴水摇摇头,回道:“我是家中独子,父母一代亦是单传,没有兄弟姐妹,连这代的表亲都没有。”
“是这样啊,不好意思,是在下逾矩了,我并没有别的意思,还请晋夫人不要介意,既然契约已经签好了,那在下便回去交差了,二位请留步,有缘再见。”
书店伙计说完之后对晋朝晖和殷鉴水一抱拳,便落荒而逃。
“恕不远送,路上小心。”晋昭微朝他的背影大声道。
“晓得了!二位请回吧!”书店伙计的声音远远传来。
殷鉴水便见他走了,便打算回屋歇息,谁知他刚一转头便看见晋昭微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幽幽的盯着他看。
殷鉴水皱眉不解的问道:“你做什么用这种眼神盯着我?怎么了?”
“那小子八成是看上你了。”晋昭微的语气哀怨不已,显然是心里头不开心了。
“你胡说什么呢?”
“我没胡说呀,我说的都是事实,那小子刚行了弱冠礼,家里正在给他张罗亲事呢,不然你以为他为何问你,你家中可有什么未婚未嫁的兄弟姐妹吗?若不是觉得你很好,他能问出这些话来?显然目的不纯啊这小子。”
晋昭微越说越觉得不爽,到最后竟是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了。
“瞎说什么呢,读书少就少说话,什么叫看上我了?一天到晚嘴里没个正经,去劈柴烧火去,该做饭了,我饿了。”殷鉴水说完对他哼了一声,理也没理他的径直转身走向厨房去了。
晋昭微自讨没趣,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敢说什么,只能乖乖去抱柴,老老实实的给殷鉴水烧火去。
吃过晚饭后,殷鉴水从房里拿出一双鞋和另一套新衣服递给正在收拾桌子的晋昭微。
“这几天苦了你了,连个正经衣服鞋袜穿的都不自由,真不知道你这样锦衣玉食的大少爷是怎么能受得了的。”
晋昭微停下熟练地收拾桌子碗筷的动作,笑着接过殷鉴水递来的东西,看着那一双针脚细密的鞋子。
“连你都能受得了,为什么我会受不了?你才是最需要受人保护呵护的那一个,若真说受了受不了的问题,那我最接受不了的,便是让你吃苦,而我却无能为力。”
面对晋昭微那灼灼的目光,殷鉴水是接不住的,他只能将头扭向一边不与他对视。
“你回房试试吧,试试合不合脚,合不合身。”
“不急,等我收拾好东西再说,不过我觉得它们肯定是合适的。”
“随你开心,我先回房了。”
殷鉴水转就走了,晋昭微看着他将房门关上才放下手中的衣服鞋子,接着收拾桌子。
将木炭引燃,再将烧开的水灌进汤婆子里,晋昭微便端着火盆,揣着烫手的汤婆子敲响了殷鉴水的房门。
殷鉴水刚将门给打开,晋昭微就一个侧身,灵巧之极的窜到了他的屋子里,将那有些烫手的火盆放下,又连忙将自己怀里烫的他有些***的汤婆子给掏出来,扔到了殷鉴水的床上。
即便是这样,他还是觉得自己胸腹那一块皮烫的有些疼,让他止不住的用手去揉那块有些烫手的皮肉。
殷鉴水见他猴急的将怀里的汤婆子掏出来扔在床上的时候,便知道怎么回事了,他上手摸了一下那汤婆子的温度,顿时脸色就变了。
他沉着脸走到晋昭微的面前,扳正他的身体,二话不说就将他衣服解开来,晋昭微也不敢有所反抗,只能僵着身体,任由他把自己的衣服给解的敞怀。
殷鉴水看着那一块被烫得发红的皮肤,用手一摸,温度还不自然的高,晋昭微也躲了一下,似乎是疼的。
一个眼神过去,殷鉴水不用说话,晋昭微便再也不敢动了。
见他老实了殷鉴水才满意的,将自己冰凉的手给贴到那块儿被烫的潮红的皮肤上,给他降降温。
此时此刻晋昭微的心跳是加快的,贴在他胸口给他降温的手,似冰却比冰柔软,似玉却比玉莹润,明明那一只手十分的冰冷,可是贴在他的胸膛上,却让他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被融化了。
等殷鉴水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晋昭微的胸口已经被他冰的发凉了,他尴尬的收回手,不自觉的搓着已经暖和起来的手指。
为了缓解尴尬,他只能这么说:“把衣服穿好,下次不许这么做了,你也不想想,那灌了水的汤婆子有多烫啊,这样你都敢往怀里直接放,还一放就放了两个,若是没有及时的将它们拿出来,可就不只是胸口被烫红那么简单了,你真的是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
晋昭微低着头,一脸的幸福,慢慢将自己的衣服重新穿好,即便是被殷鉴水数落了,他也没生气,反而觉得他是在担心自己,心里十分的满足。
“我这不是拿不下了吗,所以只能把它们往怀里揣呀,谁知道它们会那么烫啊。”
晋昭微着略带委屈的言辞,却让殷鉴水感到生气和无语,他真想用手指狠狠的戳着晋昭微的脑袋告诉他——实际上他也这么做了,只不过他没戳到晋昭微的脑袋,只因身高不够,只能戳他的肩膀。
“一次拿不下,你可以分做两次拿呀,多跑一趟,是能将你累死在路上还是怎么着?当真若是为了来省劲儿,少跑一趟,被那汤婆子给烫出个好歹来,看别人怎么笑话你!”
殷鉴水简直是越说越气,干脆来个眼不见心不烦,推搡着晋昭微,让他往门外走去。
“平时倒是挺伶俐聪明的,怎么这事上犯了傻?你给我出去,别让我看见你,怪会气人。”
听着身后那砰的一声关门响动,即便是被人赶了出门,晋昭微也没生气,反而心里美滋滋的,因为他知道殷鉴水是担心他,所以才会说出那些话来。
而将晋昭微赶出去关上房门的殷鉴水,则看见床上那两个滚在一起的汤婆子就有些来气,将它俩随意地塞进了被窝,看不见就好了,省得心烦。
就连过了一会儿晋昭微照常给他端热水泡脚,他都没让晋昭微进来,而是将热水端了过来,洗完之后又放在了门口,反正就是不肯见晋昭微,这倒让晋昭微觉得他耍小脾气的模样十分的可爱。
第五十二章 胎动
第二天书店那边就把东西全部都送来了,自这天起,殷鉴水就要开始抄书了,晋昭微也要正式开始在酒楼做事了。
两个人都开始了自己的正事。
晋昭微秉承了一贯的习惯,早晨起来先晨练,晨练完之后开始烧热水,再给自己和殷鉴水准备洗漱用的东西,然后出去买早点回来,一般来说等他回来,殷鉴水也差不多洗漱好了,恰恰好赶上吃饭。
然后晋昭微出门去酒楼处理事情,而殷鉴水则是收拾完院子里的一些琐事,才开始抄书,每抄半个时辰的书他都会起身走走,因为他觉得,若是时间再久点,他会坐不住的。
而且晋昭微也曾告诉他,大夫说没事可以多走动走动,久坐久卧对身体不好,所以他就写一会儿走一会儿,在院子里,摸摸这个,弄弄那个,看起来似乎十分的不认真,然而他自己却觉得感觉还不错,甚至在重新坐下来抄写东西的时候能够更加专心致志了。
上午拿来抄书,下午,殷鉴水就开始做针线活儿,做针线活儿的时候他通常回去找李婶,毕竟他在做衣服鞋子上的技艺确实比不得李婶这种老手,是需要她的提点的。
而且最近李婶在偶然见识到他的刺绣技术之后,也对殷鉴水的刺绣手法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李婶也是会在衣服上绣些花样的人,只不过那都是些简单的,甚至简单粗暴到她家里的那些男人们都一致反对她再在他们的衣服上绣那些东西。
所以当他看到殷鉴水,用那些平平无奇的针线,在衣服上绣出了一朵简单却精致好看的小花之后,顿时来了兴趣。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你教我做衣服弄鞋子,我教你刺绣缝小花。
所以殷鉴水虽然在家里呆着,但是一天的行程也是被安排的满满的,每到中午晋昭微都会专门回来一趟,给他提一食盒精致的饭菜,下午过半也会有人给他送来一盅滋补的清汤。
殷鉴水曾在第一天就问过晋昭微这些事情,晋昭微就好好的和他解释了。
“我做了那么大一个酒楼的掌柜的,身兼账房先生,在寻活儿那天,还遇到了东家,我深受东家的器重,是他亲自提拔雇用我的。”
说到这,晋昭微难免露出了几分傲气,“阿水你是忘了吗?我在晋家也接手过不少生意上的事情,晋家的哪个产业规模不比那一家酒楼大多了?管理那家酒楼对我来说,说难听点,就是大材小用,而他们的东家也算是有眼光,看得出来我的能耐,为了挽留我,所以才给我如此特殊待遇的,这一点你不用担心,这是你应享受的待遇。”
“给你的饭菜还有补汤,那都是我亲自着人盯着做出来的,保证干净安全,大夫说的那些话我都有好好记着,也都叮嘱过他们做你的吃食要小心仔细了,所以你放心吃喝吧,好好补养身子,这样你和孩子才能都平平安安的。”说这些话的时候,晋昭微神情温柔,语气温和,手也不自觉的牵住了殷鉴水的手,含情脉脉的看着他。
殷鉴水被他盯得不自在,便连忙将手抽了出来,不敢再看他。
“我知道你的苦心,你先忙去吧,不用管我,吃完之后我会将这些东西都收拾干净的。”
晋昭微遗憾的搓了搓手指,回味那细腻柔软的触感,也没有敢再刺激殷鉴水,只是说:“你吃完了只管将东西放在那里便好,等我晚上回来我来处理,此时酒楼里头正忙,我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那我便先回去了,你好好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