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明大师两眼一抹黑,差点晕过去。
这是小忙?
让他招鬼他说不定能招来一两个,让他和阎王爷抢人,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慧明大师曾经听过太子不少事迹,麒朝女子会夸太子长相俊美芝兰玉树,男子会夸太子一腔热血骁勇善战,无论如何百姓口中吐出来的基本上都是好的,他们都称太子十分贤德能干,未来定是明君。
因而今年听说太子被皇帝处死,不少百姓心中愤懑直骂元德皇帝昏庸无道。
依照慧明大师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太子确实是个有本事的男人,但一个人有本事就不代表这个人思想道德水平很高,太子每去一个地方便能以雷霆手段将那个地方的官员治理得服服帖帖,必然不是什么贤德良善的小白兔。
慧明大师光知道太子不良善了,可他万万没想到,太子与他刚交谈几句,就要屠他的寺庙割他的脑袋!
这仅仅是城府深沉不良善么?恶鬼转世也没有这么霸道的吧?
倘若超尘脱俗的高僧听了太子这番话,一定会大义凛然斥责太子暴戾,并说什么“要杀要剐冲着老衲一人来,不要为难寺中弟子”。
可惜慧明大师没有这么高的理想,他天生就是吃硬不吃软的人,用拳头和他讲话比用好言好语更有效率。
慧明大师赶紧“阿弥陀佛”了一声:“陛下,云家这位七公子他——他和一般病人不一样,唉,阿弥陀佛,贫僧束手无策啊!”
连锋冷厉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慧明大师只觉着自己像是被千斤重的石头压着。
这些年慧明大师见过不少达官贵人,他在这些人面前稍微展露一下神通,这些人便会为之惊叹,一个个奉上大批珍宝供奉。
他曾想着皇帝太子在见到他的本事之后会把他奉为大师,却未想过,连锋在他面前坐了这么久,他既看不穿连锋的过去,也看不到连锋的将来。
也就是说,慧明大师无法用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糊弄连锋。
连锋瞳色偏浅,双眸却很深邃,当他看向某个人时,会让人不自觉的感到畏惧。
慧明大师不是什么正经的出家人,所以守不守规矩已经无所谓了。
他终于忍不住跪在了连锋的面前:“陛下见识在贫僧之上,贫僧是否有本领治好云公子,陛下心中应当清楚。贫僧望陛下心生怜悯,饶过贫僧一命,以后灵云寺全任陛下驱使。”
连锋眯了眯眼睛。
他是不喜欢让这些道士和尚参与到国事之中,麒朝最核心紧要的事情,他不会让这些人知晓。
但是,这些人中的败类绝对是一把趁手的兵器。
“既然是出家人,不用行跪拜礼,起来吧。”
一枚铜印落在了慧明大师面前:“此物为证,三日内朕会安排你一些事情。”
慧明大师捧起了这枚小巧玲珑却异常沉重的铜印。
铜印上雕刻着一只龇牙咧嘴的恶狼,上方是一个“锋”字。
太子九印中的苍狼印,此印为证,便可从其他印属手中得知太子下达的命令。
慧明大师只从一些高官口中听过,这是第一次见到。
再抬眼时,院中空空荡荡,已经不见任何人的踪影。
......
云缓在各个糕点铺子外面寻了一圈,都没有打听到连锋的下落。
恰好他肚子饿了,看胡春园摆放出来新做的红豆酥,便想买一盒回去。
虽然二两银子一盒很贵,但他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就当犒劳一下自己。
云缓摸出自己的钱袋,正打算上前的时候,听到一道低沉的嗓音传来:“一盒红豆酥。”
云缓:“嗯?”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连锋已经拿着一盒红豆酥走到了他的面前:“不是回家等我,怎么来了这里?”
云缓有些不好意思:“我担心你没带银子。”
“带了,”连锋道,“被抄家前私藏了很多。”
云缓不太相信,连锋可是被下过大牢的,大牢里走一圈,肯定身无分文了吧?
“你忘了我家里和凛州刺史认识?”
云缓想了一下,也对,是凛州刺史把云缓安排到自家来的。
但是,云缓还是不好意思让连锋破费,他总觉得连锋因为太子一事被连累非常可怜:“我有很多很多零花钱,以后让我自己买这些零食就好啦,你给我买零食多不好意思。”
连锋挑眉:“是吗?”
他记得云缓很爱买东西吃,会花光月例后找王妃撒娇要零用钱。
后来王妃去世了,府上再没有人会疼爱关心云缓,云缓为了院中开支偶尔会将能当的东西当掉。或许是对自己即将去世有预感,云缓担心自己去世后连锋受其他兄弟欺负饥寒交迫,把积攒的二百两银子全部给了连锋。
这二百两银子,连锋从未动用过,哪怕前世那几年真的很艰难,它陪伴着连锋入了皇陵。
云缓全身上下最硬的就是嘴巴:“当然,我很有钱的!”
连锋拿了云缓精致的小钱袋,从里面倒出了三两碎银子。唔,能买一盒半红豆酥,没有连锋想的那么寒酸。
云缓:“……今天出门没带太多,万一带太多被别人抢了怎么办?银子很沉,挂在腰间不舒服。”
“不过,我母妃超级有钱,没钱了在她面前撒娇,她就给我了。”
就算王妃担心云缓拿着银两去赌坊学坏不愿意给,只要云缓缠在她身后软磨硬泡,她到最后都会被云缓烦到受不了。
连锋从自己钱袋里拿了一把金锞子装进云缓的钱袋:“以后没钱了可以找我撒娇,我也给你。”
云缓目瞪口呆。
连锋想刮他鼻梁,想了想,还是选择捏云缓的脸颊。
毕竟云缓的脸颊那么细腻柔软。
“家里出事前以假的身份在不同的钱庄里存了几十万两银子,只要我需要,随时能去钱庄支取。”
云缓继续震惊。
几十万两银子!
他好奇的道:“陛下抄你家真的因为你家和公仪家血缘关系重,而且和太子名字撞了?”
连锋看着云缓:“不然呢?”
云缓道:“也有可能是因为你家太有钱,皇帝觊觎你家的钱,用这个借口抄了你家,把你家银子充私库,给他自己修很大很大的宫殿,就像灵云寺一样奢华。”
能在不同的钱庄里存几十万两银子,家里的数目只会比这个更多。云缓想了想,公仪家只有做生意,而且得是皇商,盐铁海运这些最有可能。
云缓实在可爱,连锋很想揉一揉云缓的脑袋。
如果能把云缓抱在怀里揉捏,那就再好不过了。
“家里经营过盐场。”连锋道,“稍微有一点钱,给你买零食不成问题。不过,以麒朝目前的国力,皇帝活得不错,用不着抄大臣的家补私库。”
贩盐一直以来便是最挣钱的行业,在麒朝,贩卖私盐是违法的事情,各个盐场都有官府的势力介入。
官府的势力,等同连锋自己的势力。皇帝么——确实有一点钱。
不止盐场,什么铁场,船场,钱庄……只要是大多数百姓需要的事物,官府都会插一脚进去。
所以说,连锋这次并没有说谎。
“那我就不客气啦。”
云缓拆开吃了一块红豆酥,顺便塞到连锋口中一块。
甜香的味道入口,云缓觉得自己的身体都温暖了几分,原本觉着无精打采饥肠辘辘,现在感觉好多了。
连锋在他身侧,随时随刻都能给他安全感,手中还有许多食物,这种感觉确实很幸福。
一盒红豆酥好像不够吃,云缓眨眨眼:“可以再要一盒吗?我就再吃一盒。”
连锋眼中带着些许笑意:“回去对我撒娇?”
云缓:“……”
居然还有这么简单的要求!
只要愿意给他买吃的,他能撒娇到让连锋厌烦。
作者有话要说:
缓缓真的超级粘人会撒娇,能让人心甘情愿给他摘星星,幸好太子定力够强不是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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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麒朝都城坐落在汮阳, 汮河之北醺山之南,数百年来都是麒朝最为繁华的城市。
虽比不上江南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如诗如画,华美壮阔的宫殿与四通八达的都城大道亦让别处望尘莫及, 宝马香车夜市千灯, 满城公子小姐绮罗烟云。
连锋少年时期,一大半的时间在各地奔波,解麒朝燃眉之急;一小半的时间则在汮阳流连。
与都城相比,凛州实在冷清, 连云缓喜欢的糕点铺子都只有这一家。
既然是云缓喜欢的, 连锋都想给他。
暗卫许久未得连锋召见, 他们自认为自己是连锋最年轻精锐的一支队伍, 连锋还是十三四岁的少年时, 便已经着手培养他们了。
这些暗卫手握熊罴印,相当于朝中四品大员, 绝大多数情况下, 连锋召见他们往往是让他们杀戮,而且是很难杀到的人。
今天这情况似乎有所不同。
连锋居然让他们收购一家糕点铺子。
这种事情太离谱,离谱到他们怀疑这是不是太子的替身之一。
但转念想想, 太子的替身品级比他们要低,绝对不敢有胆子把他们叫来做这种事情。
既然太子让他们收购,那就收购好了,偶尔做一做不沾血的事情也不错,哪怕他们做这些并不熟练。
云缓睡得很熟。
连锋探了探他的呼吸, 哪怕这些时日并未表现出来, 实际上云缓的呼吸已经很微弱了。
这次有很多事情都在连锋掌控之中, 可是, 尽管有很多事情明明在他掌控之中, 他却无力去改变。
就像云缓的寿命。
云缓熟睡时很安静,淡色的唇瓣微微分开,大概是睡前忘记喝太多水,唇瓣看起来略有些干燥。
连锋握着云缓的下巴看了许久,朦胧灯火点亮小小的卧室,夜里实在太暗,如同未化开的徽墨一般浓黑,一点点晕黄的灯火时而扑闪,无法将这方天地完全点亮。
昏暗之中只有云缓皎皎如月,整个人似乎蒙着一层冷白玉色,连锋高挺的鼻梁蹭过云缓细腻的鼻尖,他仿佛被美色蛊惑了一般,不自觉的想去把云缓略有些干燥的柔软唇瓣濡湿。
即将触碰到的瞬间,连锋突然清醒了过来。
不行。
......
“好困——”
云缓听到外面的敲门声。
是淡竹在敲门。
云缓把被子拉过了头顶,过了一会儿又无可奈何的把被子拉了下来。
春寒料峭。
由于白天的时候春日融融,大家都觉得不冷了,王府里的地龙在这个时间里停了。
温暖的时候起床把被子随便掀开就可以了,寒冷的时候让云缓起床,无异于让他去上吊。
云缓闭着眼睛在暖洋洋的被窝里赖了一会儿,磨磨蹭蹭不愿意起来。
淡竹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了:“小公子?四公子和五公子都去王爷那里请安了,您要是最后一个进去的,又要被王爷骂。”
云缓把脸埋在被子里:“让他骂死我吧……”
床下传来了声音,云缓掀开一角床幔往外看了看,连锋已经穿上了他的衣物,并将地上的被褥收拾起来了。
地龙停烧后,云缓觉着睡在地上守夜的连锋应该更冷,所以建议连锋上床和自己挤挤一起睡。
可惜连锋不习惯别人睡在他身侧,礼貌拒绝了云缓的好意。
云缓鼻子皱了皱:“连锋,今天是不是好冷?”
连锋并未感到半分寒意,大概是他习武之躯与云缓不同。
既然云缓说冷,那应该是很冷的。
“有一点。”
云缓打着哈欠将双腿从床上伸下来,裸着的双足暴露在微冷的空气中。
连锋无意中扫到这片雪白,冷淡的将目光移到了别处。
晚上看到和白天看到总是不一样的感觉。
连锋夜里会因克制不住对云缓的爱意而将他抱在怀中。白日因为更为沉着冷静,哪怕对云缓的占有欲一如既往,却不会过分失礼。
云缓将外衣套上,丫鬟们陆陆续续送水和毛巾过来。
云缓磨磨蹭蹭的让淡竹把他的头发梳好,发冠刚刚戴正,他从卧室冲了出去,抓了外面桌子上的一个豆沙馅儿的包子,叼上包子便往外跑。
云广陵回头便看见了云缓:“小七,你来向父王请安?”
云缓看云广陵也没有过去,顿时松了一口气:“是。”
昨天晚上凛王让下人传消息给众人,让众人今天早上一起去他院子里请安,云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广陵道:“那你还敢起这么晚?云尧在咱们家里,每次你迟到了,他总在父王面前添油加醋。”
云缓知道这点。
如果地龙不停烧,他是能起得来的,气温一下去,云缓总觉得恹恹无力不想动。
云缓一笑:“我与大哥一起,父王总不至于连大哥一起骂。”
云广陵无奈的摇摇头。
云缓道:“大哥,你说这次父王叫我们过去,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广陵在凛王的院子里有熟悉的下人,他消息更广阔些:“大概是陌那持和莫那鸢兄妹俩来凛州之事。”
对这件事情,云缓有所耳闻:“我以为是姐弟。”
“伯山族重视家中女子。有些为了让女孩子晚些出嫁,会把年龄改小一两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