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沈白景去了军营,和黎执商议随行护卫相关事宜。
黎执是正二品前锋营统领,是沈白景一手提拔上来了,两人关系甚笃。
说是籍田日,其实就是走一个形式,田地里已经设好了行宫、御帐、亲耕台、观耕台,只要皇帝和王公大臣推着耕犁走一段,就算是成礼了。
为显敬重,楼肃也跟着前往观礼。
容晟亲自扶犁,进展十分顺利。
不想,突然有马匹像是受惊了一样,嘶鸣过后,四处冲撞。
籍田日亲耕若是中断或是没能成礼,意味着这一年天灾横行,在民间是很新这个的。
容晟自然不会轻易停下,其他王公大臣见容晟脚步不停,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依旧有条不紊的前行,已经有侍卫去控制马匹。
但那马不知怎么的,疯了一样的,根本就驯服不了。
容华想动手,被沈白景暗中拦住,轻轻的摇了摇头。
眼看着失控的马匹就要冲到田地里,路清川推开众人,跨坐马上,从腰间拔出匕首,手起刀落,在田头,将马杀死,阻止了这场意外。
“把刚刚驯服疯马的人叫过来。”容晟回了行宫暂时歇息,稍后便回宫。
片刻,路清川穿着一身染血的侍卫服进门。
“属下路清川,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容晟打量着路清川,一表人才,有勇有谋,“你这衣服……”
“臣殿前失仪,陛下恕罪,臣正当轮值,没来得及换衣服。”路清川跪下请罪,心中忐忑。
“无妨,你刚刚很勇敢,立了功,想要什么赏赐?”
“回陛下,都是臣分内之事,不敢邀功。”路清川恭恭敬敬的回道。
“路清川救驾有功,特擢升为正三品一等侍卫,随侍朕左右。”
“臣路清川,谢主隆恩。”
籍田日有惊无险的度过,回宫的路上,有人骑马匆匆来报。
“陛下,宫里……出事了。”
“怎么了?”容晟掀开轿帘问道。
“德妃请北燕公主去宫里说话,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北燕公主却进了柔妃的宫里,正巧端王殿下也在,随后柔妃去歇息,也不知道端王殿下和北燕公主是怎么了,都没回去,宫人发现的时候,两人在偏殿已经……柔妃知道后赶紧把消息压下来了,但宫里还是传开了。”
“加快速度,务必在日落之前回宫。”容晟气的不轻,来人说的不清不楚,几个重要的地方都是用的不知道怎么了,可见事有蹊跷。
一想到容远前几日情真意切的上书,总觉得这事和柔妃母子脱不了干系。
最慌了莫过于楼肃了,事出突然,他毫无预料,但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恐怕楼轻衣作为定国两皇子争储的棋子,有人按耐不住,决定强取豪夺,生米煮成熟饭了。
既成事实,先不说原定的人是雍王,就是坏了北燕公主的名声,已经是定国理亏了,楼肃立刻就想到如何借此机会换取更大的利益。
“什么?”容华不可置信的听着消息。
“看来端王这是要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沈白景嗤笑道。
容远的手段过于卑劣,用一个女子的清白和名节为自己换来一个能与容礼分庭抗礼的机会。
不管过程如何,北燕公主他是娶定了,这样容晟短时间内就不能立容礼为储君,争储之事,瞬息万变,扳过这一局,容远就还有可能。
第六十六章 彩头
回宫后,容晟把相关的一行人都宣到一起,顺便也让沈白景和容华跟着,就当做个见证。
楼轻衣已经换了整洁的衣服,双眼通红,目光无神,由丫鬟搀扶着,容晟见状,赶紧让她坐下了,随后抬手给了容远一巴掌。
“逆子,看看你做的好事。”
“父皇,儿臣有罪,但实在是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父皇明鉴。”容华肿着一边脸解释,容晟这一巴掌没留情。
“陛下,臣妾从来没有派人去请过北燕公主,这样不合规矩的事,臣妾是断然不会做的。”德妃跪在地上,诚挚的说。
这话是可信的,宫里的人都知道,过了籍田日,皇帝就会下旨赐婚,德妃没必要多此一举,反而让人觉得她拉拢人心,揣测圣意。
“那……你可还记得请你的宫人长什么样子?”容晟心里明镜似的,此事唯一得利的只有容远,但还是得问。
再怎么样,容远也是他的儿子,关起门来,他可以罚,但总归要顾忌定国皇室颜面的。
楼轻衣木然的摇头。
“去查,给朕查清楚。”
一行人各怀心事的等着结果,楼肃轻声安慰着楼轻衣,但事已至此。
“陛下,真相固然重要,但轻衣清白受损,这事……”
“北燕王子放心,朕即刻下旨赐婚,让容远娶北燕公主为端王妃。”容晟承诺道,“定然不会亏待了贵国公主的。”
楼肃只能答应。
容远既然敢做,自然做好了万全准备。
结果调查出来,是一个宫女想要攀上容远的高枝,所以故意将容远引去偏殿,还燃了迷情香,而楼轻衣不小心被茶水弄脏了衣服,碰巧去偏殿换衣服。
那个宫女临时有事,没有去成偏殿,后意识到事情败露,已经悬梁自尽了。
至于去请楼轻衣的宫人,早已经不知所踪,宫中查无此人。
巧的让人不敢相信,又只能相信。
其实在场的都是心知肚明,就是柔妃找一个不在籍的人去请了楼轻衣,随后设计让楼轻衣脏了衣服,制造机会让容远和楼轻衣进去偏殿,接下来就是水到渠成了。
但没有证据,而且容晟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北燕公主,真的把自己的亲儿子怎么样,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
商讨了许久,总算是达到了共识,为避免夜长梦多,容远和楼轻衣的大婚取了最近的良辰吉日,同时,定国会配以丰厚的聘礼。
容华见容远和楼轻衣婚事已成定局,回去后去了静王府。
“五哥,端王婚事已定,五哥可以进宫求父皇赐婚,想来父皇是不会反对的。”容华笑着说。
当初容远和容礼争北燕公主的时候,容衍没参与,容远和司空无恙再无可能,而容礼也曾表达过对唐然的心思,只要容衍洁身自好,否则,皇帝给司空无恙赐婚也是为难。
与丞相府门当户对的实在难找,只要皇室最合适,同时又能安抚老臣的心。
而此时,成年的皇子,只要容衍合适。
“辛苦六弟一直为我 操心。”容衍笑着说,他松了一口气,本以为这事还要等上许久才能提上日程,没想到阴差阳错的这么快就可以了。
“五哥客气了,能见到五哥找到幸福,我也很高兴。”
容华留在静王府用了晚膳,落日黄昏才回熠王府。
“回来了,刚做好的牛乳浇燕窝,尝尝。”沈白景直接挖了一勺吹了吹递到容华嘴边。
“嗯,好吃。”容华很喜欢这种奶香的味道。
一碗牛乳浇燕窝,大部分都被沈白景喂进了容华的肚子里。
“五哥的婚事有着落了,你可高兴了吧。”沈白景调侃的说,之前知道容衍和司空无恙前路坎坷的时候,眉头皱的像没完全打开的折扇似的。
“嗯,五哥早该成婚了,总算有了心仪的女子,两情相悦很难的。”容华点点头,随后又想到了什么,略微垂眸,叹了一口气,“可怜了北燕公主,远嫁异国他乡,还遇上这样的事,再者说……端王并非良配。”
“但愿北燕公主能想的开点。”沈白景也是无能为力,容远这一招,猝不及防的,而楼轻衣原本就是作为一枚棋子,却不想一开始下好的位置被强行更改,以至于不仅乱了整盘棋,还毁了这枚棋子。
“估计五哥等不了几天就会求父皇赐婚,待端王与北燕公主完婚后,五哥和司空小姐也要大婚了。”容华放松身体倚在沈白景身上,事情总体方向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沈白景往后靠了靠,让容华躺的更舒服,顺势低头亲了亲容华,“春猎将近,待春猎回来,他们应该就会相继大婚了。”
“嗯,王爷,我还没见过你射箭呢。”容华眼睛亮了亮,“你箭术怎么样?”
“想比一比吗?”沈白景挑眉。
“嗯,想。”容华满眼期待的点头,他特别想找个机会和沈白景较量一下。
“可以,那比试要不要有个彩头?”沈白景循循善诱,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好啊,我要是赢了,你……给我做一次山楂糕,再用我那把琴,弹一曲《凤求凰》,行不行?”容华一口气提了两个要求,主要是他觉得沈白景不会轻易答应,要是对方讲条件,他就去掉一个。
容华的真实目的是想听沈白景弹琴。
不过出乎容华的意料的是,沈白景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那要是你赢了呢?”容华莫名的觉得,沈白景答应的这么干脆,肯定另有图谋,毕竟,沈白景可不是个吃亏的性格。
沈白景低头在容华耳边说了句什么,随后容华的脸和耳朵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不可思议的看着沈白景。
“你……”容华没想到是这种要求,“不行,你换……换一个。”
“还没比呢,这就认输了?”沈白景笑着捏了捏容华的鼻子,“再说,你提了两个要求,我就提了一个,你还讨价还价?”
容华想了想,觉得沈白景说的有道理,他也未必就会输。
第六十七章 补偿
春猎前,接连两道赐婚的圣旨砸下来,算是给这段时间各方势力一个交代,或成或败,或盈或亏,冷暖自知。
古有训:“春猎为搜,夏猎为苗,秋猎为狝,冬猎为狩。”
猎场附近的行宫早就准备妥善了,护卫工作沈白景交给了黎执。
熠王府的马车很宽敞,沈白景怕容华不舒服,全程让对方躺靠在自己身上。
“饿不饿?匣子里有吃的,早上特意让人排队去买的。”沈白景的温柔总是藏在细节里,比如匣子里都是容华喜欢的糕点。
容华摇摇头,他还不饿,仰着头看着沈白景,“你在看什么?”
“奇闻异事,看着打发时间的。”沈白景随口道,猜想容华许是无聊了,“我讲给你听,好不好?”
“好。”
容华眯着眼睛躺在沈白景怀里,不知道是这段路程太平坦,还是沈白景的声音太温柔,听着听着,容华就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沈白景笑着扯过一旁的小毯子盖在容华身上。
“很多年没见六弟骑过马了,不知道骑术有没有退步。”容远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挑衅的的说。
容华轻笑,“皇兄待会儿不就知道了。”
“熠王呢?你们怎么没在一起?”容远试探的问,他还记得拉拢沈白景的计划。
“他有事去忙了,皇兄找王爷吗?”
“不用。”容远已经不着急了,打算徐徐图之。
“那皇兄请便吧。”容华和容远没什么话可说,转身回了自己的帐篷。
不多时,沈白景已经和黎执商讨完这段时间的安排。
“想什么呢?”
沈白景回去的时候,容华正坐在小榻上发呆,连他进门都不知道。
“嗯?没想什么,怎么去这么久?”容华拿了块糕点喂给沈白景,这个动作现在容华已经可以做的十分自然了。
“碰到了司空山,聊了几句。”沈白景随口说着,“刚陛下派人传话,晚膳去行宫用。”
“好,我就去更衣。”
容华刚脱下外衫,沈白景也跟着进来了。
“一起吧,免得陛下等急了。”沈白景有理有据,一本正经的解容华的衣服,“我帮你换。”
容华不甘心单方面被撩,也抬手胡乱的解沈白景的衣服。
沈白景还是有分寸的,没真的怎么样,只是简单的占点小便宜。
“熠王可是六艺俱佳,容礼一直想见识一下,明日定要请教一二。”容礼笑着说,他看似随意,其实一直在观察沈白景的表情。
“雍王过誉了,那明天就请雍王赐教了。”沈白景从容的应下了,他猜的到容礼的心思,无非就是容远已经没有威胁了,只差最后一击了,其他皇子没有竞争力,相比之下,更重要的就是,找出隐帝,或拉拢,或除掉。
容礼没看出什么异常,他从来都没有放弃寻找隐帝,只不过一直苦于没有线索,再加上和容远周旋,腾不出更多的时间,他最怀疑的人,就是沈白景。
“两个人比多没意思,不如一起,本王也想领教一下熠王的骑射。”容远借机说道。
“荣幸之至。”沈白景依旧是淡淡的样子,只不过他想不明白容远的意思。
“五弟以为如何?”容礼是最会笼络人心的,从不会冷落了谁。
“反正我的骑射是最差的,怎么也是最后一名。”容衍不甚在意的说,他一向不在这方面用功的。
此话一出,大家都笑了,就连容晟都爽朗的笑出了声,不知情的,还真以为是父慈子孝、兄弟情深。
晚上,容华窝在沈白景的怀里,床上铺着沈白景特意让人从王府带来的兽皮,就是怕容华睡得不舒服。
“他们什么意思?”容华也意识到晚膳时容礼和容远对沈白景不同寻常的关注。
“雍王应该是误会了,至于端王,我也不清楚。”沈白景如实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