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押解我们的人态度还不错,既没有动用私刑,也没有饿着我们。只是露重夜凉,车至中途,我就病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生病。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我连受寒的机会都没有。他虽对我冷淡,衣食住行却不曾减免过。这半个月来我过的日子和以前简直没法比。
但我心里是开心的,因为他就在身边。能和他受同样的苦,就算死去也无所谓。
有一回,我病到昏昏沉沉,听到他大声叫着我的名字。那话里的关心担忧,是我从未从他那儿得到的。
"挽秦哥哥。"迷迷糊糊中,我喃喃叫道。
一只手伸过来握住我的,那么温暖的掌心紧紧贴着我冰冷的手。
"我在这里。"熟悉的声音。
我微微笑了。挽秦,就算这一刻我真的一睡不醒,此生亦无遗憾。
临近京师,我的病又加重,每日只是昏睡。偶尔醒来,便见他担忧的眼神。有一次,他的眼睛还红红的,似乎刚刚哭过。
我知道他为我担心,才会如此失态,心中很是感动。勉强挤出一个笑,对他说:"挽秦哥哥,对阿斗笑一个,好吗?阿斗最喜欢挽秦哥哥的笑了。"
他展颜一笑,饶是连日奔波亦未减他半分光彩,我不由看痴了。
他柔声道:"以后我天天对阿斗笑,可好?"那神情与当年他对三姐的态度一般无异。
我含泪点头。盼了多年的梦,终于实现了。只可惜到了这般田地,能活着的日子也不多了。也许是老天垂怜,在我临死之时圆我心中宿愿。
到京师时,我几乎没有知觉了。隐隐约约,有人开了囚车,催我下去。我刚一移动脚步,就栽了下去,意识陷入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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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绑着,颈后插着一个木牌。抬头一看,他在我身边,也和我一样绑着。
"午时已到,斩!"
一声厉喝,我被推倒在台上,一个大盆放在我头下,我知道那是装血用的。
凄苦一笑,我阿斗一生就此结束,没想到还可以清醒地死去。我听到他的声音:"阿斗弟弟,来生我定不负你!"
刀起刀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各位大人有没有在想:主角死了?!
怎么可能
这只是我闲着无聊写滴~~~~~~~~和正文是没有关系滴~~~~~~
昨天征求大人们的意见:究竟是写哪个版本?
结果是--没有结果。
所以,我决定想写哪个就写哪个,反正没人规定我要写完,啊哈哈哈哈哈哈
(5)
醒来後,已身在大狱。见我睁开眼睛,他欢喜地叫起来:"阿斗、阿斗......"
虽然浑身没力气,我仍挣扎著握住他的手,笑道:"挽秦哥哥,多叫几声来听听吧──你的声音很好听呢。"
他本被我逗得笑起来,却又黯淡了神色,只是怔怔看著我。
"怎麽了?"我不知所以。
他突然一把将我抱住,抱得好紧,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阿斗,你为什麽要与我同来?为什麽这麽傻......你可知此行险恶,也许再也回不去了?"他的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慌乱不解。
我反手抱住他,喃喃道:"我知道,我知道......挽秦哥哥,阿斗早已决定今生与你同进退,怎能不来?"
况且,我不来,你必死无疑,我不能不来!
这句话,我却没有说出口。
我们紧紧相拥。他的鼻息暖暖地喷在我的脖颈,有些痒痒的,惹得我忍不住趴在他的肩头笑了。第一次离他这麽近,原来他的味道是如此迷人啊,带著点青草的清香。他的心跳,贴著我的胸口,一下一下......月光自窗口流泻而入,那淡淡的晕黄,在这静谧的夜显得格外温馨。
"挽秦哥哥,你还为三姐的事生我的气吗?"在他怀中睡去前,我问。
"傻瓜!"他轻轻说。
像只小猫般在他胸口蹭了蹭,我安心地闭上眼睛。
第二天,刑堂上。
看著陆续出场的人证物证,我悄悄泛起冷笑。
这分明是个早就布好的局,只等我们粉墨登场就可以匆匆结案。简家太有钱,危及到"天子"的地位,不是麽?今日不但要我们的命,更要简家!
"大人,"我直视那高堂之上的府尹:"阿斗有话要说。"
大概是想不到无能如我居然有这份胆量,府尹愣了愣,示意我讲下去。
"大人所列罪行,全是阿斗一人所为,不用累及旁人。"
全场哗然。我感觉到他惊愕的目光。
挽秦,我不能让你死。
"晋挽秦不过是先父买来的奴仆,贩卖兵火这等大事怎能由他作主?"
府尹大惊:"听闻简家自从令尊逝去,便一直由晋挽秦主事。"
"大人,眼见未必是真,何况听闻?他的身份只是奴才,若作出以下犯上之事,我何不告到官府?"我从袖内取出老爹给我的卖身契,交由师爷递上。来这以前,我就料到必用到此物,所以刻意随身携带。
府尹细细看过,叹道:"简阿斗,你可知本来你顶多不过囚禁几年,如此一来必判死刑?"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死有何惧?"事到如今,我却无一丝害怕,反而暗自欣喜──至少,挽秦可以活下去。
"大人,此事与他无干!"他急道。
"住口!"我厉声喝斥:"主子说话,哪轮到你插嘴!"以前见老爹训下人,不过就是板起脸来,言辞凌厉些罢了。我虽未做过,学起来倒也像模像样。
他看著我,眼里似要掉下泪来。
凶了你,我比你还难过。对不起,但我别无选择。挽秦、挽秦......你可知我苦心?
这些话,我无法亲口告诉他,只能幽幽望住他。
我最爱的人呵......只愿来生,更早遇见你,海角天涯与你同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6)
这时,突然有人自侧门走出,附在府尹耳边说起悄悄话。
府尹连连点头,拍案道:"今日就审到此,退堂!"
衙役依次退下,有人过来拉我下去,被府尹阻止了。
"简阿斗,你需留下。"
不一会儿,堂上的人走得一干二净,连同府尹也不见人影。
谁来告诉我现在是什麽情况呢?一切都显得如此诡异,放我一个死囚独处,就一点不担心我有不良企图吗?我站起身,禁不住好奇地四处张望。
有人抚掌大笑:"精彩啊精彩!"我闻声望去,一男子掀开侧门的帷幕走出来。
面生富贵,不怒而威──此人必是居上位者。
"据说简门阿斗连三字经都背不全,今日一见,方知谬传之盛。"他望著我说。
"此非谬传,"我回视他:"阿斗的确不曾好好读过三字经,偏生夫子只考我三字经。"
"哈哈......"他又是一阵大笑。
我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麽好笑的地方,反正是待死之人,用不著顾忌什麽,於是我皱起眉头,不耐道:"公子有话直说,不必装疯弄傻。"
他马上沈下脸:"简阿斗,你可知方才这句话可以让你死十次都不够?"
还真是喜怒无常呢。我笑了:"死一次和死十次有什麽区别?况且公子并未透露身份,阿斗怎知已经冒犯贵人?"
"如此伶俐之人,死了还真可惜。"他露出一副惋惜的样子:"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推翻方才的陈词,你可有什麽补充的?"
想让我反悔吗?
"阿斗所说句句属实,无话可说。"
"真是聪明啊。我朝有律,主子犯法与下人无干。简阿斗,你就是因为这一点才不惜将晋挽秦说成奴仆吧。"
"挽秦确为奴仆,阿斗怎敢欺瞒府尹大人?"我不动声色。
"若无你一番话,晋挽秦明日就是个死人。若只是奴仆,你怎会如此关心他的死活?"见我欲反驳,他摆摆手阻止我开口:"不要跟我说什麽大丈夫敢作敢当。我猜,世人皆道你愚笨,其实你是对简家产业毫无兴趣,不愿显露才能吧。"
虽未完全猜中,但离事实亦不远矣!
我意识到眼前这个人远比我想象的要精明,绝对是个厉害角色,在他面前隐瞒也没用,索性承认好了。
"不错,挽秦对我比生命更重,远远超出简家对我的意义。"
"真是一往情深啊。你可知以我的能力,弄死一个晋挽秦只是小事。"他看似十分不经意地说。
我脸色大变,强笑道:"既是小事,公子一定不屑去做。"
"错!"他好像很乐意看到我慌乱的模样,似笑非笑道:"大事做多了,也要做些小事来调剂心情。"
"可供公子做的小事必定不止这一件吧,何不成全阿斗一片真心?"
他摇摇头:"那晋挽秦虽是男子之身,迷人之处远胜过女子,你不会不知道吧。如此尤物,我怎能轻易放手?若将他囚禁起来,日夜与之交欢,掠夺其身心,最後让他生不如死......你觉得怎样?"
我咬牙:"公子不必逗弄阿斗。阿斗带罪之身,地位卑微,自是没有什麽筹码让公子改变想法。但求公子怜悯阿斗将死之人,放挽秦一条生路。"
"你这话又错了。"他走近我:"你怎麽忘了,你还可以把自己当筹码。"
我错愕不已:"公子不会是说笑吧。阿斗明日就要上刑场,公子要一具尸体何用?"莫非他对死人有什麽不同常人的兴趣?
他见我神色大抵也能看出我在想什麽,忍俊不禁道:"我既然可以让一个人死,就可以让一个人生。"
可怕的人!第一次,我感觉到了害怕,忍不住喃喃问:"你究竟是谁?"
"我?"他微笑:"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但不是现在。"
(7)
傍晚时分,我独自坐著他安排的马车往京师郊外去。
天色渐渐变暗,我几乎要睡著时,车停下了。掀开帘子,有人已经恭候在外。那人年纪与我相仿,长得一副忠厚老实的样子。见我打量他,他也不做声,只是伸手扶我下了车,提著灯笼引我进了一座大宅。
半个时辰後,我沐浴完毕,用过晚膳,又有人带我到一间屋子。
床上有准备好的衣物。若不是奴仆训练有素,就是他早就料到我会答应他的条件──不对,没见我之前,他只是把我当庸才,怎会对我产生兴趣?难道,今日本来到这儿来的人应该是......挽秦?以挽秦的文采外貌,也不是不可能。如果真是如此,他怎麽舍得为我放弃挽秦?
我躺在舒适的大床上,越想越觉得头疼,最後只得放弃寻求答案,渐渐进入梦乡。
醒来时,只觉头痛欲裂。我的病并未全好,只不过怕挽秦担心,一直强撑著。这下子案子终於完结,疲累的神经一放松下来,反而发作得比以前更猛烈。本想爬起来叫人,可浑身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所幸天色已发白,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发现我状况不对。这麽一想,我便安然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隐隐感觉身体被人摇晃了几下,然後是脚步声、叫喊声,一片嘈杂。有人将我扶起,什麽苦苦的东西灌进我的口中。我忍不住挣扎起来,却被人强行按住,不得不全部喝下。终於,一切归於平静。我重新躺回床上,突然全身奇热无比。我把手伸到前襟,想要脱下长袍,又被人紧紧抓住不放。实在是难受得不行,我不由呜咽,恨恨地掉下泪来。"扑哧!"耳边有人轻笑。居然笑我?!我一脚往发声处踹去。那人灵敏地跳开,同时也松开抓住我的手,我马上把前襟撕开。一阵凉意贴住发烫的肌肤,我舒服得呻吟出声。这次没人来抓我的手,只是又有苦苦的东西逼我喝下。我被呛到,不住地咳嗽起来。紧接著,我的头脑开始发昏,一下子失去意识......
再一次睁开眼睛,窗外阳光灿烂。我眯起眼睛,好一阵子才适应过来。
一丫鬟打扮的女子端著脸盆走进来,见我准备起身,她一愣,惊叫道:"公子醒了?"
废话!大病初愈,全身酸痛,我的心情很坏,拒绝回答这种没智商的问题。
她见我没搭话,便开始自说自话:"公子睡了三天三夜,一直发高烧,还说梦话,可把奴婢吓坏了。这几天光是为公子擦身、换衣服,就有二十几次呢。公子昨晚才退烧,大夫说要是再烧下去,只怕不死也得成痴呆......"见我看她,她忙住嘴,笑道:"奴婢说话没什麽分寸,还请公子见谅。"
想骗我麽?我挑眉冷笑:"小姐何必委屈自己服侍在下?"我在这儿虽然只有第一晚清醒,却发现下人们极其守本分,怎会有这麽大胆聒噪的丫鬟?
她见我识破,便嘻笑著放下脸盆,凑过来问:"你怎麽知道我不是丫鬟?"
靠得太近了吧。我往後退了退,装出一副恭敬的表情:"小姐气质高雅,怎会是下人。在下虽然愚笨,这点还是看得出来的。"
她摇摇头:"我曾这样见过十三个人,他们都未像你这般识破我的身份。"
是夸我精明还是表示不甘?我打著哈哈企图蒙混过关。
"雯儿,你又在胡闹麽?"
随著声音,门口出现一位中年美妇。
(8)
她撒娇地偎依到美妇身旁,撅起嘴说:"师傅,我只是想看看师兄这次带回来的人是什麽模样,哪里胡闹了?"
美妇宠溺地伸出食指点点她的额头:"穿成这个模样,不是胡闹是什麽?"
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转头看著我说:"还没请教公子大名?"
我眼尖地发现美妇的眉头皱了起来,看来是对这一声"公子"很不满。嫌我身份太低?我心里冷笑,脸上一片惶恐:"小姐太多礼了,岂不折杀小人?小人简阿斗,幸得公子搭救保住小命,为公子粉身碎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哦?阿斗对我真有如此心意?"带笑的声音传来,此间的主人摇著扇子出现了。
厉害角色上场了,我全身戒备,低头道:"小人多谢公子成全,这条命都是公子的,又有什麽不能为公子做的?"
他一笑,对中年美妇欠欠身:"孩儿不知母亲在此。母亲可是许久未出门走动,太无聊了,连我带回来的下人也要探访探访!"
他的言辞中毫无对自己母亲应有的尊重,反而处处带刺,我不由对这母子俩的相处模式好奇起来,连方才听到他把我称为"下人"的苦涩也被扔到一边。
"师兄,"见形势不对,雯儿忙为美妇辩驳:"师傅是为了找我,才找到这里来的。"
他看向雯儿,眼中隐隐掠过几分忌恨。他在忌恨谁?我暗自心惊。
"雯儿的兴致不错啊。"不知怎的,他的笑容竟有几分阴狠。
"秦儿,你明知......"美妇露出哀伤的表情,涩涩地说。
"我什麽都不知道!"他挥挥手:"门在那边,请走,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