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羽翼————凛滢

"没想到他竟然愿意再次植入控制晶片。" 自 由 自 在
莱恩在玻璃窗那头，看着技术人员为伽昂植入晶片的过程，不禁叹道。
"他一直是很好的战士。"伍杰道。"只可惜走向了错误的方向。"
伽昂向来是薄情冷淡的，过去他在军联局的七年里，不了解他的同事及长官也偶有微词，觉得他难相处、不驯，但也惧怕着他的冷酷，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道是非、指责不是。
但其实很少人知道，这样卓尔不凡的男子，在强悍冷酷的表相下，蕴含着的是一颗敏感脆弱的心。接受残酷的训练十几年，又生长在是不是、非不非、以正义包装野心的军联局，他的心已无着处，而他的骄傲又让人问不得、安慰不得。
这时候，翦怜舞出现了，她有着纯净的灵性、绝顶的才智，聪明的避过伽昂的痛苦，抹去了他心中的尖锐与冰寒。而她身上淡泊磊落的气质，美丽柔婉的神韵，也引发了他心底的情弦，任由一颗心从此沦陷。
但是，翦怜舞与其说是个女人，不如说更像圣经里的圣母玛利亚。她的爱的确是博大、无私，可对于爱情，她却可以说是无情的。伍杰自认自己是很快察觉了这个事实，所以他没有执着于这个单恋的结局。而伽昂，他对感情的渴求是急切而毫无保留的，要么是冷绝到底、要么彻底倾泻如注。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认清这个事实，怜舞便香消玉殒了。
看到伽昂走出来，伍杰走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欢迎回到军联局。"
"我没想到你愿意让我回来。"伽昂看向他。
"我一直很重视你与怜舞，你应该很了解这点。"
伽昂抿抿嘴，"是我问错话了，你的内心显然没有被腐化。可是，倘若有天我曾是军联局敌人的身份被揭穿，那时你肯定遭受公众舆论的谴责。"
"应该不会，"伍杰笑了笑，将一个证件交到他手中。"你二十年来让外界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没什么人见过你的庐山真面目。这证件我留在身边已经二十年了，现在还你。"
伽昂低头看着证件，唇边划过一抹回忆的弧线，"修*伊华？真是让人怀念的名字。"
伍杰看了他一眼，低下头，道："还有，翼过两天就会回去接受冷冻睡眠。"
莱恩心中一惊，喊道："这么快？" 自 由 自 在
伽昂紧皱浓眉，"他一定要回去沉睡吗？"
"是的。任务完成了，各位委员长也提出是该让他回去沉睡时候了。"伍杰叹了口气。"明天下午有许多报告会要开，你们可能没有太多的时间与他道别，今晚就去和他好好玩上一晚吧。"说完，率先走出了研究部。
切森看着伍杰的背影，叹道："我以为只有没有生命的东西才会无法与情感产生任何纠葛，可是，翼看来也要这样，无悲无喜的永恒下去了。"
"他不是无悲无喜，他只是一阵轻盈的风，伸展着羽翼随意而过，不想留下任何东西给我们，除了回忆。"裘诺低声道，在那名男生的心中，凡俗一如流水，他只想悠悠荡荡的来去，无痕无迹。
莱恩拉着裘诺的衣袖，眼眶中流露着忧伤，"可翼已经沉睡了二十年。二十年，六千三百多的日子，就像我一不小心便已经度过了生命中前二十个年头，人类的下一个二十年，同样会去得匆匆。我们或许在有生之年都再也不能与翼见面了。"
裘诺苦涩的笑了一下，劝道："如果这是翼的选择是这样，他就不会被任何事情或人所动摇。我们能做的，也只能是尊重他的选择。"以及，将他离去的背影从此深深刻入心臆中。
伽昂走出军联局一楼大厅，看着拥挤的人潮。擦肩而过，感情的花朵尚未来得及绽放--在漂泊的一生中，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多少次？在走过的故事中，这样的人又会有多少？
而他，注定要成为其中的一个吗？
吃过了晚餐，[玄斗]成员们来到一家传统的美式酒吧，以聚集着世界各国的名酒而闻名。昏暗的灯光、缭绕浓烈的烟雾，墙壁以许多形状各异的金属块作为装饰，，从金属块上星罗棋布的小孔中还透着点点灯光，与桌面上小蜡烛的光芒交相辉映。
五人坐在高脚凳上，让酒保将店里最有名的几款酒摆在了酒吧台上。
"这是什么酒？"莱恩拿着杯呈粉红色泽的酒问。
"‘KRUG'。是法国最昂贵也是最古老的香槟品牌，素以口味醇正、富有果香与矿石香而闻名，是皇室级的特备酒品。如果是六十年份的金黄香槟，更有天价难觅的评语。"
切森拿过另一杯细细品尝，道："这杯酒的口味丰富，又沉着似水，是什么酒？"
"威士忌。"翦翼伸过脑袋闻闻。"说起威士忌，伍杰以前刚当上元帅时我们曾一起喝了一樽皇家礼炮威士忌，它代表着无可厚非的尊贵与优雅，需要经过21年酝酿才能发挥出顶点的精致。"
冈原彦好奇道："没想到你对酒这么有研究。" 自 由 自 在
翦翼摇曳着手中的细颈杯，浅斟曼饮一口，昏暗的灯光下，泛着迷离的笑容。
"怜舞生前喜欢收集漂亮的酒杯，所以也间隔的喝一些酒，这也是她唯一喜欢的西洋物品。譬如我手中这杯意大利的马提尼白，色泽淡黄、香气浓烈、味道微甜，是很适合女性饮用的。我与怜舞相处了十年，她的喜好也传到了我身上。"
伽昂接过他手中的马提尼白喝了一口，这酒并不醉人，醇厚而微熏的味道，让人有放肆的理由，也能恰到好处的保持一点清醒。
"怜舞最常喝的是什么酒？"他问。
"樱正宗。"翦翼拿过另一个杯色泽呈淡黄琥珀色、清亮透明的酒递到伽昂面前。"它是顶级的日本清酒，平安时代王族们的最爱。樱正宗素以绵柔爽口著称，酸甜苦辣涩，各个口味搭配得十分协调，会让人有悠长的回味感。"
裘诺喝了口自己杯中的轩尼诗，温和的眼眸看着翦翼熟练的顿一下酒杯的动作，"这世界有这么多值得你留恋的东西，为什么你从来没考虑过要留下来，好好的品味普通人的生活呢？"
翦翼浅笑着抿一口樱正宗，口腔里回转着酒的芳香。
"我不是普通人，你们必须了解这一点，即使是没有超能力的伽昂也必须接受追踪控制，更不用说拥有强大破坏力的我了。而且......一个人的世界也可以有很丰富的层次，容我想象容我猖狂，它比温情的生活更适合我。"
"可你为什么不想想，被你留下来的人有多痛苦呢？"伽昂低哑道。
"如果我要顾虑这些东西，我就不是翦翼了。"翦翼咯咯的笑出声来。"伍杰说得没错，我是怜舞的儿子，承接了她所有的思想与气韵。想想，爱与离别的记忆何必费心去连缀呢？相见不如怀念，单是那份孤寂中酿出的高贵，就已经很值得用一辈子去体味了。"
"即使我们可能不再能见面？"莱恩问。
翦翼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道："白痴！当你们为军联局挥血成汗几十年之后，在离开人世时才可能领到一份成绩单刻在墓碑上以兹后人留念景仰，除此以外，你们能留下什么确确实实的东西来证明自己曾经活在这世界上？而我的存在，会在几百年之后，依然是你们现在细微的存在做一个无关紧要的见证呢。我们共同经历过的，都会在我的脑海里保存下去，任谁都无法抹灭掉。"
四个人用奇特的眼光看着翦翼优雅的喝着酒，这小子咒他们死，他们竟然找不到任何字句堵住他的嘴！
切森率先笑了出来，叹道："算了，我们不会说得过翼的，承认这个事实吧。"然后看看酒保开出的帐单。"我说，虽然伍杰元帅全程支付我们这次的聚会花费，但我们非得喝这些动辄数十美元一小杯、又无法一杯解千愁的奢侈品吗？"
裘诺也笑道："对啊，不如我们喝啤酒吧？我没尝过啤酒，不如今晚就尝尝？"
在大伙的附和声下，酒保送上了啤酒。五个人移身到酒吧台下独立的套座上，豪爽的干起了大支大支的啤酒。
没过多久，大伙们都为自己的豪气与任侠付出了代价，除了翦翼和伽昂，个个都酣倒在桌子和沙发上。
翦翼再仰头饮了一口，即使脸上红晕漫弥，但双眸依旧炯炯有神的看着身边的伽昂，"你的酒量也相当不错，即使认识以来我没见你喝过酒。"
"我只是不会在卧室里喝。"伽昂修长粗大的手晃动着酒瓶，浓重的啤酒味在吐纳间逸出来。
"即使豪气干云，也不免寂寞吧？" 自 由 自 在
伽昂黑如深潭的眸子紧紧锁着他俊逸的面孔，道："只要你留下，我就不会寂寞。"
翦翼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眸，脸上浅浅的笑纹仿佛描绘着无需言语的欲迎还拒。伽昂慢慢把头移过去，深深的吻住了翦翼，浓烈的酒味渗进对方的鼻息中，火热的舌在翦翼的口中任意窜动、缠卷、激烈的吸吮着，在彼此唾液的纠缠下发出湿濡而甜蜜的声音。翦翼顺从的任由伽昂侵略，唇间吐露出啜泣般的叹息。
灼热的唇轻轻咬上翦翼的喉结，伽昂用低沉的声音诱惑着："留下来，翼，为我留下来。"
翦翼轻推开伽昂，拿起一杯酒，道："如果这杯下去后你仍没有醉，我会为你留下。"
伽昂拿起杯子就准备喝，却被翦翼阻拦了下来。只见他将酒一饮而进，然后，那张俊秀的脸贴向了自己。
由翦翼的口中流入的啤酒，不知为什么，竟然沁出不可思议的香甜。伽昂按捺不住的迫使翦翼张开嘴后，再度贪得无厌的品尝着每一处能攫取的部位，许久许久，却依然舍不得离开。
"留下来。" 伽昂双手捧着漫溢绛红的脸，轻声道。
翦翼的手覆上他的手，笑道："伽昂，就像我们刚才尝过的酒一样，有些酒适合毫干，有些酒只适合淡泊，这世界，某些故事只适合去怀念。你的世界一直是个鸟笼，囚禁了你的身心，而我只是个异类，在掠过的时候无意推开了你心室唯一的一扇窗，是很珍贵，但并不是一生一世。"
"只要你留下，它就会是一生一世！"
"不，"翦翼坚定的摇摇头。"自由的每一丝气息都在我的生命中氤氲成一种情结。我也喜欢战斗，喜欢那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快感。安定恬淡、或者激烈狂热的爱情对我而言只是一种累赘。你要明白，怜舞不要累赘，而我更加不需要。"
"可是--"
翦翼轻捂住伽昂的嘴，将自己的唇移至他的耳边，"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依然是自由的。"
伽昂疑惑的看着他，"什么意思？"
"今天植入你体内的追踪晶片，它的控制器是坏掉的。"翦翼笑着看他震惊的表情。"被核弹耗损掉的能力已经完全恢复，并且越来越强了。"
低头看看自己手腕上的表，翦翼又再度漾起迷离的笑意。
"时间到了。" 自 由 自 在
伽昂怔怔的看着翦翼，突然间，发现自己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四肢开始动弹不得，那张绝尘的脸渐渐模糊，然后飘向远处，离他越来越远--
"我猜到你会这样对他们。"
昏暗迷离的灯光下，伍杰的身影慢慢走近翦翼。
翦翼将伽南的身子靠在沙发上，回头对上伍杰。
"这样对他们比较好。"
"对你而言也是吧，"伍杰在他的身边坐下，道。"你明明不舍得离开的，为什么不选择留下呢？"
翦翼好笑道："委员长们都已经开始抗议了，我还有得选择吗？像我这种可怕的物种，能为他们所利用又能不造成威胁的唯一可能就是沉睡了。"
"不，你拥有的不止是破坏力！"伍杰握住他的手，急切道。"否则你怎么能阻止核弹的爆发呢？！"
"那是破坏力，"翦翼笑笑。"我也没有阻止核弹的爆发，那只是用我的能力将核弹爆发的能量全部局限起来推至外空而已。"
见到伍杰还想说些什么，翦翼伸出手拍拍他。"我不会留下，就像怜舞一样，你了解的。"
那就是他的选择，和怜舞一样。

"翼他人在哪里？！"
五个人心急如焚的在军联局的研究部门前找到了伍杰，伽昂的手上抓着一封信。在这个年代还有人用笔写信，实在是很少见了，不过倘若是诀别书之类的，就不足为奇了。
伍杰叹了口气，翦翼依然是翦翼，做事干脆利索而不留余地，真的是难为这群喜欢上他的人了。
"冷冻的时间其实是今天，他不让我对你们说实话。"伍杰再度叹息。"你们进去见见他吧。"
五个人急切的进入研究部，看见左前方的一个房间里，二十来名技术研究人员正在操控台前忙碌的检查所有数据。他们的前面，无数线缆连接的一个两米长的强化金属水晶罩里，一个清俊的少年穿着雪白的生物能量测试衣，闭着眼睛，安静的沉睡着，水晶罩里因低温而形成的点点冰滴，正凌乱的停留在少年漆黑的头发、白皙的肌肤，透过灯光折射出晶亮流溢的光泽。
伍杰慢慢走到他们身边，"我说过了，他和怜舞一样，不会为任何人、或者事改变自己的决定。"
五个人依然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的景象，不敢相信，昨晚才与他们一起痛快喝酒的战友，此刻已经进入了睡眠的状态，不会对着他们眨着他无辜却精明的绿眸、露出他非凡的笑靥。
"就像睡美人一样，"莱恩低喃着。"在城堡里沉睡着，睡到花儿全部谢掉，睡到树木开始枯萎，睡到人类换了好几代，他依旧安静的沉睡着，永远停留在他空旷无边的年轻里。"
"但，就像他在信里说的一样，我们永远会在他的心中，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裘诺低头揉着他的红发，轻轻安慰道。
"或许不久的一天，他会再度被唤醒，和我们一起并肩作战。" 自 由 自 在
"即使没有被唤醒，每当你们奋战时，他都会在你们身边的。"伍杰对着莱恩笑了笑，才看向一直沉默的伽昂。"你要怎么办？"
伽昂深黑的眸子温柔的停留在水晶罩里沉睡的少年身上，久久的，才泛出一丝笑痕。
"我终于明白他说的话了。他是[翼]，即使身体不是自由的，但他的心却是天涯海角、随意翱翔，永远不会有停留的一天。我终于明白了，他和怜舞一样，注定是要用生命来拥抱自由的人。"
他终于走了出来，朝着翦翼的方向。可是，翦翼的梦不是自己，他的梦，是天、是宇宙，是前方一片辽阔的不知。
既然无法进驻你的心，就让我用短暂的生命来捍卫你的安全吧，我会一直留在军联局，守护着你。
即使永远只能在地面看着你尽情翱翔，我也会甘之如饴的--
等你--醒来--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