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夏娃————larvazhenzi

序～
『你将被判终身监禁......』
这句话是自己对外界唯一残留的印象，冰凉的手铐已经不象最初时看起来那麽扎眼！！周围那些默然不带一丝同情的眼神......
无数个不眠之夜最终等来的结果确不虚假。
这双手可是杀过人的，骆达久久盯著自己修长的手指发呆......指甲里已经藏满了污垢。即使偶尔精神过渡紧张而无意识的小睡，也会被恶梦立刻惊醒......
用这双曾经可以弹奏出美妙音符的手把那个人......推进了地狱。
虽然是无心却依旧要接受审判！然後余生在由冰冷高墙和电网砌成的监狱里默默赎罪......
到底都干了些什麽啊......
身体冰凉无比，当意识慢慢清晰时，肉体正承受著刺骨般冰水的袭击。立刻想摆脱这种接近死亡的感觉，却浑身痛楚的使不出力气。
骆达发觉原来自己的大半截身体正浸泡在冰冷的河水中......跌倒又爬起的好不容易脱身於河水的束缚，头痛却阵阵袭来！！
现在明明应该是在押送到服刑监狱的途中，为什麽又会躺在冰冷的河水中。黄昏时身体还坐在押送犯人的囚车里，沿著颠簸的盘山公路左右摇晃。现在四下却是什麽人或是车子的影子都不曾见到......自己身上的囚服和手铐都不见了......
可是已经是自由之身却是不争的事实！！现在先不考虑其他，最关键的是离开这里，远远的......
拖著疲惫又冷的发抖的身体向树林的深处跑去......
不知道在树林里跑了多久，在那些坑坑洼洼的泥地上跌倒了又再次爬起......衣服也被树枝给划破了好几处。侧腹部隐约开始抽痛著，脚步却不敢停下，只要被抓到，就再也没有机会逃走了......好几次脚底打滑，勉强著起来继续前行......
天开始渐渐泛白，是到凌晨的时候了......
『是不是身体那里不舒服啊？？不过现在的时间是的确容易犯困......』
开著小型运输卡车的老伯见我歪著头，就笑著问我。
『有点......山路有些摇晃所以想睡......』
『呵呵！没关系，要你听我这个糟老头唠叨还挺容易犯困呢......』老伯爽朗的笑声在狭窄的车厢里回荡。
刚才骆达还在山路边艰难的赶路，已经离出事地点有了一段距离。可还是不敢停下脚步......尽管能感觉到脚已经被磨出了疱。
凌晨的天空是带著晦涩的蓝紫......美丽又苍白......山里的温度很低，让人不停的哆嗦。远处还能看见嫋嫋的炊烟......
一辆破旧的小型运输汽车摇晃著从後面的道路上开了过来，在骆达的身边停了下。车轮扬起的灰尘让人睁不开眼。
『小夥子！要搭车吗？？你要去哪里啊？？』
一个带著旧毡帽的老人从车里探出头来。
『我......我遇到了车祸，东西都掉进河里了......您能载我到前面的小镇吗？？』
就这样骆达上了老伯的汽车，离那条冰冷的河越来越远......
『我来时听人说那座桥都塌陷了......好象死了好多人......有的连尸首冲到什麽地方都不知道呢......你真是命大啊......』
『恩......我们的车没出什麽大事，只是车顶的行礼都掉进河里了......我搭了别人的车到附近才走了一会就遇到老伯您了......』
『嗳......听说现在搜救人员都在附近开始搜查呢......你知道吗？？那些出事的车里有辆是运送犯人的车子......好象都死了......如果有人逃出来跑到附近的村子还不知道会干出些什麽事呢......』到了拐弯处，车子总会向外倾斜......而那个不知道会干出什麽事的人现在就在你的车上......
『那您就不怕我是逃犯啊......』骆达自己也不知道为什麽会说这句话......万一让老伯有了警戒心就麻烦了......
『哈哈！！你没穿囚服也没带手铐。怎麽会是囚犯呢......别开我玩笑拉......何况你的长相凭我那麽多年的经验还看不出来啊......』
骆达也跟著笑了起来......自己就是那个唯一幸存的逃犯啊......现在他混乱的思绪已经得到了整理，能回忆起刚才到底发生了什麽......那座老旧的石桥突然塌陷，发生事故的时候还是黄昏......
车子在跌落河中已经翻滚了几次，骆达还记得那让人窒息的天旋地转。身体与其他囚犯的撞击还有和囚车内壁的摩擦......然後车身开始进水......等自己醒来时车子半搁浅在水中，河流还在川流不息的向前奔走......狱警的半个身体搭拉在窗外，其他的几个犯人也是奄奄一息......鲜血不停的流向河中......
已经变形的车门被打开，河水不停的冲击著它。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骆达的身体完全使不出力气，可求生的本能促使他寻找上岸的方法......
手铐的钥匙是从狱警的腰带上拿到的，然後把另一辆车上已经被搞的面目全非的尸体的衣服对换过来......
还没等衣服全都穿好......车子又再次被河水冲著向前淌去......自己也顺势跌落进了水中......
『哇......小夥子！！你的手指好长！！是画画的吗？？』
天已经完全亮开了，老伯看著我耷拉在大腿的上的双手不禁问道......
『不......我是弹钢琴的......』

1
山里的早晨没想到会那麽冷，骆达迷迷糊糊的把被子又裹的更紧了些，自己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就象是有一个世纪那样长的梦......
因为房间里没有锺所以不知道现在到底是几点了，透过还布满灰尘的窗户外面的天空看起来灰朦朦的。美美睡上一晚後身体依然是止不住的酸痛......
『笃笃！！小罗老师你起来了嘛？？』
屋外一个中年女性的声音正在叫门，小罗老师......骆达才意识到叫的是自己。立刻从温暖的被窝里钻了出来，披上外套去开门！
『抱歉校长～我刚起来......』骆达用手胡乱疏理著自己因为刚睡醒而翘起来的刘海。
『呵呵！没关系，你也是昨天劳顿了一天才赶到的。本想让你多睡会，但是今天想借早晨的校会把你介绍给同学们！！』
『好，好的～我立刻换好衣服过来！！』
『那我们就在大礼堂等你！』中年身材略微有些发福的校长笑了笑就把门带上了。
骆达就好象刚醒似的呆在原地，现在的自己已经化民叫小罗。被昨天让自己搭车的老伯介绍到这所学校来当音乐老师，虽然和校长初见面时也说明了自己以前是在酒吧里弹钢琴的，没什麽教学经验，却还是被校长给录用了。
因为这里是一所给盲童读书的学校，音乐课对他们来说更多的是用来慰藉心灵的。对我来说只是表演的对象有所更换，更重要的是这里是寄宿制的学校，所以是在半山腰上，很僻静......就象是个很好的隐蔽所......
以後要把以前的一切，包括自己的姓名都遗忘掉啊......
校长用柔和的嗓音在礼堂里开始晨会演讲，骆达和其他的老师站在一旁的幕布前。台下的学生不是很多，而且出奇的安静。学生的年龄层次跨越也很大，有十几岁的也有几岁的。记得校长说这里收留很多被遗弃的盲孩，还有些就是被父母送到这里寄宿学习的。
他们的眼睛大多数都闭著，看起来给人很神圣的感觉......骆达的视线在学生群里慢慢的移动著。当看到有几个学生眼睛是微睁著的，眼珠略往上翻，一种怜悯之心立刻涌上他的心头。
突然他看到了一个眼睛完全睁开的学生站在人群中......
‘他不是盲人？？'
骆达还在纳闷就听到校长叫自己的名字......
『下面我们欢迎新的音乐老师给大家做一个自我介绍！！』校长笑眯眯的望著这边。骆达不得不走到话筒前，虽然台下的学生都是盲人但心里却还是有种说不明白的紧张！！
『大家好！！我姓罗！大家......大家可以叫我小罗老师......以後音乐课就由我来给大家上......谢谢......』骆达说完後不知道学生们会有什麽反应，又转头看著校长。
『啪啦啪啦......』台下传来了掌声，虽然不是那种响亮整齐的。但还是让骆达感觉到心灵的震撼......原先在酒吧里即使自己演奏的再好，也不会有人对你抱以掌声......连看你一眼都难......可是在这里不同，这些看不见的孩子给了他很大的满足感......他们的脸上都露出孩童般天真兴奋的表情......
一切就这样开始了，骆达还不太敢相信这一切。自己从一个被判终身监禁的囚犯变成了偏僻山村的音乐教师......
这是上天给自己重新开始的机会吧......
『小罗老师很紧张嘛？？』
此刻校长正陪著骆达到他上课的教室去，那间音乐教室是和骆达来这里那天起和阁楼的宿舍一起重新打扫的。那里摆放的钢琴是从仓库里搬出来的，因为很久没人用也没有调音师来调音，已经有些音不准了。
『恩，您也知道从来没做过老师......怕万一......』
『没关系！你只要和学生们说些关於音乐的知识，让他们聆听你的弹奏就可以了。这种交流要比放磁带好多了......要知道以前我们每逢学校有活动要唱校歌时大家都是走音走的很厉害......你就放心去做吧......』
校长的一席半开玩笑的话的确让骆达有些宽慰......
『恩。我很喜欢这里，所以要多努力来适应这里的一切！！』
『小罗老师真是个不错的人，我们这里的老师大多是小镇上的居民，很少会有大城市的人愿意留在这里......』
上课铃响後，这里的走廊上很少会有学生们嬉闹奔跑的声音。属於这里的一切都是静静的......
『我们到了......』
音乐教室的门是很旧的那种衫木制成的，菱角处已经磨成了圆圆的倒角。骆达仔细观察过这里的设施，都比较简单朴素。特别是那些墙角等等的地方都被长年累月的触摸变的圆滑和灰暗......
『同学们！！今天是小罗老师来我们这里的第一堂课。大家欢迎！！』
教室里大约座著二十几个学生，他们立刻拍手鼓掌起来。骆达很不好意思的座到了钢琴前，校长笑了笑就退了出去。接下来该怎麽做呢？？骆达的心里实在是没有什麽底......
『同学们好！我......其实我是第一次当老师！所以都不知道应该怎麽做......请大家多多见谅！！』
下面还是一片寂静......象是在等待著什麽......有几个女孩子偷偷笑著......
看著面前的这座老钢琴，轻轻把手放了上去。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碰它了......翻看了放在上面的乐谱。很意外居然有自己最喜欢的那首梦中的婚礼，记得在酒吧当客人少的时候自己就会弹这首曲子......
很久没有在琴键上弹奏的手指居然还是那麽灵活连骆达自己也有些意外，熟悉的旋律再次从指间流动，心灵也象是被震撼了一般......要是那一切都没有发生该多好......多好......
等骆达将这曲梦中的婚礼弹奏结束时，学生们立刻响起了掌声。这时骆达才发现自己居然流下了眼泪......还好不会有人看见......
骆达回过头，意外的看见了那个在礼堂中眼睛睁开的孩子，此刻他正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
同样他的脸颊上也挂满了泪水......

2
骆达那一刻真的觉得自己是著迷般的看著那个男孩，泪珠挂在他的脸上，让人联想起了清晨嫩叶上滑动抖落的露珠......有种无暇的美感......
『你......没事吧？？』
骆达走到少年的座位前，想知道他是否需要帮助。而一旁学生们的窃窃私语也跟著飘进了他的耳朵！
『！～』
少年用袖口狠狠把脸上的泪水擦掉，眼睛瞪著前方。这时站在旁边的骆达才终於知道他其实也是个盲人......
『有什麽需要我......』
骆达的话还没说完，少年通过声音辨别出他就站在自己的身旁，恼火的双手在骆达的腹部上一推。边冲撞边摸索著离开了教室......
『老师～您不用去理他～他很少来上课的......』一个女生说著。大家也跟著附和起来......
『是啊～小泷他从来就是这样的......』
小泷～骆达的脑海里开始惦记著这个名字。刚才看见他流泪的时的表情，把自己深藏起来的某部分东西又给拽了出来。
『那我们继续上课吧......』
午饭在学校的食堂里吃，说是食堂其实很小。因为学生都是待在教室里有专门的社工把午饭和晚餐送过去，所以小小的食堂就只有教员才会来......
骆达领了午餐选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托盘里放著两菜一汤，泛著白光的卷心菜汤里依稀可以看见自己的倒影......
『你是新来的音乐老师？？』
『恩～是的～』听见有人站在自己的对面问好，骆达立刻抬头回应。
『你好～～我是这里盲文老师～～我叫曼璇～～可以和你一起坐嘛？？』
『当然可以～』
这个叫曼璇的女老师看起来略微比骆达要长几岁～看起来很似亲切～
『还习惯嘛？？听说你的第一堂课就被小泷搅了......』边说著，曼璇边把卷心菜汤和饭搅在一起......看起来想泡饭似的......
『恩，我是第一次当老师，实在没什麽经验......以後还要向你们多请教......』骆达看著曼璇一圈一圈的调和著饭汤，眼睛忍不住有些晕。
『抱歉～我的胃不太好，觉得饭太硬就会这样吃。其实在我们这里教书需要有很好的耐心，必尽这里的孩子不是普通人。他们不光外表看起来有残疾，内心大都比较脆弱。』
骆达收回自己的目光，认真聆听著座在自己对面这位有丰富教学经验老师的每句话。曼璇笑著让骆达以後叫自己曼姐就可以了，在镇上还有个弟弟就和骆达同年......
『不过那个小泷，你可以不太去理会......』在午餐快结束时曼姐突然说了这句话。
『为什麽？？』骆达不解的问～～
『小罗，你要知道。他不比一般的孩子，对於心理和身理上都受过创伤的人，如果你只能给他短暂或虚於表面的关注那还是不要去费心的好～～你很难走进他的内心～～在这里他只听校长一个人的话哦......』
『是这样啊......』
『好了～不说这些了～今天是你第一次来，不应该一下子说那麽多可别有压力哦......反正时间久了一切都会习惯的......』
说著曼姐就笑著收拾好餐盒离开了。
留下骆达一个人对刚才的话反复思量，小泷他到底是个怎麽样的人......
下午没有课，骆达回到自己在阁楼的宿舍开始昨天没做完的清理工作。自己的行礼一件都没有，连替换的衣服都是问其他男老师借的。稍晚些时候老伯说他会把自己需要的一些必备品从镇上买回来。所以现在要做的就只有把这里打扫干净，还有和老鼠蟑螂划分地盘。
『阿嚏......』飞扬起的灰尘直刺鼻腔。骆达赶紧打开窗户让新鲜的空气流进来......
从那扇房间仅有的窗户可以看见异常美丽的後山景色......如果有高倍望远镜也许还能看见对过山坡上的小动物在矮草垛里四处跳跃......不停有新鲜夹杂著自然气息的空气从身旁进过流进屋子......
闭上眼，骆达在心里对自己说，如果这一切是梦的话。
那就让它永远的做下去吧，忘记现实永远的做下去......
伸个懒腰，骆达又准备转身继续开始整理。一个奇怪的色块在对过山坡上的草地里晃动，定睛一看那是个小小的身影。现在孩子们还在教室上课谁会在後山哪里玩呢？？何况这里的孩子都看不见。也许是附近住户的小孩？？那个色块突然别扭的一晃，就从草垛的上方向下滚了下去......
那个滚落的身影看起来好熟悉......
骆达容不时间思考就夺门而出，不管是谁。出事的话一定要去救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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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荡在耳边的是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就象是机械在艰难的运转著......
因为对学校後面山坡路不是很熟悉，骆达一度担心自己会在找到人之前先迷失了方向。但让他吃惊的是一跑出学校的後门，与之紧密连接的就是两旁用麻绳围起的护栏，护栏一直通向後山的斜坡！！这样就算有学生走出来也不会迷失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