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君————一晓

作者:一晓  录入:12-18

咽下最后一口咖啡,从门后拿了一件外套,迈出门口的瞬间我像往常一样告诉自己:今天跟平常一样,我,还是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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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枝上已经长出花苞了,傻乎乎的在那里闭着,好像这样就能够安全。
我提着垃圾袋站在店门口,眯起眼睛抬头看着延伸在天空中的黑色树枝,突然忆起曾经有一株开早了的樱,在窗外瑟瑟的发抖,被雨水打得破败不堪......我摇摇头收回视线,自嘲的笑一下,想自己少年时的残破。
在这座北方的小城里,每年春天总是看见盛开的樱花被雨水摧残,这里的樱花是在雨季盛开的......一边盛开一边凋败,等到阳光明媚的时候早已憔悴的不堪入目了。所以,这里的春天,没有人看花。
"Vain。"有人从背后用力的拍了我的肩膀,手里的垃圾袋掉在了路面上。
"不要突然冒出来吓人。"我皱眉,一边说着一边弯腰捡起了袋子。
"不是我的错,你提着垃圾袋立在店门口发呆,头儿已经瞪了你好几次了。"
"咦?......这、这样吗?对不起。"我赶紧把袋子塞进垃圾箱,转身往回走,发现杰还站在那里,抱着双臂似笑非笑的看我。
"你刚才脸红了。"
"体积大就有点自觉,别立在中间挡路好不好?"
"Vain......"
"......什么?"
"今晚你可不可以带我回家?"
"二十好几的人了还不会自己回家吗?我不管,迷路的话就去找警察。"我瞪他一眼,迈开步子准备绕过他回去店里。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Vain......拜托......"他伸手拦住我,微微弯下腰伏在我耳边低声请求。
"......哎......不是前天才作过吗?你发情期啊?"我叹口气,没有办法的低下头。
"喂!"
"好啦、好啦!我妥协!那对爪子你赶紧收回去!"
"Vain!杰!你们两个不要站在外面偷懒!"
"晚上我还有工作,你先去街角的酒吧等我,九点半左右我会去找你。"匆匆交代完,我抛下依旧不紧不慢的杰跑进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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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在忙忙碌碌中很快的过去了,晚上我准时从酒吧前走过,可是因为太累我几乎忘掉了早上的约定,已经走过了十多米才猛的记起自己还有个约会,于是转身跑回去,微醉的杰正靠在墙上,眼角眉梢满是慵懒暧昧的笑。
"还好你没有彻底把我忘掉,我可是亲眼看着你走过去呢。"
"那你干嘛不叫我,早知道就不回来了。"
"嗯......我好想你......"杰走过来单臂环上我的腰,把头轻轻靠在我的肩上。

刚刚踏进房间,杰就转身把我压在门上激烈的亲吻,和着酒精的味道我最初的惊讶也很快变成了浓浓的情欲,双手缠上他的脖颈,我同样激烈的回应他。
"你回......"一个不属于我或者杰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像一桶冷水浇在了两个燃烧的人身上,我们停下动作,惊讶的望向声音来源--馗僵立在厨房门口,挽起袖口的手上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凝重的气氛,像淹没在沼泽中,在杰的拥抱里我亲眼看着馗夜空一样的眼睛汹涌澎湃,却在最后变得像退潮的大海一般--悲哀而又无力。
"他是谁?"杰放开我,深吸一口气然后问道。
"朋友--像你一样的朋友。"我转过头向着杰回答。
"你今晚本来有约?"杰皱眉,情欲未退的眼睛不满的看向馗。
"有--跟你。"我翘起嘴角,觉得有些好笑。
一室的死寂,我靠在门上看两个男人暗潮汹涌。
几分钟后,杰收回了眼神,想后拢了拢栗色及肩的头发然后拉过我,轻吻一下,笑着说:"今天就算了,我再找你。"就打开门走了出去,留下漠然的我和静得了无生气的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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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脱了风衣挂在门上,径自点燃了一根香烟向窗口走去。
"你来干什么?"我半坐在窗台上,望着杰里去的身影吐出一口烟雾。
"喝咖啡吗?"馗走到我身旁,声音像平常一样温和。
"谢谢。"我站起身,一只手接过咖啡换到床边坐下,馗则走到了窗前,斜倚着窗框看向外面。

起风了,一阵阵的飞驰而过。
街角的酒吧依旧是旧钢琴与老萨克斯寂寞的荡漾,蓝黑的窗口突然苍白,头顶上雷声隆隆的震耳欲聋。
喝尽了最后一滴咖啡,将烟头熄灭在里面。
"好了,开始吧。"我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抬手解领口的纽扣。
"什么?"他转头,看我已经裸露了一半的胸膛,眼睛里又是腥风血雨。
"你来不就是为了这个?那就开始啊。"我讥讽的笑一下,全部的纽扣都解开了。
"夕君!"双手被缚在了半空中,他脱口而出的两个字却狠狠的剖开了我的胸、我的心。
屋子了的灯突然熄灭,又停电了。天空上一阵闪电苍白得发紫,紧接着的雷声淹没了房间。我抬头,看不见他的眼睛,左手变得冰冷,渐渐没了感觉......我觉得自己正和是一年前的无数个碎片重叠着。

"你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我笑,黑暗中那声音像幽灵一样缥缈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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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从乌云密布的天空倾倒下来,敲击着我的窗子,淋湿了我仿若隔世的过去。
馗的手指慢慢松开,我抽出双手紧紧的抱着自己就像树枝上那些紧闭的花朵。
"馗......你告诉我,从头到尾你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已经把我的手、我的眼睛、我的血液、我的爱、我的所有感情、我的生命甚至我的灵魂......全部都给你了。可你还是在索取,将我所给你的一切狠狠踩在脚下以后,你还在说着‘那是不够的、那是不够的......'可我的身体里已经什么都不剩了啊!我还有什么没有给你?你还在要什么呢?你还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现在我可以存在着......那不过是因为这空空的躯壳里流着别人的血,他们给了我不需要任何东西生存下去的责任。馗......你告诉我,你来作最后的选择,你......是要一个没有将来只有过去的尹夕君,还是要一个没有过去只有将来的Vani?也许这样对你很不公平。因为他们同样什么都不能给你了。但是馗,你只需要动动嘴告诉我你的答案--结束或是继续,灭亡或是生存。"

抛下一动不动泪流满面的馗,来不及换衣服就只穿着一件完全敞开的衬衣走进了初春冰冷的雨里。
记得很久以前也曾像这样走在掺杂了街灯光影的雨里,只是那时候绝望,那时候还有花夕......现在我什么也没了,连绝望......也没了。

北方的小城下着雨,为何却淋湿了虚幻的过去?抬头仰望生了锈的夜空,雨水冰冷的弄湿了面庞。我跪在地上,对面仿佛有一个已被污染得肮脏不堪的我,用笑脸隐藏了真实,若无其事的活着。
因为不想被伤害,所以不会爱上别人?这样不过成了只有躯体的成年人而已。
那时候的自己如果凝视着现在的我,会做何感受呢?那时候的你如果凝视着现在的我,会做何感受呢?
后悔生在这世上吗?能失去一切的活下去吗?还可以再继续下去吗?
无言以对的悲哀呀,现在已经......

回不来的少年的记忆,香烟的烟雾萦绕眼前,那段刻骨铭心的往事原来根本没有被埋葬。时光倒转,我仿佛看见一朵鲜红的马蹄莲正忍受着痛苦盛开在城市一角。

北方的雨冰冷的弄湿了脸庞。
"雨啊,就这样下吧!"
让我好好的痛哭一场。

该结束的总要结束,欠了的总要还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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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一直冰冷的下着,天刚亮的时候我回到了自己的公寓,开门前看了一眼左手腕上消失不了的鲜艳伤痕。如果可以的话......很想对罗昂和花夕说声对不起,他们给我的责任我已经不能再承受了,罗昂给我的血也渐渐干枯了,现在的我又像从前一样,被逼到了边缘。

"你又去淋雨了。"馗坐在床边侧过头来看我,温柔的声音从虚弱的翘起的嘴唇里溢出。
"现在才初春,又是在北方,你这样只穿一件衬衣去淋雨会得肺炎的。"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我面前,无比珍惜的将我拥进怀里。
"看吧,你的身体这样冰冷。"
穿过他的肩膀,,我看见雨灰蒙蒙的敲打在窗子上模糊了景色。我把手绕上他的背,头颅沉甸甸的靠上他的肩膀,觉得从没有这样温暖......像要......消失一样。
"馗,我没力气了,你能抱我到床上吗?"我闭上眼睛,声音微弱得几乎被雨声掩盖。
"好。"
馗抱我到床上,替我换了衣服盖好被子,然后穿了外套像要离开。
"你睡吧,我马上就回来。"他说完拿了雨伞出去,我看着那扇关闭的门,很快就睡着了。
大概没过多久,门重新打开了,屋子里进来几个人--带着消毒水的味道。我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可无论怎样努力周围还是一片黑暗。
我又想起多年以前,想起我的眼睛,想起我的左手,想起那个医生说我割断了自己的肌腱以后再也不能跳了......
"夕君、夕君......你只是感冒了,输完液就会好的。"
是谁?谁的声音这样温暖?谁的手这样轻柔的抚着我的脸庞?

说话的声音。
脚步的声音。
开门的声音。
关门的声音。

"夕君......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看樱花,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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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下雨的城市忽然晴了,雨季里阴沉的天空竟然蓝得几乎透明。馗说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外面樱花开得正旺,一起出去走走吧。然后他帮我换好衣服,牵着我的手走在阳光明媚的大街上。我问他要去哪里,他回答说不知道,我说别人都在看了,他就说没关系,接着回头,笑得像个孩子。
我突然觉得害怕,那样纯粹的笑容没有一丝真实感,快要消失似的。

我们牵着手在城市的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走。
在这个城市这么久,我第一次看到天空这样蓝,第一次看到阳光这样干净温暖,第一次看到樱花开得这样灿烂......
空气中弥漫着香味,是樱花的味道、阳光的味道、红茶的味道、甜点的味道、春天的味道......
公园里、露天咖啡店里、长椅上甚至街边,到处都有人笑得一脸幸福看樱花盛开。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这个城市的春天,也有人看花。

馗突然放开了我的手,他说"你站在这里别动"然后孩子一样开心的跑掉。

我真的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没动,抬头看着樱花在碧蓝的天空中像在飞翔,我笑一下想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傻,想馗不知道又要去做什么--不过那一定也是很傻的。
"夕君!"马路的中间突然有人叫我,望过去,竟然是馗碰了一束纯白的马蹄莲站在那里,阳光下美得让人心碎。
"你在那里干什么?别人都在看了。"
为什么我的声音这样不稳?为什么我的笑容这样僵硬?
"没关系,我马上就过去。"馗的笑依然纯粹,深蓝的眼睛里满是幸福。

"......还记得你回到我身边的那个夏夜吗?你说......你想要一束红色的马蹄莲--我一直没有找到。几天以前,你让我做出选择,让我给你一个答案。夕君......我真的很笨,从来没能让你的悲伤停止,所以现在我给你我的答案--我要你做那个没有过去只有将来的男人,然后有一天......我希望你能幸福。可是夕君,我......真的很爱你,是的,我爱你--这件事情我没有办法让它停止,但我也清楚,我爱你这件事是你痛苦的根源,这样的话只要我存在一天,你就不会幸福......对你的爱早已成为了我的全部,我也......渐渐的不能控制它了--可是如果......如果它不能让你的悲伤停止,不能让你幸福......那么它......又有什么意义呢?夕君......我想了很久才想到这件你唯一对我要求过的事情,我可以为你做的......你看,我这个笨蛋又让你露出伤心的表情了,我很没用对吧?"

纯白的马蹄莲渐渐变成了红色,不知何时裂开的手腕正用那炽热鲜红的液体浇灌着盛开的花朵。
一阵风骤起,吹落了樱花纷纷扬扬,雪一样的迷乱。馗走到我面前,手里赤红的马蹄莲鲜艳得让人睁不开眼睛......他第一次笑得这样纯粹......这样幸福......
"你的头发......什么时候长过了肩膀?"眼泪烧过脸颊,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是看着他飘荡漫延的乌黑发丝,伸手紧紧的抱他。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你不喜欢吗?我以为这一次......我终于可以做一件让你高兴的事情了,没想到......我太任性了是吗?我只是想达成你对我唯一的要求,只是想满足我最后的愿望......既然它不能停止,就让我跟我所深爱的夕君一起消失吧......我只是这样希望......夕君......我又做错了,是不是?我真是个没用的家伙......"
风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我看见樱花吞没了馗。鲜红的马蹄莲散落满地,我抱着馗坠落在地上,泪流满面。
"对不起......我又让你哭了......到最后都......"馗抬起手轻轻的擦着我停不下来的泪水,笑容虚幻飘渺。
"馗,答应我一件事情好不好?"
"好。"
"答应我,以后我们要一起死,再也不要抛下谁在这个世界上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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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后,馗的头发已经长长长长的飘荡在腰际,馗右手腕上的伤痕也已经像我左手腕上的伤痕一样苍白。我们到了一个小城市,这里总是阳光明媚,总是繁花似锦。我们有一座房子面向大海,我们常常打开阁楼的窗子再衍生出去的窗台上撒很多面包屑,然后我就躺在木地板上阳光洒落的地方,头枕在馗的膝盖上抬手把他冰凉润滑的发丝缠绕在无名指上一遍又一遍,每当这个时候馗就会笑得像个孩子,阁楼里就会充满了鸽子翅膀拍打的声音,我就会看见雪白的羽毛从天花板上飘落,碧蓝的天空上一间弥漫着家的味道的红茶店布咕钟嘀嗒嘀嗒的走过。
偶尔馗会牵着我的手赤脚走在夕阳西下桔红色的海滩上,他总是狡猾的走在海浪冲刷不到的边缘,等到走了很长很长,就停下脚步回头去看温暖的沙子上两个人被夕阳染得发光的脚印,然后伏在我耳边说:"我的身体里是你的血在流淌。"那个时候,我总是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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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古常新的皎日依旧在它的轨道上一程一程的走。对于夕阳,我也还是有种根深蒂固的预感,可是如今,我只想静静的躺在他身边,任天上流云的影子千年如一日的飘过我们的脸。


无声的呐喊
---《夕君》番外篇之上官馗
"馗啊,你是上官家的长子,所以你一定是完美的,也必须是完美的。"
平凡的乞丐从一出生便被施了魔咒,这个除了自己一无所有的人被迫穿上了王子华美的外衣,戴上那顶金光闪闪的王冠,可乞丐毕竟是乞丐,永远不能与王子相提并论,于是乞丐惶恐的忙碌起来,学一切王子该学的东西,做一切王子该做的事情,终于,他成功了,他成为一个人人敬畏的完美的王子,但是乞丐不幸福,从来都不幸福。每当他停下来的时候痛苦和孤独就会来找他的麻烦,他害怕了,于是便又不停的忙碌起来,早出晚归,每天都累的只要一闭上眼睛就可以睡着,突然有一天他发现他连痛苦和孤独都感觉不到了,但是却更加完美,他想:算啦,就这样吧,我永远也无法从魔咒中逃脱了,既然天使摒弃我,不给我幸福,那么好吧,我也不要你了。就这样过了不久,他听见有人叫他冷血的恶魔,发现有人在他身后瑟瑟发抖,他开始做出很多表情--欢笑、生气、忧伤......他把自己深深的藏了起来,再没有人叫他魔鬼了,"哈、哈......"他绝望的笑起来,"我是多么完美啊!你满意了吗?!现在不用你的诅咒,我已经堕落的连自己都没有了,在也无法爬上去了!"乞丐终究还是乞丐,他没有变成王子,反而穷的连自己都失去了,直到有一天奇迹发生,一个受伤的盲眼天使坠落在他面前,天使还不知道自己是天使,也不知道自己有一对洁白美丽的大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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