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优伶

梦魇
========[一]========
云淡风轻。
秋天的风淡淡吹落占星居外的枫叶，带著一点点的悠闲和无奈。
白皙的手在摊开的书上一行行往下划过，没有因为眼前突然多出来的人影有丝毫的迟疑。
不满。
"你就不能表现得稍微惊讶一点？"
一只手按上那本书，阻止他的眼睛继续在字里行间滑动。淅在他耳边低吟。
"还是你算出来我要来了？星占师源大人。"
十分顺畅地从嘴里冒出带有戏弄的语气。
源挑眉。
"护国公大人前脚还没踏进都城，消息就传遍了，哪里还用得著我去算？"
身为当今圣上的哥哥，不先去见圣上一面就跑来这里，想害死人也不是这麽做的。
源对这个人除了厌恶以外还有点无奈。每次都这麽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很讨厌啊。
让自己有那麽一点手足无措的那个人，真是讨厌。
要是圣上知道他一进了城就在自己这里，不知道会把自己怎麽样。
叹气。
"可是这里是占星居啊。或者，那是不是说明你还是很注意我的？"
得寸进尺。
源干脆把书合上。没有预警地一下站起来肩膀正好敲在淅的下颚上。
很痛。
可以想象的痛。
源有种罪恶感，当然也有一丁点的阴谋得逞的意味。
淅皱了下眉头。
"有什麽事情非得来找我的？"
源没给他时间抱怨。瞥了身後那个人一眼，发现淅笑得有点坏。
"因为想你了啊。"
居然还说得理所当然。笑著用双手环住了源的身体，毫不理睬某人脸上的不满。
"哥哥在前院，不在这里。"
突然插出来一句。
"我又不是来找他的，那个严肃得要死的家夥有什麽好玩的。"
"那你来干什麽？"
"见你啊。"
"可我没想过见你。"
小孩子吵架一样开始强调自己的立场，站在占星居外面，那位"严肃得要死的家夥"皱著眉头听那两个吵架。明明年纪都不小了一见面还是非要吵一架不可，真不知道什麽时候才能长大。
大概是吵得累了，淅终於是不再重复自己说过很多遍的话，开始转移话题。
"那你喜不喜欢我？"
源一下愣住。
"什麽啊。"
冷冷把身上淅的手打开。
"谁会喜欢你。"
门外的清也几乎笑出来。
要是不喜欢的话源是不会让任何一个人环住自己还环了那麽久的。而坚持著自己不喜欢淅的立场那麽久现在大概也就只有源这麽相信了。
"你啊。"
又是那副"这还要我说"的表情。
"哼。"
冷哼一声。
"我又不是姐姐和哥哥，被你迷得团团转。"
清一头冷汗。
什麽叫做"被迷得团团转"？是在说他吗？这小鬼最近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而且，"
脸色一下子暗下来。
"要不是你姐姐怎麽会死？你还敢说我喜欢你，哼，讨厌你还差不多。"
淅脸色也开始变差。
"你干嘛非得把淡的死归到我身上？"
"我说错了吗？"
咬住嘴唇直直地盯著他。
"已经过去三年了，你还要记多久仇啊！"
"就算不去说姐姐的事情，哥哥呢？你明明就喜欢他的，他也是喜欢你的，你们两个人的事情为什麽要把我扯进去？"
一怔。
淅和清两个人同时愣在当地。
这个傻瓜脑子里到底是什麽啊！
淅把那个傻瓜的脸对向自己。毫无预警地重重吻了上去。
"你为什麽要认定我喜欢的是他？"
脸上不争气的泛红。
"你为什麽不认为，我喜欢的就是你呢？"
手开始不听话地滑动，褪去他身上单薄的水蓝色衣衫。
"你为什麽就是不承认，我喜欢你呢？"
清转身离开。
这个笨蛋。
========[二]========
"小傻瓜，你再怎麽无所谓也不能就让他这麽为所欲为的啊。"
清坐在源的床头带著心疼的语气小心地用指尖触摸著源的身体。
"很疼吧？"
"不会啊。"
笑了一下。
"因为他是哥哥喜欢的人啊。"
密布的粉红色印迹让身为哥哥的清的眼睛都有些酸疼了。
"因为他是哥哥喜欢的人，所以我才。。。既然哥哥因为圣上的意愿而不能和他在一起，我当然就要替哥哥和他在一起咯。"
单纯的孩子的念头。
还真是一点都没长大啊。
而其实在内心深处的那个你，也是喜欢他的对不对？
清却最终没有问出来。
"傻瓜，这种事情怎麽可以勉强？你只要乖乖呆在占星居里就可以了，外面的事情由我来负责就好。以後他要是来了就马上来找我，知道吗？"
"可是我又不能出去，怎麽可能有事没事就去找你嘛。"
说得云淡风轻的。
"还有就是，就算我让他去找了你，哥哥你又打算干什麽呢？你又能干什麽呢？"
嘴角有笑容孩子气地浮现。
"起码比让他留在你这里好。"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啦。哥哥就是管太多了，总是以为自己多少多少能干。还是把自己管管好吧。"
伸出手触及清海蓝色的衣袖。然後轻轻地拉动了一下，做出什麽都懂的样子。
"什麽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了？"
点点他的鼻子。
揉揉眼睛带著困倦的表情看著清，源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
"很累吧？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嗯。"
沈沈睡去的样子，还是和小孩子的时候没什麽区别。记忆里那个胡闹至极的小鬼总是缠著自己讲故事的样子突然冒了出来。怎麽他就是可以一丁点都没有长大的样子？

叹气。
淡因为淅的缘故决定出征最後战死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任性而直率。
带著这样的直接的愤怒，提著剑去找淅。居然还是在圣上面前。
当时就把自己吓了一跳。
最出奇的是为他求情的居然是明明面临著杀身之祸的淅。
圣上也是不得不叹著气判罚他一年内不得离开占星居。
而源这个傻孩子就这样呆在屋子里寸步不离地过了三年。
傻瓜。
一次次忍受著那个人的侵犯的他，即使这样也还是静静呆在这个小屋子里的他，真的是个傻瓜。
第一次站在门口的自己，看见淅吻上熟睡的他的眼睑，用自己从没见过的温柔。
"如果是，喜欢你呢。"
愣在那里的自己，和看了自己一眼挑眉走开的他。
这一幕一直一直印在清的脑袋里，驱之不散。每次看见源傻傻对著自己笑的时候，每次听见他坚持万分地对淅说"谁喜欢你了"的时候，清总是想笑，又想哭。
他知道自己的心意，所以才努力压抑自己的心情的吧。即使喜欢著也故意对自己催眠著说"不，我不喜欢"这样吧。
体贴的小傻瓜。
"你还没走啊。"
靠著门框，淅看著清小心替他盖好被子。
"你最好别太过分！他又不是你的玩具，你想要就要的，稍微也给我收敛一点吧！你就不能考虑一下他的心情啊。"
"是不是还要考虑一下你的心情？"
嘴角嘲弄的笑容。
"你什麽意思？"
"没什麽。"
歪了一下脑袋。
"圣上四处找你呢。我看你最好快点去，我那个妹妹可是很难缠的。"
微笑著，拍拍清的肩膀，一脸"前路艰辛"的表情。
"不用你管。"
清不耐烦地拍开他的手。
是，我承认我也许还是有一点喜欢你，可你真的就像是源说的那样，非常讨厌。
走开。
算了，反正只要你对他好一点就好了。
"真是，体贴的好哥哥呢。"
在身後不知道为什麽传来这样淡淡的感叹。
我们两个人总是希望对方能好一点。其实这样只是让双方都不好。
淅於是看见床上披著水蓝色外套半撑起身子的源，带著一脸疑惑地看著他。
"你怎麽又来了？"
不满的样子。
"我说你啊，别这麽看著我啊。"
笑著覆上自己的唇。
"简直就是在诱惑啊。"
========[三]========
"源，源大人？"
走进占星居的叶吓了一跳地看见源把所有的东西都扫在了地上，一个人生著闷气。整个水蓝色的占星居混乱得都看不懂了。
"怎麽了？发生什麽了吗？"
源抬眼看见男孩一脸惊异的样子，有些无奈。叹了口气。
"没什麽。"
别过头看窗外飘落的枫叶。能有什麽呢？只是有点在意而已。
真的只是一点点。
"你，认识那个枫吗？"
"枫，枫？？"
明显有些激动。
"和他，有什麽特别的关系吗？"
"啊？是，他是我哥哥，现在是清大人的随从。"
源挑挑眉头，没有再说话。
"大人，我哥哥他，做错了什麽吗？"
小心翼翼看著沈默著的源。很少看到源这麽生气的样子，虽然知道这麽说不好，不过，源生气的样子特别像是小孩子，很可爱呢。
偷笑。
"叶，我自私吗？"
叶愣住了。
也许还是有一点的吧。
不过源可是很有资格自私任性的。身为水国占星族最小的继承人，还有作为御用星占师的哥哥，护国公又总是那麽护著他，他就算再为所欲为一点也没什麽关系吧。
何况他已经算是任性得很懂事了。
"为什麽这麽问？"
想是这麽想，这麽说出来的话不知道会有什麽後果。
"那个枫，你哥哥，他说我自私啊。"
"哥哥他怎麽会这麽说你呢？一定是弄错了。"
"因为。。。"
怎麽说才好呢？真是没办法说出来。
"你不是说你不喜欢淅大人吗？哪干吗非要缠著他？说得好听是因为清大人不能和他在一起，其实呢？其实你不就是用这个借口和淅大人在一起了吗？"
源看著那个越说越激动的人，找不出回答的话来。
借口什麽的，真的是这样吗？
胡说，我怎麽会去喜欢那个淅！
"枫，闭嘴。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源。"
清终於还是淡淡开口。
然後清就走了，没有看源的脸，也没有让源看见自己脸上的表情。
"源大人？"
发现源愣在那里，叶出声提醒。
"没什麽了。你先下去吧。"
"是。"
总觉得今天他的样子有点奇怪。大概是因为哥哥的话吧。
源一直对著外面没有再去和叶说话。
只是突然之间叶又冲了进来。
"源大人！圣上他们好像。。。"
"叶，出去。"
清的声音一下子响起来。
"是。"
"哥哥什麽事？"
源微微笑了一下，示意叶可以出去了。然後看见自己哥哥身边的女子。
"圣上？"
被吓到的样子，然後发现不止是他们两个，还有那个讨厌得要命的淅。
"我只是来问你一句话的，你不必那麽惊慌吧？"
女子微笑了一下。
"是。。。"
真是的。一看淅嘴角勾笑的样子源心里就满是不安。
他又想干什麽啊！
"护国公即将出使，他要求有一位星占师随行。由於他提出来的人选是你，所以我想还是来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我？"
为什麽是我？哥哥才是御用星占师吧。
皱眉。看了清一眼。
"我要留下来照顾国事，要是护国公和星占师都不在的话恐怕不太妥当。"
"是，我知道了。"
行礼。看样子，不去也不行吧。
何况昨天星盘显示出来的意思是。。。
水祸。
哥哥毕竟还是留在国内比较好。
"准备一下，明天就起程。"
女子耸肩，转身离开。
明天啊。。。明天我就要走出去了。不知道会怎麽样呢？外面的世界已经，变成什麽样的了呢？
嘴角微笑。
========[四]========
"听说了吗？今天源大人也会出来呢！"
"算起来有三年没见过源大人了，不知道他到底好不好。。。"
"连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街头巷尾的都是议论著源大人的人。明明这件事情的主角应该是淅大人吧。
叶无奈地想。
不过也没错吧，毕竟三年来源一直都没有露过面，大家会好奇也是正常的。
不过。。。
"啊~我要好好打扮一下！"
"希望源大人会多看我一眼。"
"是啊~~我那麽想念他。。。"
这。。。这也，太夸张了一点吧。
叹著气回到占星居。
源还是一脸淡然，看不出心情是好是坏。披著水蓝色的外衣坐在那里盯著窗外飘落的叶片出神。
"源大人，准备好了吗？"
"嗯？"
转过头，突然醒过来一样的表情。
"嗯，算是好了吧。"
"大人，出门在外还请万事小心。"
源先愣了一下又笑起来。
"是，我知道了。叶还真是很会操心呢。"
"大，大人，对不起，是我多管了。。。"
微笑。
"我不是这个意思。"
顿了一下。
"你在害怕？我有那麽让人害怕吗？"
"当然，当然不是。"
"那麽，过一阵子再见了。叶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起身，留给叶仅仅是淡淡的笑容。
带著一抹水蓝色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源依然挂著淡淡的笑。
跨出了占星居心却似乎还是停留在那个地方，没有丝毫改变地留在那里。对所有的声音听而不闻。
"源？"
淅小声在他耳边叫了一声。
"你在想什麽？我就在你身边，不用去想我哦。"
恬不知耻。
源没好气地瞥了淅一眼。
但这麽一气整个人突然有了生气。突然被他握住手，冰冷的温度传达到他的身体里突然被触及某个柔软的地方。
挣扎了一下，看没办法让他松手只好就这麽随便他了。
站在他们身後的清，小声叹气。
"你们两个，干什麽呢！"
压低声音，用尽可能严厉的语气。这两个家夥在那麽多人面前想要干什麽啊？！
"淅你放手！"
同样压低声音。
"不要。"
真是，又吵起来了。
不过源他这样的话，算是真的已经走出占星居了吧。总算不再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封闭的角落里了。还说自己不喜欢淅，真是别扭的小鬼。
水祸。
两个人突然同时想起这个词。
叛乱什麽的，是谁？是谁要叛乱？
离开也好，别让这件事情牵扯上你，我希望你好好的。
"我们走吧。"
"嗯。"
想到要和他在一起这麽久，源不由得觉得前途渺茫。
"别总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嘛。你看那麽多人都在看你。"
"啊？"
举眼四望，还真是很多人在看自己呢。有些脸红然後微微笑笑。
迷倒一片。
"喂，你，少给我这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