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微蔚岚————杯子

作者:杯子  录入:12-18
澜微是颂的第二个儿子,他的母亲是易妃,也就是十几年前因为参与谋反而被颂处死的那位贵妃。当他10岁那年,颂忽然把一个6岁小男生的左手放在他的右手手心,握个拳,温和的对他说:"这是蔚岚,他今天起就跟你住,明天起跟你一起去宗堂念书。" 澜微从来就不了解他的父亲,那个总是带着浅的看不见的微笑的高深莫测的帝皇。他不知自己应该做何反应,所以只是抽筋的笑着,机械的回应:"是,父皇。"

他低着头,不敢看颂。更不敢看手心里那个软软的小手的主人。僵了一会,他听到一声童稚的声音,"皇帝叔叔,那我跟澜微哥哥先出去玩了好不好?"

这声音脆脆的,带着笑意。

颂也笑,"去吧。"

然后澜微看见一双小巧的脚落到地面,他才惊觉原来那个"蔚岚"居然是一直坐在父皇的膝上。这个小孩子何德何能,享受着本来专属自己的幸福?微澜心酸,上次自己在父皇的膝上承欢已经是5、6年前的事情了。

他眼眶一热。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脾气,4年来的磨砺也没能完全磨光他任性的棱角。还没见面,心里便因为嫉妒而对那个"蔚岚"起了反感,恨不得把手里攥着的小手捏成肉酱。

澜微是被蔚岚拖出殿的,他甚至来不及跟父皇跪安。
多年来的小心从事使澜微已经不能容忍这么失礼的事情。他心里急着气着,好容易跟着蹬蹬蹬的跑在前面的小小身影转过殿角,跑到父皇不可能看见听见的地方,他狠狠的甩脱蔚岚,"你跑这么快做什么啊?"他停下脚,喘着粗气大声道。

被澜微的发作一个不稳摔个踉跄的蔚岚重重的跌在地上,吓到了似的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瞳直直的看着澜微。

看见蔚岚痛的皱在一起的小脸和水水的眼瞳,一瞬间澜微有点内疚。但是很快的,这份来自于心软的内疚便被后悔的浪潮所淹没。笨蛋。还不知道这个蔚岚到底是什么人呢。万一跟父皇去告状怎么办??!

于是他连忙把蔚岚从地上扶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他忙不迭的道歉。

蔚岚只是嘻嘻笑,"不要紧。"

这天下午,蔚岚的东西就被陆续送到了澜微的寝殿里。宫中最大的主管太监亲自来监督打扫腾出来给蔚岚的偏殿。等在御花园里面闲晃够了的两个小家伙回寝殿,澜微觉得自己住了10年的地方好像被重新粉刷过一样。蔚岚的偏殿更是美轮美奂,堆满了新奇贵重的用具和不及整理的衣物。

澜微禁不住抚摸过桌边一角的流苏,那样的花样,那样的颜色,让他想起他母妃曾经也有这么一张流苏桌巾。那是父皇赏赐的华缘绣的桌巾。"锦绣华缘,寸帛寸玉。每年宫里也就收的到两匹华缘绣的进贡,民间更是罕少。"母妃修长的手指抚过流滑的丝锻,一边对自己说,一边露出自豪骄傲的神色。那时的母妃是宫里面最受宠的。

"你很喜欢这桌巾么?"蔚岚好奇的问。

澜微回过神,装傻道,"没有。"他快步走开,"渴死了渴死了!!!来人奉茶!!!"

后面传来蔚岚脆脆的童音,"要是你喜欢,我让我大爹爹下次给你买一块。"澜微背一僵,回头只看见蔚岚讨好的笑。

"你大爹爹?"

"嗯!我来京我大爹爹可舍不得我呢。可是小爹爹答应了皇帝叔叔,他也没办法。"

啊?这么多爹爹?澜微头痛。他翻个白眼,正色道,"我是堂堂二皇子,怎么可能看的上一块桌布?!"

"哦............"

看着蔚岚低落的神情,澜微有种复仇的快感。

蔚岚是个很聪明乖巧的孩子。宫人、老师、其他的皇子都喜欢他。可他却特别粘澜微。
澜微表面上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心里还是很得意的。尽管这种得意里面夹杂了嫉妒和轻视。

自从蔚岚住进澜微的寝殿,颂往这边跑的次数上升了不少。他常常晚上过来吃饭,然后问两个人的功课。澜微是不怕。他的成绩在众皇子间数一数二。他牵扯着嘴角扮出微笑,不屑的看着因为背不出书而爬到颂身上撒娇的蔚岚。
最大的收获便是颂兴起的时候把澜微也叫到身边拍拍头。当头皮感觉到父皇宽大厚实的手掌的触感,澜微感到一阵微微的电流自上而下流便全身,他被这难得的恩赐感动的几乎潸然泪下。

蔚岚在宫里待了半年。他要走的前一天赖在澜微屋里迟迟不肯回去睡。澜微只好哄他,"明天才走呢。蔚岚乖,去睡。明早你走的时候我东西送你。"
蔚岚犹豫了半天,才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澜微当然没有准备任何东西。待蔚岚一走,他便吩咐宫人从外面插了门,明天早上要是蔚岚问起来,不论多早,都说自己出去了,去哪儿了不知道。

他睡了美美的一觉,等起来的时候偏殿已经空了。

出乎意料的,澜微没有感到预期的舒心,看着没有人气的偏殿,他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空了。

蔚岚走后,颂还是常来澜微。蔚岚的短暂停留仿佛让颂记起了还有澜微这么一个出色的儿子。澜微小心翼翼的接待着父皇。

但是颂没有再提过蔚岚。

直到一年多后,颂才微笑的对澜微说,"你还记得蔚岚么?他又要来住了。你准备下吧。"

颂走后,澜微傻傻的看着窗外灰色的天空。

寂静的一年多的偏殿又热闹起来。第二天澜微正在屋里看书,听到一阵嘈杂,他跑出去看,正巧和一双水水的圆圆的眼睛对了个正着。

他想起一年多前的事,又是尴尬又是心虚。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招呼。

蔚岚倒是没什么,依然笑嘻嘻的跑过来拉着澜微的手,"澜微哥哥!我很想你啊!!"

澜微无地自容。

年复一年,每年蔚岚都会来宫里住一阵子。短则两个月长则半年。蔚岚从来没有主动跟澜微说过自己的来历,澜微也没有问。可是当澜微从其他皇子那里听过蔚岚其实是天下第一大庄水天一色庄主的儿子的时候,他还是有点点不高兴。

蔚岚既然这么粘他,为什么连出身都不肯主动跟自己说呢?

他对蔚岚的热情依然爱理不理。蔚岚也不在乎似的,在宫里的时候整天"澜微哥哥"长"澜微"哥哥短。每日每日快乐的不得了。当在宗堂里澜微被老师表扬的时候,他总是可以察觉有双闪亮的眼睛崇拜的看着自己。

变化发生在澜微20岁那年。自从回过家后,蔚岚就变得很沉默。笑容少了,也不再象从前那么爱说话了。人也变得吊尔郎当起来。

澜微很奇怪。可是他自己也忙,颂已经让他在朝上帮忙了。他没空管蔚岚。即便有时碰见蔚岚,他也刻意的躲着蔚岚带着哀伤的眼眸。蔚岚仍然在宗堂念书。可是他逃学。老师忍无可忍的跟澜微来告状。澜微很无辜:为什么老师跟自己告状而不是跟他的父皇,可是老师比澜微更无辜:"蔚岚他又不是皇子,我跟皇上说什么?他不是住你殿里的么?"

无奈之下,澜微只好硬着头皮去找蔚岚。

那是今年他第二次真正和蔚岚面对面。第一次是蔚岚回宫。

蔚岚那时正在和四皇子比棍。两个花样年华的少年,手中各持一棍,正打的不可开交。
等一个回合过掉,蔚岚的棍尖正对着四皇子的咽喉。他笑的比阳光更灿烂。可当他转头看见澜微,阳光便蒙上了淡淡的乌云。

四皇子见皇兄脸色不善,连忙找个借口开溜了。


蔚岚用衣袖擦擦汗,再露出脸的时候,他恢复了原本甜甜的的笑容。

"澜微哥哥。"他笑着走过来,"你现在都好忙,都没有时间理我。"

澜微看着蔚岚白皙的皮肤,上面隐约挂着些微的汗珠。他再次欣赏了一下蔚岚黑白分明的眼睛和因为运动而红润的双颊,然后叹气,"你很久没有去宗堂念书了。"

蔚岚耸耸肩,"那有什么关系。我不爱念。"

澜微气急:"怎么可以这么说?不好好念书,人活着岂非与禽兽无异?"

蔚岚冷笑,"念了也没有用。"

澜微已经被朝上的事情烦够了心,这下被蔚岚的强调一激,顿时血气上涌:"你怎么这么说!你原来不是这样子的!你看看你现在象什么?整体吃喝玩乐,猪啊你???我可没有纨绔子弟的朋友!!"

蔚岚一挑眉,语气讥诮"你,原来真的一直把我当朋友啊。"

"什么意思?!"

蔚岚冷哼一声。双手轻佻的搭上澜微的肩膀,"你别紧张。我不在乎你把不把我当朋友的。"

说着,他的脸慢慢靠近澜微的脸,近到............两人的鼻尖几乎要碰到。蔚岚的呼吸痒痒的吹再澜微的脸上。

澜微一颤,狠狠把蔚岚推开,顺手给他一记耳光。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斥道。

蔚岚收拾起笑,冷冷的看了澜微一眼,转身便走。

澜微看着蔚岚的背影,手心里面都是汗。

那天澜微根本做不了事情,无论手上拿的是什么文书他都看不下去。白纸上的黑字对他象是完全不认识的陌生,脑子里面一团团的乱方块拼出的都是蔚岚模糊的脸。
他不停的起身倒茶、吃糕点、在屋子里面踱步。好容易紧急的事情大致做完,已经是天黑时分。他把东西胡乱塞到一边,再也按耐不住的去了蔚岚那里。

宫人说蔚岚已经睡下了,但是还是给二皇子开了门。
澜微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拉开帐子。他没有点灯,虽然谈不上伸手不见五指,但黑糊糊的什么都看不清楚。蔚岚沉睡着,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澜微发了会愣,等眼睛适应黑暗了,便弯腰凑近枕头。他隐约看见蔚岚的脸。

澜微伸手,抚上蔚岚的脸。

颤抖着,颤抖着,沿着蔚岚的脸的轮廓一路温柔的抚摸,仿佛对待最珍爱的宝贝一般。

"对不起.................."澜微心中默道。

他俯下身子,亲吻蔚岚的额头。而后他双臂支撑在枕头边,鼻尖对鼻尖的趴在蔚岚上面。他深深的凝视蔚岚安详的睡脸。那么一张小小的脸,单看根本辨不出性别。浓黑的睫毛盖在白白的脸上,有种让人心疼的柔美。

他不禁想起下午的那个把长棍抵着四皇子咽喉的蔚岚,他阳光下滴着汗,跳脱潇洒朝气蓬勃光华灿烂。跟现在完全是两种样子。


"对不起.................."澜微又在心中默道。

第二天,澜微依旧处理他的公务,蔚岚依旧不去宗堂游手好闲。两人过着王不见王的日子。
当天空落下第一瓣雪花的时候,蔚岚已经回水天无色了。

蔚岚一直没回宫。

在这年里,澜微认识了大学士周庆的女儿周欢。他想在朝上得到周庆的支持。被立为太子可能是一个太过遥远的梦,但是澜微想一步步的试试看,看他自己能做到什么样高度。周欢是很喜欢澜微。谁能不喜欢呢?澜微是那么出色,英俊而且才华横溢。虽然他的出身有小小的问题--可是既然已经多年无人再提,皇帝也信任他,他母妃家的事情跟他本人有什么关系?

等到秋枫红如火,澜微决定迎娶周欢。他在喜帖发送名单上踌躇良久,最后还是把水天无色庄的那份划去。他想,如果蔚岚想来,也没人阻止的了他。

所以当他对在成亲前日见到蔚岚一点都不意外。

夜已深,蔚岚一袭暗红长袍独自站在澜微的寝殿外。喜事的红色灯笼摇曳着明灭的光。澜微摒退随从,两人默默的面对面站着,一时间都没有开口。直到蔚岚说,"你为什么要娶她?"

"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澜微努力让自己表现的自然些,"况且人都是要结婚的嘛。"

"她可能是很好的女孩子,可是......"暗夜中,蔚岚的眼光却显得凌厉,"你娶她是为了她爹的权势对不对?"

澜微心一抖,不敢接话。

"我不在宫里不表示我什么都不知道!"蔚岚的眼睛闪亮闪亮的,"你是去年10月初九在秋筵上见到她的。随后11月15你去拜访周大学士,他介绍你们认识。三天后她生日你送她镏金镶玉的首饰和你自己画的她的画像。过年的时候你们一起给皇帝叔叔送的贺礼。元宵宫里庆祝灯节是你出的灯谜,她拿的头名。接着............"

"够了。"澜微心一凉,打断他,"原来我身边一直有你的眼线。"

"那又怎么样?"蔚岚激动起来,声音里面带着哽咽,"她能给你的我也能!你从来没对我这么好过,我却............我........................"他抬手抹眼睛,倒抽着气。

"她能给我生个孩子,你呢???"澜微道。

蔚岚狠狠的毫不示弱的瞪着澜微,"随便找个女人都能生孩子啊!但是只有我能帮你坐上太子位!"

澜微不削的嗤道,"你算什么?父皇哪里是这么容易听你的?"他懒得多说,转身便走。背后传来蔚岚发狂般的撕吼。

"你给我等着!"

澜微没有等多久。第三天早上宫里就出事了。那天正是澜微大喜的日子。可是澜微凌晨被宫人叫起来,说是大皇子作夜诱奸蔚岚,被皇上当场撞见,正大发雷霆呢。

澜微大惊,连忙起身。

偏殿里面已经是灯火通明,挤满了太医和宫人。

主管太监见澜微来了,赶紧把他拉到一边说情况。原来白天的时候皇上收到折子说大殿下晚上打算办个酒宴来庆祝明日二殿下您大婚,请皇上也来。但是皇上晚上被事情绊住了,只好通知大殿下来不了了,您几个殿下自己庆祝吧。巧的是那事情倒解决的很顺利,结果皇上临时改主意去大殿下那看看,喝个尾酒。结果便撞上大殿下跟蔚岚公子在床上光着身子打滚..............................

再一察............发现蔚岚公子是中了迷药了..............................

现在公子被抬回来了,正召太医治呢。啊?您问大殿下啊?哎哟............您是没瞧见皇上看见床单上那一滩一滩的血的时候的样子哦............简直想一剑就朝大殿下砍过去..................大殿下现在是被收押着呢..................

澜微紧紧锁着眉头。
大皇兄怎么会做这么没算计的事情?

可这样一来,大皇兄要真的惹火了父皇............
澜微心下暗喜,自己争夺太子之位的胜算大了不少。

只是蔚岚..................

澜微当然记得蔚岚前晚说了什么。他开始生气。如果这真的是蔚岚设局,那么天下有几千种办法来陷害大皇兄,蔚岚用的无疑是最笨的一种。

气管气,等澜微见到虚弱的苍白的躺在床上毫无人气的蔚岚的时候,他觉得他也想抄刀子去砍了大皇兄。

但是在这之前........................

"这下你总没办法成亲了............"虚弱的蔚岚对澜微轻道,声音沙哑,可红肿的眼里分明露出得意。

澜微转身就走。

转身的时候,他好像看见蔚岚的眼眸在瞬间变得哀伤。但是他选择忽略。心一硬,转身出了门。


一只绯色的小鸟钻过窗棂,化做一个绝色倾国的美人翩翩落在蔚岚床边。他看看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蔚岚,薄怒含嗔,"我就跟你说你这么做肯定砸锅吧!前天晚上我不答应你还跟我哭着闹着说我火梨叔叔不疼你。你看看现在,花了这么多心思人家一样不领情。"

蔚岚没有说话,只是可怜兮兮的瞅瞅火梨。

火梨坐到床上,戳戳蔚岚的脸颊,"别再装了。你身上的伤啊血啊全是假的根本不疼。就算那家伙曾经对你毛手毛脚,你也犯不着下如此大的狠手吧?现在他都已经被关进地牢等候发落了。真可怜............不过我也想不通,怎么颂就真的相信了呢............?"

推书 20234-12-18 :向日葵先生 篇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