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舞岩!"方诺静不明白为何舞岩就怒了起来,结婚一年,这男人的心她却一点都没摸透。
"亓官秋!我说过许多次了吧?你的命是我的,谁都不能拿去。你却把我给你的命拿去玩?......亓官秋,如果,"舞岩张大眼睛,一步步走近阿秋,最后坐在他的身旁,轻声问。"如果你死了,那我怎么活?"
18
送走方诺静,阿秋悠闲自在的躺好,根本无视于大哥的愤怒。舞岩对着青稞使个眼色,让他走,青稞立即明白,却没有照做,而是转过头去询问二哥。
阿秋看看大哥,才说,"去看看阿珏吧,听他说奶奶再找他,不知有什么事。"他的心无比缜密,在角落里早已察觉阿珏对青稞的不一般。
舞岩耐着性子,见青稞一走,便问阿秋:"你今天是什么意思?"
阿秋不语,而是慢慢将身子靠好,看了大哥一会儿才说。"大哥,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阿秋,"舞岩轻叹一声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诺静,可她要来看你,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呵,"长时间的坐卧让阿秋觉得很不舒服,"大哥,我从未说过我不喜欢大嫂。"
"......你这是什么话?"舞岩凑近阿秋,几乎用自己的鼻子对上他的,"你的意思是,都是我自己在自作多情?"
"大哥,"阿秋拼命躲开大哥渐近的脸,心却猛地跳起来,"......我是喜欢大嫂的。"他忙着解释,在得知大哥要结婚的那一瞬间,他从未怨过别人,他只是怪自己,怪自己生为男儿,怪自己爱上不应该爱的大哥,那个美丽的大嫂--他只是羡慕。
"我拿你怎么办?"舞岩将阿秋的头转向自己,让他正视自己,然后贴近他的脸,想让自己每每吐出的气都能染上阿秋的脸庞,想让阿秋不再冷漠。"阿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我从不知道,从不理解。我远你近,我近你远--你为何不能让自己也开心一些?"
从没有这么近过。阿秋想再次别过去的头被大哥扳得牢牢的,从没有如此近的看过大哥。从来都是远远的观望,不能让自己靠他太近,否则自己更将是万劫不复。想不到的是,自己的一次失踪,却让大哥表露出对自己的一丝情意,他已知足。
"大哥,"阿秋笑着回答,尽管不让自己对上大哥的眸子,怕一失心便成盅。"我一直很开心--无论何时,你在,就能让我开心。--但是,大哥,"阿秋扬起脸,好似雾气升上眼帘,又若炎浆涌上心头,灼烧着他。他微微颤抖着,轻搐着唇角,"我从未想得到更多。你不需要给我什么,只要让我知道,你在,在我身边。其它的,我都不会在乎。"
舞岩几乎要咬破自己的唇,何时起,阿秋就是这样了?只要自己说不,阿秋就会忍着,然后闭上眼睛告诉他,可以的,可以的。难道就因为自己一直不表态,就因为自己若隐若现,已经伤了他?"......可我在乎。"舞岩反复念着,仿若在念咒般的说,"可我在乎,阿秋。你不应该这样,不应该的......阿秋,你记得你刚进砻基的时候么?那时的你如此开心,你总在笑,你对着我笑,对着奶奶笑......阿秋,何时起你不再笑了?即使笑,你的嘴在笑,"他点点阿秋的明目,"这里却不笑。为什么?"
阿秋长长吐出口气来,原来大哥仍在注意他,仍在意他,那么这些年就没有白白付出。"大哥,你放开我吧。让我站在原地看着你就可以了。"
"......你!"舞岩狠狠捏住阿秋的下颚,似要捏碎他诱人却又伤人的表情。"......你在逼我?......你在逼我!你想让我怎么做?想让我离婚?阿秋,这不可能!是不可能的,我能给的只有这么多!"他捧起阿秋的左手,去抚弄那枚戒指。"其它的我都要还给奶奶。"
"欠她的我们还得还不够么?"阿秋淡淡的回道,眼里已满是憔悴与悲伤。
舞岩再次捧起阿秋的脸,将唇递到他的耳边轻语道。"不够,阿秋,你我都被魔鬼卖给她了--所以,我只能给你这个......"他抬起右手放到自己的心房,"只有这个了。阿秋,不要再强求了,这是我们的命。我们欠她的!"
"你已经不欠了!你为她做了那么多,整个砻基都是你拼命拼出来的!"
"可我还要替你还啊......阿秋,有些事你是不知道的。"
"我知道,我知道!"阿秋孩子气的挺起身子,忘了身上的斑斑伤痕。"奶奶不喜欢我,我知道!可我不在乎,舞岩,我们走吧,我们可以走得很远,让我们在一起......"
舞岩突然笑了,好像被他孩子气的举动惹笑似的,用食指点点阿秋的唇,道。"我们不可以走,即使可以,阿秋,我们能去哪儿?......我们的感情本来就不正常!"
阿秋缩起身子,黯然垂下眼帘,唇角却挑起来,他说,"......大哥,我知道你怕的。谁不怕呢,跟一个男人!......是我,我也会怕的。......妈的!为什么我要是个男人!"他大叫着,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对大哥的任性,让他去吧。
"我们本来就不是正常人啊!我们是杀手,满手都沾着别人的血,我们本已罪恶,为何不能让我们快乐呢?"
"阿秋!阿秋!"舞岩伸出手,将阿秋揽到自己的臂弯里,"我也想啊,我也想啊。......可对奶奶,我无法背叛。......阿秋,我从没跟你讲过我的过去,谁都不知道,没人知道我的过去......你能想像吗,冬天没有御寒的衣服,雨天没有遮风挡雨的地方,常常饿得前胸贴后背,那样的的日子里,每当我看到过路人,开开心心的从我眼前走过,我就在想,如果有一天,我不用再流浪街头,不用再为能否添饱肚子担忧,不用再受冷受热,如果......如果能过上好日子,如果有人肯带我脱离火海......我将永不忘记此人的恩情。......阿秋,你能理解吗?能吗?[自由自在]"
阿秋看着大哥,一张曾陌生无法靠近如今却和自己贴得如此近的脸,他默然了。是啊,他无法想象,因为他根本不曾流浪过,根本不曾饿过肚子。他的记忆中只有一个狠心的女人带着他找到奶奶,只有奶奶厌恶的表情,只有大哥喜爱的眼神,却没有一点比大哥痛苦的经历......奶奶对于他的恩情在他看来胜似再生吧。
"阿秋,你不能理解吧......"舞岩捧着那张诱惑着他的脸,喃喃的说道。"奶奶在我心里已不仅是一个恩人了,她即使凶狠,即使残暴,即使不仁不爱,却让我感觉到了温暖,更何况,奶奶不是那样一个人。我无法背叛她......阿秋,对不起。"
"大哥,"阿秋挑起好看的眉毛,眼中流出无限的温情,"大哥,为什么我一直不向你表白?为什么我要为自己守着这份感情这么多年?......正因为我知道你是这样一个人,知道你不会背叛奶奶,所以我从未对你说过我对你的感情......这样还不够么?既然不能理解你,就让我来帮助你吧。大哥,忘了刚才我说过的话吧,那只是我的一个梦,即使永远无法实现,我已经知足了。"
舞岩根本不知道阿秋这番话在他心中埋下了什么样的种子,但在这一刻,他却体会到了阿秋对他的爱,无法替代无法言语的感动。他将阿秋紧紧拥入怀中,问他,"即使我永远给你你想要的,你也不会后悔么?"
"呵,后悔一定会的。但至少现在不会,大哥,我困了,你能陪我吗?"阿秋悄悄闭上眼睛,"即使只有一会儿?"
"能。"如果可以,我会永远守在你身边。舞岩在心里默默补上这句,替他盖好被子。亓官秋,一个一直守在他身边的人儿,一个从不会要回报的人儿,一个叫他不知如何对待的人儿,他不能负他,却又不得不负他。不能给的是承诺,他只好用一辈子相守来保护他。
夜已降临,他望着窗外无尽的梧桐林,此时的梧桐林已是萤蓝色的海洋,是阿秋最爱的夜。--奶奶,你曾告诉过我们,梧桐树的传说......真的,会分离吗?
阿秋闭上眼睛,幻想着许多年以后的一天,他仍能躲在大哥的臂弯中睡熟,必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如果窗外的梧桐树可以帮你许愿,那么......我要的不多,我只要大哥幸福,只要大哥平安,只要大哥快乐,只要大哥......
舞岩再瞥一眼睡熟的阿秋,在心里许愿:让他快乐吧。
中东的事也该结束了,幕后定有人操纵着一切。本可以放过,可他却动了阿秋,那他将不会饶恕。
梧桐别院。
祖母坐在梧桐树下,看着侯荆珏。
阿珏平静的回视祖母,说道。"中东案子的主谋已经查到了,是滕群俊干的。"
祖母笑起来,上挑的唇角在半当中顿下来,说。"那小子还不想罢手?"
"祖母,砻基里面也有内奸。"
"哼,是白超吧。"祖母挥一挥手,让阿珏坐下。"不过,阿俊能拉拢白超倒是我没有想到的。"
"祖母,那白超怎么办?"
"以前怎么办现在就怎么办。"祖母抿口茶,继续说道。"砻基出了差错,是老大办事不利,为什么他没有来?"
"呃......"阿珏一愣,不知如何回答。"二哥病得不轻。"
"阿秋的身子一向都不好的,难不成要老大一直守着他?......你说,老大待阿秋如何啊?"老太太似是平淡的问道。
"大哥对我们都很好。对二哥也很好。"
"是嘛?......那是最好。"老太太用眼角余光瞥阿珏一眼,才道。"中东的案子了了就算,以后防着些,阿俊的事我来办吧。给他两天好脸,他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那二哥?"
"养着吧,反正有你们大哥在。"
19
"什么?"舞岩端正的坐好,一面看阿珏,一面品着茶。"奶奶是这么说的?"
"是这么说的,大哥。"阿珏点点头,"白超我已经办了,至于滕群俊,祖母是这么说的。"
"......罢了,本想让我了的,既然奶奶亲自出马了,我也就不管了。"舞岩深思熟虑的想着,表情却甚为平静。
"大哥?"阿珏望着舞岩轻蹩的眉头问。"祖母说她会办的,你?"阿珏欲言又止。
舞岩只是点头并不回答,若有所思的看阿珏。阿珏抿抿嘴唇,不太自然的说,"大哥,祖母着手去办的事,你要去插手,我看不好吧?"
"阿珏,你好像不想叫我参与?"舞岩认真的看阿珏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却又看不出什么来。他笑道。"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却无需担心的。"
"大哥,我是担心你。惹恼了祖母,吃亏还是我们。"阿珏补上一句。
"哈,"舞岩走到阿珏身边,亲热的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小子关心我,我这里领情了。"他指指自己的胸膛,原本平静的脸更显平静,只是眼中凝着不易察觉的狠劲。"可这事儿关系到阿秋的生命,如果不是我们抢救的即时,死的就不会是白超。"
阿珏巧妙的避开大哥更加亲热的双手,爽声笑起来。"对对,大哥说的对。如果不是我们救得即时,也许找到二哥时,他已经是死尸了。所以,你想明着服从祖母的安排,暗地自个儿去察?"
舞岩搁下手,低低垂着,无意领会阿珏话中的意思,只是抬起眼睛,观察阿珏。
阿珏立刻察觉,抬起头撞上大哥的眼神。他微微一笑,舞岩也跟着笑起来,两手一击。大哥说,"最近不知怎么了,心神总也静不下来。"
阿珏更是笑得开怀,可眼里并无一丝笑意。"是因为二哥病了吧?祖母也说了,你们先不要接案子了,好好休息一下。案子让其他兄弟来完成。"
"阿秋是不能接案子的,其他人来照顾他我也不放心,最近的案子多吗?"
"祖母让接的不多,兄弟们自己揽的也不多。"
"好吧,我先歇歇。奶奶让青稞接手案子了么?"
"是的,这次祖母让青稞跟我一道去办凡恃的案子。"
"凡恃的案子?"舞岩蹩眉道,"案子不小的,青稞办得了么?"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祖母让我跟他一道去。"
"阿珏,看紧些青稞。"
"大哥?"阿珏突然皱紧眉头问,"你的意思是说青稞不好靠?"
舞岩先是不答,慢慢走近窗边,着眼瞧清窗外的景致才道。"青稞根本不是你我想的那样,可靠与否已无关痛痒,他可能根本不是我们这样的人。"
阿珏走过去,却没有靠近大哥,而是站在他身后,问。"他不是我们这样的人?可大哥,你不是说他不简单么?"
"他的确很不简单,所以,"舞岩慢慢吐出话语,几个字却说了很久。"我觉得,奶奶眼中的青稞根本不是与我们相同的--不是......"
"杀手?"
"对,他不是杀手。也可以这么说,奶奶留着青稞另有用处,更或者,青稞根本就和奶奶有关。"
"大哥,你这么说,我可真不明白了。"
"......阿珏,记得砻基有几个人是叫她奶奶的么?"
"你和二哥。"阿珏回答,转念一想,才诧异的说道。"还有青稞。"
"对,还有青稞。我和阿秋都是奶奶收养的,只有青稞是仇人家的,奶奶却能容忍青稞叫她奶奶,"舞岩转过身子,脸上充满着无奈而又深远的表情。"也许青稞与奶奶有着我们都不知道的关系。"
"你是说--如果这样,祖母对青稞说的话就可以解释了。怪不得她会那么清楚青稞家的环境,会了解青稞家每一个成员,甚至会为了青稞奶妈的死而流泪。"醍醐灌顶般的清醒,让阿珏不由打个冷颤。"可能,青稞正是祖母的--"
"对。"
"大哥,"阿珏轻唤着,好像怕伤到谁似的。"如此这般,大哥,你的地位岂不?"
"呵,"舞岩轻笑,"我的地位?阿珏,你不明白的,我们--你、阿秋、我,甚至是理波,小吴每一个砻基人都只是奶奶的棋子,我们谁都不知道,奶奶组建了砻基究竟是为什么。阿珏,不要把什么事都想得太简单了,砻基不仅仅是一个替人开刀的地方。它有着更深远的东西,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砻基不是我们任何人的,甚至也不是奶奶的。所以,地位一说根本不存在。"舞岩走到雕花木桌前,倒一杯清茶,递给阿珏,然后替自己斟一杯,做了个请的手势,他接着说。"砻基有更深的含义,只是我们谁都不知道。"
"大哥,这些都是你想的?"
"是的,我想了很久。也许踏上这片土地时,我就开始想了。有人说,砻基是我打下的江山,我只能摇着头说错。错,我是砻基的龙头,可当我第一天走进砻基时,它就已经存在了,只不过没有今日的强大。那时的砻基只有奶奶一个人,谁又能想像,一个女人,靠着一个女人的双手打下了一个杀人组织的天下?没人会相信,所以人们宁可相信砻基是我打下的。"
"祖母, 一个女人要组建杀人组织做什么?"阿珏抿口茶,摇摇头表示并不喜欢茶,搁下。"所以,你才会想到,砻基的背后有着不为人所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