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苍穹下————杯子

『我不准假！！你这样不行啊，周诺。』老刘一脸严肃，『怎么说你也是设计组的一份子，怎么一次都不参加设计讨论？』

『我没有不参加，只是......』

『你怎么每次都有理由？！连中期汇报都没去！！』老刘叹气，周诺背景不凡，自身条件也不错，但也不能这样藐视院规，『明天的最终汇报，他们的董事长会出席。所以不管怎么样，你就算病的爬不起来都得给我担架抬着去！！』

『知道了。』周诺烦躁道。讪讪的自己撕了请假申请。

董事长都去啊。那龚安更别说了。
他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电脑，要是自己明天辞职的话，该不用出席那个汇报了吧？

周诺花了一下午的时间认真考虑辞职的可能性。分析了无数人的反应和自己的损益情况后，他想听听Daniel的意见。

巧的是这天Daniel也有话和他说。

『我要辞职了。』

『嗳？』周诺惊道，热巧克力才入口又被吐回杯子。

『嗯。我要辞职。』Daniel居高临下的看着周诺，微笑中一丝浅浅的不安。

『有个教授问我有没有兴趣去德国他那里干半年，项目完成后正好可以赶上包豪斯入学。』

『包豪斯？』周诺一阵阵的开始发冷，『德绍的那个？』

『魏玛。』Daniel纠正到，『我要去德国了，诺诺。』

霎时，周诺对手里的热巧克力失了兴趣。他觉得自己仿佛是这杯热巧克力，Daniel就是自己，意思就是------

『你要和我分手了。』这是一个感叹句，但是周诺在句尾语调略有上扬。心中还有那么一点点侥幸。

『我要去很多年。四年还是五年，甚至六、七年，我自己都说不清楚。』

『可是你当中还是可以回来的。』

『可是你一直等我么？』

是啊。这是个问题。周诺不敢讲。但是还是不甘心。

『你说你爱我。』

Daniel也比周诺好过不到哪里去，『我还是爱你。』

『去死吧你！！那还瞒着我去认识的什么教授？！！』

『不是故意瞒你。就是上次在加拿大遇见的，我也没想到他这么帮忙。』

没想到？周诺冷哼。
『那就是说，你一开始就有这个出国念书的心！！』

『诺诺............』Daniel求饶道，『我厌了，我不想只做一些垃圾项目。』

『反正我也是垃圾，一起扔了对吧？』周诺瞪着他，鼻子一酸。

『不要这么说............』

『你要我怎么说？』周诺站起身，转过去擦擦眼睛，『你一定要去？』

『嗯。』

周诺心中亮如明镜，Daniel本来就是有抱负的人，自己本来就不能期待Daniel和自己一样浑浑噩噩的过日子。衣食无忧的甜蜜生活，和自己的那点微不足道的感情，满足不了Daniel。
这样念头一个接一个的在周诺心中被挖开来，再被硬生生的埋掉。
周诺不想去想这些东西。

他径自走到卧室，不理Daniel，反锁上门。趴在被子上泣不成声。
哭累了就睡。清晨他醒的时候眼睛肿痛的几乎睁不开。只有拿两包红茶袋在卫生间里冲湿了敷在眼睛上继续睡。又迷糊了一个多小时，他才昏昏沉沉的起床。

早上周诺没碰到Daniel。到了院里他想起一件要紧的事情，今天得见龚安。

沉重着眼皮子熬过了两个小时，周诺压根没抬眼看会议室里的任何一个人。
要和Daniel分手的现实让他烦闷到极点。这么多年了，就算和养的狗分开都会难受的，何况是人？他不停的想，要是自己也去留学，是不是就不用分手了？

万一留学只是Daniel的借口？他不过想摆脱自己而已？

越想周诺越坐不定。心里千只万只蚂蚁在爬，恨不得中途离席去找Daniel问个究竟。
好容易熬到结束，他硬和老刘说自己紧张到胃疼，不和大伙吃饭了，直接去医院。
老刘略有薄怒，但看看周诺的脸色实在不好，只得放行。

龚安因为周诺把自己视作陌路，憋气着呢，也不想搭理他。

于是周诺一路绿灯的上了出租车赶到Daniel的楼下。
近乡情怯，在那栋规模宏伟结构复杂的写字楼门口，周诺仰头看看，感到一阵晕眩。身边走过成群的去吃午饭的OL，他迟迟不敢拨打那个号码。

最后他还是发短消息，约在百怡咖啡等。
咖啡店里生意不错，传来传去尽是外国话。周诺坐在完全陌生的老外之间，居然有种安全感。

换到第二杯咖啡的时候，周诺透过袅袅的咖啡热气看见Daniel出现在门口。
清朗的脸上分明写着焦虑。

周诺笑着挥挥手。

『诺诺............』Daniel一坐下刚要开口，就给侍者堵住了口。

『先生要什么？』

『摩卡！！』

等侍者走了，Daniel倒有点不敢说话了。他看着周诺，周诺不看他。

『你已经辞职了？』周诺问。

『嗯。收拾东西呢。』

『这么容易就让你走么？不是都提前两个月？』

『我手上刚完成一个项目。不然等项目结束又得拖上几个月。』Daniel道。他听听周诺语气如常，放心了，『诺诺，其实..................』

『先生你的摩卡。』侍者又来了，放下咖啡碟。

没等Daniel继续，周诺抢道，『Daniel，我想过了。』

『？？』

『Daniel，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是朋友，对吧？』

什么意思？不大好理解。
Daniel皱眉。

『我是说，我们不是从朋友发展的......对吧？』

『嗯......。』好像是这样。忽然就从普通同学变成情人。

『那么我们分手以后也做不回朋友的。』周诺肯定道。

『有多少对在分手以后还能是朋友？』Daniel笑。

周诺狠狠瞪他一眼，『所以，要是我们分手了就真的完全分手了。再也没有牵绊，完完全全各走各的路............』

『我只是想继续念书。我有野心的，诺诺。』Daniel好像明白周诺的意思了，『和感情没有关系。』

杯子挡住周诺微微上扬的嘴角。十几个小时以来的阴晦一扫而空。周诺眯眯眼睛，咖啡的热气暖湿了他的双眼。

『那时候在加拿大，教授来探望我父母，我真的不过是随口和他说起想继续深造的事情。随后也没什么消息。我没当真的！！』

『我知道。』周诺忍不住的咧嘴笑，『如果你真的想申请学校，我再粗心再蠢，都至少会发现点什么的。』

比如申请须知啊学校介绍啊什么什么的小册子。
怎么昨晚就没想到这点呢？

『诺诺？？』Daniel不安的看看周诺，态度转的也太快了吧？

『我也要去。』周诺的眼神纯粹而坚定，『那我也要去德国。就算现在申请也来不及和你一起进大学，我也可以去读语言班！』

有钱就是好。

Daniel沉默了一会，缓缓道，『教授打电话来问我意思的时候，我也有请他替你申请大学。』

『啊？那你不早说？？！！』

『你昨天那副想死的样子让我怎么说？又不是一定申请的成......万一......』

『万一你的头啊！！』周诺气的拿杯子敲敲桌子，恨不得把剩下的咖啡全倒在对面那家伙身上。
『你是不是香港人啊？！就不会先说点好听的出来？』

『我从小家教就是这样，做不到的事情不能随便答应！』

这个香港人老实到让人跳脚。

『算了！！』周诺长舒一口气。
『无论怎么样，我要和你一起走。』他一字一字的说。

Daniel则笑的比砂糖还甜蜜。

和Daniel分手后，周诺打个电话回父母家。他父亲接的电话。听到儿子打算辞职去德国念书，他在原则上表示同意。

『你啊。要读书，我总供的起。』

听到父亲的这句话，周诺的心情更加飞扬。

他翻出包里的CD，戴上耳塞。
绕了一个圈子，今天下午还是得回院里写辞职信。

乐曲拥着一个慵懒的女声，唱：

原来过得很快乐
只我一人未发觉
如能忘掉渴望
岁月长 衣裳薄

他喜欢听那句『岁月长，衣裳薄』，余韵无穷。站在马路边，他看见那边的天空蔚蓝无云。
前方依稀是一盏绿灯，他过马路的步伐轻快的想跳舞。

周诺只听见悠扬的靡靡歌声，没有听见刺耳的喇叭鸣叫。

当他的身体在空中旋转，他最后看见的还是云过天青的蔚蓝苍穹，和那下面一栋连一栋孤独耸立的摩天大楼。

当场死亡。
身体以怪异的姿势倒挂在路当中的铁格栏上，头颅因为撞地时巨大的冲击力而折断。

手机从衣袋中落出来，重重的掉在地上。可能砸到了什么缩位拨号，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喂，我是......』

The End

今早车上想到的结局～～
兴奋的不得了~~写起来果然痛快......^ ^
就算昨天的没人回帖我也一定写这个结局～～～～

汗|||
比起来原先的结局好难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