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女的深层愿望————祈扬

终于，电脑屏幕上的两人结束了重体力劳动。我与浩东摘了耳机，关了成天到晚过度使用的机器，舒舒服服地伸了伸懒腰，爬上床铺。刚合上眼，便听见浩东的声音。
"喂，小寂，明儿班里聚餐你去不？"
"没意思。"我兴趣缺缺地打了个呵欠，"还不如窝在寝室里睡觉呢，都两点了，我可不想睡眠不足顶着熊猫眼。"
"哎，聚餐是晚上啊，你小子打算睡到几点。"
"能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
"......喂，知道你小子懒，好歹兄弟组织个聚餐，给个面子啊，不然那帮女生会把我拆了啊，甭见死不救成不？"
"......你要是不提那帮女生，兴许我突发善心就去了......"
黑暗里，浩东仿佛愣了一下，然后苦笑起来。
其实本来我没有觉得班里的女生们有欲求不满到这个地步，像我柳青那样的纯正花痴同人女本该是异数才对；没有想到，自从我变成了完美小受，身边女生中完美花痴的数量竟也骤然猛增。......其实也可以理解啊，世界上如柳寂的男人有几个？长相和身材不用提，绝对比电视电影中的当红小生还要英俊潇洒几分；头脑也是出奇的好，想当年柳青虽说自诩天才，也绝没有到达这种完全不用看书也能考到将近满分的程度；体育无敌，无论篮球足球网球羽毛球绝没人能和我分庭抗礼......如此完美男主角，实在是无数女生心目中的王子殿下吧？就算是我自己，刚看到自己的新面孔时不也被迷得口水稀里哗啦的。
......除了耽美小说的男主角之外......世界上本来就不该有这种完美的男人......而偏巧，此时的我，正是耽美小说的男主角......
于是每天上课时，必然有几束无比炽热的视线坚韧执著地粘在我身上。有几个自认为长相还不错的女生更是一有空就粘过来，眉梢眼角都是浓得发腻的温柔如水，就差没举个横幅上书"柳寂柳寂我爱你"了。唉，当花痴其实也是需要素质的好不好，当年柳青还在的时候，你们这群笨蛋女人怎么不好好学几招，没有天赋又不知道学习，理所当然被帅哥唾弃。被纠缠了几天，其实练得最强的还是落跑绝技。惹不起，我，我还躲不起么我？
方才浩东说到聚餐的时候，由于我一向讨厌那种既没劲又令人厌烦的集体活动，只是下意识地拒绝掉。浩东不提那群女生还好，说到那些看到我就开始流口水的花痴生物，我还哪有兴致把自己这只小羊送入虎口？
浩东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早知道你小子无情，没想到居然无情到这地步。明知道我是班长跑不了的，自己倒跑去避难，不知道陪兄弟共患难一次。"
我坏笑起来。至于我不去的话浩东会受到多少女生的围攻，这种事情如今也顾不得了吧。兄弟之情，朋友之义，等我能保证生命安全的时候再顾不迟。
"好啦好啦，忍一忍不就过去了？呵呵，大不了明儿兄弟请你吃夜宵，地方你自己挑。"
"唉， 明儿可别不认账。算了算了不说了，睡觉睡觉！"
我嘿嘿笑了声，闭了嘴巴。闹到这么晚，也实在是困得很了。没多一会儿便入了梦乡。

次日是周末，自然不着急起床。浩东是早早就出门去了，身为班级聚餐的组织者，相应的一切麻烦事情自然由他联系解决。而一向身为逍遥散人的我，则乐得窝在寝室里享受一个优哉游哉的上午。只是没想到，只一个电话，就把我从被窝里直直地拎了出来。
更准确地说，我是蹦出来的。
是夏凌宇。
夏凌宇是何许人也？柳青的高中朋友们如今也未曾知道，曾经嚣张狂妄的小女生，只喜欢一个男生喜欢了整整三年。
想到那段日子，总有些迷茫的幸福与迷茫的痛楚。那时我很疯地喜欢他，每每冲一杯浓浓苦苦的黑咖啡一边轻啜着一边看着他的背影发呆。有时傻傻地看着看着就笑了，有时则是傻傻地看他和莉儿说笑，然后自己趴在桌上发愣......那时凌宇的女友是莉儿，我的好友。于是根本没有办法告诉凌宇我喜欢他，也根本没有办法告诉任何人我喜欢他。就这样自己一个人默默地守着这一点幸福与这一点痛楚，直到高三时喜欢的感情慢慢地淡了。柳青本来就不是什么专情如神雕大侠，爱一个人就爱一辈子的那种。高三时凌宇与莉儿分了手，我的感觉已经是淡淡的，不悲，亦不喜，和其他的朋友议论着"其实凌宇和莉儿还是很配的"之类的无聊话题 。与凌宇和莉儿也一直是很好的朋友，上了大学后，与凌宇所在的城市很近，于是常常联系常常见面，觉得和他的关系已经是介于朋友与恋人之间。不过，似乎没有人愿意更进一步。于是就是这样的关系，很近，却不算亲密。
在柳寂的世界里，当然也有这么个夏凌宇。只不过，我不再是他所谓的"红颜知己"，而是死党级的好友。意识到这点时我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然后则是自我安慰：至少他没把我忘了。至少他的记忆里还有这么个我，也够了。
而今天，就是这个夏凌宇，居然打电话说，他到T市来了，来找我玩。
握着话筒迷茫了半天，我才说出话来。
"在火车站吗？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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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瓶啤酒下肚，我觉得自己的表现才终于有了点老友重逢的感觉。原来酒精的效力真的不错，足够把我伤春悲秋的小资情调麻痹到迟钝。--顺道提一下，这是我觉得身为男生的好处之一，可以随时拎起啤酒瓶子仰天灌下去而不必顾忌所谓的"淑女形象"。要知道无论身为柳寂还是柳青，我都是纯粹的酒鬼一只，不单乐于喝酒，而且酒量甚佳。
"来，哥们，为了哀悼你买火车票的三十大洋，干杯！"我呵呵笑着，又一次举起酒杯。他所在的B市与我在的T市不远，不过火车票还是要三十元，令我与朋友们痛骂铁路事业无数次，仰天长啸世上难找一物比铁路还黑。
"好！"凌宇端起杯子，咣地碰上我手上的酒杯，金黄的酒液在碰触的瞬间星星点点的飞溅，纵然是在这家路边小餐馆昏暗窄小的环境，仍是居然有些华丽的错觉。......说到华丽，我也想请他去高雅华贵华丽丽的饭店啊，人家跑来看我一趟也不容易，只是已经答应了浩东晚上要请他宵夜的，这一顿纯属意料之外，总不能让我这个月接下来的日子喝西北风吧？我一向是个现实的家伙，为了义气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事情我也是向往的，只不过前提条件是那两把刀绝绝对对不能往我的身上插。
"我说你啊，怎么突然想到来看我？"
听到我的问题，凌宇好像愣了一下。隐约，眉目间闪过一丝不自然的味道。虽是稍纵即逝，还是落入了我的眼底。
不要小看女人的直觉......想说我现在不是女人？管那么多啊，反正直觉还是在的！
有些，不正常......
"没什么啊，突然想来找你玩，不行啊？"
"谁敢说不行啊？"我若无其事地笑。谁不知道T市破得像农村，除了几所还不错的大学以外可谓一无是处，来玩？玩的话B市岂非好得多？你小子到底来干什么，现在不说也就算了，反正你总有直奔主题的时候，我等就是了。
眼看手边几瓶啤酒已被我们二人喝了个底朝天，我叫来服务员，加了两个菜，顺道多要了几瓶啤酒。好容易有机会畅饮一次，我才不会错过哩。想当年身为柳青时想过酒瘾只能在家里偷喝，唯一能陪我喝几杯的人只有表哥，上次为了试试自己酒量的极限，我与表哥一杯杯对干，每人五瓶啤酒下肚，终于忍无可忍宣布战平。旁边大人们看着我俩身边那一堆瓶子，一个个瞠目结舌。从那时起知道了柳青的酒量是五瓶啤酒。这下子换成柳寂，想来酒量该有进展吧？
一杯杯漫不经心地喝着啤酒，一边和凌宇扯着些有的没的。他显然没有进入正题的意思，只是闲扯着些学校里的无聊琐事，比如他们那个大学里哪个专业的女生比较漂亮，有哪个女生似乎对他有什么意思之类的话题。我一边随口附和着，一边斜眼瞟他。这小子，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他不说，我自然也不问。喝酒？喝就是了，姑娘我还怕了你不成？
终于喝到差不多的程度，丢下一堆空瓶以及几个狼藉的杯盘，我唤来服务生结了帐。还好，在预计的范围之内，看来这个月还是可以安然度过的。......什么，想问我为什么醉醺醺的还记得钱的问题？......那简直是一定的啊，生死攸关的大事岂能忘记？视钱如命可是我的人生观与价值观！即使从柳青变成了柳寂，也绝对不会改变！
"去哪？"我迷迷糊糊地问身边的凌宇。其实我现在是有点想溜回寝室睡觉的，不过我自问还没有过分到这个程度丢下凌宇一个人不管。再说，我的好奇心也不答应自己这样做啊。这小子到底来做什么，我一定要弄明白了再说！
"去跳舞吧。"
凌宇的答复，大大地出乎了我的意料。
三
Pub的名字叫"天使之泪"。告诉出租车司机我们要去跳舞后，司机直接把我们带到了这里。很纯净好听的店名，内部却是如任何一家pub般的喧嚣。灯光旋转出令人目眩的一轮轮七色光影，音乐放得震天，仿佛地板都随着音乐的节拍微微起伏。中央的舞台上，猫般的女子狂野地舞着唱着，头发大幅地甩动，声音因激动与疲累而微微嘶哑。狂热的人群把舞池内部的空气卷成了迷醉的漩涡，扭动着，笑叫着，仿佛没有明天般的快乐。
这里，并不是我所熟悉的世界。
但是凭着渐渐涌上头脑的酒意，我又怎可能不被这样的气氛所感染？在这样的空间中，仿佛空气都是活的，仿佛每一粒尘埃都在大声地笑大声地叫。每个人都是疯狂的，每个人都是快乐的。不用管昨天，不用管明天，不用管一切，只要随着音乐狂风骤雨般的鼓点扭动尖叫，一切，一切好像都可以就此忘掉！我感到心跳加快，呼吸也急促起来，浑身的细胞开始不安分地鼓噪。不由自主地，我的脚下踩上了音乐的节奏。
就像许多女孩一样，柳青是学过些舞蹈的。上了大学后体育课可以任选，我又选了姿态曼妙的国标舞。一个学期训下来，顶着考试与学分的压力，上学期末我可练得叫苦不堪，成天到晚疯狂扭动我的小蛮腰。考完试果然瘦了两斤，腰围也小了一寸，让我好生欢喜了一阵。......想到这里时不禁感慨：想当年我减肥很辛苦啊，多少次饿得半死却望食堂兴叹，不就是为了纤细的身形和娇美的曲线？好容易有所小成，怎想到，所有的苦功，竟都一下子付与流水啊......早知如此，我柳青当日必然狂吃海喝，变成超级肥女又如何？
不过感慨归感慨，此时我不由得庆幸自己当日在拉丁舞上下的功夫。男人的身体显然与柔若杨柳的女孩不同，同样的拉丁舞，柳青跳时柔媚如水，而柳寂的身体所表现的却在柔韧中添加了无尽的力量感。每一个鼓点，我都感觉到自己腰肢有力的扭动；每一丝旋律，我都看到自己身体完美的动作。音乐暴风骤雨般响着，我的足尖便在地板上敲出一轮轮动感的涟漪。周围本来密集的人群自动地为我让出了一小片场地。我回以感谢的目光，跳跃，旋转，大声地笑着，有飞翔的错觉。
舞蹈，真是神奇的东西。在音乐的统治下，身体用充满节奏与力量的动作表达着对音乐美的膜拜。我感到汗水流下脸庞，但却丝毫不感疲累。七色的灯光炫在眼底，重金属的音乐则仿佛有力量般，一锤锤砸在我的身畔。忘了一切吧，就这样舞蹈，一直到世界的尽头......
直到我忽然看到了凌宇。
凌宇手里拿着一个酒杯，斜倚在吧台上定定地看我。比我记忆中长了很多的发丝垂下来，零乱地遮着他清俊的脸庞。忽然发觉他其实瘦了很多，只有眼神还是炯炯的，一如高中时那些阳光灿烂的下午。
他，在很深很深地看我。眼睛里藏的东西，我从来没有见过。
他，想对我说什么？
不由自主地停了舞步。周遭的人们欢呼起来，热烈的掌声与喝彩的声音响在耳畔。我感激地笑笑，快步走向凌宇所在的吧台。沉浸于舞蹈时不觉得，一旦停下才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快要散了。喉咙也干得要命，实在是很久没有这样运动过了。像我这样悠哉游哉的大学生实在是很缺乏运动呢。也许以后该改改这样的懒猫习性。
在凌宇身边坐了下来，要了杯冰水润了润喉咙，才笑：
"我跳得怎么样？"
凌宇沉默了一下，才轻轻地说："好美。"
"呵呵，是吗............咦？"
突然发觉......有点不对！
好美？
我顺手擂了凌宇一拳，笑骂："拜托，这种词是用来形容男人的？！"而眼睛却有些紧张地盯着他的神情。此时此刻，这个人，这句话......有点不对！
凌宇转过头来望着我，定定地看我的眼睛。在我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的时候，他用一种有点倔强的语调重复了那两个字：
"好美。"
我终于死死地咬住了嘴唇，之后长长叹出一口气来。
状况，已经相当的不对了。
"凌宇......"我叹着气问他，"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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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寂是什么人？
柳寂是柳青。
那么柳青又是什么人？
柳青是只无敌BT同人女。
而作为一只无敌的BT同人女，此时此刻我难道会不知道凌宇想说什么？用安安静静的语气问他，只不过，是想确认罢了。
并且，此时，我只希望自己只是神经过敏。
凌宇又沉默了一下，端起酒杯，轻轻啜了一口。垂下脸，纤长的发丝就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孔边微微晃动。
我静静望他，等他开口。
"我真的不知道，我怎么有勇气买那张车票。"
他终于开了口，没有看我，声音低沉得有些嘶哑。
"我也真的不知道，我怎么有勇气给你打电话，说我来看你。"
"刚才在饭店，看你那么开心地笑着一瓶瓶灌啤酒的样子，我真的已经下决心不把我想说的话说给你听了......那时我真的觉得其实我不该要求更多，更不该把那些话说出来让你烦恼......"
"可是，我只是怀念高中毕业时那次疯狂的舞会，于是，才要你陪我来这里。"
高中毕业......舞会？
我愣了一下，印象里似乎是有这回事的，终于脱离了高考的苦海，几个要好的朋友一起跑到间pub闹了通宵。记忆里，那次放纵的飙舞实在是劲爆十足，结局是我的腿足足疼了两天。
"寂......你真的不知道么，你跳舞的样子有多美。"
"我想，也许再看你跳一次舞，是开始，也是结束，就让我忘了那疯狂的一切想法......可是，看到了，才知道，是我错了......"
"我，根本没有办法放下......"
凌宇突然抬头，死死地望着我，双眼闪着令我有些恐惧的炽热。然后他忽然笑了。我竟凛然一惊，从来也没有见过，笑容也可以如此的苦涩。
"既然说了，就让我说到底......寂，从那次看到你的舞之后，我竟再也放不下你的影子。我一遍一遍地骂自己疯了，怎么竟然对我的好朋友抱这样的心情，可是我管不了自己......我......"
仿佛说不下去，凌宇低下头，啜了一口酒。我看见他的胸脯微微地起伏着，即使是在如此喧闹的音乐之下，我仍能听见他粗重的喘息。
我知道，这种告白......真的很不容易。不知道凌宇积蓄了多久的勇气，才来了T市，对我说出这样几句话。
可是......
我要接受吗？
我的心，开始乱成了一团。此时我是男人......啊，其实这个，与耽美小说中的描述不同，偏偏属于可以忽略不计的范畴。先不必提天使大人早就说过了我的愿望是做个完美小受，柳寂男人身体里包含的实际是柳青小女子的灵魂，若是爱上女人才能算我心理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