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裘绍寒的话,释阳相信,哪怕一声"误会"或者"抱歉"自己都愿意表现出无限的包容。
一般而言,都是这样吧。问题一旦浮上台面,只有两个结果。放不开或都被彻底抛开......到底是哪一个呢?
"我就是在玩弄你的感情,受不了的话就分手吧。"李威阴笑的嘴脸走马灯一样在他脑中一圈圈打著转。来不及感叹自己的没神经,许是先前紧张过度,数李威的脸就好比数绵羊,浓浓的倦意袭来,他竟昏昏沈沈地进入半梦半醒之间。
"呀,什麽挡在门口?"
背後突来的冲击和高亢的男音叫释阳几乎惊跳起来。总算看清这个理论上应该算是情敌的男人的脸了。清秀的长相带点狂,释阳还想再打量仔细一点,却突见裘绍寒也探身出现,慌忙之下垂下了眼。
为什麽自己要僵硬要不好意思不敢正视对方?跟踪和外遇比起来孰轻孰重,不是同豆腐和金块比一样差距悬殊吗?
三人僵持著,直到裘绍寒用一种略带无奈的口吻叫了声:"释阳......"
"不介绍一下?"另一个当事人显然也要比释阳洒脱不少,从容地接著问。
"......"
为什麽不说话?释阳有些气恼,他到底还是希望以裘绍寒的情人自居的吧。那样和面前这个老成的男人比起来还稍稍有些优势吧。可惜,所想的并不一定就会得到实现。
"本来想出去买点酒麻醉一下的,现在好了,够混乱了。站在门口不好说话吧,大家都进去吧。"主人一样,男人说道。
真想转身就走,释阳却移不开步子,反之听话从命地往里走。
"你不坐下吗?"男人仍旧是一派主人架势。
释阳这次总算负气地站著没动。就这样,,学默再次漫延开来。
"啊......"觉得应该主动开口问点什麽。释阳发出个单音,却没了下文。根本还没把要问的问题组织起来嘛。总不能好像弃妇似地问一声:"你为什麽对不起我?"吧。
"你应该是绍寒新交的小男朋友吧。"不给释阳深思的机会,男人突兀地问。
"......"释阳有些疑惑,既然知道他的身份,和裘绍寒那样轻密,男人问这话时为什麽看起来毫无所谓。
"你可以叫我康维新,而你我之间仅存的交接点,就该是我是绍寒的前任男友。"
"前任?......"释阳越来越迷糊了,刚才在门口蹲坐的时候十成十是感冒了,要不然为什麽现在头疼到脑子也不好用了。
"现任男友看见你和前任男友打算共度良宵,绍寒这种情况你应该始料未及吧。"康维新一派轻松地调笑著。
释阳看向裘绍寒,神情有点求助的意味。只不过求的是什麽,又希望对方如何去助......恐怕连他自己都理不清了。
稍稍别过头,裘绍寒的表情很玄妙。正因为玄妙才让释阳悬著的心得不到救赦。没有慌乱,没有歉意,却也寻不著李威那种不耐和无所谓的态度。那种不清不楚的感觉,又一瞬让释阳曾拥有的这两个星期也飘渺了起来。
"如你所见,他就是那样的男人。"说话的仍是康维新,好像他就是看不出情绪在一旁沈默不语的裘绍寒之代言人。"在他身上你永远看不到自己於他有丁点的重要性。他要的只是个永久性暖袋罢了。"说这话时,他没了先前的洒脱和从容。
暖袋?不可否认,这是个贴切的形容。正因为觉得贴切,释阳才倍感拙败。而听完这话,完全不加以否认的裘绍寒宛如雪上加霜,那一脸含糊不清的表情,根本就是根狠狠扎在心头的针。
"他很温柔,很体贴,哪怕你做了什麽对不起他的事,也会笑著原谅你。不需要你做任何解释......"从康维新出神的眼中,释阳读懂了这个男人正在阐述自己所经历过的事情,"他一定不会知道,这样的举动,在某种意义上更加无情。"
"......我不太明白......"释阳垂下视线,真的不明白吗?还是宁愿糊涂。完全地相信这些话,不单是因为裘绍寒始终都未做辩解,也是为了那一次又一次撞入自己眼中的带著悲伤带著落寞,是熟悉却似陌生的男人,另一个裘绍寒......
"你还是不说话?和我那个时候一样。你不会要我干脆一口气,把事情都说出来吧?我无意破坏你的新恋情,不过你真的把它视作恋情吗?......为什麽还不开口?!"明明是自己制造出的局面,对於裘绍寒暧昧的态度,康维新却显得气恼,而那气恼的语气背後,释阳听出了些哀怨,"真是的。两三个月没见了吧......你还是没有进步。永无只会躲在自己的壳里数伤口,身体暖了有什麽用?心还是那样......有什麽用!"
顿了下,让喝斥的声音沈淀下去,"你为什麽接受我的邀约,为什麽不拒绝同我拥抱接吻甚至上床?因为觉得对不起我?谁要这东西!我还是受不了你耶!他呢?和以前的我一样,并不是特别的,只是佻有需要存在而已吗?"一声声问,得不到回答,康维新深吸一口气,释阳瞄过去,竟错觉那先前还一副悠哉样的他想要哭泣。
"释阳是吧......"
听到康维新叫自己,释阳没有说话,只是稍抬眼正视对方。
"吓到你了吧。这个男人......可以轻易地说喜欢,但是他的心早就被冰封住了,没心的人怎麽去喜欢......假的......,我该谢谢你的,分生後我还在留恋,人真是贱,明明知道不真实还是忘不掉......不过,只要是活生生的人相信都没有自信陪在他身边的......走了。剩下的,你自己问他吧......"
"啊......"
像一阵狂风般,这个康维新,在释阳的心头掀起惊涛骇浪,又无预警地撤离,连埋怨的机会都不给他。
这客厅里已只有他和裘绍寒而已。
这到底算什麽状况?头在晕,心在痛......感觉不到裘绍寒的视线,自己也没有勇气主动去看。这样的僵局,让身处其中的他浑身不自在......
说点什麽吧......他在心中默默哀求,哪怕是一句安慰的话,自己也能接受吧......当作只是恶梦一场......因为迷恋......因为留恋......真的是好喜欢好喜欢......
"......我......就是这样的男人。"终於,裘绍寒开口。不是"误会",没有"忏悔",甚至谈不上简简单单的"安抚",只是平淡而又带著点无可耐合地讲述一个事实罢了。
怎麽这样......这下糟糕了......释阳露出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却找不到任何一句可应接的话,也找不到能忽视这一夜的理由......会舍不得吧......会想念吧......一定的......
终究是没有那种魄力去面对,这样的结束未免太过狼狈,太过逊了些......逃也似地离开,带上门的那一刻释阳心里想到的是,应该没有必要说再见了吧......
对著重重关上的大门凝视片刻,裘绍寒转身打算泡一杯茶。一切都平静地好似什麽都没发生,除了空气里还散落著自己那声沈重叹息的尾音......
6
"所以,你就这样逃了?没有责难,没有质问,连骂一声混蛋也没有?"
"不要说了好不好。"倒在桌上,不顾整个KFC时不时有人向他投以注目礼,释阳情绪低落十分消极地应对归磊的反问。
"你真的很逊耶。"好像看不见对方满身满脸的阴霾,归磊将三根薯条齐齐塞进嘴里,说著。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怎麽办......"为自己辩解什麽,仔细想想现在还後悔的要死。裘绍寒到底是什麽也没说过,是他主动切断了两人的关系......但是,当时的情景,他再厚的脸皮也找不著方法去维系啊......
"听我的,那种男人不适合你。你还是忘了他,再找一段新恋情来得安全一点。"啜一口红茶,皇少杰看似漫不经心的表情里却有著少见的丝点认真。
"......也许吧。"放弃应该会更轻松一点。只是......会留恋也会放心不下......除了那些温柔挥之不去,这几日的光景,每一到晚上,对方那种深思的落寞样子,又会分解成一个又一个片断,在脑中闪过。
为什麽这麽伤心?比起裘绍寒为什麽对自己如此这般轻率这样的问题,释阳更多会想到的,是在那样的哀伤背後到底隐藏了什麽......自己的思考路数还是有问题吧......"我好像陷得有点太深了。"这样的总结总是带著点淡淡的忧愁与无奈吧。
"那就花长一时间去遣忘,什麽事都需个过程的。"
对於皇少杰的坚持,释阳知道那全是为了自己好。不过反正他除了放弃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麽......所以这样的劝说多少也有点多余吧。
"哎呀,不要想那些事了啦。"对这个话题明显厌烦了的归磊大叫一声,引来更多的注目。
"我看下次讨厌这种问题还是在房间里比较好。我怕这里的保安会找我们麻烦。"皇少杰说著有点冷的笑话,试图缓解气氛。
"......"释阳笑笑,带点苦涩的笑,时间嘛?遣忘李威花了一星期,那遣忘裘绍寒呢?他不知道,而且问题的关键是心里有个声音正在抗议:他不想忘啊......
有些事在你以为可以顺利淡忘的时候,往往会有什麽让你突然发现原来它还深埋在你心底,只不过隐藏的比较好罢了。
释阳没有想到还会有再见康维新一天,可是,就在他终於拿出大学文凭,经尤兆辉介绍来到这个公司的时候,那个秀气狂妄的青年赫然站在他面前,而且是以他的老板自居......巧合也不是这样的吧。
"你录用了。"只看了释阳一眼,康维新便说道。
"......"释阳却没有来时那麽期待这份工作了。
"别苦著一张脸好不好。"康维新淡淡地笑著,"你本来就是内定啊。兆辉没告诉过你吧,我是他哥的老同学了。"
原来是这样......还以为留下来说不定会被整。释阳终於也露出了笑脸。
只是那笑持续不多时,午餐康维新坐到他旁边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还和他在一起吗?"
释阳想借著扒饭的动作忽视这个问题,只不过康维新死死盯著他的视线实在让人想逃避都难。"自从那晚就没在见过。"这话说出来,也是苦涩。
"他到底是不会挽留的。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他会害怕失去的人了吧。"沈思一样的说著,释阳看得出,康维新受过的伤一样尚未痊愈,反观他自己,应该还有得好努力了吧。"你们那晚说了什麽?"
又是个刺心窝的话题,释阳明明知道会被笑,还是具实以告了,"什麽也没说,因为......我跑了。"
果然,张狂的笑,让整个员工餐厅的视线都落在他们这桌上。
"你很有意思。"最後康维新总结。
"很多人都说过了。"释阳脸还是红了。真的和这个人相处,是不是都会像自己这样,没办法把他列为坏人。
"这样会放不下吧。"摸出烟抽了起来,康维新顿了片刻才说,"什麽都不知道就结束了,你真的无所谓?"
"......不是啊......我很想知道为什麽他会变这样。"释阳毕竟是说不了谎藏不住心事的人。
"你是在暗示我告诉你一切?不太好吧?毕竟是人家的私事......"
果然。低头,释阳显得越发闷闷不乐,却忽略了康维新偷笑的神情。
"呵呵,逗你蛮好玩的。"夹著烟的手伸展一下身体,康维新实在无法让释阳把他和一家中型旅游社社长的头衔联系在一起。"我很久没有那麽愉快了,看在这一点份上,就告诉你吧。"吞吐一口烟,故意让释阳著急一般,康维新显得悠哉。
"那个男人本来是有爱的。而且是很深很纯的爱......他本来会哭会闹会生气,不像现在只有笑只有温柔,虚假得好像在演戏一样......."掐掉尚未吸完的烟,前奏结束,回想著的康维新显得异常认真。
"他的过去是我无意中从他朋友那里听来的,他没有否认,不过当时我们已经分手了,我也没什麽立场多说什麽。释阳你有没有进过客厅右边的那个客房?"
"啊?没有。"
"我进过。可能是因为我跟他在一起的时间比较长吧。一年零三个月,每个独自醒来的清晨,我就能在客厅里看见他目露愁伤定定望著不知名的方向,那种感觉很冷也很痛。後来我终於发现,他看的就是那房间。然後有一天我就进去了。那里面可以说几乎什麽都没有。家具,桌椅,甚至连张床都没有。只是墙上天花板上贴著一屋子的照片。一个微笑著的青年。不应该说是很漂亮或很帅,但给人的感觉清新而阳光。那一天,我在这屋子里等著他归来,来不及质问,他只说了一句‘一切正如你看到的。'於是我走了,拿走了所有放在他这的东西,发誓再也不见他。和那天晚上落慌而逃的你很像。直到我遇见了他的朋友。"
动一动身体,笑容再也没办法维系在康维新的脸上,"那个人不算真正的朋友吧,因为明明知道我和绍寒在一起还几次三番向我示好,一样是为了讨好,他把什麽都告诉我了。
照片里那个男孩叫做赵亚,是绍寒的大学同学,和一般的爱情故事一样,他们年青热情,很轻易地就爱上了,如胶似漆,难舍难分。
当时的绍寒从不怕冷,热烈而奔放,他从不掩饰对赵亚的爱意,也不避讳同性恋这样的头衔。赵亚却不同,他出声官僚人家,家教很严,会和绍寒在一起应该单凭一时冲动吧。这种故事很多见,时间久了一方受不了另一方的热情所以想分手。"
"所以绍寒才......"释阳皱眉直觉事情没那麽简单。
"如果光是这样,留下的不过是感伤罢了。赵亚那个疯子却做了一件不可原谅的事,甚至毁灭了本来的那个绍寒。"眯眼,康维新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他一方面想结束,一方面又不想承担背情的名声,於是有著阳光清澄表相的灾个青年,却做了一件任何人不耻的行为。他了解绍寒的个性,一旦发生了什麽背叛爱人的事,绍寒是不会有勇气在留在对方身边的。於是,他想让绍寒背叛。他找了很多人去接近绍寒,但绍寒心里偏偏只有他一个人。八成是急疯了,他竟然找人去强暴绍寒.......正常人不会明白他在想什麽吧。也许他认为身体和别人睡过也算是一种背叛吧。"自f3r由f33自79在
"怎麽这样......那绍寒......"释阳的心紧紧纠著。
"绍寒也疯了。他用刀刺伤了那些人,然後对著自己的咙扎了下去。老实说光是用想的就会觉得那画面有多可怕多凄凉。你知道吗?绍寒的声音本不是那麽沙哑的,高亢而清澈......他老爸是很有钱的人,应该花了番工夫为他治疗。伤口都看不大出,只是能出声已经算是万幸了吧。"叹一口气,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裘绍寒,康维新才继续,"赵亚知道这事害怕得求他父亲把自己送到了国外。而绍寒他爸爸则又花了些精力去摆平他刺伤人的事件。一切看来都过去了,只是知道绍寒是GAY这件事後,他爸只给他钱,完完全全把他放逐了。当然,这些绍寒已经不在意了。一出院他就去找一直没来看过他的赵亚,终於知道一切都是那个自己深爱的人所为......他疯了也许会更好一点,可是他却‘死'了,心死了,情死了。他开始封闭自己不敢真心去爱,可是他却得了怕冷的毛病。害怕寂寞又不能去爱,他游走在感情之间,不踏足却需要身边有个人陪伴。多数是因为愧疚吧,绍寒对在他身边呆过的人都很温柔都很体贴,却从不用心。你我,也不过是这样罢了。"呼一口气,康维新看向深锁眉头,表情哀伤的释阳,"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他是很可怜吧,可是,他对我们也一样不公平吧......我为他心疼却没有勇气留在他身边,绍寒永远是怕冷的,因为在他的心里再也没有春天......喂?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