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舍得我的爱流向海————杀欲[END]

作者:杀欲[END]  录入:12-15

恋人做到这份上也就完了,我越是不甘心就越是在他面前变成一个歇斯底里的输家,一个反角,一个小丑。
我甚至宁愿对方是一时贪玩出的轨,管他卖淫嫖娼还是一夜情都好商量,可惜不是,他明显是认真的,这简直叫我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就算我企图维持著最後一点矜持,不在他的面前变得可悲又难看,可当他完全不在乎我的羞辱反而乖乖低头的时候,我还是崩溃得不成人样,那一瞬间我很清醒,他愿意这麽低三下四并不是我的能耐,而是顾鹏飞的能耐,他为了那个男人可以什麽都不要了,不计後果,没有犹豫,而放弃我就像放弃一盘不合口味的菜那麽简单。
在我对这种如履薄冰的爱彻底心灰意冷,将他赶走的一个月之後,顾鹏飞像是察觉到了什麽不对劲,终於忍不住跑到了我的办公室来打听究竟。
"恕我多心......不过,开始上班都半个月了,我好象始终没有看到苏锐?"
"......我让他出公差去了。"
他似乎一点都不相信我的说法,紧接著问,"到哪里呢?又什麽时候回来?"
"这有你什麽相干?"我因无法回答而态度恶劣。
"不好意思,陈总,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请你告诉我吧。"
"我现在很忙,没空跟你讨论这种事情。"
他沈默了一下,像是早已心中有数,"我去上海之前是最後一次看到他,他说他是请假回家,到现在已经将近两个月不在公司了。"
"那又怎样?"
"陈总,我也不想多管闲事,我知道你们之前吵过架,不然......他也不会跑去喝得烂醉,所以才担心你们是不是......"
没等他说完,我还没愈合的痛处像是被狠狠牵扯了一下,差点又跳起来拍桌子,"我警告你,少在我面前提那天的事情!"
他大概是被我的过激反应吓了一跳,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出去。"
这家夥像是更加确定事有蹊跷,居然咬住不松口了,"告诉我......苏锐到底在哪里?"
"我不知道。"
"你说你不知道?"
"我不想再管他的死活。"
他慢慢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陈旭阳,你是说真的吗?"
"听著,我不想吵架,趁我还忍得住,你能滚多远就滚多远。"
"是你赶他走的吧?他无处可去才会往家里跑,"他不但忽视我的警告,反而开始较真,"你为什麽要这样对他?他做错了什麽?!"
面对他振振有辞的质问,我血往上冲,刹时如同爆了的汽油桶,"闭嘴!你还有脸冲我撒气?少得了便宜又卖乖!我让你帮忙哄著点儿他,没让你脱了衣服用那玩意儿哄他!"
"你......你说什麽?陈旭阳!我听不懂你在说什麽乱七八糟的!"
"很好,你在我面前装糊涂,跟苏锐一起倒是清醒得很,该出手时就出手啊。"
"你说的这是什麽话?"他又惊又气,几乎语无伦次,"你根本什麽都不明白!你倒是不闻不问地睡了那麽久,他是怎麽熬过来的你知道吗?!你根本不懂!他对你......"
"我是什麽都不知道!所以你不是帮我把他照顾得很细致周到吗!"
他顿时语塞,干喘著气望著我,那愤怒好象憋在身体里得蠢蠢欲动快要炸开,而最後却突然泄了气,变成了一声放弃般的叹息。
"......既然你死钻这种牛角尖,我再和你理论也只是对牛弹琴,比狗咬狗还要无聊,只是我想不通......我那麽当宝贝一样珍惜的人,到头来却还是留不住,为什麽你明明得到了就可以随随便便扔掉,为什麽?"
"这个你去问他自己吧。"说完我搬过桌子上的文件继续工作,装做不理不睬。
"我会的。......我要去找他,我一定会把他找回来,他要是有什麽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他的口气再次激起我的反感,我终於从椅子上站起来说,"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不是我可怜你给你碗饭吃,鬼才看得惯你一天到晚在老子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我最後警告你一次,你哪儿也不准去,现在就给我滚回自己的地盘乖乖上班!"
"好吧......看来我们是合不来了,陈旭阳。"他斩钉截铁地说完,转身冲到了门边,头也不回地撂下一句,"我走,你自己保重。"

第二天我接到分部那边的电话,心急火燎地说他们的老大无故缺席,手机也打不通,谁都不知道死哪儿去了。
再见到顾鹏飞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後,某个一如既往的早晨,我到公司上班时发现他就站在我办公室门口,旅行包还在背上背著,神情疲惫,风尘仆仆的样子,像是刚从爆满的春运长途火车上挤下来。
"你真是会乱来,在这麽忙的时候旷工一个星期!你底下的人都快疯了,知道这是什麽後果吗?"
他低垂著眼帘,面无表情地开口,声音像使不上力似的,"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儿给你个交代。"
说完,他拿出一个皱皱的信封扔在我的桌子上。
"这是我的辞职报告。"说到这儿,他飘忽的目光连接上了我的视线,"我想......我们都已经忍受不了和对方一起工作了,就这麽办吧,以後我不会来碍你的眼了,也不想再见到你了......"
说实话我有些措手不及,却在瞟了一眼他的辞职信後,满不在乎地说,"行啊......算你狠,你就没想过,离了旭升你还能去哪儿?"
"......这个用不著你操心。"他语气憔悴,却依旧没被削弱反击的能力,"你倒是该想想,寰宇现在要扔给谁管著比较好。"
在他前脚离开我的办公室不过一分锺後,我越想越觉得坐立难安,终於无法再按捺住压抑至今的焦躁,於是後脚跟著追了出去,好不容易在底楼过厅里截住了他。
"顾鹏飞,你给我站住!"
他停住脚步,无动於衷地望著我,我急忙赶上去,一把将他拉到了旁边不太引人注目的位置。
"我问你,你找到苏锐了吗?他在哪里?"
"......"
"少装聋作哑,你见过他了吧?"我特沈不住气地追问,已经不得不把之前装模做样的矜持抛到了脑後,总是放不下的面子,好象也就很容易放下了。
"......没有。"
"我可没这麽好糊弄,你老实告诉我,他在家里吗?"
"我说过我没有找到他。"
"你撒谎!"我一急之下,紧紧地拉住了他的衣领。
"陈总,请你自重,你这样很难看知道吗?"他冷漠地看著我,不慌不忙地说,"被别人看到了可不好。"
我悻悻地松开了手,对方铁了心要咬紧牙关也没办法,反正追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会被狠狠挖苦的心理准备,事到如今也没什麽好顾及的了。
"......好吧,我承认,"我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上次是我不对,我道歉,对不起。"
"现在说这些有什麽用?"他似乎丝毫不为所动,摇了摇头。
我没有忘记我的主要目的,继续穷追不舍地问,"......他在家里吧,是在家里对不对?"
"......"
"告诉我吧,"我说著抓住他的肩膀,深深埋下了头,"......算我求你了。"
顾鹏飞一动不动地看著我,最後他偏过了脸避开我的视线,终於淡淡地说,"他不会见你的。"
我几乎在那话音刚落的同时丢开他,三步并做两步地往回跑,出了电梯後直接冲进秘书的办公室,吓得她正端在手里的咖啡洒出来一半。
"小芹,我有急事要立刻到D市去一趟!你马上帮我订最近的机票,越快越好,还有,我说不准什麽时候能回来,可能会有个几天,我不在的时候,你把工作照进度安排下去,有问题就打电话给我,清楚了吗?"

我这辈子最难忘的经历,就是与死神手拉著手进入沈睡的那段日子,感觉像漂浮在寂静蒙昧的宇宙中,不知经过了一秒锺还是一万年,终於在某个时刻,我做了梦,後来医生说,那是大脑开始活动的表现,也是病情好转的迹象。
而我清晰记得的是,梦的结局非常悲伤,苏锐离开了我,逃到了不知名的远方。
随後我就醒了,还无法站稳的时候,就拔了身上的管子跳下床,在夜半的医院里发疯似的找他。
当我终於将活生生的苏锐重新抱在怀里,我以为自己永远摆脱了那个梦。

等我再次回到重庆的时候,连顾鹏飞也跟著失去了下落,为此寰宇那边的一些工作几乎要陷入瘫痪状态。
身边密切相关的人突然之间淡出了自己的生活,那种感觉竟然如此辛苦,像整个人都被抽成了真空,浑浑噩噩不知所云。
我问遍了所有有可能知道顾鹏飞去向的人,包括他的房东、他的下属,甚至四海那边有关系的人,却收获甚微。最後,我抱著一线仅存的希望去了他和苏锐过去所在的学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听到他的消息。当天的傍晚,我终於在学校後园的小山丘上,找到了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的顾鹏飞。
"......你果然在这里。"我看著他的背影,这麽多天来总算安心地喘了一口气,"真让我好找啊,前几天我去了你住的地方,房东说你早就搬出去了,所以才来这里碰碰运气,好不容易找到收留你的那个教授,他告诉我你在这里。"
他连头也没回,专心致志地望著远方,很久之後才淡淡地问,"为什麽找我?"
"我没有见到苏锐,晚了一步。"我说著点燃了嘴上的烟,吐出一口浓烈的郁闷,顷刻被高处的风卷得不见踪影,"我到的时候他已经走了,他的父母见了我就像见了仇人,怎麽都不愿透露他的去向。"
"......"
"你可以告诉我,他对你说过什麽吗?"
"如果你是想找他的话,我这里一点线索也没有,省省力气吧。"
"你误会了,"我随後慢慢坐在背对他的台阶上,看著前方安静幽深的树林,"我只是想知道......你所说的那些‘我不明白、我不知道、我不懂'的事情。"
"我想你说得没错,"我继续自言自语地说著,苦笑了一声,"我不闻不问睡了那麽久,到现在为止都还没真正清醒过来,却从来没问过他遇到了什麽事,心里想些什麽,有什麽不开心......"
"你可以走了,陈旭阳,"他漠然地打断我,"这是只属於我和苏锐的地方,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以後也不要再来这里打扰我了。"
我用力地吸了几口烟,没有再说什麽,也许我选的时间和地点错了,虽然我不知道这里对他来说有什麽特殊意义,但现在的顾鹏飞大概正沈浸在另一个世界里,对任何人的任何话都听不进去了。
当我站起来顺著台阶缓慢地向下移动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了,一瞬间我以为他在对我说话,可立刻明白那不是。他只是在自言自语,声音很小,却在这只有树叶沙沙响动的寂静中格外清晰,清晰得连喉咙的每一点颤动都感觉得到。
"这里......已经看不到海了,锐。我每天都在这里等,也看不到。"
"你一个人走会寂寞吗?"
"......我会寂寞啊。"
我呆呆地停留在原地,听著那微弱的声音慢慢扭曲变调,失去了韵律和节奏,在轻风中越来越强烈,到足够震慑人心,如同一种诀别。
原本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认定他们在学生时代建立起来的关系只是个草率堆积的沙堡,所谓的爱莫不过是精神的空虚、身体的欲望、心理的寂寞乃至学习的乏味、生活的单调等种种无聊因素参合起来的,看上去很美却不切实际,一遇到现实的洪流就会彻底坍塌,分崩离析,那种脆弱幼稚的牵绊对我造不成任何的阻碍。
而当我第一次这麽直接地体验到了他的心情,我想在没有通过感官亲身证实之前,我也根本不会相信,不相信人和人之间的依恋真的会深入骨髓,牢固得像扎了根,甚至直到分开了,还在暗地里如影随形。

不知道在山脚的路灯旁站了多久,当我觉得小腿肌肉都开始僵硬了,烟蒂也丢了五六个,视线中才终於出现了人影。
"你......还在这里做什麽?"他看见我时停了下来,睁大了还在泛红的眼。
"你感伤完了?"我习惯性冷嘲热讽了一句,跺了跺失去知觉的脚,"我还有话要对你说,现在可以了吗?"
他扭曲了一下眉毛,估计搞不明白我什麽时候也变得这麽会缠人。
我加快几步跟上他有意十分高速的步伐,在夜晚冷清的校园小道上一前一後地走著。
"顾鹏飞,跟我回去吧。"我直话直说,再也没跟他扯些不干不脆的东西,"你的辞职信,我当没有看到,我要你回来继续工作。"
"不好意思,我没那个打算了。"
"别得理不饶人好不好。"
"我没有在跟你抬杠,"他有些不耐烦地说,"我已经决定了,过几天就离开重庆。"
就这样直到他暂住的居民楼门口,他稍微停了一下,对随後的我说,"时候不早了,你请回吧。"
我一点都没有打道回府的意思,想了想说,"这样吧,顾鹏飞,我也不要你什麽代价了。你不在,寰宇我留著也是个包袱,如果你愿意留下来的话,就把它还给你。"
有利可诱果然有效,这次他总算没有立马拒绝,而是不置可否地望著我。
我於是再加上一句欲擒故纵,"我话最多只能说到这里了,你自己做决定吧。"
"......告诉我理由。"他突然问,"你为什麽这麽做?"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你留在重庆的话,他回来的可能性总会高一点吧。"
他沈默良久,最後轻轻哼了一声,似乎是十分不屑的样子,径自向楼道入口走去。我无可奈何地目送著他顽固的背影,因为这十足的挫败感而一连叹了几口气,就在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却突然被叫住了。
"喂,"他的臭脸色从头到尾就没好过,像是有意刁难我以求心理平衡般。
"你说话算数吗?"
我愣了愣,旋即冷笑一声,"试试不就知道了。"

回公司之後,我遵照承诺,开始将寰宇照原样分割出去。撤回了旭升调去那里的工作人员,资料库和公司所有信息也都重新一分为二,互不相干。而寰宇所有原始档案和重要文件,以及全部股份都物归原主,至於目前还在进行中的项目,则作为两个公司之间的合作来继续完成,其间所有协议都是由我和顾鹏飞拟订,自然花费了相当大的时间和精力,然而总算是轰轰烈烈地结束了,一切又缓慢步上正轨。
当顾鹏飞最後一次来我的办公室办理完相关手续,离开的时候他对我说,"我好象记得你说过,我留在重庆的话,苏锐再回来的几率会高一些,是吧?"
"有什麽不对吗?"我反问。
"看来你直到现在都没搞懂,还是说,你比我想象中要自卑?已经过去的感情再继续强求也没有意义,这一点苏锐早就觉悟了,就算他有一天真的回来,也只会是因为你。"
"因为我曾经亲眼见证,他有多爱你。"
说完他停了停,看著完全呆掉的我,自嘲般地轻笑,"......不然的话,你以为我会心甘情愿退出麽。"

一年之後,四海的案子有了最终结果,听说因为考虑到时间久远,牵涉面广,证据不足,调查困难,无法更明确地确定责任方等种种原因而比想象中轻判很多,当然其中不排除人为因素的影响,所以本来铁定关门大吉的四海只被降了一级资质,直接责任人也不过关个有期,至於那笔数额可观的罚金究竟是补偿给了受害者家属、入了国库还是支援地方建设去了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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