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韩汐泠真是个残忍的大师兄,晚饭只让我吃了八分饱,还说什么“给你吃多了也是浪费”,说不得,为了明天的早饭,只好忍气吞声受他压迫,晚上睡觉,房间仍然不够,韩汐泠更加无情的把我和姚沂赶到地上,自己在床上泰然高卧。
我警告姚沂:“就算你对我还余情未了,也不许动手动脚,我的身心早就是我家湘的了!”
姚沂白了我一眼:“这话应该我对你说……你什么时候和冯湘牵扯到一起的?”
看来姚沂还是对我有那么一点不死心,都有韩汐泠了还这样……蓼蓼,他才是个花心鬼!
我不再搭理姚沂,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的看到一个人影向我走过来,是湘!
正要投身入怀,旁边转出来一个女人,挽住了湘,我看不清她的脸,只觉得那怨毒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划过来,女人忽然又变成了一个光头,身上的衣服竟然是灰扑扑的鸟粪色……慧智!
他又要偷袭吗?我想出声提醒湘,却发现嘴巴被人捂住,声音发不出来,身体也被拘住了动不了,正挣扎间,头被人重重的敲了一下。
我大叫一声睁开眼睛,直直坐起来,东张西望:“咦?女人呢?我家湘呢?慧智呢……姚沂……大师兄……”
姚沂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道血痕,我惊道:“姚沂,有我这个绝顶高手睡在你旁边,也有人敢来偷袭吗……我明白了,定是被猫儿抓到了!”
姚沂向我高高扬起手,像要打下来,看了看韩汐泠,又无力下垂,低头耷脑,韩汐泠把我拉起来:“沐甚雨,你一个人睡到床上去吧!”
“大师兄,姚沂对你不安好心,说不定是想来一招‘苦肉计’,骗你……”
“沐甚雨,谁准你开口的?还想不想吃明天的早饭了?”韩汐泠声色俱厉的训斥我。
我抿着嘴不敢再说,满腹怨气的爬上床,韩汐泠,你不听我的忠告,到时候失了身,别怪沐甚雨不曾提醒过你!
再也不想多看一眼姚沂那一脸小人得志又色迷迷的表情,我对着墙卧倒,刚才为什么会做那个梦呢?难道慧智还会做出什么对湘不好的事情吗?我眼前浮现出湘重伤吐血时的样子,当时他皮肤白的简直像个雪人儿,特别漂亮,却更加让人感到害怕,似乎轻轻一碰就会化掉了……还有……那个女人是谁……是湘的未婚妻……那个‘天下第一美人’吗?
越思量越觉得不祥,我开始轻轻抽泣,慢慢的变成了号,最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沐甚雨……”是韩汐泠的声音,我翻了个身睁开眼睛,看他和姚沂都站在床前,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哭的更有劲了。
韩汐泠叹了口气:“别哭了,我的话虽说是重了点,可也是为了你好,否则你做出什么不得体的事情,害了自己不说,还连累了大家……和冯庄主……算了,还是我来陪你睡……姚沂,请你将就一下。”
次日我神清气爽的醒来,发现韩汐泠和姚沂都有点儿没精打采,为了表示一下关心,我问他们是不是晚上又有猫儿溜进来捣乱,却没人理我。
韩汐泠不愧是将来要当天山派掌门的人,一会儿功夫就振作了起来,叫人抬进一个大澡盆,倒满热水,以不容拒绝的口气道:“你先好好洗个澡,从头到脚都要洗洗干净,待会儿我来帮你梳头!”
说完他就和姚沂一起出去了,我无可奈何的脱了衣服泡进澡盆,被热水一浸,脑子变得晕乎乎的……要是哪天能和湘一起泡澡该有多美……可他要娶那个“天下第一美人”,会有和我一起洗澡的一天吗……
我像给自己打气一样用力点头:会的,一定会的!只要我变成“天下第一美人”,湘就会娶我了,他家那么有钱,饭又好吃,我定能每顿都吃的饱饱的!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可怜,仰人鼻息,看人眼色过日子了。
正想的出神,韩汐泠很没有礼貌的推门进来,还骂我:“你又在发什么呆?快点穿衣服了!”
唉,婆婆给我的衣服太合身了,韩汐泠看着我的胸部直皱眉,找来一大团棉花道:“把这个塞进去!”
“我要塞肉包子!”
韩汐泠不由分说就把我衣服扯下来,将棉花用布带牢牢绑在我胸口,一边还说:“塞肉包子?绝对还没走到聚英庄就被你偷吃了!老实点,别动!”
韩汐泠真是聪明,一眼看穿了我的心思,我只好含泪承受他的暴行,好不容易才穿上让我透不过气来的衣服,韩汐泠又用一个粉扑子沾了好多香粉往我脸上扑,害我打了十几个喷嚏,眼泪鼻涕齐流,脸皮都快被韩汐泠用毛巾擦破了,接着又用梳子狠狠拉扯我的头发。
做出如此的牺牲,心甘情愿从英俊不凡的男子汉变成娇滴滴的女人,想到一切都是为了湘,我也不觉的有什么丢脸了。
韩汐泠在把我的头皮揪下来之前,终于停手,凝神打量我半天,长长叹了口气:“靡顏膩理蛾眉曼,瑷光妙视目流波……你若生来就是女人该有多好,说不定冯庄主真会为你动心!”
我很不服气:“为什么我是男人就不能动心了?我那么喜欢他……比喜欢吃东西还要喜欢!就算没有蛾眉妙目什么的,他也一定会为我动心,不,是已经为我动心了!”
韩汐泠笑了笑:“希望如你所说。”然后就开始罗罗嗦嗦的嘱咐我这个不行,那个不许的。
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耳朵快生起老茧的时候,终于有人敲门:“大师兄,时候不早,是不是……”
韩汐泠又把一件天山派的丧服袍子罩在我身上:“若今天慧智不现身,你就乖乖站在我后面什么也不用做,懂吗?”
“我还没吃早饭!”
韩汐泠捏手成拳,猛提一口气向门外喊:“路师弟,请师父再稍待片刻,顺便拿一篮肉包子过来!”
28.
柳如凡师父真不是一般的糊涂,见了我就上来一把拉住,边拭泪边唏嘘:“汐泠啊,师父千盼万盼,总算把你媳妇儿盼回了家,真不愧是我柳如凡的徒弟,找个媳妇也像仙女儿似的……”
韩汐泠脸皮有点抽筋:“师父,您看仔细了,他是您昨日新收的小弟子沐甚雨……”
“真的?妙极妙极,如此一来就是亲上加亲了!”
“……是,师父,时候不早,我们该出发了……”
女狐狸的老爹也过来了,开始拉住韩汐泠的手流眼泪:“柳老兄有贤侄为徒,真是福气,一个无法无天的野丫头竟能让她在一夜之间变成窈窕淑女,我莫无敌那个女儿娇纵任性,作爹的话从来不听,若能早些遇到贤侄,想来也不致闹出今日的乱子……”
韩汐泠眼神已经很不耐烦,还是恭恭谨谨道:“莫老前辈过誉了,晚辈何德何能敢蒙此赞,莫姑娘英姿飒爽,非一般弱质娇女可比,前辈有女如此,理应高兴才是。”
蓼蓼在我身边蹦蹦跳跳:“哇,沐甚雨,你变得真漂亮,蓼蓼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擦过胭脂呢!”
姚沂看着我发呆,喃喃道:“我早就料到你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为什么……”
我很想告诉蓼蓼“胭脂剩很多,你去向我大师兄要来,爱搽多少就搽多少!擦成猴子屁股也没关系!”又想劝姚沂“喜欢一个人就要全心全意,你既然喜欢我大师兄,就不要对我藕断丝连了!”可韩汐泠才威胁过我,如果今天敢和他们两人说话,就不给我饭吃,只得把嘴巴闭的紧紧的。
不开口耳朵就特别灵,我听到旁边两个师兄窃窃私语,一人赞道:“咱们的大师兄真是无所不能!”
另一人道:“还用你说!咱们天山派可说是一日也离不得大师兄,若不是那段日子大师兄回乡探母,尹师兄和赵家小姐的事哪至于闹成这样!”
前一人又道:“这我知道,只是大师兄连这种小女儿的闺房琐细之事也如此精通,真真让我大开眼界!”
另一人“嘁”了一声:“你入门晚了几年,这些事情就有所不知了,大师兄小时候身子弱,母亲又娇惯,从小是被当成女孩儿养大的……哎哟!”
韩汐泠面沉如水,看向抱着头的两个师兄:“梁师弟,路师弟,有空聊天,还不如默默记些剑诀,武功也能稍微有点长进!”
“是,是……”
我偷偷伸伸舌头:原来韩汐泠是因为以前也扮过女人才会变得这么厉害啊,这样说来我今天这个样子也不算稀奇。
姚沂大概也偷听到了刚才的话,不住偷看韩汐泠,我猜他是在想韩汐泠扮成女人后的样子,可韩汐泠现在个子那么高,变成女人肯定会很吓人的。
聚英庄的人还是那么多,韩汐泠紧紧拉着我的手,本来我以为女侠们又要误会了,不过她们看看我又看看韩汐泠,然后都变得眼泪汪汪,却没再用那种杀人的眼神瞪我,那些少林武当的和尚道士们已经到了,个个都黑着脸,像人家欠了他们一屁股香火钱似的,忽然我对上了一双像铜铃一样瞪的老大的眼睛:慧智果然又回来了,不知道是吃了少林派的什么丹药,他受的伤竟然也好了。
我使劲摇起韩汐泠的手臂,他也看到了,却对我温言道:“放心,只要你听话,我自有办法,绝不会让那个和尚败坏天山派……还有冯庄主的名声!”
这时那个胖胖的江聚英又上了擂台,咳了几声:“那个……咳咳……天下英雄请了,今次的武林大会与昔日不同,因为临时生了不少事端,请众位少安毋躁,待少林与天山派的……咳咳……事情解决,局时再请众位英雄豪杰大显身手。
韩汐泠侧头对我悄声道:“先站到我师父身后去,我叫你时,你就脱掉这件外衣,装出很害怕的样子到我这里来,你不是很会哭吗?能挤点眼泪出来更好,不过可别哭出声来。”说完就轻轻一跃,上了擂台。
少林派出来的是一个老和尚,我听到后面的师兄们又在感叹:“咱们大师兄面子真大!竟然劳动少林方丈净空亲自出面了!”
那老光头净空双手合什:“阿弥陀佛,韩少侠,老衲请柳掌门或是莫施主出来说话。”
韩汐泠大大方方道:“家师和莫老前辈前日不幸遭人暗算,至今未曾复原,能亲身来此已属不易,晚辈奉命传达家师和莫老前辈之意,僭越之处,对方丈大师实感万分抱憾。
净空表情有点尴尬:“既是如此,那老衲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昨日回去老纳与照虚掌门商议良久,关于天山派弟子与赵家小姐私奔一事,仍是苦无良策,待慧智回来,老衲又得知一件骇人听闻之事。”
“大师请有话直说。”
“不知韩少侠可曾知晓,昨日与慧智比武,后来又随无涯山庄冯庄主而去的那位天山派小弟子,其实……是个男儿身。”
台下登时变得像菜市场一样热闹,很多人都嘻嘻哈哈的笑起来,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七嘴八舌道“想不到少林的和尚们爱说笑话!”“哈哈,人家明明是个小姑娘,不是还上台来比武招亲的吗?”“就是,现在爱女扮男装的姑娘多的是!”“就是武功好了一点嘛,也不至于红口白牙的,把人家小女孩说成这样啊!”……
韩汐泠含笑道:“晚辈小师妹分明是个窈窕女子,台下这么多英雄眼睛雪亮,这种铁板钉钉的事,大师为何有此误会。”
台下喧哗声更大了,净空脑门上渗出豆大的汗粒,光光的脑袋在太阳底下油光铮亮,支吾道:“这个……那是……”
韩汐泠又道:“大师切勿多心,想来大师勿听了奸人谗言,不如叫那人出来当面对质,也好让晚辈为小师妹洗刷这莫须有的污名。”
净空如逢大赦:“也好,那……慧智,你来向韩少侠说个清楚。”
慧智阴沉着脸走上擂台,忽然指着韩汐泠:“我亲眼所见,昨天那人千真万确是个小子,后来我尾随冯湘而去,亲眼见到他们两人衣衫不整的,定是刚做完那苟且之事……”
韩汐泠厉声打断慧智:“大师请勿再含血喷人,在下倒想问问大师,昨日因大师奸狡偷袭,冯庄主已然身受重伤,你又为何要尾随而去,难道是图谋不轨的想再补上一掌,取人性命吗?”
慧智脑门青筋凸起:“昨日天下英雄也都看见了,那小子与冯湘眉目传情,私昵甚深,关系绝不一般,他……他敢站出来大声说自己是女人吗?”
韩汐泠朗声道:“我小师妹与冯庄主的关系本就非同一般,她是冯庄主父亲的堂妹的表弟的姐夫的姐姐的侄儿的表妹的小姨子,带艺投师拜入我天山派门下,与冯庄主是故识,眼见故人有难,情切关心之下,又如何能坐视不理?或许大师这种天性凉薄之人,终其一生也难以明了此中情结……不过我小师妹第一次出门,猛然得见如此众多前辈英豪们,未免过于激动,确实胡闹的有点过分,昨晚家师已经重重责备于他,今日特地令他前来,在天下英雄面前陪个不是……小师妹!你过来!”
其实根本用不着韩汐泠叫我装害怕,现在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台上台下静的连我心跳的声音都听的到,我不由自主的发起怵来,走上台去,见慧智恶狠狠的瞪着我,急忙跑到韩汐泠身后躲起来。
台下又开始闹腾了,我听到很多人骂骂咧咧的,都喊着让秃贼滚下去,说什么人家小姐风吹吹都倒了,哪里经的起你吓!真是奇怪,怎么都没一个人记得昨天我和慧智打了那么久?少林武当的那些和尚道士们也全部都很生气的看着慧智,白胡子翘起老高。
我觉得一个老道士白胡子一翘一翘很好玩,险些笑出声来,韩汐泠瞪了我一眼,又重重捏我一把,疼的我眼泪都快要流了出来,不高兴的扁起嘴,台下忽然更加热闹。
慧智脸又变得阴沉沉的,阴侧侧的道:“臭小子,没想到你会来这一招,不过我可不会就此罢休!”说完就跳下台,横七竖八推到了不少人,竟然就这么跑掉了。
韩汐泠趁这个机会又道:“净空大师,您与照虚掌门指责我天山派门户不清,可大师门下的慧智偷袭在先,逃跑在后,还无端辱我师妹清白名声,请问大师作何解释?”
净空老脸阵青阵白,说不出话来,韩汐泠却笑了笑:“哪个门派总会有一些不肖弟子,晚辈自然不会因一个逆徒而将少林派看的低了,大师乃前辈高人,于这个‘理’字上绝对也高人一等,天山派尹萧的事,大家是不是还应该细细考虑,从长计议?”
净空连连点头:“韩……贤侄所言甚是,大家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正在皆大欢喜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声“爹!”一个青衣人自人群中迅速靠近,然后我听到女狐狸爸爸很大的声音:“解语,是你吗?”
韩汐泠低声说了句:“糟糕!”拉着我下台。
来的人大概就是女狐狸了,穿着男装,看起来果然像个英俊不凡的小子,正在抱着她老爹又叫又跳,韩汐泠皱眉对柳如凡道:“师父,事情已经解决,赶紧回去吧,免得多生事端!”
女狐狸忽然回过头,向韩汐泠做了个鬼脸:“怎么能就这么放过那些秃贼牛鼻子,本少爷受了天大的冤枉,还没沉冤昭雪呢?”
蓼蓼问:“小哥哥,你受了什么冤枉?”
女狐狸听到“小哥哥”几个字,笑的眉眼弯弯:“那些王八蛋硬说本少爷帮人抢亲还伤了人, 这种黑白颠倒的话也说的出口!”
我已经憋了很久,再不说话舌头就要硬掉了,想起来韩汐泠并没有告诫过我不准和女狐狸说话,就急忙纠正她的错误:“女狐狸,你说错了,应该是王十六蛋。”
女狐狸鼻子皱起来:“你是谁?女狐狸是什么,王十六蛋又是什么?”
“我是沐甚雨,女狐狸是你……和尚道士们总共有八个人,一个人两个蛋,不是十六个蛋吗?如果有人男扮女装就要减两个,但我觉得看起来不太可能!”
蓼蓼掰着指头:“那和尚的光头也应该算一个,有四个和尚,不就是王二十蛋了吗?”
“哎哟!!!”
我刚要对蓼蓼的说法表示同意,苦命的脑袋又第无数次被重重敲了一下,同时捂住脑袋叫出声来的还有蓼蓼和女狐狸,蓼蓼和我是被韩汐泠敲的,女狐狸是被他老爹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