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卿!走啊!」看到已经行动自由的寒少卿,风御骋只希望他能够走的越远越好,而不是不知好歹地与鬼堂优周旋,否则自己至今为止的努力就白费了。
「风大哥──!」
「住口!唔──!!」心下一急,原本就压不住的伤势一阵抽痛,引得胸口中的真气翻涌不定,顺着喉间喷出了一口血。他知道自已是强弩之末。
「你们......走吧......」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声幽幽传来,晨晕下,瑰丽的霞色沾染了整个苍劲的树林,虽美,却比不过那交错着过深情浓意与苦楚的双眸。
「什......么?」几乎呆住的寒少卿怀疑自己的听力,这个阴险霸道的男人会这么轻易地放过敌人?!
不断重重喘息的风御骋亦是一脸不相信,但,并未表现在脸上。对他而言,不管鬼堂优做什么,自己都不会退让半步。
深深凝望着那早已心力交瘁却仍强撑着不肯到下的男人,刚毅的线条透露着天生的傲骨。即使被自己不断的逼迫凌辱,尽管已是伤痕累累,却仍不曾放下过那份不羁的洒脱与傲然。这样的男子只适於在干净而沧蓝的天空下御风!翔,而自己那份污秽的感情却只会将他伤得体无完肤。
璀璨的晨辉交错着地面上沈褐的血渍,怵目惊心的美丽,却在晚秋的季节添了几分萧索,显得如此寥落静寂。这个不断被自己伤害的男人那倔强傲然的样子是如此的让自己心动。如若就这样放手,是不是就不会再伤害到他?
最後一次深深地纠缠着那黑曜石般的墨色眸子,宛若要将对方的灵魂也一并刻烙在心底般痴痴地对望。然後,转身,步履坚定却萧瑟地离开。抑制着满腹的哀伤与决然,不断告诉着自己不要回头──
不可以......後悔啊......
第二十九章
微雨初露,当尘世被秋雨刷洗过後即如换世般模糊,如坠梦里。朝阳的霞光透射过片片连天的枫叶,光晕交错间投下血样的殷红,参天的树林中登时铺满了厚厚的一层嫣红的绒毯,婉转蔓延至整个山谷。
潺潺的溪水顺着光洁的岩石蜿蜒流淌,清冽寒冷。间或闻得阵阵轻灵的鸟叫伴随着泉水的叮咚声,整个僻静的荒寂之地隔世般地幽静。
「唔......唔呜!」扶着树干,跪靠在一旁的风御骋不断呕出一口口鲜血,粘稠的红线顺着嘴角止不住地滑下。
「呜......咳!咳......!」揪住胸口前的衣襟骨节分明的手指用力得泛白,忍着噬骨的巨痛快速地塞进几颗幽绿色的丸药,瞬时遍体的幽香从丹田处涌向四肢百骸。慢慢滑下虚软的身体,靠坐在树旁的风御骋急促地喘息着。
胸口被万针戳刺般的抽痛让他几乎耗尽所有的体力,冷汗了浸透整个衣杉。咬紧牙关,紧紧地闭上眼睛,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光景那份非人的绞痛终於被清凉透体的药性强行压制了下去,随即紧闭的双目缓缓睁开,暗色的眼眸定定地望向广袤无垠的天际。
一簇淡笑绽放在俊郎冷漠的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涵义。只是觉得虽然被鬼堂优打的那一记毒掌一直无法化解,每每发作之时亦锥心刺骨的疼痛,但即使是这样自己也没有死掉,反而无意中朗到可以暂时压抑毒性的药物得以延喘下去。自己的『求生』意愿还算很强的嘛,自嘲地牵了牵嘴角,收回望向天空的目光,风御骋随手擦掉嘴边早已干涸的血痕,起身缓缓地漫步渡回自己的搭在树林边缘的简易住所。
环顾四周,房间不大,却甚是精巧。只有一间卧房,一间外厅,家具甚少,倒也洁净。自那日与寒少卿离开鬼隐宫後,自己因为伤重而无法自行离开,虽想马上安身於山野之中不再过问世事,但却拗不过少卿的苦苦相留,被他照顾直到可以自行上路为止。
随即自己走遍几个城镇终於找到一处悠静之地,虽算不上偏寂,但因山势较险罕有人烟且离附近的一个小镇亦不算太远,采买生活所需到也方便,索性安身下来。只是──想起离开之际,少卿那双不舍忧郁的眼神让他总是心神不宁。
只因那双隐含哀伤怅然的神情总是让他想起至今不知如何的鬼堂优,那双望进自己的水色澄幽的眸子总是炽热而狂烈,带着隐忍的悲恸与沈郁。他知道,这个外表跋扈蛮横,霸道残忍的男人内心中是如何的不安,越是紧紧束缚着对方便越是脆弱的害怕失去,只是当时一味愤恨难平的自己没有注意罢了。不,是刻意地忽视那双每每被自己的漠然刺伤後而黯然神伤的萧瑟眸光。因为,他无法抑制的担忧,害怕陷进那双深邃浓郁的旋涡,再也拔不出来。倘若自己是在乎他的感情,那么对冉又如何交代?他无法原谅自身的做法,无法原谅在意鬼堂优的自己......
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为自己倒上一杯凉茶,浸润了下干涩的喉咙。风御骋紧蹙着剑眉淡淡地叹息,无论怎样也好,自己是和鬼隐宫再无任何关系了。当日缠绵爱恨已然过去,他只是回到了遇见鬼堂优之前而已,没有......任何的改变。
正自思索间,一丝熟悉的痛感猛然袭来......
「呜──怎么......会!」心中突地泛寒,风御骋只感心脏跳得飞快,那阵阵的揪痛侵蚀着他的神智。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刚刚发作不久,为何间断这么短的时间又......风御骋急促地喘息,冷汗顺着光洁的额头频频滑下棱角分明的脸庞。也许──是药力的不够。看样子应需下去重新配制才好,啧......自嘲已身的虚弱,风御骋陷入一片深沈的幽暗。
◎◎◎
距离巍山不远的玲珑镇,顾名思义是个说大不大却又较为繁华的小镇。地处遂安、肆阳两座城市之间,是其间毕经的驿站要道。来往的商人经常汇聚於此,且又三面环水,也算一块宝地。风御骋自山上下来,信步来到镇中。沿街叫卖的各式商贩一如前几次来到般热闹。皱了皱眉,一年来的独居生活让他有些不习惯人群的喧嚷。没有理会街道两旁热情的小贩,径直走到街角一处不起眼的小店铺。
暗黄的牌匾上刻着『暗记堂』三字,漆黑幽暗的店面不大,经营的药材却甚是齐全。营运的时间应该不算太长,具传似是自己来到後不久一位一心隐匿於此的世外高人闲暇之余所开,而事实上风御骋也的确相信能为自己配制出灵药的老人非等闲之辈。
漠然地来到店里,风御骋将银两至放在桌面上,一个六十上下身驹偻的老人缓缓地走出来。「你来了......」干涩苍老的嗓音响起在屋内,因是熟客,风御骋的药又需要特殊的方子,老人一般都会事先配制好再拿出来。
「怎么,这一次来的这么早吗......比上次还要提前三天呢......」
「有劳前辈了」淡淡的应了一声,自己就算再怎么冷淡难以亲近,但对於这个曾救过自己一命的老人却很是敬重。
「咳咳......谈不上什么前辈......」说话间,老人将一个精致的白瓷瓶从怀中掏出来「诶......年轻人,你的伤我早就说过单靠这个药物是不可能根除的」叹了一声,将药放置木桌上。
「趁早找个可以助你一臂之力的人,帮你化解囤积肺腑中的内伤,否则......」摇了摇头,老人又径自走回内屋。
风御骋慢慢走出药铺,静静地看着四周的喧哗,内心中泛起一阵无奈。呵......普天之下,能够胜过鬼隐宫的宫主的能有几人,而能以自身内力助他化解体内鬼堂优造成的内伤之人又有几人,更何况鬼堂家的内力本就异於常理,与其冀望於微乎其微的希望,不如安安静静地度过余年。
自行离开的风御骋无所谓地想着,当走出店铺之时亦没有察觉药店内铺里一双不舍痴恋的目光。
◎◎◎
走在街上的风御心无旁鹫地低头思索,却也未发现街道两旁的景况,只听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传来,随即『砰』的一声,一道纤细的身行撞向自己。
「呀」的一声,那人猛地跌坐在地。风御骋抬眸望去,撞向自己的竟是一个身着淡雅素白的年轻女子,轻蹙着秀丽烟眉,一双灵动的美眸满是惊恐,娇美的脸蛋上挂满泪痕,盈光闪闪。
触及此处,风御骋内心不禁一震。不是因为那女子清秀的容颜,而是那出尘的气质,灵俊的神情像及了那尘封记忆深处的美艳孤冷的人儿,那个午夜梦醒中徘徊於心的蝶依──他无缘携手的未婚妻。
还未说话,只听不远处响起杂乱无章的脚步声:「贱人!我看你往哪跑!」顺着粗鲁不堪的叫骂声望去,只见四、五个粗壮猥琐看似打手的男人逐渐逼近。
「公子,公子求求你救救我!」脚前的女子一阵惊慌,眼见无处可逃慌乱之际随手抓住眼前的风御骋苦苦哀求:「公子发发慈悲救救我,倘若我被那恶人抓去必定会被活活打死!我愿做牛做马服侍您一辈子......」
女子哀戚地恳求着,聪慧如她心中不知为何就是觉得眼前的这个俊挺沈稳的男人会救自己於水火之中。
「莫慌,我自会处理」将跪在眼前的女子拉起,风御骋淡淡安慰到,话虽不多,但却莫名地让人感到一阵心安,安抚住如惊鹿般不安惧怕的女子。伸手将受惊不轻的人儿拉入身侧,冷冷地斜睨着光天化日之下敢做出如此嚣张行径之人(健忘的小风一时忘了自己手下也常干这档子事~~~)
第三十章
「前面的小子!告诉你,少关闲事。我们陆少爷不是你得罪得起的!」看到眼前一位英俊挺拔、气度不凡的男子大有挺身而出之意,为首的一个满脸横肉,肌块纠结的大汉上前一个箭步便要伸手抓人。
风御骋快手如电,一指不着痕迹地点到伸将过来的利爪「哎呀!」一声惨叫,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大汉眨眼间抱着自己的手腕翻滚在地。
「臭小子!敢招惹陆家的人!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其余几个见状满脸狰狞,恶狠狠地扑过来。
「公子小心!他们......」被推至身後的清丽女子担心地提醒。但显然这几个所谓陆家的打手实在是太过於草包了,风御骋几乎没动原地,只凭借着身形上灵巧的躲闪与还击,三两下就摆平了几个酒囊饭袋,瞬时哀声便地。
看也未看地上的一群废物,就在风御骋掸了掸衣袖正欲离开之时,一道雍懒轻缓的声音传来。「这位兄台请留步──」说话间一位文质彬彬,清秀俊目的富家公子姗姗而至。
抬眸望去,来人一身青绿罗衫,容貌清俊白皙,手中清闲地摇晃着一柄纸扇,从步履中可见此人似有些功底,但略显浮华,且眉宇间隐现青暗,看样子便知此人是个善於攻心策计的阴佞之人。「方才见仁兄略施身手,帮小弟教训了几个不成器的手下,小弟感激不禁,还望兄台赏脸让小弟赔罪」温文有理的说辞让风御骋停下了脚步。
「在下陆承源,陆家的少庄主。想必兄台有所误会,那名女子乃是小弟的一名爱妾,只因犯了些错误,小弟随意说了两句便发起了脾气......是小弟平日宠坏了,可否将她归还於小弟?」说话间一双含笑的俊目紧紧盯着风御骋俊朗的身形,隐显一丝莫名难测的流光。
「哦?」风御骋微眯起一双墨瞳,「你说她是你的侍妾?」这一句虽是对那个陆家的公子发问,却是看向身侧的女子。
只见那名女子身体一颤,写满惊恐的大眼睛闪着一份苦楚,断断续续地颤声说道:「不,我不是自愿的,更何况他、他......」话未完,就在男子一个不明显的目光威胁下噤若寒蝉地噤声低泣。
没有再问什么,风御骋猜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想不到看起来人模人样的人却是个禽兽不如之流,不禁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善於察言观色的陆承源怎会放过这微小的神色?
连忙讪笑地解释:「只不过是女孩家的见识,不足为信。想小弟平日待她不薄,反被背弃,如今小弟也是心灰意冷,倘若兄台不嫌弃,小弟愿做个顺水人情将她送予你。只是......」故意将话音停顿住,陆承源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一双眼睛竟透着份不易察觉的狡诈。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风御骋又岂会不知这等道理。对方既已说到这个份上,想必事情也不会这么简单,但事已至此,自己怎会撒手不管,更何况已然插手就不会中途放开,别说这个美艳轻柔的女子与蝶依是如此的相象,就算没有这层关系以自己的性格也不会罢手。
略一沈思,风御骋干脆的开口:「说吧,你想要多少」低沈舒缓的嗓音传进耳中,惹得陆承源内心一阵激荡不已。
「咳、咳......兄台言重了,小弟美人赠英雄也无非是希望结交一位朋友罢了,如若兄台方便,可否随小弟前往『醉舫』一叙?」说罢,收起装饰用的纸扇,伸手做了个『请』字。动作温文尔雅,但言下之意却挑明倘若不去就会落下个强抢民女之名。
虽然自己是不甚在意,反正自己原本就是个打家劫舍的山贼,但人潮中已有不少人将自己一行人打量个严实,自己短期内还不想换个好不容易找来的安身之处,也不希望在下一次下山来时引个满城风雨──既然对方已经出牌自己就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得是什么药好了,打定主意,风御骋略一叩首,举步跟进。
「公子......」身旁的女子紧紧拉住风御骋的衣角,眼里尽是担忧。
「怎么,嫣儿你有何话可说吗......」轻柔的声音响起,陆承源眼角余光一扫而过,温和的语气中夹带着一丝威胁。
「没、没有......」那叫做嫣儿的女子一听到陆承源的声音马上吓得缩回了手,抬眸对上风御骋。
「走吧」风御骋安抚地说道,并未改变心意。但却没有发现陆承源嘴角上诡异的笑意。
◎◎◎
酒,是好酒。上等的洛阳女儿红。席上布置的下酒菜也自是精致可口。但身居舫舟的风御骋却没什么胃口,尽管身边不乏美女艳姬伴酒言欢,却就是无法享受暖玉温香。
不知为什么,只要望进那双笑得甚是莫名其妙的男子就浑身觉得不舒服。陆承源也算是一表人才,白净俊秀的脸,温和有理的举止,平易近人的笑容就算他真是狡诈奸邪之辈也实在看不出有何不妥之处。更何况自己半生所见过的市井无赖、大奸大恶之人也不算少,本应习以为常才是,但面对着对面频频劝酒的儒雅公子就是满心的不自在,那双含笑的双眸让他说不出的厌恶。
陆承源嘴上说是要与他把酒言欢,且将嫣打发在隔壁换身体面的衣服,但风御骋不是傻子,自忖这个男子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但他本人就在自己眼前,武功亦不是己身的对手,量他也耍不出什么花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既来之则安之,风御骋一直冷眼静观其变。
「风兄,这几道菜色不知是否合你的胃口,请尝尝」见风御骋一直未动,陆承源温和热情地催道,顺手斟满两人的酒杯。
「有什么话请说吧......你到底需要什么」没有接过酒,耗了半天风御骋实在看不出对方的心思,索性直接干脆开口。
「风兄说到哪里去了,小弟说过几个姬妾还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一个心思已不在自己身上的女子?只要风兄不嫌弃,小弟甘愿双手奉上」微微一笑,陆承源说的甚是诚恳,随即双手轻轻击掌数下,唤来两名身形婀娜脸蛋娇媚的舞姬。
「这位公子,莺啼敬您一杯......」一双柔嫩纤细的手伸了过来挽住风御骋手臂,柔弱无骨的娇躯就势偎了进来,美艳的脸上一双灵动的美眸波光流转,钩魂摄魄地望进不为所动的男人。玉手一勾,执起一杯酒送至风御骋的嘴边,娇滴滴地撒娇般。
「公子喝嘛......」举袖迎送间阵阵甜腻的媚香幽幽袭来,唤做莺啼的女子人如其名,声音娇脆如黄莺出谷,但被紧紧缠住的风御骋却没这份好心情。看样子再与这个莫名其妙的人耗下去也不是办法,默默举起酒杯,查看色泽与香气均没有任何古怪,一口气利落地啜饮下去。
「没事的话,我先告辞了。这是那女子的卖身钱,还请收下」没有一丝停留的意愿,风撂下一锭黄金打算起身离开。反正拖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不管这个男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干脆不要管他就好。打定注意的风御骋刚欲起身,只见一只白皙的手阻拦下自己的身形。
「风兄且慢,这锭黄金还是请你收回......小弟说过今日请风兄来此并非为了那嫣儿之事,只是希望与风兄畅饮一番,结交个知己。至少风兄不要执意拂了这美酒佳人的美意啊......」陆承源舒缓地劝道:「听说这极品的『女儿红』还有个与期想映彰的『状元红』呐,两者均自酿成起埋入地下,当女儿出嫁便挖出前者,如若自家子孙高中榜首则饮用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