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忆秋城————☆飘沙流云☆

"为什么她的坟墓如此简陋？！"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你果然会生气。"韩逸似乎早就料到了我激烈的反应，"先给你母亲磕个头吧，你毕竟有三个多月没有来见她了。"

其实哪怕是在现在，我还是甚少怀疑韩逸的话的，毕竟要看清身边所有"陌生的人"并从中找到可以信任的，三个月时间还远远不够，纵使知道韩逸对于我是一个极大的威胁，我还是选择暂时相信他的大部分的话。
收起心中的疑虑，我给母亲磕了头，等待韩逸开口向我说明。
"是到了该告诉你的时候了。"韩逸苦笑，，"你是父亲的私生子，你的母亲言香韵夫人本是卖身韩府的一个丫鬟，倾心父亲。后来父亲就要了她，打算收她做小的。但是你娘不愿和别人分享一个丈夫便悄悄离开了韩府。10年之后，父亲出塞谈生意时，与你娘偶遇，当时你娘已经生下了你，你们过得极为悲苦，父亲就把你们接回了韩府。"说道此处，韩逸突然停了下来。
"然后？"其实不用问，我也能猜到，一定又是富贵人家的妻妾之争，酿下了惨剧。
既然我问出了口，韩逸深吸了口气，还是继续说："你娘回府之后，父亲完全冷落了我的母亲，这让一向心高气傲的我娘十分愤怒，但她又拉不下脸来和一个‘丫鬟'争宠，所以，她总是百般刁难你。你娘为了保护你，也从不敢在父亲面前提起什么，就怕你会受到更大的伤害......"
"为什么会受到更大的伤害？！"我不懂，父亲难道不会维护自己的孩子吗？
"秋灵城有一个继承人就够了。"韩逸就事论事。
"而那个人是你！"我再次抢断了他的话，已经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了，我没有过去的记忆，但我却清楚地感受到了那时的韩城洛的无助与悲哀。
"是。"丹凤美目中出现了淡淡的无奈。
感觉到属于人类的温度一点一点地从我脸上褪去，我冷眼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2年之后，父亲意外坠崖去世，14岁的我年纪尚小，我娘就暂代接管了秋灵城的一切事务。之后，......"韩逸望着我，沉默了。
"你娘就打算除去她多年来的眼中钉了？"我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恩，不到两年，你娘就死了。"韩逸的口吻是悲恸的，却没有多少愧疚。
"为什么后来我成了秋灵城的城主？"我冷冷地丢下这句话。
"长辈们都去了之后，各分部的部主开始蠢蠢欲动，是你平息了所有的动乱，证明了你的实力，理所当然就成了城主。"这部分韩逸说得十分简单。
"那你呢？"我沉着脸问。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世界，对于成为一个秋灵城的霸主的人，没有人会关心你医术如何。我的武功没有你高，手段也没有你高明。"韩逸说得很认真，可是话语里却没有多少在意。
"我累了，逸，我们回去吧。"我面无表情地说，我真的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给故事里的那个恶毒的女人的儿子笑容，即使是装我都装不出来了。觉得韩逸的叙述少了些什么，但这已经足够让我了解了我想要知道的事情。我几乎可以想象出因为他的母亲，我们母子所受的那些灾难！
就这样，我在前，韩逸在后，没有再说一句话踏上了回韩府的路。

第十章
一进府，韩逸就被告知北堂佑他们已经在议事厅等候多时了。
"今天我没空，你让他们明天再来吧。"韩逸温和地对老管家说，而他的视线却一刻也没有从我身上移开过。
"告诉他们，逸少爷马上过去。"我充分利用了自己的外貌优势，冷硬地对走至门口的老管家下令。
老管家看了韩逸一眼，见他脸上没有什么愠色，又战战兢兢地转向了我，这才发出了他那苍老而颤抖的声音："是，城主。"

待老管家远去之后，韩逸沉声道："洛，我告诉你这些事情是为了......"
也许是我的反应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想吧，俊雅如他，也不禁要沉不住气了。
"韩逸，我希望你能明白一点，那就是你只是暂代我处理城中事务而已，而我才是真正的秋灵城城主！"我以不容任何人反抗的一字一顿的强硬口吻说着，"好了，下去办你的事吧！"
"是，城主！"韩逸顿了稍许后向我鞠了一个大弧度的躬，让我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和韩逸分开之后，我径自去了丁子阳住的厢房。
"这是什么？"我将丁子阳让高野给我的信函丢在他的书桌上。
丁子阳为我倒了一杯清茶，然后在我身旁的椅子上坐下，开口解释："韩雄天是你的三叔，他的权力虽及不上这边的总部却也足以和我的京城分部抗衡，换句话说，他也算是秋灵城的三大支柱之一。"
"那他信里说的韩凤儿又是怎么回事？"什么叫做我无故毁婚，让她女儿清誉受损？我不觉皱起来眉头。
微笑悄悄地在丁子阳清俊的脸上开出了素雅的花，他起身靠了上来，柔嫩的指尖一点点抚平我的眉心："那老家伙一直对年纪轻轻就登上城主宝座的你很不服气，处处与你为难了，可他那个宝贝女儿却又翩翩看上了英俊挺拔年轻有为的秋灵城城主，他也只好顺了女儿的意。能娶个美娇娘回来又能巩固自己的权力，这样的联姻你没有理由不答应的。"说着，他退去了笑容，把脑袋埋进了我的胸膛，"大约在四个月前，他提出来的时候，你就做了要娶她女儿的口头承诺。"
我冷冷地斜睨着他柔软地贴在脸侧的黑发："你和韩逸都没有阻止？"先不管现下的情况如何，我想，他们二人对我都有着不同寻常的感情。
"只要是对你有利的事情，我都不会反对。"丁子阳抬眼几近崇拜地看着我，"再则，娶了她又怎么样？也不过韩府内多了一个美丽的摆设而已。"他的手指移至我的前襟，拨开了我的外衣。
这才让我惊觉了他的动作，不，应该是早就察觉了，只是把这当成了稀松平常的事情，所以没有出声制止--难道这就是我失忆前和他相处的模式吗？那么韩逸呢？韩逸对于我又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我漠然地拉开了他的手，倒不是因为讨厌："他为什么也不阻止？"我发现自己更在乎的是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丁子阳轻蔑地开口，"他不过是你的一个‘男宠'，没有资格阻止你。"说得理所当然。
不屑的语气让我不悦，但是我没有开口为那个人辩驳："韩雄天为什么说我毁婚？"而是转移了话题。
"一个月前，当韩雄天到秋灵城催促婚事时，韩逸出面替你正式拒绝了。"丁子阳愤愤地开口。
他的话让我阴郁了半天的心情好转了些，来不及细想其中的缘由就被丁子阳接下来的发言给打断了。
"在那之前，韩逸已经让刑剑和叶夜去了韩雄天的江南分部，拉拢了不少人，所以当时韩雄天也没有办法，只好先行离去。"
"你的意思是说，我没能说服的江南分部的人服从于韩逸了？"这是一个很现实的世界，对于成为一个秋灵城的霸主的人，没有人会关心你医术如何。我的武功没有你高，手段也没有你高明。--韩逸下午说的话出现在我的脑海。
"哼！他不过是用哀情政策收买人心而已！"丁子阳冷哼。
不理会丁子阳无聊的愤怒，我决定先抓重点："现在韩雄天重整旗鼓了，韩逸那边有什么动作？"
"他已经知道我调查了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就撤回了刑剑他们，打算借我们京城分部的力量压制江南那边。"看得出来，丁子阳虽然讨厌韩逸，但对于他高明的谋略还是有几分不甘愿的欣赏的。
"也就是说，明知道被他们利用了，你还是会去做。"我的语气是一贯的没有感情，不过我相信以丁子阳对我的了解，他应该知道，他的付出我全都看在眼底，我伸手轻揽住了他。
"够了，这样就好。"靠在我身上，丁子阳激动得紧紧抱住了我的脖子。

 

第十一章
"为什么一直躲着我？"两天不见，韩逸的面容愈发憔悴了。
"逸少爷那么忙，我这个闲人又怎么好随便打扰呢？"我继续盯着墙上的山水画，并不正眼看他。
"丁子阳给你的？"韩逸隐忍着愠怒。
"他买这幅画还费了不少周折。"我轻扬唇角，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画，"真难为他了，做什么事都想着我。"
"我以为你不会见他的。"韩逸的口吻挺起来是相当冷静的，可他那双几乎要冒出火花的美眸却泄漏了他的心里的不平静。
我也以为自己不会见他的。我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这个说出自以为是的话的人许久，才浮起了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冷笑："如果我清醒后，第一个见到的人是子阳，他大概也会这么以为的！"我自己都很怀疑，是不是不管那个人是谁，急需一个依靠的我都会轻易地付出真心，任他玩弄。
"我承认，第一次面对毫无防备的你，我的确是自私地做了一些出格的事情。"韩逸敛去眼中的犀利，放柔声音，"我愿意道歉。"
道歉？侵夺我的权位，无视我的真心，践踏我的尊严，原来一句道歉就可以弥补了--这就是我三个月来付出全部信任的结局。
我输了，到现在竟还爱着这个将我玩弄于鼓掌的男人，我早已输得彻底了。"你根本就不需要道歉。是我自己大意遭人暗算失去记忆，你不过是抓准了时机而已。"我愤然地靠近了他，单手掐住了对方细致白皙的脖子，"不过，你最好记住，不管失忆与否，我韩城洛是绝对不会输的！"--韩逸，你最好记住，不管你是不是长兄，我韩城洛是绝对不会输的！--脑海中突然响起的狠话让我微微吃了一惊，松开了已经被我弄得满面通红的美人儿。

"城主，丁少爷有请。"是高野沉稳的声音。
我不知道我和韩逸的冲突他看到了多少，但我想任何一个人看到韩府的二少爷对大少爷动粗，即使没有惊惧也该有点惊讶吧？可是，眼前这个男人却只是冷眼轻扫了韩逸一眼后，来到了我跟前，仿佛刚刚看到的情景他早已司空见惯了一样。
韩逸的脸色瞬间苍白了，我甚至看到他的身体正微微地颤抖着。他的目光在我和高野之间来回移动，最后无声地合上了那双至今仍让我心动不已的丹凤美目，同时掩去了其中的痛苦与我看不懂的难堪。
看着如此柔弱的他，我的心紧了一下："高野，我们走。"我淡然开口：我不会对他心软的，这个男人不配！我不断地这么说服着自己。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却说话了："你不要去。"不是软言凄求，反而是不容违抗的命令。
这让我的怒气再次升级了起来，挑眉望向他，等待他的下文。
"我要你今晚留下来陪我！"
万万想不到儒雅的韩逸竟会像谈论天气一样向我提出这样的要求，他的话让我想起了那一夜在他身下放浪呻吟的自己。我几乎可以肯定，他是故意当着一个下属的面说这样的话的，为了羞辱我！
我怒不可遏地抽出了高野的佩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了韩逸的脸，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我的云灵阁。

 

一路走来，傍晚的冷风吹息了我的怒火，我在心中暗叹了一口气，转身对跟在身后的高野说："你回去看看韩逸的伤势。"
"城主？"高野不确定地问我。
"去吧。"
"城主不是爱上逸少爷了吧？"他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我不悦地眯起了眼眸，冷冷地睨着他。
"请不要这么快就做决定！"高野恭敬地单脚跪在了我面前，可是异常坚定的口吻里却让我不禁置疑起他的忠诚到底有几分。
"恢复记忆之后，也许你会发现，逸少爷他那么卑微的人，根本就不足以让你付出真心！"
"卑微？"我提高了声音，怒问，"是谁给你这么放肆的权力，丁子阳吗？！"
"城主，如果你觉得高野的话逾矩了，那么高野甘愿受罚。"无视我的怒焰，他顾自淡然开口，"只是，我一直以为秋灵城的任何一个人都有资格说......"
眼前这个男人，哪还是那个只是一味服从地跟在丁子阳身边的贴身护卫？不愿听他说出更多蔑视韩逸的话，我提气运功，一扬手就将对方甩出了几米远。
"闭嘴！"末了，我愤然道。
"城主，这都是你默许了三年的事实。"高野擦去嘴角的血迹，重新跪下，抬眼与我对视，"你失忆了，但其他的人没有失忆。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不管被不被人提起，它都是存在的。"他在等待我的许可，许可他向我报告以前的韩逸到底卑贱到何种程度。
"去灵云阁。"我怕他再说下去，我会忍不住当场杀了他--从清醒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从没有怀疑过自己对韩逸的爱，即便是现在！
"是！"高野起身往回走，只是很快就停止了脚步，"你不允许自己以外的人伤害自己所爱的人，我也是一样的。为了丁少爷，我不在乎再多杀两个人！"说完，他轻一抬手，就见他右前方的参天大树瞬间裂成了数段，碎末飞溅。

如果他真的对我出手的话，大概以后每年的今天将会成为我的忌日。这是看过他出招后，我的第一个想法：韩逸的话没错，这个男人的确危险。
不过，他也是一个傻子。望着高野逐渐远去的背影，我嘲讽地扬起了嘴角，但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嘲笑谁。
倘若得不到对方的回应，再浓烈的感情也是惘然。爱，是两个人的事情！默默守候也好，独自付出也罢，其结果也不过是一次又一次地证明自己的哀情的廉价与卑微而已！

韩逸的美丽，韩逸的微笑，韩逸的温柔，韩逸的宠溺，一一在脑中清晰浮现，为了挽回这场两个人都已经决定要投入的爱恋，我开始收起了持续了几天的冲动与愤怒，冷静地分析，试图确定其中真实的成分：也许，我还无法做到将这一切都当作没有发生过，但是，为了爱的缘故，我愿意努力给逸和自己多一些机会

 

第十二章
"城洛。"在我离丁子阳的厢房还差数步远时，他清亮的声音骤然响起，同时门也被迫不及待地打开了。
虽不及韩逸的清逸美丽，却也是一个让人无法忽视的美人胚子。明亮的星眸里毫不掩饰对我的崇拜和，脸庞露出了孩子般干净的愉悦笑容。这都是因为爱我，是发自内心的爱意让这个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数年的男人出现了如此不加修饰的真实表情。
我没有说话，扫了对方一眼之后，就越过了他，直接走进屋内。
"说吧，你有何事。"
"今天下午，我在城内看到你和韩逸了。"大概是发现了我的冷漠，丁子阳停下为我斟酒的动作，有些不满地开口，像是一个新婚妻子在质问自己丈夫在外沾花惹草。
"我的事情不需要向你交待吧？"我没有生气，不过也没有其他的什么情绪就是了。
丁子阳紧闭着双唇，欲言又止地盯着我数秒之后敛下了长长的睫羽。
"丁子阳，你看着我。"我用食指挑起了他尖细的下巴，强迫他与我对视，"逃避和忍耐是无法解决任何问题的！"
"我......"他张了张嘴，终又选择了沉默。
"你不是一个弱者，你是我看中的人，是我亲自选择的秋灵城右使！我失忆了，可是，我相信自己以前的选择！"我的冷静和他的慌乱无措形成了可笑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