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看穿了他们的心思,萧老爷子再度绽开一个老狐狸似的笑容,高声喊道:"展展,爷爷我的八宝银丝卷弄好了没?先端上来尝尝,我饿死了。"
厨房里的舒展答应一声,立刻将所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眼睛死死的盯著厨房与客厅的拐角处,当舒展出现的时候,舒晴听到了由倒地声,惊叫声,吸气声组成的一曲交响乐。
"这......这就是他那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儿子的眼光吗?萧爸爸可怜的心脏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打击,狂跳不止,那个儿子喜欢男人已经让他抬不起头了,如今竟然又喜欢上了这麽一条小丑鱼。难道真是天要亡我吗?他在心底无声的呐喊著,人家野蛮女友虽然脾气暴躁,好歹也算是天生丽质吧。呜呜呜,他的命太苦了,他的儿子竟然喜欢上了一条有著鲨鱼脾气的小丑鱼。
舒展压根儿不看众人"惊豔"的目光,面无表情的将银丝卷放在萧老爷子的桌上,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蹲在庭院里大型铁树阴影里的萧翼,成功的让他再度哇哇大叫著跑出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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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翼的形象算是在这一天里彻底的被毁坏了,爱热闹的萧家人在短暂的惊讶过後,哄笑声足可以掀翻屋顶,就连萧妈妈都兴趣昂然的看著儿子从未展现过的这一面。只有萧爸爸的脸色宛如营养不良似的苍白,他......他倘上的都是些什麽亲戚啊,还有他兴致勃勃直盯著舒展看的妻子,喂,你知不知道那是你儿子啊,是你的亲生儿子啊老婆。
进餐的一刻真可以称得上是万众瞩目了,萧翼灰头土脸的走进大厅,恨恨的扫视了他那些无良的姑姑叔叔一眼,哼哼,敢这麽明目张胆的嘲笑我,等著吧你们。清楚的磨牙声传来,让大家想起他非凡的商业天才,吓得连忙收敛了面上神色,否则谁知道哪天他记恨起来,自己的股票就要跌到停板呢。
不过萧老爷子可是不怕的,有心要让大家瞧一场好戏,他故意吩咐道:"晴晴,展展,来和我们一起吃吧,人多热闹些,别太见外嘛。"
舒展看了围坐在一起的十几个人,淡淡道:"人多固然热闹,不过人太多就是吵闹了,萧爷爷你不是总抱怨儿女们不回来陪你吗?如今全家团聚自然应该好好乐一乐,拉上我们两个外人干什麽。我和哥哥回房间去吃。"
无数把飞刀般的眼光立刻向萧老爷子脸上招呼,萧晴眯起眼睛,薄薄的嘴唇轻启:"恩?爸爸,我怎麽都不知道你抱怨我们不回来呢?当初不是你说家里人太多,闹得慌,逼著我们都搬出去住吗?"
就算萧老爷子这大半辈子闯过无数险关,此时面对众多儿女兴师问罪的目光,额头上也不禁滑下两滴冷汗,舒晴在一边偷偷的笑:这个展展,还真是得罪不起啊。
萧翼是唯一一个没有趁机落井下石的人,何况常年在外采草的他也没资格。他的眼睛只停留在舒展的身上,瞄了瞄对方腰里的飞刀,确定他没有拿出来的意思,这才敢往前蹭了蹭:"展展,还是一起......啊......"下一刻,他被凭空出现的飞刀吓得再度抱头鼠窜。
"大哥......"可怜的萧翼将求救的眼神转向舒晴:"大哥,留在这里吃好不好?"知道只要舒晴留下,舒展就不会离开。他恨聪明的转移阵地。
舒晴笑眯眯的喝茶看好戏,闻言挑了挑眉毛,故意笑道:"如果留下来,我怕展展的飞刀不长眼睛,伤到你怎麽办?"
"没关系没关系,我愿意为展展受伤。"名叫萧翼的大乌龟得到承诺,立刻将头伸出来,非常豪气干云的拍著胸脯。展展已经搬来一个星期了,从来没和自己共桌吃过饭,他本来还为舒展有时拿刀追杀他而高兴,认为这颇有些夫妻吵架,河东狮吼的意味,说明展展的心里还有自己,只要假以时日,他定然可以追回展展。
谁知道一个星期过去了,萧翼却沮丧的发现,舒展的心始终是关闭著的,他做出那些举动,只不过是告诉自己他不爱他也不恨他,他可以和他和平共处,但不希望自己去招惹他。
当然了,认识到自己真正感情的萧翼绝不可能因为这个就做逃兵,因此上尽管他挨过舒展砸过来的花盆,飞过来的菜刀,扔过来的镇纸,但他仍是认定目标,勇往直前,再接再厉,永不言败。也因为他的努力,萧家别墅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热闹景象。有的佣人甚至将一幕幕好戏分出日间剧和午夜场,萧老爷子更是乐在其中,观赏的不亦乐乎,看的舒晴直摇头,庆幸自己没有这麽一位泯灭良心的爷爷。
所谓"精诚所致,金石为开",萧翼的努力与勇气终於让舒晴犹豫了一下,目光迟疑的看向舒展,就在他心软的要开口让弟弟留下时,却看到他轻轻的摇了摇头,脸上是一向的淡然之色,眼神却在掠过一抹忧伤後变得更加坚定起来。
舒晴叹了口气,知道舒展还是解不开心结,这两个人......心里有著小小的担忧,他不愿意一对有情人却只因为一个欺骗而分离终生,这辈子自己是注定孤独的了,他不希望展展也重蹈他的覆辙。看向萧翼,他淡淡的笑了,低声道:"是你把展展的心封了起来,如果你真的爱他,请用尽招数再把它打开吧。前途坎坷,或许你一辈子都再得不到它,你考虑清楚,如果决定放弃,我不会怪你的。"
萧翼的心一颤,後悔与伤感再一次肆无忌惮的啃噬著他充满了愧疚的心脏,收起一贯的玩世不恭,他很认真,很坚定的看著舒晴:"我会把展展的心打开的,大哥,无论结果如何,我决不会半途而废,你......你......愿意......再相信我一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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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晴的心一震,半晌方微笑著点了点头,给萧翼一个鼓励的笑容。然後推著轮椅来到舒展身边,和他一起回到自己的房间。
"展展,真的不想再试一次吗?或许这一回他是认真的。"房间里,舒晴温柔的问著低头扒饭的弟弟。
"不想。"舒展冷冷的丢出两个字,想了想,又觉得这样对哥哥有些不礼貌,於是补充道:"哥哥,伤害受一次就足够了,萧翼他......已经失去了我对他的信任。之所以留在这里,并不是我想惩罚他或者和他重修旧好,而是因为萧爷爷给出的优厚报酬。哥哥,等到我们有了钱,那些亲戚欠咱们的,便可以好好的算一算了。"
舒晴默然,也被感情伤害过的他,实在没有资格帮助萧翼劝舒展回心转意,更何况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才好。低头夹了一根炒青菜:算了,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他实在没有必要插手,一切就顺其自然吧。
而在大厅里,对萧老爷子的怨恨很快就被对舒展的好奇取代,萧家人七嘴八舌的向萧翼打听起这个与众不同的男孩的来历,在得知他的个人情况後,又异口同声的把集全家荣宠於一身的这根独苗给骂了个狗血喷头。
爱上舒展後的萧翼再也不复以往的桀骜,破天荒的竟然没有回嘴,心甘情愿的接受众人的怒气。一顿饭变成了批斗大会,难得看到萧翼衰尾表情的萧氏成员们,吃的真是痛快淋漓。
因为这场爱情好戏实在是太值得期待了,都有过被萧翼整的惨痛经验的萧家人,当即便有几个商量著要搬回来住,萧爸爸和萧妈妈更是连自己的房间都收拾好了。他们是萧翼的父母,萧老爷子实在是没有立场赶人,但是这些......他清了清嗓子,对萧晴等人道:"那个......你们不许搬回来住,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静,你们都回来,吵的慌......"话还没说完,他便看到好几道杀人的眼光飘过来。
"是吗?爸爸,可是刚才那个男孩不是说你抱怨我们都不在家陪你吗?当然了,如果你这麽喜欢静的话,我们也不能勉强你,但是要先让舒家兄弟搬出去,他们和你半点关系都没有,要淘汰也该从他们开始吧。"萧晴准确的抓住老爷子的死穴,一击即中。
可怜的萧老爷子再也没有任何反对的余地,於是,诺大的别墅里,本来都空著无人问津的房间一下子变得抢手起来。一直到第二天,来来往往搬运行李的车辆仍是络绎不绝。
萧老爷子苦著脸看著那川流不息的车辆,原本清净幽雅的别墅此时成了菜市场。他愤恨的吃著冰淇淋,哀悼他隐士般怡然自得生活的结束,想到日後餐桌上将永远少不了十几个人,而且这些不懂得尊老爱幼的儿女们还会和他抢爱吃的菜,他的心就痛得要滴血。
终於在星期日的黄昏,别墅外的车辆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後全部开走了,周围一下子恢复了宁静,後边树林里被惊吓了一天一夜的鸟儿们开始重新歌唱,只是别墅里,此时却又是另一番热闹的景象了。
星期一的早晨,纷纷从老爷子那里得到小道消息今天会有好戏看的萧家成员们,克服了睡懒觉的习惯,不约而同的聚集在楼顶的阳台上,将自己隐蔽起来,不时的探头探脑往下看著。
不一会儿,便看到舒展神清气爽的走了出来,萧翼在他身後亦步亦趋的跟著,却始终不敢走近他身边五米以内的地方。
来到大门口,司机老王已经把萧翼的跑车开了出来,萧翼立刻露出不怕死的神情,讨好的走近舒展身边:"展展,我载你上......"
"走开。"一句冷冷的话语,将萧翼堵在了那里,垂头丧气的从老王手中接过钥匙,他自己坐进了车里,眼睛却还是望著舒展。
"啧啧啧,了不得,我从来没看翼儿在谁面前这麽乖巧听话,而且连一点的傲气都没有了。上一回他看中的我公司里的那个大明星,不过是让他帮著端一杯咖啡,他便一言不发扬长而去,当场把人家晾在了那里不说,还冷冷的要求我封杀人家,一点都不管那可是我的摇钱树呢。"萧晴心悦诚服的发出感叹,看向萧老爷子:"爸爸,这出好戏真不错,你提供的消息还真是准确呢。"
"那当然。"萧老爷子骄傲的捋捋胡子:"别著急,这才哪到哪儿,好戏还在後头,认真看。"
萧翼的叔叔却好奇另一个问题:"爸爸,为什麽老王不开车,以前翼儿回家的时候,不都是老王开车送他上学吗?或者是老胡。"
萧老爷子瞅了他一眼,慢条斯理的道:"急什麽,答案马上就会揭晓,用你自己的眼睛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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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目不转睛的看著走出大门口的两人一车,许久许久以後,当车子和人都消失的时候,所有人才从石化状态中回过神来。
"不是吧。"萧翼的叔叔率先做赞叹性的发言:"那个车子开的快我见得多了,但是能把车开的比人走路还慢,你们谁能告诉我这是怎麽做到的?"
萧爸爸则是一脸的痛心疾首状:"唉,家门不幸啊,这孩子的车开的,丢人啊,我倒车都比他快,就为了那条小丑鱼,值得吗?他是怎麽学的啊。"
萧晴姑姑却是眉头轻蹙,呈若有所思的神情,然後忽然兴奋的对萧老爷子说道:"爸爸,我看我们可以替翼儿申请吉尼斯记录,就拿这个开车去比,保准是世界第一慢"。
萧翼压根儿不知道家里人已经偷看了这麽多精彩的镜头,只是静静的跟在舒展身後,著迷的看著他的背影,因为车子开的太慢,所以即使目光没有放在路况上,也不会发生什麽交通事故。
呵呵,又看到这辆车了。固定地段的交通警察已经对持续了一个星期的这个奇观习以为常。并且非常机警的将这辆龟速车作为教育开车超速家夥们的榜样。
舒展的脚步倏然停了下来,转身一言不发的瞪著车子里正对著他傻笑的萧翼,忽然紧走几步打开车门,一屁股做了上去,没好气的喊道:"看什麽看,还不快开车,有多快你就开多快。"
萧翼吓了一跳,然後又狂喜起来,激动道:"展展......展展,你肯坐我的车了?啊,我太感动了。我这就开,这就开。"
舒展更加愤怒了,几乎是用吼的大声道:"你感动什麽?以为我爱做你的车吗?你把车开的那麽慢,路上的行人都在看你你知不知道?连带著我也成了动物园里的猩猩一样被人参观,告诉你,明天你再敢跟著我,信不信我把你身上戳两个窟窿。"他很生气的拿出大飞刀晃了两下。
萧翼吓得立刻收起花痴笑容,发动引擎,车子"嗖"的一声,如闪电一般窜了出去。弄得正在教训那些超速行驶司机的交警一头雾水,目瞪口呆的看著车子消失的方向:"搞......搞什麽鬼嘛。"
身後有人拉他的衣袖,交警一回头,只见刚才还诚惶诚恐的司机们此时是一脸的理直气壮:"呵呵,交警大人,刚才那个榜样,他也超速了哦。"
因为提前了太多时间,教室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舒展默默的走到课桌旁拿出英文书开始复习。冷不防萧翼又凑了过来笑道:"展展,这段英文可是难翻译的很,不如我来帮你吧。"
舒展没理他,心里暗恨那些花痴同学怎麽还不来,否则萧翼哪敢放下架子来和自己陪小话。耳边萧翼还在滔滔不绝的说著什麽,宛如苍蝇叫一般,实在让舒展心烦。"啪"的一声放下书,他厌恶的盯著萧翼,咬牙切齿的道:"你为什麽还缠著我,难道说你又和他们打赌,赌还能再让我上一次当吗?"
萧翼立刻低下了头,惭愧道:"不是的展展,我......我知道上次是我错了......"他话没说完,就被舒展气愤的打断了:"既然知道是你错了,你为什麽不敢当著你那些花花草草的面摆出这副祈求我原谅的样子?萧大少爷,拜托你认清楚自己,对你来说,再大的错也比不上你大少爷的面子重要。像你这样的人,也配让我原谅你吗?"
萧翼的眼睛募然一亮,激动道:"展展,如果......如果我肯当众认错,你......你就会原谅我吗?是这样吗?"
舒展募然回过神来,天啊,自己在干什麽,在说什麽啊,他烦恼的闭上眼睛,惨笑一声,挥了挥手道:"萧翼,我从来没有恨过你,怪过你,是我自己没有自知之明,自取其辱也是活该,我只求你不要再缠著我了,让我静静的复习好不好?英文对我来说很重要的。"
那个笑就宛如在萧翼心上狠狠的戳了一刀,那两句话更是像把他整个人撕裂了一般的难受。萧翼注视著舒展眼中那抹一闪而过的伤心神色,忽然握住了他的手,一字一字道:"展展,求你再给我次机会,今生若再负你,叫萧翼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咕咚咕咚......"的声音响起,两人抬头一看,门口整整齐齐的跌坐了四个人,此时都正用愕然的目光看著萧翼和舒展,大张著的嘴里足可以放下一颗鹅蛋。他们......他们刚才是出现幻视加幻听了吧,这是出现在四人脑海中的共同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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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展长长的松了口气,这些花痴男总算来了,就让他们和萧翼周旋吧,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麻烦,对他们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呢。
萧翼见了那四个男生,果然就不再说什麽,眉头紧皱的转过了身,因此舒展也没有发现他的眼里有坚定的神色一闪而过,只是他被萧翼缠著的时候心烦,现在忽然不缠他了,心里还是挺烦的。该死的萧翼,纯心不让我好好复习,他揉了揉眉头:唉,这个月的考试,第一恐怕要让给他了。
陆陆续续的,同学们一个一个走了进来,终於到上课前半小时,人都到齐了。最初看见惊天一幕的四个男生宛如传教士一般,对著每一个进来的男生不厌其烦的窃窃私语。然後,怪异的目光便在萧翼和舒展的脸上来回梭巡著,整个教室里仿佛进驻了一个军的苍蝇般,尽是嗡嗡的议论声,气氛说有多不寻常就有多不寻常。
舒展表面上十分的镇静,心中却开始惴惴不安:糟糕,看来捅了马蜂窝了,那些花痴们根本不讲道理,该不会从此後就没有清净日子过了吧。他愤恨的看了萧翼的背影一眼,却惊讶的看到他站起身。
天啊,他要干什麽?舒展的心中忽然就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他不会是对那句话认真了吧?哦,老天爷,不要啊......不要对我这麽残忍,不要让那麽聪明的人做出这种愚蠢之极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