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8飞驰了出去,然后慢慢的在雨里,在我的视线里消失了。
我回到屋子里,花夕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条纯白色的暖烘烘的浴巾,"可以重新开始了。"我对她微笑一下,接过浴巾到窗边我经常坐的那个位置坐下慢慢的擦拭着头发。
"床已经给你铺好了,就在你经常休息用的那间客房。"花夕说着将一杯加奶的Darjeeling放在我面前,然后静悄悄的上楼了。
我有一口没一口的慢慢的品尝着混合的恰到好处的红茶,脑子里什么都没有,等到最后一口下去,厚重的马克杯里连一滴都不剩的时候,我抬头望向窗外,东方的天空已经变亮,乌云的轨迹也断了,看着蛛丝一般的细雨,我想这场雨很快就要停了吧......脑子里突然出现一幅画面--是昨天夜里上官馗哭着说‘如果不是你也就不这样去爱了'的时候......那泪水怎么变得如此清晰?什么地方开始抽搐起来,针刺一般细小的钻心的疼痛一直蔓延到温暖不起来的指尖,到底是怎么了?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究竟我要被......牵引到什么地方啊?
第七章
当天下午上官家的仆人把我所有的东西,还有那份"书面协定"和一张信用卡送到了花夕的店里,我成为花夕家里的长住客。第二天我回到学校,社团活动的时候理所当然的遇到了社长,他像是老朋友似的跟我在一起,足足让社员们都吓了一跳,不知道开朗得有些过头的社长什么时候跟我这个阴沉刻板的家伙成了好朋友,其实最惊讶的是我,那天我才知道我们社长的大名--罗昂,同时也知道了他就是外交部长那个不务正业的次子。就这样,我莫名其妙的在这个学校里有了一个朋友,虽然不是无话不谈,但至少可以在一起消磨时间--花夕对此非常的高兴。
社团活动结束以后罗昂跟我一起去咖啡店,这几乎成为一种习惯,现在他对去花夕店里的路比回自己家的路还要熟悉--自从那天让他跟我一起回去后不知不觉就变成这样了。
"喂,夕君,你知不知道?"出了地铁口他突然问道。
"什么?"我不在意的回答。
"上官馗最近一下子接了很多大生意。"
"......"我停了一下没有接话。
"我看了一下,其中随便哪一件拿出来都足够忙到熬夜了。"他看了我一会儿继续说道。"我看他简直是在自杀,就算他是天才也不能这么玩吧?太夸张了。"
"......哦"我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他知道什么,甚至可能全部都知道。
"啊啊......好无情哦......他好歹在户籍上算是你哥哥吧?"他在我前面倒退着走了一会儿后转身背对着我这样说道。
"我跟上官家已经没有关系了。"
"没有关系?"他用的是疑问句可我却似乎隐隐约约的听出一点讽刺的味道。
"嗯,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吧。"我不客气的结束了这段谈话,然后他开始漫无边际的闲扯,我却是一路无言,心里有种莫名的烦躁慢慢扩散开来。
几天后(离市运动会还有三天)--
傍晚社团活动结束以后,罗昂因为有事直接回家了,我独自等着地铁,无意间看见旁边的上班族拿着一份报纸,上面写着上官馗因疲劳过度休克入院的消息,那瞬间有种停滞的错觉,我脑袋里一片空白,体温慢慢下降,我几乎是无意识的上了地铁。
大脑终于开始正常运转,我开始想自己为什么会在看到上官馗入院的消息时有这种反应,为什么会在罗昂的那些话后觉得烦躁,为什么还这样清晰的记得那些泪水,为什么指尖在那夜后一直温暖不起来......不对劲......一切都不对劲了......我茫然的看着漆黑的窗外眩目的广告飞驰而过,看不清内容却刺得人眼睛发痛......真的......好痛......我捂着眼睛低下头。
走出地铁口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从地平线上消失了,血红血红的将天空浸透,我就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它慢慢消失,那血红也随着淡去,最终在漆黑的夜空里没有留下一丝痕迹,然后我突然明白了--在我发现天边唯一剩下的那一丝暗红的时候。
他强暴了我,他是个男人,他一边不断的说着我爱你一边拽着我向毁灭走去,他只带给了我更多的痛苦,他只会在我翅膀的没有愈合的伤口上留下更深的伤痕......他是我应该仇恨的人。但是,他说‘如果不是你的话就不用这样去爱了',他说‘破损的翅膀也无所谓',他说‘不能实现的梦也是梦想'......他用他全部的生命与灵魂在爱着我,可当我让他明白只有杀了我才能让我永远都不离开后他却放了我,我......还应该恨他吗?
不是早就对身上那些龟裂处没有任何怨言了吗?不是早就没有任何可以失去的东西了吗?不是一直期待着黎明的到来吗?不是等待着有人好好的呼唤自己吗?......我应该原谅他吗?
对于这日渐增多的伤痕已经无法低档了,偏离无常的遥遥长日也只留下淡淡的香烟一般的气味,或许只要优雅的超越自我的矛盾就可以看到未来?不,不要爱上不稳的悲鸣,不要看未来之类的,能够确定的只有现在,必要的只是是与非......无论如何,不要一个人了......神啊,如果你存在,请让我逃向远方,就算是不现实的也请将我带到那里吧,我已经听到那个人的呼唤,他不是告诉过我,激烈的摇晃着我吗?一切都陷入疯狂也请不要让我一个人啊......
我开始飞快的奔跑起来,只用十五分钟就到了我一直熟悉的门边,在那里站了几分钟,待气息平稳后用那把还没有丢弃的钥匙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冷冷清清的,依然是那些冷漠的仆人们,我有些奇怪为什么没有人阻止我或者至少是询问一下。我走到了二楼上官馗的房间,敲过几次门后没人答应便自己转动门把走了进去--里面没有人。我走出来,关上他房间的门时突然想到他会不会在我原来住的那个房间里,于是我转了个方向往走廊的最深处走去,当我走进自己的房间,真的看见他坐在那里,房间里的摆设纹丝未变,他就坐在那个我费了很大力气移到窗下的老式沙发里,似乎是什么也没干的坐在那里转身看着窗外。
"不是叫你们跟老爷去别墅,别来打扰我吗?!快滚!"他头也不回的说道,声音沙哑而无力,我没有出声的继续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他在微风中轻轻摆动的已经长过腰际的乌黑发丝。
"你怎么还不......"他终于忍受不了的转过身体,然后他呆住了,一动不动的紧紧盯着我。"幻觉越来越真实了呢......"他露出幸福的甜美笑容,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凝视着我。
在看到他的笑容时我听到自己心底最后一道墙壁倒塌的声音,眼睛里酸酸的快要流出眼泪,我走到他面前伸出双手捧起他的脸看进他一点点有了焦距的深蓝色眼睛,他在感觉到我的温度后的振颤清晰的传到我的手心里,他害怕似的慢慢抬起颤抖的手,轻轻的抚到我的腰间,又突然用力抱紧了我,将脸埋在我的衣服里,双臂用力得快要折断我的腰了。
"我说过别再坠落到地面,否则我会永远留住你,用什么方法也无所谓,绝不再放你走......我会连最爱的你的声音一起掠夺,就算与上帝做对也不在乎......现在,你出现在我面前了,我不会再放手,如果你再说只有杀掉你才可以的话......我会做的。"他颤抖着声音发誓般的说道。
"......你爱我吗?"我把玩着他的发丝望着窗外问道,他却静默不语。
"为什么不回答我?"我等了一会儿继续问道。
"我害怕,我不敢再说,因为我绝对不能离开你。"他更加用力的环住我的腰。
"......你这个傻瓜。"已经是初夏了,但窗外那轮微蓝的月亮却似乎总是冰的,我将他的一缕长发缠绕在无名指上--无数圈,由衷的微笑起来。"我也......很想有一束红色的马蹄莲呢......"
第八章
那个晚上深蓝的夜空异常干净,只有一轮微蓝的冰月嵌在里面,若有若无的风掠过皮肤,像气息不匀的呼吸,我听见窗外不知什么东西的细小的声音,可能是树叶的沙沙声,可能是什么鸟的叫声,也可能是其他什么东西......他一直紧紧的搂着我,不断的吻我的冰冷的唇--只是吻我,我可以感觉到他全身的血液都沸腾的叫嚣着,因为他的唇很烫......很烫......
我又搬回了上官家,因为第二天早晨醒来时看见他熟睡的面庞上有着孩子一样单纯的笑容,虽然他的眼底还有淡淡的黑影,虽然他的一双手臂仍是占有性的紧紧的锁着我,虽然我有无数条充分的理由不回来......"回来好吗?"他睁开眼睛后用干涩沙哑的声音这样说道。"......嗯。"我模模糊糊的答应着,把头埋进他暖和的胸膛,又觉得有些困了。
5月22日,星期三,pm7:10--
"上官馗,我今天......"我吃完早饭从桌边站起来,看见上官馗也准备要起来送我的时候突然想起有件事情似乎应该告诉他一声。
"不要连名带姓的叫我,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他皱眉语气很不友善的打断我。
"............算了,不要送我,我慢跑到地铁站。"我拿起放在脚边的运动包转身向门口走去。
"等、等等......"他看着我转身要走的样子突的站起来叫住我,我强忍下笑意面无表情的转身望向他,"你、你刚才要说什么?"他慌慌张张的问道。
"没什么,只不过想告诉你田径运动会从今天开始,一共五天,你不要再突然跑到学校去,我已经请过假了。"
"怎么不早一点告诉我,那样我可以排出日程......"他很不高兴的皱眉盯着我说道。
"不用了。我有告诉过你社团特训的事,而且我昨天晚上收拾东西、今天早晨这么晚才走,又拿着运动包......你什么时候都可以问的呀。"我装作无辜的耸耸肩。"好了,不能再耽误时间了。我走了。"我转身将运动包甩到肩上。
"......你是故意的!"我听见上官馗恶狠狠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露出一丝得逞的微笑,边走边背对着他摆摆手--我的确是故意的。
蔚蓝的晴空,凉风习习,喜欢奔跑的感觉,喜欢跃过横杆时眼中充满了蓝色的感觉,喜欢停滞在空中的瞬间仿佛溶在天空里的感觉......
"喂,夕君,还要再升吗?你已经破纪录了,这样很危险的。"罗昂走过来担心的皱着眉问道。
"不用担心,没问题的。"我望着横杆后闪着明媚阳光的蓝天微笑着回答。
微风划过脸颊,发丝飞扬在耳边的声音是那样清晰动人,在达到至高点的瞬间我忘记了一切。
"夕君,你真是棒透了!"我用手臂支起上身,在看到仍然纹丝未动的架在半空中的横杆的瞬间被飞扑过来的罗昂压倒在了厚厚的海绵垫子上。"你这家伙!"他开心的大笑着揉乱我的头发。
"哈哈......别闹了......你这家伙快起来啦,真是没有一点身为‘千斤'的自觉!"我笑着用力推开他。
"啊啊......没良心的东西,我就是公报私仇不行吗?!"他说着又大力的压下来。
"哇!救命啊,社长要谋杀国家未来的栋梁啦!"我对着刚刚赶过来的其它社员们大喊,谁知一帮人"见死不救"就算了,竟然还"火上浇油"的全部都压了上来!"呜......原来我做人做的这么失败......"
"现在才知道呀?--晚了!"所有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行啦,都快起来吧,比赛还没完呢。"罗昂站起身,又把我从人堆里揪了出来。
下午6:00--
"社长、尹学长,明天见。"
"啊嗯,明天见。"
"再见。"
"耶?你怎么还没走啊?"我一边从我的储物柜里拿出校服,一边擦着还在滴水的头发,背对着早就冲好澡换好衣服却仍坐在更衣室里的罗昂问道。
"没心没肺的家伙,我等你很久了!"他说着将一个空了的纯净水瓶子扔了过来。
"等我?等我做什么?"我揉揉被砸中的后脑,把衬衣套在身上。
"......你不是回花夕那里吗?我也有几天没去了,现在有时间,正好跟你一起去。"
"这样啊,可是我现在快累死了,要直接回上官家,花夕那里今天就不去了。"随便扣上衬衣中间的几粒扣子,解开围在腰间的白色浴巾后正准备穿上裤子,却突然被一股力道拉着转过身又推倒在铁制的储物柜上。
"痛!你干嘛啦?!"后背隐隐作痛,耳边也还嗡嗡的响着金属受到撞击后的巨大声响,我有些生气的瞪着双手压着我的罗昂。他盯着看了我好一会儿,乌黑的眼瞳里混杂着很多种情绪,让我分辨不出来那究竟是什么。
"啊......对不起。"他突地扬起了一个笑容,在瞬间隐藏了所有的情绪。"这里......怎么回事啊?"他慢慢的移开一只手到我的胯骨上方,食指轻轻的顺着某个痕迹划过。
"......"这个动作似乎有点暧昧,我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几个片断--是第一次跟罗昂说话的那个晚上,在那条小巷里的情景。"没什么,刚才洗澡的时候不小心弄的,刮的深了一点而已。"我看进他的眼睛,微笑着回答。"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
"当然,大赛在际,你可是重点保护对象,要是出点什么差错我可没法向全体师生交待。"他像平常一样赖皮的笑着,退了开来。
"真是的,吓我一跳,要是女生早就喊‘非礼'了。"我开玩笑的说着,穿好了裤子。
"用不着,你刚才完全可以这样做。"他这样说着,那笑容让我分不清这句话到底有多少是认真的。
"喂,要是真把我当‘重点保护对象'就别再做这种事了,我的心脏可不是钢作的。"我扣好衬衣扣子,穿上校服外套,最后大概整了整仪容向门口走去。
"没关系,我的意志通常都很坚定,我对自己的耐力向来很有自信。"他说着跟了上来。
"......什么意思?"
"很普通啊,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第九章
"咦?"走出体育场的大门我意外的看见上官馗正站在街对面,靠在他常用的那辆黑色Spyker
C8上漫不经心的吸着烟。太阳即将要落幕,那淡淡的红色将一切都包裹了起来,血液里那种根深蒂固的悲哀突然爆发出来,迅速的蔓延到全身--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怎么了?"罗昂看见我突然停下来奇怪的问道。
"......抱歉。"我说着向街对面走去,"明天赛场上见吧。"将额前仍在滴水的头发向后拢了拢,隔着半条街我看见他正凝视着我,那目光竟也像是被染了色,泛着淡淡的红色的腥味,让我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我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依旧一动不动的靠在车门上,深深的吸着烟,眼睛却一直盯着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也就那样在他面前站着,沉默的与他对视着。
"......回家吧。"许久之后他开口说道,低沉的声音里夹杂着皮鞋底与柏油马路摩擦的声音,那燃尽的香烟在他脚下碾碎。我习惯性的再向后拢了拢头发,走到车的另一边坐进了副驾驶座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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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他握着方向盘的双手的指节泛出白色,没有丝毫表情的脸孔像是被冰冻了百年的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