黟之章
沉重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街道上,在夜色的笼罩下,宛如一声声绝望而无力地叹息。
"吱呀--"厚重的木门被推开,一个高大的男子出现在这间看似简陋的小屋门口,向屋内四下张望着。
昏暗而朦胧的室内,让人无法辨认眼前的事物。淡淡的,空气中飘着几许白梅的香气,令人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请问,有人在吗?"男子洪亮的声音回荡在小屋内。
回答的,是一室的寂静。
"请问,有人在吗?"男子又大声问了一遍。
依然没有任何回应的声音。
约摸过了十分钟,男子剑眉微蹙,"没有人么?"话语间,透着几分绝望。叹了口气,准备转身离去。
厚重的门板即将被再次合上,伴着门板发出的吱呀声,屋内传出一个青年的幽然的声音:"欢迎来到纽甘西亚真的小店纽甘西亚......"
男子迎声转身,不知何时,他身后不远处站了一个白衣青年--那个青年有着连绝美的女子都要嫉妒与羡慕的美貌。
"请问,我可以为阁下做些什么?"微笑着得淡粉色薄唇中,吐出清冷而含着暗哑的声音,稍稍拖长的音尾,仿佛是贵族与生俱来的慵懒。
"求求你救救我母亲!"男子用乞求的目光望着青年:"她...她就要死了......求求您救她......"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长期操劳而消瘦的脸颊淌了下来。
青年俊美的脸上多了一份困惑,"治病救人的话,阁下找医生应该更妥当吧。"
"不!不!"男子瞪大了双眼拼命摇着头,"有人告诉我,到纽甘西亚镇,找到纽甘西亚店的店长的话,我母亲就有救了!"
"我就是阁下要找的人,可是......"青年无奈的优雅皱眉,"我并不是医生,无法救人的。"
听了青年的话,男子全身的力气似乎在一瞬间被抽空了一般,他颓然坐在地上。忽然,眼睛又仿佛在一瞬间增添了新的光芒似的,看着青年狂喜的叫道:"许愿!许愿!"站起来,又用兴奋得几乎颤抖的声音叫着:"许愿!我要许愿!"
青年的笑容依旧优雅而美丽,湖青色的眸子中似乎蕴含着一种莫名的情感。缓缓的,绣着白梅的红色披肩中,他伸出手。
毫无意识的,男子也伸出自己粗壮的手同青年如上等瓷器一般略显苍白的手交握。
"请告诉我,阁下的名字。"
回响在男子耳畔的声音听起来茫远而切近。
"葛洛克·莱撒。"
"那么,葛洛克·莱撒,告诉我,你的心愿。"
"我希望,我的母亲可以永远活着。"
"契约成立,我把你想要的。给你......"
青年的声音听起来愈加遥远,视线逐渐模糊。当记忆变得混沌时,只有那个有着及地银发的白衣身影,在脑中挥之不去......
微微张开眼,斜照进来的阳光,射入眼中。下意识用手去挡,"阳光?"床上的人惊得坐起来。
未及环顾四周,一张苍白憔悴却慈爱依旧的容颜映入他眼帘。"妈妈!"男子惊叫道:"您...醒了?"
"是啊,葛洛克。感觉好了许多。"
"太好了,妈妈!太好了!"葛洛克抱住母亲,"即使如此,我们就应该感谢神了!"
"傻孩子。别哭啊。"母亲笑着擦拭着葛洛克喜极而泣的泪,他自己也笑着用手背拭脸。忽然,他停住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左手。
"怎么了?"母亲拉过他的手。
"我的手背上有......"
"你的手背上什么也没有啊,怎么了?"
"没、没有。我...眼花了!"葛洛克抽回手。的确,他的手背上出现了像是大写英文字母"N"的图案,细细的痕迹,却如血般鲜红。但是,只有他一个人看得到。
日子就这样继续着,周而复始。单调得,让葛洛克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唯一提醒他的,只有日渐增多的银丝和皱纹。高大的中年人渐渐走向老年。
葛洛克母亲的身体状况仿佛定了格一般,拖着恹恹的病体,和葛洛克一同度日。或多或少,葛洛克对生活产生了厌倦。若非日日见到他手背上血红的标记,他几乎将许愿的事当成了一场梦。
旱灾打破了小村庄每一个人的平静生活,也包括葛洛克家。
虽然家中囤积的粮食已经接近见底,而葛洛克无论如何都让母亲先吃饱。但当粮食真的几乎见底时,葛洛克望着手背上的印记,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要是当初没有许愿,现在的生活或许会好一些也说不定"的念头。登时,他下了一跳--被自己的想法。
村民们都迁徙到异地去了,葛洛克也带着母亲离开了故乡。
贫瘠的土地,太阳毒花花的照在头上。母子俩都早已口干舌燥。
"妈妈,您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找水。"将母亲安顿在唯一一处荫凉下,葛洛克托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向远处走去。
当他捧着水碗回到原地时,他呆住了:他的母亲已成为饥饿野兽的口中食......然而,他惊呆之后,感到的,不是悲哀,竟是一种轻松感和解脱感。终于,他终于可以不用再侍候母亲了!他终于可以不用再带着母亲逃荒了!
"我想,现在应该是我向阁下收取代价的时候了。"
清冷暗哑的声音令葛洛克微怔,慢慢的,转过身。
银色及地的长发,细致端正如陶瓷人偶一般的美丽脸庞,绣着白梅的红色披肩以及月白色的宽大长袍。无论多少年过去了,在葛洛克记忆中始终清晰可见的身影此刻出现在他眼前。而镶着金边的长袍边缘在空中飘动着,青年的脚,根本没有落在地上,而是飘在空中。
这些,并没有令葛洛克惊讶,更令他吃惊的是:几十年过去了,青年依然保持着原来年轻俊美的样子。
"希望阁下还记得我以及我与阁下的契约。你还好吗?葛洛克·莱撒阁下。"青年随即优雅的莞尔,"我是来收取代价的。"
"代价?"
"33年前,阁下在纽甘西亚镇敝店内,与敝人定下‘让母亲永远活着'的契约。我想,阁下应该没有忘记才对。"说着,目光落在葛洛克的左手上。
葛洛克抬起手,手背上原本纤细的痕迹此刻已变得粗深,皮肤下隐约可见血液的流动。
"我实现了契约,现在,应该是阁下实现契约的时候了。"
"是吗?"一声冷哼,"刚刚,我母亲死了。"
青年的笑容加深了一些,"如果不是阁下杀了她,我的契约应该依然在继续履行着。"
"胡说!我母亲是被野兽吃掉的!"
"明明知道在饥荒时候,到处都有饥饿的野兽出现,却还是留下母亲一个人。当发现意料中的结局时,心中的解脱感和轻松感应该大大超过尚存的一丝丝罪恶感吧。"
听着这些皆为事实的话语,葛洛克毫不掩饰的用愤恨的目光瞪着眼前优雅笑着的美丽青年。然后,用若无其事的语气闷闷开口:"我听不懂你再说什么。"
"人类真的是一种贪婪、自私而且虚伪的动物。当别人的生存妨碍到自己生存时,自然以自己的存在为优先考虑。不过,这是本能,没有人可以抗拒呢。"形状优美的唇用悦耳的声音说着,冰蓝色的眼睛望向对面燃烧着怒火的眼眸。时隔多年,葛洛克终于读懂那双眼中蕴藏着的莫名情感--那是悲悯,更是嘲讽。
"唉,"青年发出一声贵族式的叹息,"人类的事,和我并没有关系。我,只是来...收取代价的。"
"我已经一无所有,那还能要什么?"葛洛克无奈的摊开双手,脸上露出苦笑。
青年微笑着闭上眼,悠悠然说道:"我的要求,很简单......"说着,又一次伸出手。
渐渐的,葛洛克的身体出现无数光点。不消一会儿,他的身体竟然凭空消失了,只剩下一个个光点......
当葛洛克消失的瞬间,青年手中出现了一个描画着红色梅花的黑色花瓶。爱恋的抚摸着瓶身,青年淡淡开口:
"我的代价不高,我只是,想要一个可以用泪水浸泡花朵的......梅瓶......"
写在后面
这篇文章根本不是耽美文,对不起大家啦。后面一定会有耽美情节的,请大家放心。(又没有人担心你,自作多情的家伙!)店长已经出现了,以后他会更加活跃的!(废话,他是主角,他不活跃谁活跃?)好了,如果喜欢这篇文,还想看下文的话,请发邮件给我!谢谢大家的支持!下次再聊!
圯之章
**年*月*日 天气:雨
今天是一个奇异的日子,她从桥上走来,披着白色的斗篷,如出水的芙蓉一般,美的那样超然。我的心从来没有跳得那样快过,因为她的缘故,我忘了自己身在何方。
她好美!
仅仅是惊鸿一瞥,却让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年*月*日
到底是怎么了?自从见了她,我的心神、我的思绪都一直无法安宁。每一天,我都会到桥上去,只是为了见她一面。
可是......即使见到了,我也只是远远的看着,不知应不应该上前去打招呼--或许说,我根本不知道如何上前打招呼。
太可笑了,她可能都不到我的存在,而我却只见到她就感到幸福......我越陷越深了,我想,我可能......爱上她了。然而,她却不知道。
我,只想让她知道--我爱她。
--引自圣斯坦卿日记
"欢迎来到纽甘西亚镇的许愿店纽甘西亚。"
阿兰犹豫不决的推开巷角小店那扇看起来老旧而且布满尘土的门,在推开之际,一把优雅的男声传入他耳中。
慢慢的,光线微暗的小店里间中,踱出一个白衣青年。目光触及青年的容貌,令对美女颇为挑剔的丞相之子阿兰也惊艳得说不出话来。
"请问,有什么事是我可以为阁下效劳的么?或许,阁下希望坐下谈。"字正腔圆的发音、优雅的浅笑、端庄的举止,只一切都显示出青年有着绝好的教养,也让阿兰对这个美青年产生了极度的好感。
"我叫埃克·库塔。"甫坐下,阿兰就可以用了假名,而只报了自己姓名却不问对方姓名的举动则充分说明了他习惯于发号施令。"今天来访,是有要是相求。"
青年笑着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然而青年的态度令阿兰有些担心,微微权衡一下,他唐突的问:"店长不是本地人?"
"我算是南方人。"确实,青年白皙的皮肤、水色的瞳孔,是南方人的特征。
"一个人来东方做生意,很辛苦吧?"
"并不。以最近的河到这里,曾经是祖上的土地。也算是故土了。"
被青年用无所谓的口气说出的话,着实叫阿兰大吃一惊--几百年前,统治者这片土地的王族被百姓称作"天人"。在近一百年左右,一直繁荣的纽甘西亚国毫无征兆的灭亡了,国土也被瓜分一空,仅留下原来的王都的仍然叫做"纽甘西亚"。吟游诗人说,王族们神秘的失踪,是"神隐"。不管原因为何,阿兰眼前的青年,自称为皇族的后裔。
掩饰起自己的惊讶,他又略略打量了一下青年。诚然,单凭举手投足间的贵族气质,说青年是下任皇帝的继承人也不会有人吃惊的。
"阁下请放心,我从不会和其他人谈论客人的事。"仿佛看穿阿兰心事一般,青年眯起水色的眸子淡淡地笑着,"那么,说说阁下自己的事如何?"
"我......"青年的声音传入他耳中,脑海一下子变得一片空白。
"请告诉我,阁下的名字。"
"阿兰·圣斯坦卿。"之所以用假名,是不想因为来这种卑微的小店而辱没了这个世代贵族的骄傲姓氏。
"阁下的愿望是什么?"
"我想让她知道,我爱她。"
青年伸出手,同阿兰的交握,"契约成立,我把你想要的,给你。"
有些闷热的下午,阿兰被单调的蝉声吵醒。张开眼,自己平素最疼爱的弟弟站在自己的床边,定定的看着自己。"哥哥,你醒了?"
"嗯。有什么事吗?"
"母亲大人说,亚孙兰爵士的生日宴会要开始了,问你要不要去。"
本来他的身体有一种无名的劳累感,不想去了。但转念一想,亚孙兰是王都内有名的学士,又觉得还是去的好。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告诉母亲,我一会就来。"爱怜的默默弟弟的头,觉得自己的弟弟好像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一下子长成大人的样子了。实在是俊美的小伙子呢!
弟弟出去了,他环顾着四周,"契约"这个奇怪的词语突然出现在他脑海中。"一定是做梦。"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有着美貌店长和奇怪的许愿、契约的梦,当然,性格严谨的有点像木头人的他,怎么会跑去那种装神弄鬼的破烂店去许愿?这一定是在做梦。
脱下有些汗湿的衬衣,裸露的背映在穿衣镜中。古铜色的背上,多了一个像是大写英文字母"N"的痕迹。可是,阿兰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在不起眼地方的痕迹,急急的穿起礼服,走出了房间。
阿兰从未如此惊讶过:那个他朝思暮想的女孩竟然以亚孙兰爵士孙女的身份出现在他眼前并对他展现美丽的笑颜。
"郦娅小姐,您好。我是圣斯坦家的长男:阿兰·圣斯坦卿。"不知怎的,平时木讷的阿兰竟主动上前致意。
"阿兰先生,您好。见到您十分荣幸,常常听我祖父提起您呢。"更灿烂的笑颜,令阿兰深深沉醉。
然后,更令他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亚孙兰爵士要将她唯一的孙女许配给年轻有为的阿兰·圣斯坦卿。年纪轻轻就能在姓氏后面坠上"卿"作为贵族的象征,即使在权贵子弟中,也是少数中的少数。老人的眼光确实不错。
事情发展的似乎顺利过头了,阿兰的愿望也可以说只加倍地实现了。
"哥哥,您又要去亚孙兰爵士家?"阿兰即将出门之际,自己少言寡语的弟弟突然对着哥哥的背影说。
"是啊。有什么事吗?"虽然很盼望尽快见到自己美丽的未婚妻,但如果弟弟有事的话,阿兰会放下一切为弟弟解决后再离开的。从孩提时代开始,阿兰对弟弟的重视就超过了任何的一切。
"没有。"
阿兰突然间发现,弟弟在这些日子瘦了很多,只比身材高大的他略矮一些的身高,显得嬴弱不少。轻轻抚摸着弟弟的头,一种寂寞感悄悄爬上了他的心头--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的弟弟不再和自己分享心事了呢?
"哥哥,"清澈的眸子又一次望向阿兰,"您很爱丽娅小姐么?"
"是啊,他是我最爱的女人,也是即将要成为我妻子的人。"一提到自己的未婚妻,平时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的温和的表情。
但他没有发现,弟弟的表情变得很悲伤。"那我呢?"
"你是我最爱的弟弟,不过,没办法啦,你必须要排第二。因为第一是郦娅的。"大手又拍了拍弟弟浅褐色头发的小脑袋,"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大门被关上,寂静的屋子里,瘦弱的少年默默的,流下了眼泪。
已经过了大半年了,阿兰和郦娅的婚期迟迟没有定下来。阿兰没有感到什么不便,依然是常常出入亚孙兰家,和心爱的未婚妻见面。只是,郦娅不知是少女的羞涩还是别的什么,对自己的未婚夫总是客客气气的。